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阴阳师]你看起来不好吃》作者:千溪雪湖 文案 初见时,萤草非常害怕地抱成团向大妖怪求饶说不要吃我,大妖怪沉默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道,你看起来不好吃。 时隔多年再见面,萤草看着一个小团子似的大妖怪,忽然觉得看起来确实不大好吃。 软萌天然暴力草VS 傲慢毒舌霸道木 跳坑小贴士: 1.茨草,茨草,茨草,重要的事说三遍。不逆不拆,拒绝KY; 2.偏日常向,有二设,人物OOC是我的锅,我背; 3.可能会有点慢热; 4.萤草和茨木前期性格和后期性格有变化; 5.喜欢的话请动动金手指收藏和评论,说不定有惊喜; 6.8点-9点更新时间,其它时间捉虫,尽量日更; 7.等我想到再补充。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游戏网游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萤草茨木童子 ┃ 配角:安倍晴明等 ┃ 其它:   ☆、初见      萤草还是一株长在七角山山脚的植物时,就认识了赤舌。赤舌这妖什么都好,除了有点自恋和话多外。   每当艳阳高归照的日子,赤舌总会出现在山脚那条大河晒太阳,把附近发生的趣闻都告诉她。比如说附近居住的人类为了水源的事争吵,他就跑去帮人打开了水闸,或者有人挡着他在河川晒太阳,他就去小小恶作剧一番之类的小事。   更多时候他会跟萤草讲些与七角山相隔三座山远的大江山那些鬼族之事。而且每天都能翻着花样说——今日那鬼王酒吞童子把上门找茬的小妖们一个不剩的吃掉了;明日就是罗生门之鬼茨木童子如何戏耍人类的“英勇”事迹……   可怜还没有神识的萤草听得战战兢兢,颤颤巍巍,只能不断吸取大地的养分为自己的身体保持健康。等她有神识时,已经是七角山中最肥美的一团草了。   翻开包裹身体的萤绿色叶片,就能看一团胖胖的白色棉絮,像是一朵巨大的蒲公英。赤舌那长长的舌头伸出来时说话总是模模糊糊,他说,七角山的灵气很足,相信再过不久你就能说话了。到时我就带些朋友过来和你一起玩,嘿哈……   赤舌居然也有朋友,萤草觉得很不可思议。大概他总是一只妖来找她玩,所以她都不知道赤舌还有别的朋友。   能认识更多的朋友就相当于能听到更多有趣的故事,萤草自然很开心。可当赤舌带着一群鼻清脸肿的小妖到七角山时,萤草终于说出自有神识起的第一句话:“赤舌先生,你们这是怎么了?”   那群妖怪中有天邪鬼一家,还有帚神,涂壁和一些小妖们,大家都满身是伤,让萤草惊呆了。   沉不住气的赤舌说,他们都是从大江山那里逃来的,毕竟那里住着的鬼族可是吃小妖的大妖怪。   其它妖也开始痛诉鬼族的野蛮行径,心地善良的萤草边听边落泪,从心里暗暗发誓,她要成为一个能帮上大家忙的妖怪。   无论是因为她有了这样的愿望,还是她的本体确实有治愈的功能,那些被她“加持”过的妖怪身上那些伤居然渐渐好了,大家都十分惊喜,对萤草赞不绝口。   他们在大江山住不下去了,只好跑到七角山来落户,与萤草作伴。可能是赤舌大嘴巴的缘故,有许多慕名前来的小妖也都相继在七角山住下。七角山从原本冷清的样子变得群妖乱舞。   萤草也从原来孤单的一人变得朋友众多。还亏得萤草在这群妖魔鬼怪的熏陶下依旧能保持着天真善良单纯的可爱个性。   说来他们也不是能接受教训的妖怪。明明之前被修理得那么惨,自以为是的修行了一段时日又拉帮结党跑去找那些大妖怪的晦气,说要夺回自己的住所。可那些大妖怪没吃掉他们就已经很庆幸了,他们怎么还敢去自寻死路?   萤草每天都要劝说一番他们,但收效甚微。   赤舌说,萤草,你不懂。打败大妖怪可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   萤草十分不解,“可是死掉的话再光荣也没有意义呀。”   赤舌吐着他的红舌头,含糊不清的说:“你还年轻,等你再长大一点就懂得打败强大的对手就相当自己变得强大的道理。”   萤草不是很懂赤舌先生他们的思维。等她能化成人形,就能更好的阻止他们了。可等她能化成人形时,他们反倒安分起来。听赤舌说,现在不止有大妖怪,还有能除妖的人类,大家都过得很小心翼翼。   萤草从他们口中听说过许多事,对人类和那些大妖怪也有不少了解。她对赤舌拍拍胸脯说:“赤舌先生,要是有我能帮上忙的事请尽管说,虽然我的力量可能微不足道,但是……”   赤舌哧溜着眼睛望她——细小而单薄的身体,穿着白绿的短衣裳,扎着靛蓝色的长马尾,一脸可爱模样的萤草看起来半点杀伤力都没有,“你的治愈能力已经能帮上我们许多忙了,我们就安静的过日子吧。”   萤草听到赤舌的话,相当宽慰。比起当强大的妖怪,她更喜欢与世无争,随心所欲的生活呢。   然而他们是安静下来了,可外面还有许多妖怪喜欢到处惹事。   七角山平静没几天,就被一只妖找上门来。   萤草瞧着大家一身血伤的回来,忍不住又叨念了:“你们怎么又去找大妖的麻烦?明明最近那么安分!今天是受伤逃回来,明天说不定就会丢掉性命。”   萤草为自己的朋友也是操碎了心。   大家没理会萤草,兴许是不想再让萤草担心。   但见他们什么都没说,萤草不是更加担心吗?听到他们在小声嘀咕着什么太强了,把地盘抢回来的话,萤草决定偷偷跟在他们后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结果隔天跟过去却发现他们在欺负一个拿着狼牙棒,穿粉红衣服的女孩子。大家怎么可以欺负女孩子?   萤草正准备上前去制止大家,却看到那女孩子挥舞着手上的狼牙棒三下五除二地把大家打扒在地,萤草惊呆了!   这个女孩子好凶啊,好吓人!   “你们这里都没一个能当我对手的吗?”女孩子凶恶的开口。忽然她的目光落向萤草藏身的地方,似乎是发现了萤草,她朝着萤草走过去。   被发现了吗?萤草提心吊胆的同时那女孩子歪着头凑近了她藏身的地方:“这里还有一只!”   什么一只,萤草不忿的想,她都已经是一个了的说。   就在萤草分心时,那女孩子的狼牙棒朝她直直砸了下来!   诶?萤草害怕得眼泪都要漫出来了。她提醒自己不要哭,可眼泪还是忍不住要落下来。   第一次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不哭什么的做不到呀。   就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强大的妖气伴着浓烈的血腥味飘来。那女孩子身体像不受控制般颤抖了一下,迅速收起狼牙棒啧了声便逃掉了。   刚从虎口逃生,萤草还未缓过神来就又入狼窝——她定定看着远处从山口走进来的人影,一动不敢动。   明明还在远处,但萤草能感受到这强大的妖气就是自那人身上散发出来,还伴着浓烈的血腥味。   他是受伤了吗?   萤草本想要逃走,但想到那妖怪受伤了,有些于心不忍。等她想逃时,却已经为时已晚。   走近才看清那大妖怪长得十分高大,一头银发在太阳底下闪着光亮。额头长着一对红色的大角,一双金色瞳孔瞪着让人十分畏惧。   他的右臂整条不见了,还在往外不断溢血,他强忍着疼痛往山上走,却碰见一个呆呆坐在老松树后的小姑娘。他的鼻子微不可察地动了动,闻到一股淡淡的草香味。   “……”两只妖面对面,萤草被他强大的气场压迫,没有勇气开口先说话。   “小妖,吾有话要问汝!”那人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充满了霸气自信。   萤草听得有点懵。   “吾知道这山中有能治疗伤痛的药草,汝可知在哪?”   萤草没听说过七角山有能治疗伤痛的草药。   那妖非常高大,光站在萤草面前,那强大的妖力就让萤草的身体不自觉地发抖,怎么都无法停下来。   因为过于害怕,萤草呆若木鸡,无法直视和回答他。   见她如此态度,大妖非常不耐,抬起那巨大的黑紫色鬼手指迅速掐住萤草雪白纤细的脖子:“吾问汝话,汝竟敢无视吾?”   被用力掐着的萤草呼吸变得困难,脸也因无法呼吸而涨得通红,之后变得发青。求生的本能让萤草在下个瞬间不假思索地变回了原形。   手里攥紧的感觉在一阵烟雾之后变没有了,大妖眯起金色的眼眸,看到了眼前呈现出一团软绵绵蒲公英似的白草团。   变回原形的萤草想起赤舌说大妖会吃小妖的话,非常害怕地向大妖求饶道:“请您不要吃我!我……我修行尚浅,根本没什么妖力,你吃了我也没什么好处!”   大妖居高临下地盯着眼前这株怪异植物,沈默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道:“汝看起来不好吃。”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七角山的山顶走去。   萤草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生气。他的这句话挺伤人的,什么叫看起来不好吃?虽然不吃她是该庆幸,可他意思是说她是连被吃的价值都没有的妖怪么?   瞧着他一步一步往山顶上走,担心起大家的安危,萤草来不及细想,很快忘了害怕,化回人形去追他。   大妖并没有在意身后跟着的小草妖。他的右臂无法自愈回复,他得尽快找到那些能治疗伤口的药草。明明听说七角山有这些特效的草药他才来的,可一路却没见到过?   一路上大概是闻到他的血的味道,不少小妖跑来围堵他。   “传说中的强者茨木童子竟然如此狼狈,真好笑。”   “今天我们就要打倒你,觉悟吧,茨木童子。”   “强者的称号我们收下了!”   向来都没把这些小妖放眼里的茨木童子哪怕断了一只手臂也没有任何惧意。仅仅一秒的时间,他鬼手一挥那些小妖就伤的伤,死的死了。   听到那些小妖喊出茨木童子的名号,萤草再次呆若木鸡——这个断臂银发金瞳的大妖竟然就是赤舌口中的罗生门之鬼,茨木童子!   怎么办?大家都要被吃掉了……      ☆、求助      茨木童子在七角山走动,怕死的妖怪们都躲起来了,不怕死的也被他打得落花流水,不敢再来找茬。   可他把七角山翻了一遍都没找到传说中的治疗药草,也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了,还是先回大江山。   然而那个跟了他一路的小草妖以为自己没有被发现,一直跟着他回到与她相遇的那老松树下,茨木童子忍不住把她拎出来,恶狠狠地瞪着她:“汝跟着吾有何企图?”   诶?萤草很奇怪茨木童子怎么就发现了她?被他像拎小鸡般拎着,两脚悬空,身体晃荡,萤草十分没有安全感,一双大眼睛盈着眼泪,可怜巴巴地猛摇头。   茨木童子睨睥地看她:“呵,不过区区草妖,也想当吾午餐?”   闻言,萤草的身体禁不住颤抖得十分厉害。她梨花带雨地抬眸,怯怯摇头:“不想不想,请您不要吃我。”   “……汝此等身板硌牙,不好吃。吾警告汝,莫再跟着吾,否则就杀了汝。”茨木嫌弃地把她往地上一扔,不可一世地自顾自地走掉了。   也许在他眼里他的力道很一般,可应在萤草这小小的身体上,就疼得紧了——被那样一扔,屁股贴到地上,就像从两半变成了四片。   萤草又再一次被嫌弃,心里说不出的委屈——要是她再强大点的话,即使是他这样的大妖怪也不敢小瞧她吧?如果她再强大一点,大家就不用再害怕这些傲慢的鬼族了。   萤草坐正身子,用力擦掉还没完全掉出来的眼泪,表情坚定。她要变得强大起来,不仅要保护好大家,也要保护好自己。   自此一见后,萤草再没见过茨木童子。本来也是,若不是他往七角山来,他们大概不会有所交集。反倒是之前来抢地盘的觉,在几次揍人与被揍的过程中,萤草和她渐渐变成了朋友。在朋友的教导下,萤草除了治疗,还学会了一些攻击的招数。   等她觉得自己学有所成时,却没机会施展了。   ******   正是妖魔盛行的时代,到处都有作恶的妖物,自然就会有除妖师的诞生。这群有着特殊力量的除妖师用人类的话说,就是能调和阴阳的阴阳师。他们会被聚集在一起,保护着人类世界的安全。   这些阴阳师之中也分能讲道理和不讲道理的。倒霉的妖怪要是遇上不讲理的,就算没有作恶也会被消灭。   在众多妖怪的眼里,人类都是低下且渺小的。被这些低下且渺小的人类消灭,妖怪们心里肯定不舒坦,自然而然要找机会报复。   如此恶性循环下来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在此长期的斗争中,人类出现了一位力量非常强大的阴阳师,他的名字叫做安倍晴明。他有多强大呢,就连远在陆奥国的妖怪都闻名色变。   自从他成为阴阳师之首后,长久的平衡开始倾斜,许多妖怪都被消灭了。以前经常讲故事给萤草听的赤舌许久不见了;爱打架的觉也没再到过七角山;那些在七角山住下的妖怪们也有许多没有回来过……   一直在七角山待着的萤草听其它从平安京回来的妖怪说,他们都被阴阳师消灭掉了!萤草听到后,噼里啪啦的哭了好久。其它小妖安慰她说,这是没办法的事,谁叫这世界的法则本来就是弱肉强食。   萤草知道这样的道理。可是朋友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还是会很难过呀!   但是再难过,萤草也明白死去的朋友不会再回来。而且,说不定他们只是被捉住关了起来,兴许还活着呢?   比起死亡,萤草更相信他们还活着,于是做出了一个非常重大的决定。   她离开从未离开过的七角山,靠着不断向妖怪们问路得到的信息,跨过许多困难,终于抵达到了大江山。   真不愧是鬼族的据地,就算离大江山还有段路程,萤草已经能感受到强烈的妖气。不明白她的朋友们为什么有勇气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跑来挑衅,她光这样靠近两腿都会发软。   大江山似乎并没有她想像中那么难以接近。虽然妖气强大到让她十分不舒服,但是一路却没什么阻碍。   靠近大江山有一片枫叶林。她要想到达大江山的更深处,这片枫叶林是必经之路。   萤草就是在枫叶林遇到鬼女红叶。   萤草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美艳动人的女鬼——她穿着鲜红的和服,在苍翠的枫树间翩翩起舞。绿叶与艳红互相衬托,使得她白皙艳丽的容颜更加出众。   萤草忍不住看呆了。直到那女鬼发现她,近到她的跟前萤草才堪堪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她脸一下变红了,非常慌张的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您的。”   红叶打量了她一下,才笑道:“我并不介意。你不是这附近的妖怪吧?是不小心闯进来了吗?快走吧,往前走会很危险。”   近看的话,萤草发现她的脸色白得异常,还有几分憔悴,身子也很单薄。即便是这样,她仍非常貌美:“往前走就是鬼族的住处吗?我想请他们救救我的朋友。”   萤草这话十分有趣,红叶不禁好奇地问了缘由。萤草见女鬼不像是坏妖怪,便把实情告诉了她,期间还交换了彼此姓名。   听完萤草的话,红叶思忖片刻,拉着萤草的手说:“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和鬼王好歹还有些交情。”   萤草闻言十分惊喜,“红叶姐姐你愿意帮我吗?”   “当然。我们妖怪怎么能被区区人类打败收服?我们现在要团结起来到平安京大闹一场,让那些阴阳师知道我们的厉害!”   红叶说得如此信誓旦旦,萤草觉得很有希望说服鬼王,于是两人就结伴去往大江山深处。   不愧是自称和鬼王有交情的红叶,她很快带萤草在一棵百年槐树下找到了酒吞童子。还有在一旁陪他喝酒的茨木童子。   见到红叶,酒吞从一副吊儿朗当的躺姿立马转换成正襟危坐。长相凶恶的脸上泛起似有似无的红晕,不知道是因为人的缘故还是酒的缘故。   “红叶,你居然主动来找本大爷,是不是想通了?”   一旁的茨木童子恶狠狠地瞪着红叶,不断散发出杀气腾腾的妖气,让萤草的小腿儿禁不住,不停地发抖,止都止不住。   茨木童子注意到了躲在红叶身后哆哆嗦嗦的萤草,总觉得她身上的草香味在哪里闻到过。   罢了,这种小妖,他才没兴趣记住。倒是红叶这个女鬼才是他的眼中钉。   萤草发现茨木童子的右臂空空荡荡的,只用左手握着酒盏,想着他是不是没治好手臂才变成这个样子?   但果然还是很可怕!一个茨木童子就算了,还有个一脸凶相的鬼王酒吞童子,太恐怖了!   真亏得红叶在这些大妖怪面前居然毫无惧色。她很平静的回答酒吞童子的问题:“并不是。其实我有事情想请您帮忙。缘由是这样的……”   听完红叶的话,茨木童子冷哼一声率先开口:“六道众生,万物都不过是这世间的沧海一粟,妖怪亦然。若是稍微松懈就会被别的种族欺凌,屠戮,所以这世间需要绝对的强者来指引。吾友,实力强大的妖王,去好好教训一下那些自以为是的愚蠢人类吧,让他们匍匐在吾等脚下。”   茨木童子的话语倨傲冰冷,让成妖不久的萤草十分敬畏。他们无论从生存能力或是经验,还是从气势和敢说这种话的自信来看,都彰显着大妖怪自带的强大霸气。所以对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她除了害怕敬畏之外,剩下的就只有希冀了——也许他们这些大妖怪出手的话,一定能救出她的朋友。   察觉出萤草的身躯在小幅度的发抖,红叶和颜悦色道:“别害怕,萤草妹妹,他就是个恃凶欺妖的笨蛋而已。”接着她无视因她这话而怒火直升的茨木童子,又对酒吞童子说:“虽不苟同茨木的话,但他也不无道理。或许妖怪与人类终归不能互相理解,互相认可。咳咳咳……”   红叶忽然咳嗽起来,酒吞童子放下酒盏,动动身子伸长手臂握住红叶的手,颇为心疼地轻斥道:“你瞧瞧,总是不听劝。身体都虚弱成这样,还坚持什么不袭击人类同类的原则。”   红叶的脸色变得不自然,连忙把手抽了回去。   酒吞童子挑了挑眉,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就由本大爷出马,教教人类妖怪的规矩。”   他们是答应帮忙了吗?萤草想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却又觉得只是感激的话语不足以表达她的谢意。萤草搓着衣角,有些拘谨的斟酌着字句:“那个……谢谢两位大人。若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吩咐我。”   茨木童子对这个弱小又胆小的草妖并无好感,他冷哼道:“吾与吾友并不是为了汝。若汝无论如何都要碍事的话就变得强大起来吧。”   虽说要变得强大起来,可怎么做才能强大起来?   跟在他们身边的话,应该就能找到答案了吧?她不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哪怕会被他们当成甜点也要变强吗?      ☆、新世界      此后,酒吞童子很快召集了上百只妖怪攻进平安京。萤草就跟着茨木童子一起行动——她原来想和红叶在一起。可红叶的身体越靠近平安京,状况越差。故此她只能独自留在枫叶林,无法离开太久。   身边多了只可有可无的小妖怪,茨木童子不痛不痒。偶然心血来潮时还能欺负一下,瞧着她一脸泫然欲泣,颤抖不已的模样就非常愉悦。   声势浩大的百鬼夜行就连人类都能看清,更别说是厉害的阴阳师了。他们很快加强京中的防守。妖怪们在靠近平安京的护城河后能感到防止妖怪入内的结界变强了,一些小妖自告奋勇去探路,结果却被结界所伤。   百鬼夜行的领导者酒吞童子见状,抄起他从不离身的鬼葫芦朝结界丢去。被强大的妖气侵蚀,结界像玻璃门一样轻易碎掉了。那扇结界的门一碎,众多妖怪陆陆续续朝里冲去,引起城内大片的骚乱。   巡街的武士看到了,连忙跑去找阴阳师来收服妖怪。自此,妖怪与阴阳师的战争正式打响。   跟在茨木身边的萤草虽然算不上什么战力,但若有妖怪受了伤,她却能提供些治疗。知道这个草妖能疗伤后,茨木童子看她的眼神就怪怪的。每次被茨木童子盯着看萤草就下意识冒冷汗,感觉他随时都会朝她下嘴。   茨木童子到底还是没能把她吃掉。   那时人与妖之战持续了许久,战况焦灼。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还有大天狗等妖怪头领与安倍晴明,芦屋道满,贺茂保宪等人类阴阳师打了三天三夜仍没分出胜负。   可看到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他们身上受的伤就知道他们正处于下风,战况不利。   然而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平安京里忽然开始冒出大量的黑色瘴气,接触到瘴气的人类很快会生病死亡,连妖怪碰到了也不能幸免于难。   具体的情况萤草不太清楚,只是零零散散听到说是安倍晴明为了压制那些大妖怪而开启了禁术,可惜被反噬,造成了瘴气的出现……   不知真假。   反正自那瘴气出现后,所有事情都变得复杂起来。人类开始自乱阵脚,安倍晴明不知所踪;而那些跟她一起奋斗的妖怪们死的死,逃的逃,就连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也突然不见了踪影。   萤草一直在百妖的据地等啊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最后有没有等到。反正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睛后发现一切都变了。   ******   萤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安倍晴明召唤到,只模糊记得自己似乎在痛苦的睡梦中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唤什么。再次清醒时自己已经身处在一间堆满卷轴,亮着无数灯火,颇为诡异的房间。   萤草发现自己的身体非常细小,就跟当初她还是个草团子时般差不多。手里却攥着比她还要高的……蒲公英?   萤草没来得及理清状况便被安倍晴明一把抱个满怀,他激动得两眼飙泪:“是萤草,我终于有奶妈了!”   他是安倍晴明?   萤草之所以能认出安倍晴明是因为她曾跟着茨木童子与安倍晴明战斗过。那时虽只是照面,但安倍晴明给她的印象非常沉稳儒雅,与现在这个抱着她大呼小叫的安倍晴明对不上号。   这个安倍晴明松开她后就牵着她的手走出房间,萤草也并没有作任何抵抗。   先不说萤草没弄清楚此时状况。即使弄清了,若果她处在对自身不利的环境下,如今的身体也无法做些什么。   她不知道被人类召唤出来到会被怎样,但应该不会被吃掉吧?   怀着忐忑不安又惶恐复杂的心绪,萤草被带到了屋外。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大的庭院。庭院种着一棵粗壮又茂盛的樱花树,看起来有相当长久的年月。樱花树下坐着几个陌生面孔。他们有的在喝酒,有的在玩闹,还有的静静地坐着发呆。有两个人形式神在打扫修整庭院。   萤草闻到混杂的妖气,一下便明白过来那些陌生面孔都和她一样是妖怪!   他们难道也是被召唤而来的?如果是的话,那安倍晴明果然是个非常厉害的阴阳师!   正想着就听到安倍晴明朝那边喊道:“姑姑,你过来一下。”   一个双手是一对翅膀,戴了顶斗笠的女人很快走了过去,语气殷切地率先开口问晴明:“是有新孩子要带吗?”   晴明把萤草拉到她面前,说:“没错,今天终于出了个奶妈,我得去炫耀一下。”   “晴明大人,炫耀的事情请暂且放到一边。隔壁寮的比丘尼大人正在起居室里等你。”   晴明脸色僵了僵,沉吟片刻才询问说:“她怎么又来了?昨天不是才给了她手信?”   “比丘尼大人说今天来回礼。你就去看看吧,三尾狐也在那里。要是三尾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就失礼了。”   晴明犹豫了一下才摸摸萤草的脑袋,颇为苦恼的朝起居室走去。   萤草呆呆地站着,不安地看向那女人。   女人抱起她,十分怜爱地微笑道:“我是姑获鸟,你可以叫我姑姑。想来你一定很混乱,我来带你认认路识识人,顺便告诉你这是什么状况。”   她说完就带萤草到樱花树下向她介绍,在玩闹的是山兔,座敷,还有童男童女两兄妹;而大白天喝酒的几个是狸猫,食发鬼和凤凰火。静静不说话的三个人是雪女和吸血姬还有傀儡师。   和他们打过招呼互相认识之后姑获鸟就领着她去认路,还跟她解释清楚了她目前最疑惑的问题。   原来这个平安京与她认识的平安京是两个世界。这里有众多像安倍晴明,八百比丘尼一样的阴阳师,也有众多像她一样被召唤而来的妖怪式神。他们每天除了出任务工作外,其实没什么事可做。是个阴阳师与妖怪和平共处的安逸世界。   但无论在哪个世界,斗争都无法避免。它们若想长大或是变强,就需要有好的装备和积累自身的经验来成长。而具体的事情,姑获鸟说,她呆久了就会明白。   经过一个水池的长廊后,萤草问姑获鸟:“我们不能回去原来所在的世界了么?”   走在她前面的姑获鸟顿了顿身形,才笑笑道:“傻孩子,既然作为阴阳师的式神而来,那此身就该在这里,还要回去哪里?这里就是我们的家,除了这里,我们无处可去。”   这么说的话,不就再也见不到茨木童子,还有酒吞童子和红叶姐姐他们了吗?   萤草露出难过的神色来。   “既来之则安之,小草,凡事顺其自然。”   听到才刚认识的姑获鸟如此安慰自己,萤草心里暖暖的,难过的心情随之消散不少。虽然对这个状况和未来都十分不安,可正如姑获鸟所说,总会船到桥头自然直的。   接受了现实的萤草随着姑获鸟一起去积累成长经验。同行的还有雪女,座敷童子和妖狐。雪女冷冰冰的不大好相处。座敷童子倒很乖巧,聊起来也很合得来。姑获鸟说最好不要接近妖狐。有些妖怪看起来无害,其实心肠歹毒着。萤草就没靠近他。   打了许多遍的八岐大蛇后,姑获鸟说要收队回去了。妖狐卖力讨好似的凑过来,笑得温柔可亲:“唉呀,这是新来的小姑娘么?长得真可爱,像是小生的命定之人。怎么样,要和小生一起去追寻世间的快乐之事吗?”   妖狐生得风雅,说话也十分有礼,看来不像是个坏妖怪。萤草有些发怔的时候姑获鸟以极快的速度拔出她的伞剑,飒飒几声下去,妖狐就被打扒在地。   姑获鸟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不起妖狐,条件反射的忍不住就揍了你。还有,这是晴明大人非常宝贝的孩子,你可不要吓到她。”   “姑获鸟你这条件反射的习惯就不能改改么?况且小生看到可爱的姑娘实在是情难自禁,咳,情难自禁……”   姑获鸟似乎是没听到。直到妖狐浑身挂彩,鼻青脸肿才罢了手,带着一旁看戏的雪女,座敷童子和萤草离开。   萤草有些于心不忍。趁着姑获鸟没注意到自己是否跟着就折回去找妖狐:“叔叔,你没事吧?”   妖狐见萤草回来关心自己十分开心,却在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后又感到不高兴:“叔……叔?!至少要叫小生哥哥!其实没事,小生很耐打。”   萤草瞧着他鼻青脸肿的脸,觉得不是他说的那么一回事,便抬起手中的蒲公英双掌合十向他施展了治愈之光。   身体上的伤很快被治愈,妖狐惊奇不已。正想问萤草是怎样做到的,怕被姑获鸟发现自己溜走的萤草很快又回去找姑获鸟他们。   妖狐对萤草的好感度瞬间上升。   回到寮里,远远就看到晴明和一个穿着巫女服的女子在拉拉扯扯,山兔他们则坐在樱花树下嗑瓜子,看热闹。   “晴明,你真不考虑让我住下吗?”   “你不是有住处么?”   “可我就是喜欢和你住在一起,况且我还能帮你召唤SSR。”   晴明一脸鄙夷地推开拉着他衣袖的巫女:“算了吧,你比我还非,比丘尼。”   萤草听过姑获鸟的解释,了解他们口中的SSR是指什么。   像他们这种R级的妖怪式神随处可寻;姑获鸟他们那样的SR级有比没有的好;而SSR级的妖怪式神却非常珍贵。通长看一个阴阳师厉不厉害,就得看他手上有多少个SSR级的妖怪式神。   萤草初来乍到,看到两个人要吵起来的样子,其它式神又没有帮忙的打算,天性善良的她忍不住开口询问姑获鸟:“姑姑,不去调和一下吗?他们要打起来了的样子。”   姑获鸟瞥了一眼,不以为然的回答说:“不用管他们俩,经常有的事。”   似乎注意到战斗回来的萤草他们,晴明像看到救星般奔过来牵起萤草的手,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么快就长大了不少。辛苦你了,姑姑。”   “不辛苦,我很喜欢带孩子。晴明大人,这是今天的收获。”姑把打来的御魂悉数交到晴明手中。   晴明高兴得不行,收下东西后就拉着萤草介绍给三尾狐,犬神他们认识。   宝贝得把八百比丘尼都晾在了一边。八百比丘尼被无视,觉得没意思就自己赌气回去了。   把萤草介绍给寮里的所有式神后晴明就把萤草带去一个写着结界育成的大房间里,让萤草待在那里过夜。   和她待在同个房间里的有灯笼鬼,和一些白色的达摩。还有一个长着一对大黑翅膀的妖怪——诶,那不是大天狗大人么?   然而这个大天狗却不是萤草认识的大天狗。   这样傻呆着不自在,萤草就想找人聊聊。而那些白达摩只会到处乱跳和傻笑,灯笼鬼就一直对着某个方向神神叨叨地说着不要吃我,不要喂我的胡话。   对话不成立,萤草只能去找这个大天狗。   这大天狗很高冷,萤草和他说话,他都爱理不理。晴明说这是别人家寄养在他寮里的,不用和他搞好关系也行。   但是总不能大眼瞪小眼过一晚上吧?   萤草见他不理人,自己热屁股贴冷板凳自讨没趣,就找了个角落睡下,没注意到大天狗几度的欲言又止。   后来萤草才知道,像他那样的就是SSR级大妖怪。   或许之后都不会再见面了,萤草心里有些后悔没坚持找他聊天,和他交个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PO个昨晚的脑洞,时间设定是现代的小剧场。 老司机茨和新学徒草 老司机教新学徒:你要用手握住它,慢慢旋转,轻轻揉捏,必要时抽,拉,捧,吸。还要用到嘴巴和舌头。舌头一定要灵巧,舔遍口腔牙床,轻咬慢咽,千万不要用力,会咬伤…… 脸黑阿爸听不下去,骂老司机:“哇靠,你这老不正经,教的草什么?” 老司机一脸坏笑:“教她开车握方向盘,拉变速杆,还有遇到乱开车的人要怎么怼回去呀。有问题?” 新学徒脸红:……(老司机真不是愧是“老司机”)   ☆、成长      晴明对萤草的宠爱众式神有目共睹——无论是式神觉醒用的觉醒材料,还是让式神更加厉害的御魂材料,甚至去刷副本积累式神的成长经验,他都第一时间想到萤草。   要是手上有了红达摩白达摩第一时间塞给萤草,还省吃俭用给萤草买了一身新衣服。   后来也召唤了好几个小萤草,晴明想都没想就把这些小萤草一并喂给了她。   尚在懵懂期的萤草才知道,原来吃同类会变得更强更厉害。   随着时光流逝,萤草从起初的二星草团一跃成为了五星大萤草。从初来乍到时的惴惴不安到如今的随遇而安。面对不少在她之后新来的式神,萤草已经算是老前辈了。   而晴明依旧是个没有SSR的阴阳师。   隔壁阴阳寮那个经常上门说要住晴明家的八百比丘尼最近抽到了一个小鹿男,整天带着小鹿男来向晴明炫耀。气得晴明在她走后转身就跑去找他的好友源博雅喝闷酒发牢骚。   萤草见过源博雅,那可是个非常帅气又厉害的人物。而且手上还有好几个SSR式神,是纯种的欧洲人。   她家晴明大人跑去找人家发牢骚,不会太傻气了么?   山兔坐在魔蛙背上,捉着它的角画圈圈,旁边的座敷童子则躺在樱花树下铺好的软垫上睡觉。   “说是抱怨,晴明大人其实觊觎博雅大人家的SSR,才会找借口去过过眼瘾。萤草,不要管晴明大人了,我们来赛跑吧。蛙先生,快点准备!”   萤草眨眨眼,向她竖起食指作出噤声的姿势:“山兔你不要那么吵闹,会弄醒座敷。”   山兔撇撇嘴,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萤草萤草,如果赛跑不好玩的话,我们去后院的水池找椒图和鲤鱼精玩?”   座敷童子似乎听到吵闹的声音,微一蹙眉,动了动身体,像在逃避什么的样子。   萤草连忙小声的嗔道:“山兔你别淘气,不然以后我都不和你玩了。”   山兔自讨没趣,骂了一句萤草是笨蛋,还朝萤草做了个鬼脸就骑着魔蛙跑后院去了。   萤草也不是故意凶山兔。看着山兔离去的背影,萤草有些懊恼。唉,之后买些和果子去哄哄她吧。   晴明不在家,寮里的主力也工作去了。萤草闲着也是闲着,就帮着小纸人把庭院打扫修理一番,还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枫叶形武器擦干净晾在屋外。   坐在樱花树下,萤草想起她初来时这还是一棵只有些许树叶的樱花树。而如今枝头已经开满了粉红的樱花,伴着凉风飞舞,非常壮观美丽。   有落下的花瓣淘气地粘在座敷童子身上,也有的落在自己发上肩上。   萤草望着东面那暖洋洋的太阳,坐在座敷童子的旁边伸着懒腰:“暧暖的阳光让人很舒服呢。”   换成是初来时的萤草,绝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阴阳师的式神,悠哉的在樱花树下赏花晒太阳吧?   “萤草妹妹。”妖狐从内屋走至庭院,远远地喊了萤草一声。   相处下来,萤草对妖狐的印象从“不要靠近”转变到他是个“很博学”的叔叔。现在姑获鸟也不会提醒萤草小心妖狐了,反正都是晴明的式神,彼此实力如何心知肚明。   萤草不明就理,动身迎向妖狐:“妖狐叔叔,有什么事么?”   妖狐握着手中的折扇拍了拍掌心,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是哥哥。”   萤草也回以笑意:“叔叔?”   妖狐非常无奈,不打算在称谓上花时间了:“萤草妹妹,樱花开得如此漂亮,就像你一样美丽。在下正要小酌一杯,又找不到对饮之人,不如你来陪陪在下?”   他说着,很是自然深情地偷偷握上了萤草粉嫩柔软的双手。   萤草被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吓到了,条件反射下挥起手就往妖狐身上砸了下去。等反应过来时妖狐已经被抽掉妖力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萤草呆住了,她只是轻轻一碰,妖狐叔叔怎么又晕了?   路过的帚神正好看到这一幕,扯开嗓子就惊恐地边跑边四下大声宣扬:“夭折啦,萤草又杀妖了!”   萤草一副忐忑紧张的神色,快要哭出来般急忙讷讷道:“才不是,我没有杀妖,我不是故意打晕妖狐叔叔的。”   与此同时,跳跳妹妹追着她的宠物狗番茄跑出来了。正巧踩上妖狐的尾巴,一下扑倒在他的尾巴上。番茄已经跑远了,而跳跳妹妹的注意力却转移到妖狐身上:“毛茸茸的?啊,是叔叔的大尾巴,好软,好舒服。”   跟着追出来的跳跳弟弟一瞧,这还得了?连忙去拉她:“妹妹,你没看到叔叔晕倒了吗?赶快从他尾巴上下来。”   “可毛茸茸的还是会很想摸……”跳跳妹妹不情愿的嘟哝着被拉起。   一直坐在樱花树枝上看戏的樱花妖和桃花妖紧挨在一起,像聊天气般聊了起来:“小草最近越来越不像个治疗了。”   桃花妖托着腮帮子,瞧着在树下熟睡,完全没被吵醒的座敷童子附和说:“我倒是能体会。越是想变强,就越会渐渐迷失自己应尽的本份。许多事情总是事与愿违,就看自己是否能察觉到自身的变化了。”   “说来晴明大人似乎也有意把小草培养成输出式神,毕竟我们的晴明大人来自大非洲,没几个养得好的输出。”   “可怕的是小草还完全没发觉自身的变化,一直以为自己很弱小。”   “这也正是小草的优点呀。”   倒挂在樱花树另一头树枝默默听她们说话的吸血姫直愣愣盯着半天没反应的妖狐:“……”   没有人关心一下他怎么样了吗?   老实说,这个安倍晴明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非。他虽然没有SSR级的妖怪式神,至少手里还有不少能打能奶的SR级式神。就不论他们是在萤草之后才来寮里还是刚来不久的了。况且他打觉醒悬赏任务出的奖励属性还可以,若硬要分门别类的话,他大可以分到亚非裔那头。   晴明从博雅那里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他似乎喝大了,走路有些摇摇晃晃。   刚迈进庭院,萤草就飞快扑到晴明的怀着哽咽着说:“晴明大人对不起,我又把妖狐叔叔打晕了!”   脸颊红通通的晴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抬头摸摸萤草的小脑袋,柔声安慰道:“没事没事,妖狐最近确实疏于自律,总是给我突两下,教训他一下也挺好。”   “晴明大人你不生我气吗?”萤草眨巴着水润的蓝色眼睛,一脸犹疑。   “怎么会?我是十分相信萤草你的。对了,这是来借住的大天狗,你带他到结界屋那里去吧。我有些醉了,要先去休息。”   萤草才注意到晴明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白色狩衣,手执团扇的大天狗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萤草觉得自己似乎被鄙视了,连忙从晴明怀里跳出来,关切地开口问:“晴明大人,需要我去煮点醒酒汤么?”   “不用,我去睡睡便好。”晴明再次摸摸萤草的脑袋便摇摇晃晃地回自己的房间。   萤草扬起一张灿烂和善的笑脸对大天狗说:“大天狗大人,请到这边来。”   大天狗盯着萤草看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萤草心想,这大天狗大人和以前她遇到过的那个大天狗一样,都不爱说话呢。是不是觉得和他们这种R级式神说话会拉低自己的身价?   萤草默默想着,很快轻车熟路地把大天狗带到结界屋那里。   礼貌地向大天狗道别后她就要离开,却听到大天狗的声音:“我以前见过你……”   萤草不明所以的回过头,疑惑地望向他。   大天狗默了默才又说:“那时你是这么小的样子。”他比了比手势,脸上依旧没什么变化。   萤草很快理解他的意思,问:“你就是那时的大天狗大人?”   大天狗颔首,“听博雅说起过你。我也看过你的战斗力,身为R级你很不错,可以当我的同盟。”   萤草歪着头想了想,很快拒绝了大天狗:“很抱歉,大天狗大人。我不喜欢打架,而且同盟什么的,我才没资格和你们比肩。”   大天狗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样明确痛快的拒绝,神色变得阴沉起来,区区一个R级居然敢拒绝他?看来很有挑战性,他要用力量来试探一下她!   大天狗二话没说就发起大招,萤草吓了一跳,差点来不及反击。   大天狗的大招像龙卷风。一卷起来,结界周围都遭了殃,特别是那些常年待在这里的达摩,被卷进去就咕咚咕咚啪啪的乱响乱转。   可没过多久,那风就停了,大天狗资势不甚好看的扒在地面上。   萤草有些惋惜同情大天狗那张清秀帅气的脸。突然想起今天晴明给她穿的御魂是一套满级‘狰’。   大天狗扒着抬起头,抹掉了脸上的血站起身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说:“你果然很厉害,我很欣赏你。”   大天狗大人难道是在夸赞她吗?那跟她搭话,是承认她有变得强大的意思?   忽然觉得有些小开心。      ☆、草爸爸      妖怪退治说白了就是去揍一群看起来没啥了不起,生命力却极强的达摩。这个任务雪女,萤草,姑获鸟是晴明成年不变的配置。晴明非常热衷接受这份工作,每天达摩出现的时间点他都准时报到。大概对于他来说,这份工作最容易完成。   相反,他很讨厌斗技,经常在一阶二阶浮游。他还经常教育寮里的大家,说打打杀杀多伤和气?并非他本愿。寮里待过有段时日的式神都知道,原因是晴明没有拿得出手的强大妖怪。   除了姑获鸟,暂时就妖狐能拿得出手。可妖狐是典型的欺软怕硬,该发狠时不发,不该发狠时就死命怼。因为这样,还被所有阴阳师给取个了绰号,名曰“鞭尸狂魔”。   当然,欧洲阴阳师的妖狐另当别论。   晴明他虽然还有黑白鬼使,判官,白狼那些输出型式神,可奈何他在御魂材料这方面真是背到极点,又一穷二白,打不到好的,也买不起好的,自然而然,他们就被养废了。   不过还好他们有自己的定位——要么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要么回山里修行,经常也见不到一面。虽说都是晴明的式神,但不一定全都挤在寮里。   刚和雪女,姑获鸟打完妖怪退治的萤草才回到寮里就被晴明找去育成室了。育成室是式神升级升经验必去的地方,是个在非常偏僻角落里的小屋子。吃了不少同类的萤草认为,兴许这个育成室太过血腥才会建造在不易被发觉的地方吧。   在育成室正襟坐下,晴明就笑兮兮地掏出几个五星的白色达摩给她:“萤草,这些给你吃,都养得白白胖胖了。”   白色达摩在这里被称为奉为达摩,是作为式神升级经验的食物。   ……萤草看着那几个奉为达摩,腹诽了一句,他们不养也挺白白胖胖的。   被晴明如此器重,萤草心里十分感激。也许这个世界中的他作为‘安倍晴明’并不十分出色,但无论如何,她能有一个温暖的居所,和许多朋友都是托了他的福。   “谢谢晴明大人。可是……不把他们留给妖狐叔叔么?他已经……”后面的话萤草没有说出来。一想到妖狐,她觉得很愧疚。她比妖狐要晚来许多,可她已经五星满级了,而妖狐却仍逗留在四星阶段。这样就好像是自己抢了妖狐的资源。   晴明恨铁不成钢的咬咬牙,“之后看他表现吧。萤草你是个好孩子,温柔又善良。可是呢,在这个世界的平安京里,温柔是不必的。”   “晴明大人?”   “你保持这个样子就好。快享用吧,一会儿还要去工作。”晴明微笑道,似乎在避重就轻。   晴明微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柔儒雅,和喝醉酒时完全不一样。萤草呆愣愣地在他的注视下把那几个奉为达摩吃掉了。   看着她,晴明内心悲喜交加——为了养这几个五星奉为,他差点倾家荡产。   享用完达摩,晴明就带她和姑获鸟和座敷一起去工作。   出发的路上萤草以为是去打副本,没想到晴明一晃身影就跑去斗技场。这让萤草大大吃了一惊。她趁着晴明走在前面,凑近到姑获鸟的身边,悄声询问:“姑姑,晴明大人今天是怎么了,突然要来打斗技?”   姑获鸟耸耸肩:“大概是心血来潮吧。小草你也该习惯我们晴明大人那反复不定的个性了。”   “不管去做什么任务,我一定会努力卖火,让大家都有火可用。”座敷信誓旦旦地开口。   座敷原来住在一个老妇人家里。后来老妇人死了,她不愿相信,还用妖术让那妇人存活下来。可事与愿违,老妇人居然恶鬼化了,让黑白鬼使两人多了一件麻烦事。最终在晴明的帮助下,老妇人才被净化,了无牵挂的去了地府。而座敷也解开自己的心结,去修行了许久才回来成为晴明的式神。   所以对晴明的忠诚度,可能比其它式神要高出许多。   萤草在竂里等级可能比其它式神要高,但论年龄却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要年轻。她听完座敷的话,顿时觉得座敷的形象非常高大。   到了斗技场,晴明转身给他们三人解释道 :“今天是协斗,我们有帮手,就是博雅他们家那些SSR。你们可以尽情发挥,特别是萤草,我听说大天狗夸你了。”   萤草脸色一红,没想到这样的小事居然会被晴明知道。   等他们被推上场时,晴明却不见了踪影。临开场时好像听到晴明说了他们阴阳师不能上场的话,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   此时场上除了他们三人,还有大天狗,茨木童子和山兔。博雅家的山兔穿着一身非常华丽的金色服饰,像是某个国家的公主。   而在萤草身边站着的竟然是茨木童子!   这个茨木童子穿着金光闪闪,价值不菲的战甲;一头红发鲜艳似血,凛然飞舞,霸气非常。   大概以前曾在茨木身边待过,萤草对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妖气也算有抵抗力。说实话,无论多久,对茨木的存在萤草多少有些心理阴影。   “啧,弱小的草妖也要来班门弄斧。”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心,萤草听到茨木童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萤草泪盈盈地抬眼望向他——仍旧是非常高大的身影,即使伸长手也只能够到他的肩膀。不知道这个茨木童子的实力如何,可光这样见,依旧让萤草不寒而颤。   注意到萤草颇带怨怒责怪的目光,茨木童子轻佻剑眉,不屑道:“小草妖,看什么看?吾有说错么?这里不是汝这种小妖怪该来的地方。”   在茨木童子身边的大天狗轻咳一声,“茨木,你可别小看她。”   “汝居然被这样的小草妖打败,说明汝还不够强大,大天狗。”茨木童子又瞥了眼萤草,“像这样的小草妖,还是吃了填肚子才算有点价值。”   他的话不仅让萤草生气,萤草另一边站着的姑获鸟也很生气:“不要以为你是博雅大人家的式神我就不会拿你怎样?居然敢欺负我家的孩子,SSR了不起么?有能耐一会儿别接受小草的治疗。”   生气归生气,她下定决心般开口:“我,我会努力不拖大人你们的后腿。”   边上站着的山兔和座敷表示很无语——这还没开始打对面的敌人,自己人反倒杠上了,还能打下去么?   容不得他们多想,斗技很快开始了。对面的阵容是镰轴,兵俑,座敷童子,桃花和妖刀姬,大天狗,看来是场拼速度的对决。   果然是对方先加速,兵俑跟着发动嘲讽技能,座敷童子接着放鬼火。幸好这边的山兔速度也不慢,一下就插队在大天狗的前面。大概是速度控制得好,她一加速,就轮到这边的座敷放鬼火了。座敷放出鬼火,茨木就一拳砸下去。   毕竟是旗鼓相当的对战,他这一拳下去,人家虽然掉了不少血,却没有一个挂掉的。   对方没有全军覆灭,茨木单子重重地啧了一声。   轮到对面大天狗出招了,是“羽刃暴风”。一起势,强烈的旋风自远而近地袭面而来。才半会儿,茨木童子就一身伤,好像随时都会挂掉的样子。   下轮如果是妖刀姬先手,茨木童子肯定得提前退场。萤草担心茨木童子提前退场,这边战力就会不够,她得做些什么才行。   虽然刚好轮到这边的大天狗发招,但因为前面被兵俑嘲讽过,大招被封印住了,大天狗只能使用普通的攻击。   欧洲人养的SSR就是不一样。即使是普通攻击,一招下去也能把对面的座敷逼退场。可人家的桃花妖使用复活技能就把人带回来了。妖刀姬再使一发大招,这边场上就只剩下座敷和萤草。   被迫提前退场的茨木童子,大天狗还有山兔就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场上仅剩下的两人。   “二对五,这场比赛铁定要输了,要输了啦!”山兔扯着魔蛙的大角抓狂的哭闹道。魔蛙被扯着生痛,连忙求饶。   茨木童子仍旧忿忿不平:“要不是吾的地狱之手被封印,尔等岂是吾的对手?场上如今就剩下两个如此弱小的妖怪,还能打得下去?”   大天狗可能经历过不少场斗技,对斗技的输赢并没有很执着:“输赢是其次,能在战斗中积累变强的经验才最重要。”   就在他们以为胜利无望时,奇迹出现了。   对方看这边只剩下萤草和座敷,就想先让萤草退场,最后再收拾座敷。但萤草带的是六星满极狰御魂,被打一下,她就还一下手。   还手倒没什么,他们五个还打不过她一个么?可他们刚才没揍萤草,现在一揍悲剧就发生了。妖刀姬先打头阵,一刀砍在萤草身上,萤草当然也很痛啊,痛完就抬起手中的枫叶反击,妖刀姬直接退场。   对面有瞬间乱了阵脚,好像在小声商量什么,紧接着就把座敷往死里揍。座敷扛不住,退场了。   如今的局面变成四比一。   刚才的一击茨木童子和大天狗他们都看见了,大天狗露出了欣赏的笑容,而茨木童子哼了一声:“只是运气好罢了。”   对面大概想不到萤草这么耐打,不仅会反击,反击完还能顺便治疗自己。很快,萤草用行动证明了她并非运气好,而是实力如此。   继妖刀姬之后,大天狗,桃花也陆续被萤草逼退场。兵俑的嘲讽对萤草完全不起作用。先是兵俑,最后座敷,萤草硬生生一个人把对面四个人打退场了。   每次把对面的敌人打退场,萤草会安心许多,笑意就更浓。因为他们会赢的念头越来越深,越来越真实,肯定会高兴!   一旁观战的茨木童子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这是弱小的草妖吗?居然面带微笑地抽打对方,莫名感到可怕。   确实,经此一战,萤草完爆SSR的传言径风而走,许多崇拜她的式神还给她送了一个响亮的称号——草爸爸!      ☆、同类相斥      晴明难得悠闲的在庭院樱花树下置了张长桌,与源博雅,八百比丘尼还有刚完成了式神委派工作才回来的神乐聚在一起喝茶赏乐唱小曲。   博雅吹完一曲,放下笛子坐在了晴明的身边:“晴明,今天怎么都没见到你家萤草?”   晴明在喝茶,听到博雅这么问,挑起眉头颇为得意地开口:“我让她带白狼他们去打麒麟了。”   神乐正和小白在玩闹。,听到晴明的话,接口说:“说起来我记得以前萤草很崇拜白狼,还说要给她洗衣服做饭呢。现在都变得那么可靠了。”   小白在旁边附和:“就是说呀,简直和茨木大人一样。”   比丘尼掩笑道:“确实一样。对仰慕的人毫无保留,那么热烈的追求程度,真是引人遐想。”   晴明被她的话呛得咳了好一会儿:“比丘尼你这话有歧义。崇拜敬仰和热烈追求有本质上的不同。再者,那都是另一个世界的设定,不能一概而论。”   神乐捂嘴笑道:“这倒是真的。那个世界的八百尼还是背叛者,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其乐融融的在一起赏花喝酒?”   比丘尼神色一凛,非常不开心:“说得你们不是背叛者似的。特别是博雅,我们几个就你是欧洲人,也不分点欧气过来。”   博雅哼笑一声,“要能分的话我是很想分。可在这个看脸的世界,你要我如何是好?”   晴明听见这个话题显然比比丘尼更不开心:“比丘尼你至少还有小鹿男,我可一个SSR都没有。”   听到晴明这么说,比丘尼和博雅都投去了非常同情的目光。神乐拍拍晴明的肩膀,用非常稚嫩却有几分成熟的声音安慰他:“没关系的,晴明。我这次出去买了不少符咒,你可以尽情召唤。”   晴明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毕竟在亚非这地方呆久了,就会产生一种自己永远都召唤不到SSR的错觉。以致后来习以为常,不抱任何希望了。   晴明这边是悠闲自在,而萤草那边却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他们打完麒麟回来经过斗技场,萤草想起晴明之前说他还差些分数就能拿到一百勾玉。她便让白狼和清姬带着打麒麟的战利品先回寮里,带着山兔和座敷去比赛拿分值。   倒不是斗技出了什么问题。而是斗技完,在回来的路上她们居然遇到了去酒街喝完酒回程的茨木童子,酒吞童子和大天狗。还有一个没见过,穿着很奇怪的男妖。   大天狗一眼就看见了萤草。不顾周围那些还在大道上游玩休憩的阴阳师和妖怪,远远就扇动着翅膀叫她:“萤草。”   完全无视了跟在萤草身边的山兔和座敷。   山兔眨巴着眼睛,奶声奶气地问萤草:“萤草你居然认识那些大妖怪?他们看起来好可怕。”   萤草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天狗大人要叫住她。明明她跟他们不在一个级别,装作看不见就好。更何况茨木他也在,就更不必说。萤草对这个茨木童子有些抵触,能不见面就不要见面的好。   可大天狗都开口叫自己了,无视的话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教训。萤草声音压得很低,讷讷应道:“大天狗大人,还有茨木大人,酒吞大人,你们好。”   茨木童子见到萤草,很不屑地扭过头,直接无视掉萤草。酒吞童子暗恋晴明家的红叶,所以对晴明家的式神还算客气:“去打斗技回来么?”   看到萤草她们三个虽然没什么伤,但衣服有些地方破掉了,还有些血迹,大概能猜到她们刚才去了哪里。   鬼王就是鬼王,说话客气归客气,但不怒而威,全身上下散发出的强大气息让萤草忍不住发抖,眼睛盈泪:“是,是的。”   “斗技这种小事只要本大爷上场,很快就会结束。下次叫上本大爷一起去。要是可以,把红叶带上就更好了。”   那个穿着暴露的长发男妖说话也有些目中无人的狂妄:“喔?大天狗,这就是你说很厉害的那个草妖?”   他显然没有像酒吞和茨木那么浓烈而强大的气息,可也非常令人害怕。别看他穿着暴露,手上没有任何武器,身上却有着浓重的杀戮气味。   山兔年纪也不大。初生牛犊不怕虎,对他们的威压完全无感,依旧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娇蛮模样:“萤草萤草,他居然露屁股哎!那个断了手的是传说中的茨木童子吗?呐呐,长着大翅膀的叔叔,能带我和蛙先生飞吗?”   被山兔口出狂言吓到,座敷脸色都白了,发抖着缩在一边。萤草连忙去捂山兔的嘴巴,泪眼汪汪地求饶说:“对不起,几位大人,萤草一点也不厉害。刚才山兔的话你们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她不是有意要冒犯你们的。”   茨木童子对动不动就哭的萤草十分不耐烦,非常想一拳砸下去弄死她。可想到那时斗技的事,他就有些犹豫。   山兔话音刚落,夜叉出于好玩的心态一下把戟刀变出来拿在手上作势要欺负人。可萤草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之内,他一点都不觉得好玩了。   大天狗对山兔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倒不讨厌,毕竟他们家的山兔也跟这只一样的个性。只是叫他‘叔叔’让他很受伤:“夜叉,把你的武器收起来。萤草,你已经很强大了。动不动就哭的话,会被别人当成弱者的。”   萤草真正强不强大已经不重要了。大天狗这句话很正确,光看她这样根本无法令人相信她有多厉害。   萤草嗫嚅着,不敢回嘴。若较量起来,与他们相比的话,她完全不觉得自己会赢。   酒吞拿爱哭的人没什么办法,只能直愣愣地站着等大天狗来处理。而茨木单子显然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中气十足地朝她吼了一句:“汝再哭,吾就吃了汝,给吾闭嘴!”   萤草被这么一吼登时吓呆了,眼泪和声音在一刹那定住。   夜叉挥挥手,扬着痞子般的笑脸说:“不要跟个小草妖计较,茨木。喂,小草妖,下次斗技叫上我,我也想见识一下你的本事。”   山兔急忙想说什么,却被萤草捂住了嘴,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她想说让萤草放开自己,可萤草不知道她自己的力气有多大,自己都快被她弄断气了!   萤草终于松开山兔,一脸委屈地注视着夜叉:“我,我没什么本事……若,若是能帮上几位大人的忙,我会尽力的。”   山兔非常骄傲的接口道:“萤草当然厉害,她是我们的草爸爸呀。你们这些大妖怪也不是我们萤草的对手。”   这话别人听了去可能当她童言无忌。但活了几千年的大妖怪,比如茨木童子,爱脸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被人如此挑衅,能不当回事吗?   茨木童子哼了一声,“那就让尔等好好体会一下吾这刚健之力。”   茨木童子做出战斗姿势,周围的妖怪和阴阳师注意到了。一看有好戏,他们很快围观过来。   不等萤草山兔和座敷反应,他就一拳打了过来。萤草本能的害怕,下意识就扬起手上的枫叶回击。   过程且不提,最终的结果是萤草输了,受了点伤。但茨木好不到她到哪里去,伤得也不轻。   “为吾的强大惊叹吧。”茨木童子留下这句话,装作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大步潇洒的走掉了。   大天狗的目光在这时也变得颇为鄙夷地看向萤草:“萤草,莫非你的强大是假象?”稍作思索后,又似是自言自语道:“……是么,原来你并不强大。看来是我邀错对象了。”   大天狗自说自话后也跟着茨木童子走掉了。   酒吞童子略微尴尬的轻咳一声,说:“不必在意茨木那家伙的话。他只是因为本大爷不跟他打架而迁怒你罢了。本大爷也要回去了,替本大爷向红叶问好。”   既然几个SSR都走了,夜叉也没有留在原地的必要。向她们抛了一记媚眼后,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萤草抹掉身上的血,心情郁闷地坐在地上默默流眼泪。   山兔去扯萤草的衣服:“萤草别哭了嘛,下次和他打架的话一定会赢。这次是因为我们刚才打架打累了,才会不在状态。”   座敷也在旁边鸡啄米般点头,非常赞同山兔的话。   似乎听到了山兔的话,茨木童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头也没回就对身边几只大妖怪说:“吾收回之前那句话。像那么弱小的草妖没半点营养,怎么会好吃?”   似曾相识的话语让萤草非常受伤。一时之间委屈,悲愤,不甘的情绪袭满心头。她努力抹掉眼泪站起身来,直视茨木远去的背影。   他确实很厉害,有着大妖怪都会有的尊严和骄傲。但被说成这么不堪,即使弱小如萤草,也会非常讨厌和生气!   大妖怪果然就爱欺负人。   什么好吃不好吃的,她又不是食物!   如果将来她能打败茨木,她一定会对他说,像他这么强大的妖怪,拿来果腹刚好可以增强自己的妖力。 作者有话要说:  有句老话说得好,今天你对我爱理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小草加油!   ☆、召唤      “茨木大人,茨木……大人!请你不要走得那么快。”萤草握着手中的蒲公英急急忙忙去追走在前面的茨木童子。   顺着溪流远去的方向能看到京都模糊的轮廓。层层叠嶂的林荫有着各异的颜色,重叠山峦在雾气萦绕的清晨隐现,像混开了天地的泾渭分明。所有山峰连成一体,如同盘踞在林野上方的巨龙。   这是临近攻入京都的某一天,茨木童子脱离了大部队,顺着河流往与京都相反方向的小道上走。   萤草注意到茨木的行踪就跟了过来。可到底身材上有着巨大的差异,茨木童子走一步路,她得小跑几步才追得上。   刚开始还能坚持,可久了她的脚就又酸又累。然而茨木童子却不是个会照顾她的大妖怪,自然不可能放慢脚步等她。   再说,他也不一定喜欢她跟着。   眼见要追不上了,萤草才慌忙叫他。   茨木童子很早就发现萤草跟着自己,只是她并不吵,就没把她当回事。看着她因为身材矮小而拼命追赶自己的模样,还挺有趣。   “茨木大……”最后一个字节还没从喉间跳出来,‘扑通’一声,萤草整个妖和地面就来了一次亲密拥抱。   听到声响,茨木皱着眉头回身,却见萤草扒倒在地上,脚后有一颗凸了出来的小石头。   被绊倒了吗?   萤草很快爬起身,想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却倏然感受到右膝传来阵阵的刺痛感。她低头去看,那里被沙石磨破皮,渗出血丝来。   伤口处阵阵刺刺辣辣的痛。萤草咬着牙,目光投向在前面不远处停下来的茨木。她往伤口使劲吹着气以减轻传递到神经的痛感,没有给自己治疗就打算起身去继续追茨木。   可她没料到在她给伤口吹气时,茨木几步就已经临到了她的跟前,很顺势地蹲下身来。   巨大的阴影从头顶上方笼罩下来,萤草心头一紧,僵硬地抬头往上望。茨木童子的脸近在咫尺,金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看着她。   萤草紧张又恐惧,下意识脱口而出:“对不起,茨木大人,我……”话说到一半时,萤草才困惑自己为什么要向他道歉?   茨木童子抬起左手轻触萤草的脸。萤草惊恐得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那黑紫色的鬼手一个手指头都快有她的脸那么大了,一整只手抓过来的话,她还能活吗?   茨木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手势一转,直接从轻触变成掐住她的脖子。萤草身体怕得开始颤抖,声音也无法说得连贯:“……茨……茨木……大人……?”   她的脖子纤细得就像可以轻易折断的竹枝。只要他稍一用力,她就会这样死掉吧?茨木微微眯起眼睛,手劲加大了一些。   萤草的脸色登时煞白一片,眼泪不可抑制地从眼眶奔夺而出。呼吸渐渐困难,连话都无法说出口了。   “弱小的草妖,跟着吾没半点好处。”   茨木蜻蜓点水般松开萤草,直起身倨傲地俯视着她。   “咳咳咳……”呼吸顺畅后引起的连锁反应,萤草咳到气息平顺才眨着湿润的蓝色大眼与茨木对视:“可是,红叶姐姐让我跟着你。茨木大人要去哪里?我们快到京都了。”   萤草不敢说出刚才她以为茨木要吃掉她的话。毕竟这个大妖怪,有点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像是才注意到萤草娇嫩而白皙的小腿膝盖那里渗出血,茨木眯起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吾去哪里汝也要管么?妖力不大,胆子倒不小。”   “只是,有些担心茨木大人。”万一他走掉的话,光靠酒吞大人肯定无法那么容易救到她的朋友。   她受伤的地方传出隐隐的草香气。闻着很舒服,让心情变得舒缓,令人有种安逸感。再继续闻下去的话说不定人都会变得颓废。茨木把手贴近嘴唇,伸出舌头舔舐着手指。   在萤草看来,他这个动作像极了在做享用大餐前的准备。吓得萤草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急忙道歉:“对不起,茨木大人我错了!我不该如此无礼,请你不要吃我。”   茨木把沾了自己唾液的手指抹在萤草伤口上,用非常嫌弃的口吻骂道:“吾已经说过很多次,汝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吃。”   茨木的这句话不断在耳边重复响起,让萤草难受又无法发泄出来,憋得要内伤了。   她猛然清醒,从床上‘腾’地坐起身。额头冷汗涔涔,喘了几口气冷静下来后,她环视着漆黑的屋内,才发觉自己做了一个很久远的梦。   确实够久远的,仿佛是许多年前的事情那般。然而他那句话像魔咒般,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让她做了这样一个梦的契机,应该就是昨天茨木童子的那番话。   明知道此茨木非彼茨木,为何会把两人重叠在一起?大概因为他们都说了同样的话,而且还同样的瞧不起小妖怪吧?   萤草擦掉汗珠,心想反正也醒了,就起来去锻炼一番。   刚从房间出来,一道黑影像疾风般从萤草的眼前穿过。迅速得萤草只感受到了风速。   那道黑影很快打开召唤屋的门潜了进去,之后了无动静。   此刻天色还很暗,风很凉,吹得有点冷。离清晨应该还有段时间。萤草想起之前听晴明说过那些鬼故事,萤草心里就开始毛毛的,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可她是妖怪,居然还怕幽灵鬼怪之类的也说不过去。萤草努力说服自己害怕的内心,手里紧攥着枫叶,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走到召唤屋门前。   萤草把枫叶抱在胸前,深吸一口气,在房门前作着心理建设。终于鼓起勇气伸手去推房门时却听到里面传来晴明的声音:“神乐你说的玄学真的有效吗?”   然后是神乐稚嫩清脆声音:“绝对有效。我认识的阴阳师都根据这个玄学出了不少SSR。”   晴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现在时间刚刚好。你把符给我,我来试试。”   神乐点点头,把召唤用的蓝色符纸递给晴明:“晴明,说好你要能召唤到SSR,你得帮我买新衣服。”   晴明拿过符纸,郑重地轻咳几声,一脸正经地说道:“别说给你买衣服。要是我能召唤出强力的SSR,给寮里的每人都买一套。”   萤草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晴明大人居然这么大方?平时连寿司都不舍得买一点儿。若他真能召唤到的话,确实值得期待。   晴明大人召唤出强力的输出型SSR就能分摊她们去斗技的负担了。萤草跟着兴奋起来。却忘记了若是晴明把输出型SSR召唤出来,她在寮里是否还有一席之地?   听到晴明在屋里念起熟悉的咒语,门外面的萤草跟着提心吊胆起来。没有亲眼目睹的紧张感比亲自上阵的晴明和神乐要高出许多。   咒语念完,从屋外折射出一道亮眼的玫色光芒,然后萤草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晴明语气变得很沮丧:“怎么又是山兔?再来!”   接着一道道玫色光芒亮了又灭,灭了又亮,熟悉的各种声音连绵不断。晴明和神乐原来平静淡定的心情也逐渐变得紧张暴躁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萤草开始担心,晴明大人这次是否依旧召唤不到SSR?   “神乐,你确定这玄学适合我?”晴明不敢相信地开口问坐他对面的神乐。   神乐无辜地对手指。眼睛左转右转,就是不敢对上晴明的视线:“可他们都出了SSR,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晴明你这就行不通。大概你的脸黑程度很严重。”   “这是最后一张了。”晴明叹了口气,已经不报任何希望的开口:“成败在此一举。”   神乐在一旁拼命叨念,一定要抽到SSR一定要抽到SSR……   晴明认定这回也是抽不到SSR,就随意念了几句咒语。一道光亮过后,一个穿着战甲,披着银色长发的小团子就从召唤阵站出来了。   晴明以为自己眼花,努力擦了几次眼后才确定,那个小团子是茨木童子!   晴明激动得仰天长笑,完全没有了平时儒雅温和的形象:“我终于也有SSR了,还是茨木童子!”   神乐也在旁边高兴得眼泪都飙了出来,真是不容易啊!她以为这次晴明离非洲大阴阳师又进了一步。,很快就可以拿到与这称号相称的饰物奖励——“月见黑”。   没想到居然会被茨木童子打断。   萤草听到是茨木童子来他们寮了,不知道该开心晴明的运气还该难过以后和茨木童子的相处。   晴明大概过于激动,愣是把一脸傲慢却又没任何杀伤力的茨木童子丢一边,迅速地打开房门——他要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大家,让大家也感受一下他放飞的心情。   ……他似乎已然忘记之前他说召唤到SSR的话,要给每个人买一套新衣服的事。   萤草没料到他这么突然,一下被忽然打开的门撞到,反射性蹲下身捂着脸呜咽。   “萤草?!你怎么在这里?”晴明见是萤草,很是奇怪的问。刚才她撞到门时的响声还挺大,晴明又关心地问:“你还好吗?”   萤草连忙揉了好一会儿鼻子和脸,默默使用了治疗的力量才重新站起身回答晴明的话:“我没事,晴明大人。刚才我看见有奇怪的黑影到这边来了,就跟着过来看看情况。没想到是晴明大人你们在召唤式神。”   听到萤草提召唤,晴明激动得握住萤草的手,一脸诚挚且深情地请求道:“你在正好。我刚才召唤到了茨木童子,姑获鸟要忙着带N级的式神,你就帮忙照顾他吧。”   萤草听完他的话,眼睛瞪得老大,惊讶得连下巴都快要掉下来——诶,诶,诶?!      ☆、照顾      萤草因为惊吓过度,直接转身逃掉了。   晴明眼睁睁看着萤草以极快的速度从自己眼前消失不见,目瞪口呆。神乐从屋里挤出小脑袋来问:“晴明,我好像听到萤草的声音了。”   “神乐,萤草听到茨木来了就跑掉,你说她是兴奋过头还是害羞?”   神乐顺着晴明的目光往萤草逃掉的方向望去,认真地想了想才答道:“……不瞒你说,我觉得她既不是兴奋也不是害羞,而是害怕。”   “是被博雅家的茨木欺负过,所以有后遗症么?那才更要培养好感情。毕竟以后这个茨木就是寮里的一份子了。”   团子似的茨木童子眨巴着金色的眼睛环顾了屋内四周,圆圆的脸蛋上尽是不屑又嫌弃的神色。他看到门口的晴明和神乐,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叫喊两人:“尔等是何人,居然敢让吾在此站大半天!”   晴明才想起茨木童子,他对神乐说:“你去给萤草做做思想工作,我来带茨木熟悉一下寮里的环境,顺便跟他解释一下情况。”   神乐点点头,就出去找萤草。   ******   因为过于突然,萤草想也没想就逃掉了。回到自己的卧房,萤草重新组织了一下思绪。   刚才她的表现是不是太过奇怪了?晴明大人明明是信任她才让她照顾茨木童子。   可看到茨木童子的脸,萤草又没有能跟他朝夕相处下去的自信。   与自己作天人交战时,神乐就在她屋前敲门喊她:“萤草,你是不是醒着?我们来聊天吧?”   是神乐?萤草愣了愣才去开门。   别看神乐和她们外表年纪相仿,她或许是个比晴明还厉害的阴阳师。虽然她没有以前的记忆,但从她的阴阳术可以看出,她很不一般。   她记得童女爱哭,寮里的觉就一直责怪童女。神乐去帮童女腔,把觉堵得无话可说。虽然萤草觉得,觉无话可说完全是因为无论怎么说童女,她还是哭个不停的缘故。   后来童男把童女带回去了,那段小插曲才告一段落。   神乐被萤草邀进屋内,找个了地方坐下来,单刀直入谈起茨木的安置问题。   萤草其实也不是不愿意。就是太过突然,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更别说对象还是那个大妖怪了。   这边神乐在努力地给萤草作思想工作,那边晴明就带着茨木到处逛。   天还没亮,风还很冷,这种鬼时候就算再走几遍,那么大的寮也完全记不住哪里是哪里。   觉得自己被戏弄了的茨木童子非常生气,二话不说就要揍晴明。以他现在的实力哪里是晴明的对手?被晴明三两下打扒在地的茨木童子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假冒的千年妖怪?   他堂堂一个罗生门之鬼居然被区区人类的阴阳师打败了,怎么说得过去?   晴明才给茨木童子解释说他这么不经打完全是因为他才刚被召唤到现世,没什么经验。而在现世,没有经验和装备,即使你是个SSR级的大妖怪,也有可能被N级的妖怪按在地上狂揍。   茨木恍然大悟。晴明又给他解释了其它要注意的方面和现世的规矩。茨木虽是个小团子那般大的妖怪,但理解能力非常好,晴明说一遍的事项都牢牢记住了。   听着晴明的话心里还暗搓搓地想,等吾长大,再好好教训一遍你这个狂妄的人类。   ******   被做了思想工作的萤草一时心软就揽下了照顾茨木的重任。   晴明带茨木熟悉完整座阴阳寮,天就蒙蒙亮起鱼肚白。和神乐合计一通后,两人打着哈欠说困了累了要去休息,便把茨木丢给萤草。顺便还丢了一个三星的太阴型结界卡给她。   结界卡是结界屋专用的加成品。装饰了结界卡的结界屋会因结界卡的特性而产出用于式神升级的经验值和一些其它奖励。   太阴型的结界卡是最低配置,只单纯产出经验值;而太鼓型的结界卡不仅可以产出经验值,还能产出稀有物品“勾玉”。勾玉在现世里可以说是每个阴阳师都梦寐以求的东西,越多越好。   在萤草眼里,勾玉大概相当于一个阴阳师的脸面吧?   此外还有产出体力的斗鱼型结界卡;产出金币的伞室内和各种食物类,音乐类的结界卡。   而结界卡也和式神,达摩一样,分三六九等。从一星到最高的六星,星级数越高,获得的经验值和奖励就越多。   被剩下的萤草站在屋门前,和那个比自己矮了一大圈,小团子般的茨木童子大眼瞪小眼。   刚才晴明大人还说要把大家吵醒,昭告全寮他召唤到茨木童子。更甚说要给每人买一套衣服,这会儿就完全忘记有那么回事了。唉……   虽然茨木童子是小了许多,可那傲慢的脾气依旧没变:“看什么,小草妖?信不信吾一拳就把汝打倒?”   茨木不仅身形小,连声音都没有成人时那般低沉。即使是威胁般的话语,也没有任何说服力。   但萤草还是害怕了一下,可能是心理阴影在作怪。   见萤草像在害怕,茨木童子肉嘟嘟的圆脸扬起与外表年龄不符的嘲笑:“识趣就到一边去,否则吾可要吃了汝。”   “吃”这个字刺激到了萤草。萤草皱眉上下打量茨木童子好几遍,才把之前那个“像他这样强大的妖怪,拿来果腹刚好可以增强自己妖力”的想法否决掉。   因为,她忽然觉得,这个茨木童子看起来的确不大好吃的样子。   或许她在茨木童子眼里也是如此的观感吧?   将心比心后,她理解茨木那话并不是故意针对她了。或许她确实看起来不大好吃,他才没有想吃的欲望吧?   那么,善良的萤草当然是选择原谅他之前的种种无理发言了。   她摸摸茨木童子的头,笑道:“茨木大人你别闹了,我们去结界屋吧。在那里的话,你很快就能长成一只大妖怪。”   茨木童子不高兴地挥开萤草摸他头的手:“别随便碰吾,吾可是罗生门之鬼。吾只崇拜听从强者。比如鬼王,亦是吾之挚友的酒吞童子。而汝只不过是弱小的草妖,只配成为吾的食物,或是战利品。”   “诶?可我答应了晴明大人要照顾你。茨木大人你别这样。虽然我是弱小的草妖,但我也会尽力照顾好你。”   “大人”的称呼用在这个小茨木童子身上兴许不妥,但萤草喊茨木童子“大人”喊习惯了,就顺其自然的继续称呼下去了。   “吾不需要汝的照顾。”   茨木童子总是喜欢二话不说就打架。兴许在他眼中,只有打架分出胜负高低才能决定应不应该对话下去。   只有强者才能在这个世界生存,而弱者只能依附着强者而活。   他的话才说完就抬起那只小小的黑紫色鬼手揍向她。因为萤草身上还装备着狰的反击套御魂,所以萤草几乎是无意识就还手打了回去。   一刹那被抽干妖力的茨木扒在地上生无可恋的想,一个小草妖居然都那么强大?这地方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萤草见他倒地,立马慌了。   饶他是最厉害的大妖怪,此刻也不过是个孩子。万一被她打出个什么不是,她怎么跟晴明大人交待?再加上他还是晴明大人日夜期盼好不容易才召唤到的SSR。要有个三长两短,晴明大人可不会像她打妖狐叔叔那样风轻云淡说几句安慰她的话,让她放宽心。   好不容易在这里有了家的感觉,萤草可不要变成无家可归的妖怪。她急忙为茨木童子施展治愈之光。   茨木童子不仅妖力全无,还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快要死掉般的痛感袭遍全身,让他咧嘴呲牙。忽然一阵柔和温暖的绿光自头顶笼罩下来,身体的疼痛竟然随着绿光所到之处消失殆尽了。   茨木童子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萤草的声音从身边自上而下传来:“茨木大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还手的。你能站得起来吗?”   都被她揍成这个鬼样子还不是故意的?她若是故意,那他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茨木童子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自己从地上爬起身,撇着嘴,用依旧瞧不起人的口吻说话:“不用汝这坏草妖同情。”   丢下这句话,茨木童子就顺着晴明之前告诉他的线路前往结界屋。   萤草目送着茨木童子小小的身影有些摇晃的往另一头走,急忙去追上他。顺便还非常谦虚委屈地辩解道:”茨木大人,我不是坏草妖,也没有同情你,你不要生气……”   茨木心里仍旧忿忿——等他长大了,先教训晴明一顿再好好收拾她这个可恶的小草妖。   到了结界屋,放眼望去就是几个奉为达摩在蹦来蹦去,还有倒挂在屋顶休憩的吸血姬,和博雅家那大天狗。   大天狗坐在吸血姬旁边的蒲团上,脸色深沉地蹙着浓眉,问吸血姬:“你睡觉不用收好翅膀么?”   吸血姬的翅膀张开了,脚底像有吸盘般紧紧贴在屋顶,两只妖就头对头的隔了一段距离。吸血姬是寮里出了名的沉默寡言孤僻面瘫相,和傀儡师并称为“无口二人组”。   听得大天狗的疑惑,吸血姬好半天才回他一句:“这样?”说完就像蝙蝠似的把翅膀收缩蜷起裹住身体。   “……我是说,你不会因为翅膀的关系,睡觉要扒着睡?”   吸血姬眼睛上斜盯着大天狗看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我这样就是在睡觉。”   大天狗仰起脸从她的脚打量到她的头,一时无语——大概是他找错讨论的对象了。   大天狗的样子好像很困扰为难。吸血姬在心里组织着语言,好半天才难得又说了一句话:“这样不用担心睡觉的姿势问题,你可以尝试下。”   大天狗叹了口气。不是他说,像吸血姬这种睡觉方式,一般人就算睡着后能不掉下来,也会引发脑充血。   这样两人没有了继续对话下去的必要。就在两人又陷入长久的沉默中,萤草带着茨木进来了。      ☆、教育性指导      萤草没料到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大天狗,觉得有些尴尬。而大天狗只是看了她一眼,很快转过身去,不再多瞅她一眼。   完全跟他们初次见面那样。也对,大天狗这种对待低级式神的态度才正常。   萤草拘谨地把茨木童子领到结界中央,让他乖乖待着,自己就去跟吸血姬打招呼:“吸血姬姐姐,你也在这里?”   吸血姬点点头表示回答。   “大天狗大人和你说了什么吗?”是不是也像之前找自己打架那样欺负吸血姬?吸血姬虽然是SR级的式神,但到底还是和他们那些SSR级的式神不一样。   “睡觉的问题。”   “这样子呀,幸好。”萤草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吸血姬仍旧是一张面瘫脸,看不出表情。萤草犹豫了半响,没好意思再继续问下去。   “那是?”吸血姬注意到萤草带来的茨木童子已经径自走向那些达摩后面坐着的大天狗,觉得眼生。   萤草才想起她向吸血姬打招呼的目的:“对,我正要介绍。吸血姬姐姐,这是晴明大人刚刚召唤到的茨木童子大人,是SSR喔!”   SSR级的茨木童子?吸血姬金黄色的眼睛落在那小团子身上看了会儿,没有说话。   晴明能召唤出SSR?吸血姬表示怀疑。但从萤草嘴里说出来,肯定是事实。   吸血姬的脸上看不出她在想什么,萤草又道:“晴明大人要我照顾他。可我没照顾过SSR级的式神,吸血姬姐姐有什么建议么?”   “……可以问隔壁姑获鸟。”   说来也是。隔壁比丘尼大人她家的姑获鸟前段时间不是在照顾小鹿男大人么?   萤草向吸血姬道了谢,心想明天早早去请教一下。   茨木童子心高气傲,被达摩挡住去路了,就用脚把别人踢到一边去。听到达摩们像烧了屁股般敦敦敦乱跳乱叫的声音就心情大好。   大天狗注视着茨木童子一边踢着达摩一边走到他面前,不知道这个小不点茨木打哪里来,又想干什么。   “竟然在此遇见汝,大天狗。汝可知吾友酒吞的所在?”茨木翘着手,居高临下地望着大天狗。说是“居高临下”,其实即使大天狗坐着,也比茨木童子高出半个头。   所以他这种类似威胁口吻的话语对大天狗根本没什么杀伤力。   “吾问汝话,为何不答吾?是否要吾付诸武力,汝才肯开口?”   “我确实知道酒吞的所在,可我似乎没有告诉你的必要。”尽管他是晴明家的茨木童子,但若因此而缠上自己寮里的酒吞,酒吞势必会与自己反目成仇。   自家寮里已经有一个非常粘酒吞的茨木童子了。他每天的日常就是不停找酒吞比试,酒吞不理他他就使劲惹酒吞生气。还整日嚷着要让酒吞支配自己的身体,令酒吞烦不胜烦。   大天狗不想当那种出卖朋友还惹一般骚的蠢货。   “很好。吾会用力量让汝开口。”不长教训的茨木童子又一次要施展他所谓的“强大力量”。   大天狗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对他的威胁十分不以为然。   然而茨木童子鬼手蓄好的妖力还没打出去,萤草很快在他身后扯住他的衣领往后拖:“茨木大人,不可以打架!”   事发突然,茨木童子没及时察觉到背后有人,所有妖力在瞬间溃散。待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扯着他衣领的萤草往后拖行了几步。   接着趔趄一下,“咣当”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萤草被那声音吓到,连忙松开茨木道歉:“对不起,茨木大人,我不是故意让你跌倒的!”   她没想到自己的手劲会那么大,没有提前控制好。   “汝这可恶的小草妖!待吾成人取回力量,定要剥了汝的皮。”茨木童子因为屁股很疼,眼角就湿润了,看着像是想哭的样子。   “茨木大人你别哭,我给你买寿司好么?”萤草慌了手脚。看看大天狗,又看看茨木童子,决定还是先安抚好他的情绪再说。   “吾不要。”茨木童子自己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狠狠甩开萤草的手,自己一个人跑角落里郁闷去了。   萤草见他安静下来,跟着向大天狗道歉:“对不起,大天狗大人。茨木大人还小,而且刚来现世不久,希望你别把他的无礼放在心上。”   大天狗看萤草的眼神不像以前那般温和,而是带着些淡薄疏离:“不必道歉,只要你能看管好他便可。”   原来还是会回话的。萤草稍微安心了些:“我,我会尽力的。我先过去了。不好意思打扰到你,大天狗大人。”   大天狗挥挥手,示意让萤草赶快走。   萤草紧张又拘谨地回头找茨木童子。大天狗眼角瞥着她离去的身影——她确实有力量。刚才她应该没有使劲去扯茨木童子,但茨木童子却像风筝那样轻易被她拖着走。之前和自己寮里的茨木打架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输?   在结界屋相安无事的过了一晚,第二天萤草带着茨木童子回庭院时,大家都已经知道寮里来了个SSR式神的消息。   每个人都吵着要见见传说中的SSR式神,待萤草带着茨木出来后都围了过来。   可围观不到三秒钟,大家都被他的气场以及态度吓到。低级的式神散开了,而SR级的式神则展开了一系列的讨论,最终大家都表示十分同情萤草。   毕竟一个R级妖怪去照顾SSR级的妖怪,怎么想都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萤草又有些犹豫不决了。看到姑获鸟也在,萤草只好去向她求教。   姑获鸟最温柔,她安慰萤草:“像他这种个性的孩子姑姑我也带过不少。你只要记住,糖和鞭子交叉并用。特别是他不听话的时候,就算付诸一点武力也无可厚非。SSR最难调/教,若是心软,日后可会很麻烦。”   “但是姑姑,我的力量根本不足以……”   见萤草没什么自信,姑获鸟摸摸她的头:“相信自己吧,小草。”   晴明这时穿着正装从屋内出来,远远见到茨木童子和萤草,飞快跑过来抱住茨木,问他有没有乖?让还在围观的其它SR级式神都妒忌不已,以前他们来的时候都没见过晴明这么兴奋和热情。   “晴明大人,该出发了。”姑获鸟看着跟在他身后整装待发的吸血姬,桃花妖,椒图和座敷,提醒道。   原来吸血姬先她一步回寮里是要出去么?萤草问姑获鸟:“姑姑你们有工作?”   “对,晴明大人说要给茨木打装备。”   听到姑获鸟的提醒,晴明不舍地摸摸茨木童子的头,对他说:“茨木呀,我们很快回来。到时打来材料全部给你。”   “材料?”茨木童子厌恶地躲开晴明的手,不大理解他的话。   晴明见他不解,目光转向萤草:“萤草你没有跟茨木说现世的事情么?”   “对不起,晴明大人。我还没有……”   晴明直起身去摸萤草的头,笑道:“你用不着事事都道歉。‘对不起’都成你口头禅了。那你晚些再跟他说,我们先出发了。”说完,他便带着几个式神出门。   “晴明大人慢走。”萤草脸色羞赧地微红着脸目送晴明他们离开。   等他们走出阴阳寮,萤草打算对茨木童子解释现世的情况。可没想到刚转身就遇到了笑得一脸春光明媚的妖狐:“萤草妹妹,你已经回来了?正好,小生在自己屋前种的小花圃开了不少漂亮的鲜花,鲤鱼妹妹和蝴蝶妹妹还有跳跳妹妹他们都来看了,你要不要也来观赏一番?”   妖狐每次去惹萤草总会被萤草打晕在地,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不吸取教训?镰鼬三兄弟曾好奇地向他提过这个问题。谁知妖狐竟说:“萤草妹妹又不是故意的,她可能是过于害羞才会做出那样的事。”   镰鼬中的一太郎大大咧咧地对妖狐的回答表示了认同。而二太郎和三太郎却不禁腹诽——照他这么说,若是萤草故意的话,他岂不是完蛋了?   堂堂妖狐居然被一个草妖欺负,不觉得丢脸么?   再回头看看自家的傻大哥,他们似乎也没有说别人的资格。   萤草其实也担心又会揍晕妖狐,所以平时没什么必要都不敢和妖狐多来往。可听他说有漂亮的花观赏,又禁不住想去看。再者,有茨木童子在的话,她说不定能控制一下自己。   “我要去看。谢谢你,妖狐叔叔。”萤草甜甜地笑道,可爱极了。接着她喊已经在欺负扫地式神的茨木童子:“茨木大人,我们一起去赏花了。”   妖狐的内心却像被一支离弦箭狠狠地刺穿那般大出血。正喃喃着让她纠正称呼,却注意萤草喊着的茨木童子:“晴明他居然把茨木童子召唤来了?还挺有一手的。萤草妹妹要照顾他么?不如让小生来代劳?”   刚才他们回来时,妖狐才起床,所以根本不知道茨木的事情。   茨木童子不情不愿地回到萤草身边,萤草拉着茨木童子的手摇头道:“晴明大人特意交待要我照顾,不可以劳烦妖狐叔叔你啦。”   特别交待?妖狐睨着茨木童子,觉得晴明此举很有深意。不知他是作何打算?   被比自己低级许多的妖怪那样看着,茨木童子很不爽:“小狐妖也敢如此轻视吾?吾这一拳下去,汝定会吃不少苦头,是否想要一试?”   萤草想到姑获鸟的话,决定立即执行。她板着脸教育道:“茨木大人,在现世,妖狐叔叔再不济也是你的前辈,不能如此无礼。你不听话的话是会被我惩罚的。”   茨木童子盯着萤草手中的那根枫叶,不禁落下涔涔冷汗。被她揍会非常痛苦,他暂时不要跟那狐狸一般见识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在机缘巧合的某日下,晴明得知了吸血姬和萤草的这番对话。 他试探着问萤草:吸血姬对你说,与大天狗谈论睡觉的问题,你没什么感想吗? 天然系的萤草歪着头:大白天睡觉不好? 已经六星满级兼萤草男朋友的茨木童子站在萤草身后瞪着晴明。 晴明不敢乱说话,打着哈哈说:没了事没事了,你们去工作吧。 等茨木带着萤草走后,他忍不住拉着博雅吐槽:一般人听到那个肯定会想歪的吧?肯定会吧!特别是吸血姬说话那么简略,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和你家大天狗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你也这么想对不对? 博雅抱胸,很严肃地对晴明说:我听说思想污秽的人想什么都是污秽的。晴明你……好自为之。 晴明眼睁睁看着博雅摇头叹气的回去了,晴明呆滞住了。 ——等等,博雅,我不是那样的人。你别误会,我真不是那样的人!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博雅和神乐两人都不敢和晴明单独相处。 八百比丘尼的话…… 她可是比晴明思想还要污秽的存在呀!   ☆、心得   阴阳寮的卧房分成男舍和女舍。故名思义,男舍是男式神吃住的地方,而女舍是女式神吃住的地方。然而大家都知道,晴明他不仅脸黑,人更穷。所以他寮里的男女屋舍都是四人合住。   人类对男女之别比较在意,会明确的区分开。但妖怪没那么多讲究,所以寮里就算分成男舍女舍他们还是会互相串门,甚至换着地方来睡。   当然,也不是每个妖怪都喜欢那样做。有的因个性问题不喜欢太热闹,有的则是因为生活习性问题,总之妖怪与人类一样,各有各的性格和生存方式。   妖狐自然是喜欢到处串门的那一类。萤草的话,大概是会在放不开和放得开之间犹豫的类型。   妖狐说有许多女孩子在他屋前,所以萤草才敢跟他去。平时姑获鸟都会在女舍那边提醒大家要随时低防妖狐。   虽然现在的萤草觉得妖狐并不是特别需要低防的妖怪。   离妖狐他们的房子还有段距离,萤草就已经看到许多女性式神围起来在兴高采烈地聊着什么。除了妖狐说的鲤鱼精她们,还有鬼女红叶,凤凰火,樱花妖,白狼她们也在。   萤草一下子放宽了心,拉住茨木童子就高高兴兴地小跑过去加入了赏花的阵容。妖狐在后面都来不及出声叫她停下——不过一大堆美女聚在自己的屋前倒是一幅很赏心悦目的画面。   茨木童子一眼便看见了红叶,非常愤慨地指着红叶大声吼道:“红叶,汝竟然在此!吾友正是因为汝才会变成那副模样。只要汝不在了,吾友才能重识昔日力量!”   眼瞅着茨木童子又要故技重施,萤草想阻止都来不及了。幸好红叶机警,身形优雅一退,很快躲开茨木童子的攻击,闪到一边。   扑了个空的茨木童子身体在惯性作用下前倾后,猛然倒向地面,和花圃里的泥土来了次亲密接触。   看着一瞬间变成大花脸的茨木童子,大家都不禁笑出声来。但他毕竟是SSR的式神,R级的女孩子们只敢偷偷捂嘴笑。   红叶笑完才慢悠悠地开口:“我道是谁,原来是茨木。你还没改改你那痴迷酒吞力量的毛病么?唉,毕竟以后都是晴明大人的式神了,你应该要与我友好相处才是。”红叶长得美艳,说话也很温柔,透着一股子媚劲。但说到晴明大人四个字时红叶的声音明显变得更柔更娇,饱含着满满爱意。   明眼人一听便知她对晴明有着非常不一样的心思。   萤草担心茨木受伤,连忙扶起茨木童子,用衣袖帮他擦干净脸上的泥土:“茨木大人,你有哪里疼吗?”   茨木童子却没理会萤草,一双金色大眼依旧死死瞪着红叶:“汝这女鬼,吾定要教训教训汝,让汝永远都不会出现在吾友面前!”   “茨木你这罗生门之鬼真是永远都只会恃强凌弱。”红叶无奈地轻叹一口气,说道。   瞧着茨木又要去挑战红叶,萤草急忙拉住他:“茨木大人!你再找红叶姐姐麻烦的话,我会生气的!”   茨木挣扎着,不吃她这一套:“汝生气就生气,与吾何干?”   “你不听话的话,我要惩罚你了!”听到她这句话的茨木条件反射般顿了顿身形,萤草趁机继续说道:“再说,现在你也不是红叶姐姐的对手。”   说来也是……他都能被一个小草妖欺负了,红叶怎么说也是酒吞看上的女人,能比草妖差么?   妖狐见他安静下来,害怕他又要破坏这平衡美妙的赏花时间,遂开口道:“都是一家人,比试切磋可以,但不要太较真。对了,你们看,小生这个角落种的紫阳花颜色是不是很奇妙?”   成功把众人注意力引到花朵上面的妖狐松了口气。而茨木童子却揪起萤草的手往庭院那头扯:“小草妖,不许再看了。快带吾去昨天待着的地方,吾没有耐心等待!”只有尽快成长,他才能把红叶消灭掉。   萤草被他拉着走还一愣一愣的,不明白他没有耐心等待什么。但托此举之福,她才想起要去找比丘尼家的姑获鸟请教照顾SSR式神的心得。   萤草和茨木童子到八百比丘尼的阴阳寮时,她正好带着她家式神去打石距。   石距是一只巨大化章鱼的名字。它潜伏在荒川附近的海域,会用于一艘金光闪闪的宝船来引诱人类。等那些船只靠近,它就会忽然现身,把人和船全部吞噬掉。因其到处兴风作浪,使得附近以打渔为生的民众苦不堪言。苦思无果后,只好去寻求阴阳师的帮助。   而且日子一长,渔民们大致掌握到石距有一定的活动周期。每到临石距出来作妖的前一天,他们都会请来阴阳师把石距的宝船击沉。   但这石距和麒麟与八歧八蛇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是无法完全封印的至邪妖物。即使是晴明那样的大阴阳师也没办法完全制服,唯有用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方式。   “真难得见你一个人来我寮里,萤草。有什么事吗?啊,是不是晴明同意我们寮跟你们寮合并了?我就他说嘴硬心软,明明就……”比丘尼自顾自说着,根本没给萤草插嘴的机会。   等她注意到茨木童子的存在时,她的表情已经复杂得教萤草无法用词语去形容了。   “这是茨木童子?谁家的?”比丘尼那复杂的表情过后,立即把话题转向了茨木童子,漂亮的眼睛闪着亮光直直盯着茨木童子。   天生敏锐的直觉与悠长年岁让茨木童子后背瞬间发凉冒汗——眼前这女人看他的眼神很危险。   萤草终于有机会说话了,她甜甜地笑道:“是晴明大人召唤的。比丘尼大人准备出去吗?那……鸟姐姐她也跟着去?”每个阴阳师寮里的姑获鸟称呼未必都一样。比如比丘尼家的姑获鸟就被大家叫作鸟姐,于是萤草跟着他们寮里的妖喊了。   比丘尼听到后仿佛一副遭受了晴天霹雳的模样。她十分不可置信地让萤草重复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谁召唤的?”   “晴,晴明大人。”比丘尼的样子变得奇怪,萤草怔了怔才试探的又重复了四个字。   比丘尼手劲一上来,握着的手杖顿时断成两段,让身边的几个式神都不禁冒出了冷汗。别看比丘尼平时柔弱,除着懂些占卜之术外就没别的特长。其实她要狠起来,连博雅晴明都会怕上几分。   就在无声对峙的几秒钟之后,比丘尼崩溃出声:“啊——晴明那个混蛋,居然搞背叛!我也想要召唤到茨木呀,晴明你这个可恶的偷渡者!”   也跟着一起出发去讨伐石距的烟烟罗拍着比丘尼的肩膀劝道:“比丘尼大人,下次你说不定也能召唤到茨木童子。你都是能召唤到小鹿男的人了,还会比晴明大人脸黑么?”   似乎是听到比丘尼刚才的呼喊声,正在别屋照顾小鹿男的姑获鸟走了出来:“比丘尼大人,你在瞎叫喊什么?都吓到小鹿男了。”   眼睛又落到萤草和茨木童子身上:“萤草,带新式神过来我们寮里玩么?”   萤草礼貌地向姑获鸟打招呼:“鸟姐姐,我是来向你请教照顾SSR式神的心得。”期间不忘用手按着茨木童子的脑袋让他也对姑获鸟礼貌些。   听了烟烟罗的话,比丘尼很快从悲愤的情绪中走出来。看看一脸凶相的茨木童子又看看萤草,觉得晴明确实给了萤草一项艰难任务:“是么?那萤草你好好加油,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家姑获鸟。”   说完,她就催促着一众式神出发。大家都抱怨明明是她在拖延,还好意思催促他们?   当然,抱怨归抱怨,他们还是乖乖跟在比丘尼身后。她家向来聒噪的山兔也学会了察言观色,小声问比丘尼:“比丘尼大人,为什么那个叫茨木的家伙都不说话?他是不是哑巴呀?”   另一边的座敷也点头表示赞同:“草爸爸真可怜,居然要照顾一个哑巴。跟哑巴整天待在一起,不无聊么?”   雪女朝二人抛了两眼刀:“小声点,不要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但萤草还是听见了,茨木童子也听见。心想着去教训一下这两只低级蠢妖,却忌惮萤草的拳头,只好假装乖巧。   眼见她们走掉,姑获鸟便带着萤草和茨木童子来到别院。   他们寮里的小鹿男正在别院的水池边跟鲤鱼精,河童还有古笼火玩。萤草觉得应该让茨木童子和小鹿男交个朋友。都是SSR的式神,应该会有许多能聊的话题。   茨木童子被赶去跟小鹿男他们玩。他心里当然不情愿,表面却只好悻悻过去。   大家一见茨木童子要加入进来,都十分开心。   茨木自然看不起这些妖怪。即使是小鹿男,他也没放在眼里。看他上半身人下半身鹿的,能厉害到哪里去?对于比自己弱小的妖怪,茨木向来没什么要去了解的冲动,更不可能跟他们成为朋友。   但经过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后,茨木童子慢慢习惯怎么去“忍辱负重”了。   姑获鸟和萤草就坐在走廊边上看着他们玩,顺便交流一下心得。   虽然没有非常实用的具体操作,但萤草的的确确向姑获鸟学到了不少。回自己寮里的路上,萤草一直忐忑,害怕照顾不好茨木童子的心总算完全安定下来了。      ☆、神秘屋      期间萤草跟姑获鸟还说起有夜叉这么号男妖。   姑获鸟说她在其它寮里也见过,背着恶鬼之名,喜欢杀戮。这点和那个长着少年模样,有几分天真可爱实则狡诈阴暗的般若很相像。萤草问及他是否很厉害,姑获鸟却说不好。   听说有的很厉害,有的不怎么厉害。只说各人看法,还是眼见为妙。听在萤草耳里又一番感慨——博雅家的夜叉应该厉害,不然怎么能那么顺其自然地与SSR的几个大妖怪交好?   再看看自己带的茨木童子。倒是长得快,不知以后是否会像他们家的茨木那样厉害。   从八百比丘尼的阴阳寮出来,看看天色,神乐应该带大家完全委派任务回来了。萤草想去迎接他们。   二人经过商町时,茨木童子指着高高悬挂在牌坊下的大红灯笼,问:“小草妖,这里是人类居住的世界?”   萤草忙摆手说:“不是,这里是商町。大家有需要的东西都可以到此处买。”   萤草带着茨木童子的这一路也跟他详细说明了现世的状况。他却不作声,萤草不知道他是否都听懂。向他确认时,他却哼哼地骂了她。一副老子那么厉害,还需要你这小草妖说明的不可一世样。   萤草被骂了,只好悻悻不再问。哪有热脸贴了冷屁股还厚脸皮再去贴的道理?她又不像妖狐叔叔那么厉害。   刚才听萤草解释了现世的事情,茨木没有言语。但不言语不代表他没想法。   现世有现世的规矩,至于遵不遵守就看自己心情了。既来之则安之。想他活了不下千年,什么时代没见过?若要适应,信手拈来的事。   “吾要去。”里面灯火熙攘,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这等地方,不去好好闹一翻怎么成?   萤草惊讶地低唤一声,更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茨木大人,不能去。晴明大人说进去里面就是水深似海,从此再难回头。”   晴明带她去过两次。那时她还不大懂那里面都卖些什么。只清楚地记得晴明捧着东西从那些商铺出来时都是一张仇深似海的苦瓜脸。他还特别教育萤草说:“萤草,下次我再来商町,你一定要阻止我。真是一入赌圈深似海,从此金币四位数。”   “小草妖就是小草妖。任汝身若九尺粗汉,到底那胆,如豆子般大小。吾自去,汝该往哪便往哪。”茨木童子嗤之以鼻地数落了萤草一通,自己朝那牌坊里走。   萤草一听,想说自己又没有九尺身长,胆子当然不大。瞅着他完全不顾自己,她拉扯住他:“茨木大人,里面真的很危险!”   “对吾来说,没有任何危险的地方。汝放手。”茨木童子用力甩开茨草,不理会她的劝告。   “可是可是……”晴明要她照顾好茨木童子,要是放他一个人到里面去,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他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进商町。茨草犹犹豫豫,咬了咬牙一剁脚就追了上去:“茨木大人,等等我。”   进了商町,阵阵热气扑面而来。人来人往多的是阴阳师。形形□□,面孔都如此熟悉又陌生。也有不少妖怪式神在大街上游玩。他们或是随着阴阳师而来,或是出于阴阳师委托而来。   再看那些阴阳师笑容满面,有的却愁眉苦脸,好不有趣。   茨木童子顺着大道往内走,萤草生怕跟丢,急忙追着。林立的各种商铺装饰古朴精致,各有各的特色。   茨木童子走在前头左顾右盼,心里暗自思量——这现世平安京的繁华跟他所熟悉的平安京并无区别,只是满街相处融洽的阴阳师和妖怪平添了几分稀奇。可惜到处都是买卖的东西,却少了吃酒食饭的摊子。   他忽然顿住身形指着一间挂着红幡,上面写了神秘屋的店铺问:“小草妖,那是何地?”   萤草正歇着气,听得茨木童子的问话,朝他指着的方向望了过去。脸色在瞬间变得比喘气时更加苍白,这不就是晴明每次出来都苦着脸的店铺么?   “……危险的地方。”萤草心中警钟大响,好不艰难才把几个字说出口。   她的样子十分好笑,倒引起了茨木童子的好奇心。他不顾萤草,很快走进那神秘屋。萤草紧张极了。跟在他后面追着时,自己给自己喂定心丸,去看看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万一有什么事,带着茨木大人赶紧逃就是了。   才进到屋里就听见一个带着浓浓笑意的声音:“欢迎光临。”朝柜台看去,那里有个戴着能乐面具的人?妖?   听声音沙哑又带着清脆,分不出是男是女。   茨木童子毫不温柔地开口问:“喂,汝这里卖的什么?”   “奴家这里卖的可都是些好东西。特别是阴阳师的式神们,有了我这些宝贝御魂,别管你去打麒麟,八岐大蛇,还是打石距,斗技比试,都能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百。”   这不就是茨木童子迫切需要的吗?他又问:“如此甚好,吾要买。小草妖,过来给钱。”   现在的萤草知道这里是卖的什么。晴明大人运气不好,总会压错宝,所以神秘屋对他来说是非常危险的地方。只不过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式神自己跑来买这些东西,而且竟然毫不犹豫!   萤草摇头,“茨木大人,我身上只有一点钱。”晴明平时都会给他们发些零花钱。但寮里的大家知道晴明大人是个穷鬼,零花钱多不到哪里去。   茨木童子哼了声,半眯着眼睛不屑道:“没用的家伙。喂,汝可知吾是罗生门之鬼,竟敢向吾要钱?吾一拳可把汝这店砸了。”   店主的能乐面具从笑脸的表情一下转变成生气:“罗生门之鬼又如何?每天来我店的阴阳师和大妖怪多了去了,向我买御魂时还不都得看门面规矩和我心情?爱买不买,滚滚滚!”   茨木童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骂过?当下脸涨得通红,作势要去打人。萤草在后面抱住他:“真是的,茨木大人你不要惹事了。若让店主生气,晴明大人下次来肯定又买不到好御魂。我,我请你吃寿司,你安分些。”   说得好像晴明买不到好东西是因为他的缘故。茨木不肯罢休,还要继续闹腾。萤草没得法子,握紧手上的枫叶考虑着要不要动手。   门外这时响起熟悉的声音:“萤草?”   萤草用眼角瞥了过去,发现是鬼使黑鬼使白两兄弟。   鬼使白看情况不对,又问:“要帮忙吗?”   鬼使黑与严谨恭谨的鬼使白不同。他在旁边翘着手,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如果要打架的话,叫上我。”   鬼使白犹带怒气地低低嗔了声:“鬼使黑。”   鬼使黑耸耸肩噤声不语。   有人来打扰,茨木没了继续闹下去的兴头,便住了手。见他消停,萤草松了口气。才慌忙无措地向两人说:“鬼使黑大人,鬼使白大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地府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吗?”   “是的,判官大人放了我们几天假。正好有段时间没回寮里露面,就想回去看看。”   鬼使黑在旁边补充:“要不是晴明太挥霍,我和鬼使白也犯不着重操旧业。”   鬼使白已经习惯鬼使黑这样的个性,无视了他:“那你又怎么在这里?这是……茨木童子?原来如此,我们没在寮里的这段时间,晴明大人似乎召唤到不得了的人物。”   “我本打算去接神乐大人。因为茨木大人要来这里,我才跟着。”幸好遇到他们,不然一会儿她把茨木童子打晕的话,她都不知道怎么带回去。   “那正好。我们要去买些伴手礼,一起走吧。”鬼使白提议道。   萤草求之不得,不管茨木童子愿不愿意了。   茨木童子眼光高,自尊心什么的也高,自然不稍和他们这些小妖怪搞好关系。一路他们有说有笑,茨木独自一人生闷气。   心里还盘算着等他取回相应的力量后,怎么排好顺序一个一个教训回去。   回到寮里,晴明带着姑获鸟他们已经回来,但神乐却还没回来。   晴明听还想说他们去了比丘尼那里这么晚还不回来,担心两人出什么事。见到四人总算安心了。   当然,对两个帮衬寮里生计的式神,晴明免不了多慰劳一番。   待神乐回来,晴明给鬼使黑和鬼使白接风。席间鬼使白把一袋金币交给晴明,晴明不由感叹:“现下物价上涨,东西都翻了几倍。就说那御魂,五星二十四万金,六星要四十八万金,况且不一定是能用上的。想看其它货色,还要用勾玉交换。行商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奸滑之辈。若小时候我不学阴阳之术,学学经商之道,此时不定是个富豪来着。你们看寮里拮据,我都觉得对不住你们。”   大家见晴明说得情深意重,都忙去安慰。倒是般若清明,在旁冷冷说:“还不是晴明大人你拿金币全去赌了御魂。赌就算了,赌到的全是些没用的。有那钱,还不如买寿司点心给大家分着吃。”   没有眼色的九命猫补刀:“就是就是,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脸黑喵。”   被戳中痛处,晴明不敢再言语什么。   饭后,忧伤的晴明把茨木童子找去房内了。等茨木童子的时候,萤草便坐在庭院赏花,顺便看红叶在樱花树下跳舞。   不消一会儿,茨木童子出来了,个子还高出许多。和萤草并肩走在一起,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萤草心想,应该是晴明给他吃了不少招福达摩。   茨木童子觉得力量确实回来不少,也不闹了。听话得跟着萤草又到结界屋去住了几晚。   某天中午,晴明带着姑获鸟他们出任务,还带上了萤草和茨木童子。      ☆、打鬼王      晴明的意思是茨木来寮里也有些日子,是时候带他去出出任务,熟悉一下。   的确,茨木童子现在的个子已经比萤草高半个身。随着姑获鸟他们去打麒麟打八岐大蛇观战时,萤草都不大敢和茨木童子坐在一起。   因为靠得太近的话,萤草会有心理压力。那个之前还是小团子似的茨木童子身体已经长得健壮强硕,就是只剩下的那只鬼手,也有她的脸那么大了,她能没压力么?   虽然打起来的话,她还是占着上风。但这种情况又能持续到几时?之前被博雅家那茨木打输的心理阴影还在,对自家的茨木童子,萤草怎么也无法坦然相对。   茨木童子盘着腿坐在观战席,离他有段距离的是萤草。她抱着比她身材还高些的枫叶很专注地盯着晴明那边看,还会轻轻晃着身体小声替晴明他们加油。   茨木童子觉得晴明那边的战斗索然无味,根本没有看的价值。   对面那雷麒麟在茨木的眼里,不值一提。如果是他上场的话,三两下就能解决了。晴明居然还能耗那么久?   萤草有跟他解释过现世四大麒麟的事。若想要觉醒变强,就得来他们的据点搜刮材料。根据他们的属性不同,出来的材料也不同。   正想着,忽然听见萤草兴奋的声音。茨木抬眼一看,晴明终于打赢了。   晴明还特意跑过来问茨木童子:“茨木,你看,我给你打了好多高级材料。很快你就能觉醒了,开心么?”   茨木童子瞥了眼晴明手里刚从雷麒麟那里搜刮来的天雷鼓,不为所动:“太慢了。”   他在长个子的同时,声音也在渐渐变化。如今已经不似刚来时那般稚嫩清脆,而变得有些沙哑,粗细不一。脸也从初时的可爱渐渐变得帅气起来。   晴明并不生气,只将材料交给萤草,说:“萤草,你保管好。我约了博雅去打鬼王,你们也一起来。”   萤草点点头,柔声问:“晴明大人我也要上场吗?”   “当然,你可是我为数不多的高满式神。只是茨木还太小,让他一个人观战的话,我不放心。”   茨木童子讨厌晴明总把他当小孩子看待:“区区人类而已。汝这话相当污辱吾,汝要给吾道歉。”   晴明愣了愣才好笑地向他道歉,那头的姑获鸟就在催促他了。   晴明带着茨木童子和萤草去和博雅碰面后便带上各自的式神去阴界之门打鬼王。   这鬼王是四只麒麟的妖魔化。他不像四只麒麟安分,每日傍晚时分总会越过阴界与阳界分隔的门到现世来作乱。而且在力量与妖术变化上比四只麒麟更加厉害。阴阳师要想击退他的话,单靠一个人办不到。   博雅来时带着酒吞,大天狗,茨木还有妖刀姬,一目连等SSR级的妖怪。还有个SR的级夜叉也在。旁边的晴明看得口水都快流了一地,又再次抱怨了博雅一通。   无非就是说他不够朋友,也不分些欧气给他之类的丧气话,所以他根本没注意到萤草和博雅家茨木见面时的尴尬。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可萤草天生胆小软弱,哪里敢主动再去招惹他?而他与萤草见面,却哼了一声,说:“又见面了,小草妖。这里不是汝该来的地方,滚回汝的七角山吧。”   萤草心一下揪紧,亮晶晶的蓝宝石般的眼睛瞬间盈满了泪水。   夜叉见状饶有兴味地开口:“喂,茨木,不要欺负她。她都快要哭了。一会儿博雅因此教训你的话,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哼!小草妖,一会儿汝可别拖吾的后脚。”   晴明家的茨木童子在看到另一个自己时很惊讶。虽然早已知道这个世界有许多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但亲眼看见还是觉得很奇妙。   那个随时能把自己妖力抽掉的萤草在那家伙面前居然怕成这样,茨木童子不知为何觉得很不爽。   他快步上前挡在萤草前面,冲对方喊:“小草妖乃吾唤之名,岂是汝能叫的?”   萤草很吃惊,她没想到茨木童子会站出来保护她。   博雅家的茨木看清挡在萤草前面的是茨木童子时,微一怔神。明明与自己同是茨木童子,他却是没觉醒还个子矮,连脚爪子都与人类的脚相差无几。怎么看都不像自己的同类。   他轻佻地哼笑一声,道:“汝这小身板连吾指头都扳不倒,居然还想替小草妖出头?可笑。”   “谁替小草妖出头?吾只是不许汝乱喊。”大概是同类相斥,茨木童子对他也并无好感。   这时酒吞出来为两人劝和:“都是同类就不要相互为难了。而且若让那头的晴明和博雅看见,少不得又要被训。”   他口中说的博雅和晴明就站在不远处商量打鬼王的细节,还有好些式神也在那头听从他们的安排,并没有注意到观战席这边的状况。   茨木童子才注意到对方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鬼王酒吞童子。他瞬间换上一脸笑意,作势要去靠近他:“挚友,原来汝在此处。吾到处寻汝却寻不着。来久违地打一架吧,吾友!”   茨木却很快挡在他与酒吞中间:“汝要做什么?酒吞是吾之挚友,与汝可没任何关系。再者,”他瞥了眼萤草,又是一脸轻佻:“弱小的妖怪只能和弱小的妖怪做朋友。”   自尊心极强是茨木童子最显着的个性,他们两只妖都一样。茨木童子被同类这么贬低,本来就在生气,现在更是气上加气,抡起左手就要跟他对打。   博雅家的茨木也是个爆脾气,见他要打架,哪里没有奉陪的道理?夜叉觉得有好戏看就不说话,静静站一边。   倒是这边的争吵声引起了晴明他们的注意,也可能是他们商量好要来叫他们上场了。反正晴明望过来,喊道:“你们在做什么?别吵架喔。要上场了,萤草。”   博雅跟着向茨木和酒吞喊:“你们不要欺负晴明家的式神,以强欺弱这种事只有流氓混混才会做。”   虽然不明白流氓混混是什么意思,但听起来不像什么好东西。夜叉觉得没劲了,才意兴阑珊地向博雅他们走去:“切,差点就有好戏看了。”   晴明对博雅这些话很不苟同,挑着眉非常严肃地反驳博雅的话。   酒吞摸摸鼻子,扯过茨木的红发往回拉:“看在本大爷的面子上,不要跟晴明家的式神结仇。走,上场吧。”   酒吞一句话成功把茨木的脾气压了回去。他笑道:“既然吾友都这么说了,吾就作罢。”   几个人气势昂扬地上了战场。站在一起那妖气直冲面门,个个都好像有圣光加持,耀目得快要刺瞎眼睛。   萤草不禁惊叹一声。心想如果她有他们一半厉害的话,或者茨木童子也不会跟着她被人瞧不起。   刚才茨木童子挡在她面前的一瞬,萤草的心脏突跳了几下。忽然觉得,即使他还没完全长大,却相当的帅气。   萤草偷偷瞥了眼茨木童子。他已经盘腿坐了下来,但脸上仍然是余怒未消的样子。   萤草不放心茨木童子,扯了扯茨木童子的衣袖,小声道:“茨木大人,我很快会回来,请你在这里稍等一下。”   茨木童子没有理她。萤草才自讨没趣地松开衣袖,过去了。确实如萤草所说,只稍几个回合,换了几批式神,鬼王就被击退。   博雅和晴明退出阴界之门后便各自回阴阳寮。   回去的路上,晴明似乎从鬼王身上搜刮了不少好东西,心情很好的样子。早已忘记博雅说他家式神太弱的事。   大家回寮里后也很疲累了,便各自回屋休息。萤草让茨木童子跟般若他们去玩,自己则去找晴明。   开口向晴明借钱,萤草非常不好意思。毕竟晴明是个真.穷鬼。所以晴明一听萤草向自己借钱时,表现得很惊讶:“萤草你怎么会忽然问我借钱?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而零花钱不够么?”   萤草猛地摇头,紧张无措地搓着衣袖吞吐道:“是……是因为我想送茨木大人一套衣服,可是那衣服很贵……”   是不是因为看到博雅家的茨木有新衣服,茨木童子就要萤草来向他讨呀?晴明有些心虚地问:“你为什么送他衣服?”   萤草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把刚才的事告诉了晴明。晴明听后,又想起博雅嘲笑他的事,立即忿忿:“真是物似主人样。博雅口无遮拦,他家的式神也如此。这样啊,你要向茨木答谢?唉,奈何我囊中羞涩……”   萤草见他为难,也不好再问他借钱:“那我换个答谢的方式吧,不能麻烦晴明大人你。”   平时乖巧听话又处处为人着想的萤草主动请求他,晴明怎么能无动于衷?他咬了咬牙,让萤草坐在一边等他。   萤草不明所以。   他翻箱倒柜地找了好久,才把一叠叠得整整齐齐的皮肤卷和一些散钱交到萤草手上:“正好今天拿到了十张新的皮肤卷,刚好够买他的衣服,你拿去吧。”   萤草眼睛倏然亮起,眨着眼睛受宠若惊地问道:“真的可以吗,晴明大人?”   “当然!我本来就打算给他买衣服,就是没有攒够能打不少折的皮肤卷。今天刚好够了,而你又提出要给他买衣服,就当借花献佛吧。”   “谢谢晴明大人!”萱草欣喜地向晴明道了谢,急急忙忙地跑出去给茨木童子买衣服。      ☆、送谢礼      除了睡觉之外的时间茨木童子几乎都和萤草在一起。有时他想一只妖静静地思考下妖生让她滚,她都会哭丧着脸哀求说她就在一边陪他,不会吵到他。   可如今她竟然把他丢给般若和惠比寿他们,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茨木童子觉得很郁闷。郁闷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没在自己身边;而是她竟敢擅自跑掉,连去哪都不通报一声!再怎么说,她现在是他的专属治疗吧?   般若拉扯着海坊主的鱼须歪头凑近生着闷气的茨木童子面前,眨着那双可爱的眼睛问他:“茨木大人,你不跟我们一起玩吗?”   “痛痛痛……般若,别扯我鱼须……”海坊主疼得脸抽筋,说句话都不利索。   听他这么说的般若反而更起劲地拉扯着他那两根鱼须玩耍。惠比寿摇着旗子在一旁劝说,要般若别那么调皮。   茨木看着这些SR级的式神,一点都不觉得有哪里好玩:“吾跟尔等小妖不同,不要随便跟吾说话。”   般若嘟着嘴,不情不愿地说:“可草姐叫我们跟你玩。虽然我也不是很喜欢你,但是草姐的话得听。”   “哼,不需要。”瞪着他那幼稚鬼一般的动作,茨木童子才不想被人误会他跟这些家伙是一丘之貉。   般若把海坊主的鱼须打成一个蝴蝶结,再猛地一拉,海坊主跟手里的那根拐杖就倏地转起圈,隐约还能听到他惊魂不定的话语声:“老……老夫…昏了昏了……”   般若再不管海坊主。看着茨木童子,若有所思的拖长了语气说:“茨木大人你是不是想草姐了?没关系,草姐不是说很快会回来么?大妖怪应该有大妖怪的样子,想她就直接说出来,这样才是男子汉大丈夫。”   说完就嘻嘻笑起来,透着一骨子的阴险。   “汝再费话,别怪吾没警告你。”茨木童子厌恶地瞪了般若一眼,别过头。正好望见水池里泡着的鲤鱼精和岸边开着贝壳透气的椒图聊天,还有在一旁戏水又悄悄关注着鲤鱼精的河童。手却朝着般若握成了拳形。   般若装作很害怕的样子耸耸肩,阴阳怪气地开口:“我不说了还不行么?大妖怪就是喜欢以强欺弱。”   惠比寿实在拿般若这个皮孩子没办法。只希望在萤草回来前,他别被茨木童子打死。   萤草没料到茨木童子的新衣服会那么重,从商町买回来的这一路可真是累坏了。   一回到寮里,天色完全黑下来。她觉得有些对不住般若惠比寿他们。明明说过很快会回去的,怎么也没想到会拖那么久。   但愿茨木童子别欺负他们才好。   在庭院辛勤扫地的帚神见萤草回来了,立即向她打招呼:“草爸爸,你回来啦?”   自第一次斗技的外号传开来后,寮里的N级式神都改口喊她草爸爸了。   萤草脸色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拿着太重的东西还是被这样称呼的关系:“别这样叫我,我……才不是爸爸。”   “喔。对了,草爸爸,刚才惠比寿爷爷要我给你传话,说茨木大人已经回屋里了。如果你要找他,就去他屋里。”   “真是的,都让你们别这么叫了嘛……”萤草实在不喜欢这样的称呼。而且她怎么也不像是“爸爸”,性别都不一样。听到他后面的话,萤草才没继续去纠正帚神:“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莫不是他做了什么坏事被惠比寿赶回屋去了?以茨木童子的性格,出点什么事很正常,萤草的担心不是没道理。   特别她没在他身边看管,他要把这阴阳寮砸了都不稀奇。   萤草拖着一个大麻袋子朝茨木童子的屋子那边走去。帚神看着那大麻袋子的东西,好像还听到有什么乒乒乓乓的声音从袋子里传出。心里想着,萤草该不会带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回寮里吧?   莫非是抓了一些小妖怪给茨木童子当零食?   别看男舍女舍因为资源问题而需要四个人同住在一个屋子。晴明还是特别空出了好几个房间让SSR级的式神住。   用他的话来说,SSR级的式神怎么能跟一般的式神挤宿舍式的房间?虽然他做不到一个SSR级式神一间专房,但至少两个SSR级式神能享受一个专房。   然而梦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他留着那么几个房子,最终却只来了一个SSR级的式神,想想都讽刺。   萤草敲响茨木童子的房间,顺便在他开门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见到面要怎么说才好。   茨木童子很快开了门,只穿着一件中衣,神色寡淡地望着门外的萤草。   他真的在成长。少年英气的脸上轮廓越加分明利落,有着深邃硬朗的五官,尤其那双黑目中的金色瞳孔,熠熠生辉。   实在好看得教人移不开目光。   声音也越来越低沉了:“小草妖,汝去哪里了?吾等得非常不耐烦。”   萤草想不到的事情太多,包括他率先向她问话这一项。她怔了怔,才傻傻地回道:“因为……太重了……花了点时间。”   “吾不想听借口。是汝说要吾等汝,可汝却此时才回来?吾很生气。”   “对不起,茨木大人。”听他说这么生气的话,萤草下意识又开始道歉了。道歉完才惊觉什么时候他与她互换了角色,好像他才是照顾她的人似的?   茨木童子没有说话了。萤草拿眼偷偷看他,半晌才弱弱地开口问:“茨木大人有乖乖在等我,没惹麻烦么?”   茨木童子闻言,挑着银色的浓眉,非常不屑的回道:“小草妖,汝这个问题让吾非常生气。吾是那么激进的罗生门之鬼么?   萤草很想说个肯定的答案。还是团子那般大小时的他本来就很激进……现在是不像那时了,可心性仍不定,动不动就要揍人什么的。   萤草摇摇头,决定还是不说了。她很快话峰一转,问他:“茨木大人,我能进去么?”   “汝要做什么?”茨木童子并没有说不可以,只是反问了她一句。身体还自动给她让出了一条路来。   萤草拖着那个大麻袋子进了屋,放下。有些羞涩忐忑地搓着衣角,眼睛开始不敢直视他:“那个……茨木大人,之前在阴界之门的事,谢谢你。”   茨木童子看了看她拖进屋的麻袋子又看了看她:“汝是何意?”   萤草弯腰把袋子打开,掏出一件黑色的长衣:“谢谢你维护我。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所以我买了一套衣服送给你。”说完,她接着又掏出饰了灰羽的甲胄,还有腰带之类的衣物饰物。   茨木童子想起她指的是哪件事了。所以她把他丢到一边就为了这个?他无所谓地说道:“吾并非在维护汝。他的话令吾非常不悦,吾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萤草把那套衣服递到茨木童子手上,脸红红的,大概在害羞:“因为我一直在照顾你,所以我更了解你这位大人。你跟那位大人不一样。”   尽管都同为茨木童子,但萤草已经很明白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不与博雅家那位茨木大人相处,她对那位不甚了解,所以被欺负也没办法。可眼前的茨木大人怎么说都是她一手带大的,怎能不了解?   她相信自己带大的茨木童子,本性一定不会太坏。   茨木童子的脸好像被她传染了一般,也跟着有些发烫,变得红红的。他仍旧是非常了不起的口吻:“哼,既然汝执意认为如此,那吾就不客气地接受了。”   他接受了!果然他的本性不坏,也不会说她不好吃之类的话。萤草高高兴兴地向他道了晚安便回屋。   茨木童子看着她递到手上的那套衣服,蹙着眉头,似乎在考虑什么。   那个茨木童子好像也穿着一样的衣服,看起来确实很厉害的样子。但跟那个讨厌的家伙穿一样的衣服他心里其实很抵触。   又想到这是那小草妖特意买来送他的,他觉得还是应该尊重一下那小草妖的心意。   况且这衣服看着价值不菲。想想晴明那穷鬼每个月给式神们那屈指可数的零花钱,小草妖哪能有那么多钱买衣服?一定是费了不少心思。   权衡再三,讨厌与尊重之间,茨木童子决定还是把讨厌暂放一旁。   撇开小草妖的心意不说,这衣服确实设计得不错,穿着很拉风的样子。与罗生门之鬼这名头很般配。   隔天茨木童子起来出门就听说昨晚萤草背了一大袋妖怪进了他的房间,还有就是他强迫萤草给他带妖怪回来吃,萤草不听话就连她也吃了的谣言。   茨木童子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什么时候强迫过那小草妖了?再说现在的他还没强到能强迫那只暴力的草妖吧?   萤草也被姑获鸟,雪女,山兔,座敷等妖关心得一脸懵——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她才没有做那种可怕的事情,也没有被强迫!   已经窝在柴房睡觉的帚神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此时的他尚不知道晴明很快就会拿他去喂给茨木童子的悲惨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帚神啊帚神,之前你乱说小草杀妖的事晴明还没跟你计较,你这次又胡说八道,晴明不喂你喂谁呢?好好活着不好吗?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乱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妖狐式建议      “喂喂,你看到了吗,茨木大人那身衣服……”   “看到了看到了,终于有点罗生门之鬼的样子了。”   “听说是草爸爸送的。”   “就之前被帚神误会是草爸爸带妖怪回来给他吃的那次?我说草爸爸怎么可能会被茨木大人强迫到?这么说来茨木大人天天穿这身衣服招摇过市是因为衣服是草爸爸送他的?”   “说不定他是很喜欢这衣服……不过,草爸爸好端端怎么会送衣服给他?之前她为了感谢姑姑一直以来的照顾,还只是送了姑姑几只小动物。”   “对呀,小动物外面到处都有,随便捡几只回来就可以了。可茨木大人的衣服一看就很贵,草爸爸该不会对茨木大人那个吧?|”   “你小声些。被晴明大人听见,你就是下一个被喂给茨木大人的妖怪了。要想知道为什么去问问草爸爸不就行了……”   时值傍晚,凉风习习,庭院里坐了好几个N级和R级的式神在赏樱花。不知怎地说起了茨木童子那身新衣服,让早他们好些时候已经坐在樱花树枝头上喝酒的茨木童子不禁侧耳。   他没想偷听那些式神的小八卦,只当是几只蚊子嗡嗡乱叫罢了。忽然听到有自己名字,茨木神情一凛。喝酒的动作仍旧保持着悠闲自在的模样,心里却已经开始在意他们说什么。   结果听到他们谈论自己天天穿那衣服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萤草送的火气就“腾”地冒上来。后面的话他哪还有心思听下去?   把手里的酒盏狠狠从枝头往下砸,正好砸到还在谈论的那群妖怪身上。听见一声惨叫后茨木童子利索地从树上跳下来,稳稳落在离他们不远的木板上。   那群妖怪一见茨木童子,都慌神了——茨木童子居然躲在这附近,刚才的话他该不是听见了吧?   再仔细瞧茨木童子的脸色,大家的心脏都往上提了提。阴沉着的脸光这样看着就好恐怖,果然刚才的话他是听见了。   其实茨木童子也没生气的道理。他们说的那个误会已经澄清,而帚神也已经被晴明喂给了茨木童子;再者他们的八卦仔细听来关于他的部分也就那么一点,以他现在的气量,不至于跟这些连吃的价值都没有的小妖怪一般见识。   最大的原因大概是萤草不在他身边。   自从晴明用帚神还有其它想不起名字的小妖怪喂了他升星后,见到萤草的时间是越来越少。   大多数时间他都待在结界屋那里,萤草就整日被晴明呼来唤去。有时见到面,茨木童子忍不住总骂她,她却只会道歉。然后连点歉意的表示都没有又不见了踪影。   他很焦躁!   他是大可以去问晴明怎么回事,可人家又不屑去求区区人类。他这性格大概是被萤草纵容惯坏了,那目中无人的霸道又带点毒舌的傲慢体现得是淋漓尽致。   “茨……茨……茨木大大……人……”众妖结结巴巴,颤抖不已地开口喊他,额头的冷汗就像瀑布一样不断往下滴。   茨木童子憋着一口闷气。他们运气不好正好撞到枪口上,你说不揍他们揍谁?说时迟那时快,众妖见茨木童子的鬼手蠢蠢欲动,脚底抹油般飚着泪立即四下逃窜,速度快得连茨木童子都没反应过来。   才眨眼间,眼前哪里还有妖影?好不容易要出的气又硬生生憋回来,都快内伤了。   说巧不巧,妖狐这时拉着跳跳妹妹的手从里屋走出来,还很是温柔地叮咛她:“跳跳妹妹,小生就靠你了。千万别跟你两位哥哥说是小生让你去的。”   跳跳妹妹身边还跟着她的爱狗番茄。番茄用力嗅着妖狐的那双狐狸脚,猛地摇尾巴。跳跳妹妹晃着身子,手里还攥着一个物什,像是书信之类的东西。   她天真烂漫,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放心交给我吧,妖狐叔叔。我一定会交到花鸟卷姐姐的手上。”   妖狐想要去纠正她的称呼,跳跳妹妹就带着番茄一蹦一跳地很快走出了阴阳寮。   妖狐回转身的空当看到茨木童子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脸阴晦不明。他顿时尴尬上脸。视而不见总不好,妖狐唯有僵硬地朝茨木童子挥着手中的折扇:“茨木大人,真巧呀。”   妖狐风评向来不好,茨木也不喜欢他整日嬉皮笑脸的样子,下意识露出厌恶的神色:“汝在做什么?”   妖狐略微停顿了一下,才讪笑道:“没做什么。倒是茨木大人在这里赏花么?”想了想又自作聪明的继续问:“还是说在等萤草妹妹?”   茨木童子眉头一皱,狠狠剜了眼妖狐。   妖狐懂得东西多,自然也会察言观色。当然,对女孩子例外。茨木童子的脸色很不好,妖狐知道自己说错话,连忙换了话题:“说来茨木大人五星了,也是时候不需要萤草妹妹的照顾。”   是这样吗?茨木闻言眉头又微微一动。   “汝此话怎讲?”   妖狐愣愣地看着他,带着些不明其意的揣摸。半晌他像有所了然般摊开折扇,抿嘴笑道:“茨木大人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如果还要R级的萤草妹妹照顾,晴明大人会被大家嘲笑,茨木大人也会被人瞧不起。最近这些时日为了照顾茨木大人,少了萤草妹妹的晴明大人非常辛苦。虽说萤草妹妹是寮里数一数二的实力派,可她到底还是个治疗系的式神,很多任务都需要到她。”   “汝意思是说这里除了小草妖能治疗,惠比寿,桃花妖,樱花妖之流都是装饰?”听着就十分不爽。   “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晴明大人,能养好一个萤草妹妹就不错了。你看小生是最早来寮里的式神之一,如今还一直停留在四星,没被喂就谢天谢地了。唉,大家过得不容易。整日都得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就被当成食物。哪能像你们这些SSR级的式神受爱戴?而且茨木大人真想要萤草妹妹一直在身边照顾你,你总得有些表示。”   一番道理下来,妖狐都差点被自己感动了。他安慰似的用扇面轻轻拍拍茨木童子的左手,“比如你买些小玩意或是送她些漂亮的花;也可以向她展示一下你现在的实力,让她有成就感。”   “吾为何要为个小草妖做那些事?汝这些话是在讽刺吾?吾心情很不好,若汝想体会一下吾的恐怖,吾并不介意。”   妖狐心里打了个咯噔,难道他不是在意萤草妹妹么?妖狐还打算试探试探他:“萤草妹妹不是茨木大人的专属治疗,他是我们大家的治疗。要是你也这么认为,确实不用做那些事情。作为SSR级的式神,你想做什么,怎么做都非常自由。茨木大人,你就当是小生一时的胡言乱语,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妖狐这自以为是的态度让茨木童子着实很气愤,可又不知如何反驳。或许有些地方被他戳中了。可茨木童子何等人物,当然是死不承认。   正想说些什么,门外那头就开始吵嚷起来。接着就看见晴明带着一帮式神回来了。   大家都很疲累的样子,没什么生气。有的身上衣服破了不少,有的脸上还负着轻伤。跟着晴明身边的是一身蓝衣的萤草。她的精神看来很好,小脸红润,和其它式神相比完全不一样。   晴明率先见到茨木童子和妖狐。心里想着茨木怎么会和妖狐混在一起?嘴上却朝两人喊:“茨木,妖狐,你们来接我们吗?”   “正是如此,晴明大人。小生正巧在这里遇上茨木大人,就跟他一起等你们了。”   茨木童子睨了眼一脸笑眯眯的妖狐。觉得这只狐妖说谎不眨眼,胆小不小,忽然对他有了种欣赏的意味。   晴明很高兴,但不是对着妖狐:“有心了。茨木你在正好,随我来。”   “不要命令吾,区区人类。”茨木用眼角扫了一下萤草,倨傲道。   萤草听见茨木童子说话又这样,忍不住抱怨:“茨木大人,你不要这样跟晴明大人说话,会显得你很不礼貌。”   礼貌那种东西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代表力量强弱,遵守的意义在哪里?茨木童子哼了一声,“小草妖,汝竟敢向吾抱怨?吾非昔日小团子,汝是做好准备接受吾的挑战了?”   萤草被已经变得很高很壮的茨木童子这席话吓到,好久都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晴明赶紧打圆场:“无妨无妨,茨木的性子我清楚,萤草你也别苛求他了。过来吧,茨木,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毕竟寄人篱下,茨木童子虽不甘当人类的式神,可事已至此,只能接受。他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跟着晴明往他的房间走。没走几步,晴明又回头喊萤草:“萤草,你也过来。”   萤草听到晴明的呼唤,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一旁的妖狐还有姑获鸟看着他们走远。   妖狐忽然开口:“小生想起之前在比丘尼大人那里听来的一句话。”   山兔抬起划破了一半衣角的手,好奇地问:“是什么话?”   “自古红蓝是夫妻。你们看红发的茨木大人和蓝发的萤草妹妹是不是很般配?”   耳朵极灵的茨木童子听到了,忍不住啐了一声。不知道萤草有没有听见,反正就茨木童子的角度来看,她似乎脸红了。   姑获鸟抽出别在腰间的伞剑朝妖狐“飒”了一下:“你这狐嘴里真吐不出象牙。别因为萤草不理你,你就胡说八道。”   妖狐痛完后轻笑着想,谁知道是不是他在胡说八道?   山兔和座敷都注意到了妖狐这样的表情变化。同时在心里惊恐地想,难道妖狐叔叔很喜欢被姑姑打?为什么一边喊痛一边偷笑?      ☆、式神委派      萤草当然是听见了。她扬起下巴,偷偷瞄了眼茨木。觉醒后的他侧脸越加刚毅硬朗,线条利落,已经没有半点少年稚气。作为居于鬼族之上的气势,充沛的妖力让他显得强大,冷酷而霸气。健硕高大的身材令在他身边的萤草倍感压力。   已经很久没试过站在这么高大的茨木大人身边了。   说什么像夫妻的话,即使是玩笑也不应该说出来。她会害羞,也会羞愧。这位大人已经完全是只大妖怪,不是那个被她揍一下就没了妖力的小孩子。   如果一直待在一起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会感到无所适从。明明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妖怪,她却有这种想法,肯定是修行不够。要是能像姑获鸟那样泰然自若的面对就好了。   廊外的天空被晚霞染成了橘红色,有些许被风吹来的樱花花瓣在半空飞舞,慢慢飘落在水池池面,泛起圈圈涟漪。水面映着涟漪的艳丽晚霞,晃晃悠悠,视线被吸引进去,无法移开。   屋檐边沿挡住了黄昏的亮光,散落的细碎的光线折射在身上脸上,模样被昏开,看不清晰。   大概是看呆了,萤草忽地撞到前面的人后背上。晴明回过身,微微笑道:“怎么了,萤草?”   茨木跟着向她投去一记疑惑的目光。   萤草心里忽然忐忑起来。   之前在回来的路上,听他们讨论起茨木大人是否该跟他们一起出任务的事。最终晴明以他还没有合适的御魂强化能力,并不急于一时而终止。   现在晴明把自己和茨木童子叫到他的房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萤草脸色比刚才更红,连忙摆手说:“没事,晴明大人。我只是有些走神。”   晴明看着她局促的样子,抬手摸摸她的头就转过身推开屋门。   最后一个进屋的萤草关上门,和茨木童子分两边坐在蒲团上,看向已经坐到书案旁的晴明。屋内很昏暗,晴明在书案角点燃了烛火,室内瞬间通亮起来。   茨木童子不大想和晴明待太久,一坐下就直接开口:“有话直说,吾没有时间与汝闲聊。”   晴明很尴尬。他是做好面对暴脾气又不听人说话的茨木童子的准备,可心里还是侥幸地想,萤草带大的茨木童子应该也会有那么小丢丢像萤草般乖巧。   看来是他想多了。晴明对自己轻轻叹气,把刚刚做任务拿到的御魂从袋子里统统倒在书案上,摊开:“茨木,今天我们和萤草打了许多破势的御魂。有三星,四星的,你挑你喜欢的拿去。”   茨木童子瞥了眼书案上的御魂,不屑一顾:“吾乃罗生门之鬼,汝想用这些次品打发吾?汝不想见到明日的太阳了么?”   萤草听到后,委屈极了。小声的自言自语道:“不是次品,都是姑姑和大家辛苦打来的宝物……茨木大人真是……坏心眼……”   晴明的心像被一支离弦箭狠狠射穿般,阵阵刺痛:“茨木,你该知道,我……最近手气不大好。”   “是脸黑吧?”茨木童子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完全没在意晴明变得沮丧又只能强装微笑的表情。   萤草不满地瞪了茨木童子一眼,”茨木大人,你不要说那种话。你这完全不考虑别人心情的说法很不好。”   萤草的“这不好那不好”对茨木童子来说就是烦人的话,他从来没真的听进去过。大妖怪的尊严不容许他向比他弱小的妖怪低头。作为一个强者而言,不仅实力要强,说话也不能被人小瞧了。   萤草帮晴明说话晴明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说“直白”不就是拐着弯赞同茨童子木说他脸黑的事么?   明明他真的只是手!气!不!好!   “其实也有别的办法拿到好御魂。”晴明生无可恋般沉着脸说。   “是商町么,晴明大人?”萤草小心翼翼地探问。   难道晴明大人又想乱花钱?明明寮里经济不甚明朗。管理寮内大小开支的神乐大人还为此发着愁。   晴明瞅了眼茨木,说:“茨木,还记得你的断臂和断角怎么来的么?”   这件事已经久远得好像过了几个纪元,当时那种疼痛茨木童子早已忘记。可被砍伤时的屈辱恨意仍时刻缠绕在心,从未遗忘。   旧事重提不说,现世这个晴明居然也知道他断臂的来历,茨木童子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汝想说什么?”   “别误会。我只是想说,若你愿意的话,不如跟着神乐去做委派工作。听说最近五条渡口有妖怪肆虐,而那妖怪喜欢强大的女孩子……”   萤草的妖龄还小,听不大懂晴明和茨木之间的对话。但能明显感受到身旁坐着的大妖怪突然腾升起的强大杀意。气压在瞬间膨胀,萤草的呼吸变得困难急促起来。   她圆润的小脸憋得通红,两道月眉紧皱,不自然地握紧了手中的枫叶。   “茨木你别太激动,萤草会害怕。”   茨木的妖气在晴明这句话落地时消散不少。他目光投向萤草,萤草泪眼汪汪地回望着他,手中的枫叶几乎要贴到他耳朵边。   ……这分明是要偷袭,哪里像在害怕?   萤草不敢直视茨木童子锐利的金瞳,低声道:“……我没有害怕,晴明大人……我会习惯的。”   晴明怎会不知?怕是再过个几年她都不可能习惯。到底是级别相差太大的妖怪,不管萤草实力是否在茨木童子之上,论妖力他仍比萤草高出许多。那威压若是一般的妖怪,怕是无力承受吧?   萤草既然开口这样说了,晴明不好点破,继续之前的话题:“那妖怪身上带着许多珍稀的御魂,如果你接受的话,相信很快能独当一面。”   五条渡口……这个屈辱之地,有生之年茨木童子都不想再去。那时他虽回头报复了渡边纲,但断臂的恨意怎么也消不去。   更何况晴明的意思还是要他重拾旧业。   萤草看出茨木童子在生气。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朝夕相处得久了,即使茨木童子一脸面无表情,她也能大概看出他的情绪变化。   去做式神委派的工作是不是很困难?茨木大人会生气的话,应该不是件轻松的工作。萤草咬咬牙,向晴明毛遂自荐道:“晴明大人,我可以陪茨木大人一起去。”   晴明知道萤草想帮忙,可这件事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他把御魂挪到一边,问沉默着的茨木童子:“茨木,听了萤草的话,你怎么打算?”   茨木斜视着萤草,对这个小草妖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她凑什么热闹:“吾并没有答应接下这个委派工作。”   “真的么?我以为若是萤草跟着,你要受了伤还能有人帮你治疗。你不愿意去的原因是顾忌自己的形象问题还是不敢重回旧地?”   他堂堂鬼神天不怕地不怕,还怕区区一个五条邸?茨木童子不知这是晴明的激将法,心眼实打实,自然就上当了:“吾不惧任何东西。”   “那就这么说好了。具体的事项神乐会跟你们说明,期待你们的收获。”   茨木童子才后知后觉自己上当了。这时要对晴明再生气的话,不是说明自己刚才笨了一回么?   萤草暗自给自己打气,朝茨木童子笑道:“茨木大人,我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瞧着萤草那张可爱单纯,仿若不谙世事的小脸,茨木想说的话便咽了回去。   这一脸痴傻的小草妖是那种被其它妖怪吃掉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笨蛋吗?罢了,是时候让她见识见识鬼神的厉害,免得她还以为自己仍是跟在她身边受照顾的小孩子。   从晴明房间里出来,茨木童子缓慢走在前头,萤草轻踩着脚步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   走到水池那边的走廊时,坐在贝壳里照着小铜镜的椒图看到萤草,远远对她喊道:“萤草,过来一起玩呀!”   萤草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朝那头望了过去,是椒图在喊她。椒图身边还有在玩猜拳的首无和鸦天狗。   萤草还没回话,茨木童子便用眼神狠狠瞪向他们。椒图远远就感受到强大的妖气袭来,还带着些许杀气。她瞬间吓得手软,小铜镜一下掉到了衣服上,鱼尾恹恹垂下,无精打采。   首无和鸦天狗也感受到了那股妖气,身体下意识颤抖起来,不受控制。他们从自己的小世界里分神出来,同时望向妖气的来源——见是茨木童子,两人没了玩耍的兴致,急急向椒图道别后就迅速躲回房间去。   以前茨木童子豆丁那般小,没什么力量时,他们有偷偷嘲笑过他。如今茨木童子变成大妖了,做贼心虚的他们肯定跑得比山兔还快。   萤草看着首无和鸦天狗逃跑,知道他们逃跑的原因,却不知道怎么向茨木童子解释。只好装作没有在意般向椒图摇头:“抱歉,椒图。我和茨木大人还要去找神乐大人,你们玩吧。”   萤草却不知道是她自己想多了。茨木童子见那两只小妖逃跑了,心里很是得意。这说明他的地位和实力已经强到他们见到都要躲开的程度,是件好事。   总算不负罗生门之鬼,鬼神之类的名号。   弱小的妖怪匍匐在他们这些强大的妖怪脚下瑟瑟发抖,才是世界法则的正常走向。      ☆、女装大佬   萤草和茨木童子去找神乐说了晴明的意思。神乐并没有推脱,只说式神委派的工作没有想像中那么复杂,让他们放轻松就好。   萤草天生爱操心。虽然神乐大人说轻松,可对茨木大人而言这是他第一次工作。而且听晴明大人的意思,茨木大人其实并没有强大到哪里去,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如何是好?   自己的能力又很有限,她怕到时自己也帮不到什么忙。   一夜过去了,辗转反侧的结果导致萤草整夜没睡。早上起来眼圈下有淡淡的黑色。精神不振的萤草穿好衣服拿上自己随身携带的枫叶形武器,揉着惺忪眼睛出门找晴明。   晴明是个不睡到日出三竿都不会起来的人。今日他却出奇的早起,萤草来找他时,他已经洗漱好等着她了。   萤草仔细看清时,才发现他的屋里还有一张陌生的面孔。那是一个美人姐姐。   美人姐姐很高挑,长发服帖顺滑的披散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花纹繁复精细的衣服都裹不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长腿纤细笔直的从衣缝中隐约透出。柳眉弯弯,红唇艳艳,一双金瞳更是勾人心魂。   唯一遗憾的是她那纤纤玉臂只剩一条。右臂的衣袖空空荡荡,很是惹眼。但并不影响她的姿容,反而有种残缺的美感。   除了红叶姐姐,萤草从没见过那么绝色的女性。惊叹之余萤草感到困惑,莫非晴明大人又召唤出了新式神?况且,这位姐姐的眼神和茨木大人非常相像。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关系?   晴明见萤草很懵懂的样子,抬手拍拍女子的肩膀,带着些微捉弄的笑容问:“萤草,你看她是不是很漂亮?”   萤草怔愣地点头:“嗯。是晴明大人新召唤到的式神么?”   那女子非常不爽地紧皱眉头,厌恶开口:“汝在寻吾开心?”   声音虽高亢不少,但仍很熟悉。说话的方式也和茨木大人很像……诶,萤草捂住小嘴大惊失色道:“她……莫非是……是茨木大人?”   “哈,以前茨木经常变成女人的模样去欺骗人类。不过久行夜路必逢鬼,最后遭报应了。”   萤草带着不明所以和好奇的目光看向茨木。外貌已经与人类无异的茨木童子朝晴明握紧拳头,恶狠狠道:“汝不想活下去的话,吾不介意送汝一程。”   晴明意识到自己玩笑开过分了,便对萤草说:“萤草,你准备好了么?”   工作的话,萤草很有经验。所以她不明白这个“准备好了”指的什么。只是她目光仍不时往茨木童子身上投去——真是非常新奇的面容,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被她偷瞄让茨木童子很不自在。他不想理会二人,径自迈出门去。见他没停下来等她的打算,萤草也没时间细问晴明了,匆匆向晴明道别便去追茨木童子。   神乐和小白已经在阴阳寮外的小亭等他们。见到茨木童子的模样神乐也吓了一跳。知道是茨木童子后她还是时不时打量茨木童子,无法相信那个嘴欠又霸道傲慢的茨木童子会变女装出门。   茨木童子对变女装没什么明显的好恶,单纯是为了引人上钩的幌子。   千年前他虽时常变成美貌女子去迫害人类,可自失去右臂后他就不再变化。一来没了右臂会显得破绽百出,二来这也是他受了屈辱的证据。   为了不至于因恨疯魔,他决定不再变成那副模样。   然而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在人类的要求下变化出来。   寮里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式神跟着兴奋,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时候寮里来了个新式神,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当他们得知是茨木童子时,那一脸被喂了毒/药的表情,小白想想都觉得好笑。   神乐说今天的委派任务有点多,姑获鸟和雪女妖狐还有其它人已经先行出发了。她和黑白鬼使还有镰鼬海坊主他们要去比较偏远的地方,不能和他们一起行动。为了有个照应,她便让小白跟着他们。   被留下来的茨木童子,萤草还有般若,气氛一度很微妙。   小白打破这份微妙,说:“茨木大人的女装真是非常完美。要不是从神乐大人那里听说了,小白根本认不出来。”   “汝的狗鼻子是装饰么?”女装的茨木童子神态妖娆,姿势妩媚,说出来的话却非常刻薄尖酸。   被博雅经常叫成小狗已经让小白气得不行,连茨木童子都说它是狗,是可忍孰不可忍。小白跳起来非常凶恶地朝茨木童子吠道:“小白才不是狗,小白是血统纯正的狐狸!”   般若从后面猛地抱起小白捋它的毛发,带着几分撒娇的口吻追问:“喏喏,小白,难道我没有茨木大人那么可爱漂亮么?我觉得我比较可爱漂亮,你说呢?作为男性式神而言,一定是我比较可爱漂亮,对吧?”   看似没什么力道的拥抱让小白呼吸不上来:“咳……对,对的,般若大人你比较可爱漂亮。快放开小白,小白要喘不上气了……”   小白心里清楚得很,它要不这样说,般若大人可是会非常自然的微笑着掰断它的小脖子。   萤草怕他们打起来,立即转移话题:“对了,小白,我们今天去讨伐的是什么样的妖怪?”   般若听到满意的答案,很快松开小白又去观察茨木童子的女性姿容,一直烦着他问这问那。   萤草和小白还能隐约听到‘你变得那么顺手是因为有这癖好吗?变美的秘诀是什么?胸那么大会不会很重?’之类问题。   小白觉得晴明大人寮里的正常式神真是太少了。它靠向正常式神之一的萤草身边:“听说是个喜欢吃强大女子的妖怪。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请跟小白来,路上再与你们说明。”   被般若缠烦的茨木童子非常不客气地揍了般若一顿,把他随手丢到小白身上。   萤草对茨木童子动不动付诸暴力的行为很不赞同。但劝说多次都没什么效果,最后她只能付诸武力。奈何人家大妖怪不长记性……不,与其说不长记性,不如说是不屑理会她这种小妖怪的教训。   被砸到的小白一下子头冒金星的晕了过去。萤草一边给他们治疗一边忧伤地想,这样子真的能按时完成工作吗?   式神委派的工作有时间和条件限制,如果过时或是条件没达到的话,奖励都会大打折扣。   恢复精神的般若不再缠着茨木童子,换了目标去烦小白,让它当他的坐骑。小白当然十二万分不愿意,它那小身板哪里伏得起般若?   小白和般若走在前头打打闹闹,萤草担心茨木童子还在生气,就跟着他并肩走。万一他又要拿般若出气,她也好及时制止。   和女性茨木童子并肩走着有种新鲜而陌生的感觉。萤草能闻到他身上有很香的气味,似乎是一种花香。走路的姿势,还有一颦一笑的动作神态,简直和那些人类贵族小姐一模一样。   如若茨木童子不开口说话,绝对没人怀疑他是只男妖怪。   而且……萤草盯着茨木童子胸前那片波涛汹涌,蓦然脸红了。她又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胸前,内心不知怎的有丝复杂难言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萤草轻轻叹息了一声。   茨木童子注意到小草妖的脸很红,表情忽然变得扭扭捏捏。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却什么都没说。   萤草突然间猛地用力拍了自己两边脸颊一下,声音大到把茨木童子都弄愣住了。茨木童子看着她拍完脸后又用力地揉了揉,深呼吸一口气,眉间紧皱成“川”字形,嘴巴动了动不知道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他以前都没发现她是只反应如此有趣的小草妖。兴许是此时他这个高度和角度恰恰好发觉到也说不定。   萤草没注意到茨木童子在看她,依旧沉浸在自我反省中:“我怎么能用那种眼光看茨木大人?他一定不会喜欢人家夸他女装漂亮,身材还……别想了别想了,茨木大人不是那种喜欢胸/大的肤浅妖怪……可我好想问问茨木大人为什么要变得那么大……”   越往下说萤草的脸就越红。目的是自我反省,结果弄巧成拙,反而越说越往奇怪的方向偏。   还好小白适时回头向他们详细说明完成任务的时间和条件,萤草才断了那些奇怪的想法。   说到喜欢女性的妖怪,茨木童子只想到了他的挚友酒吞童子。可在现世中,酒吞童子是作为阴阳师的契约式神而存在,那么那个妖怪会是什么?   “茨木大人,你真的没关系吗?”快到达讨伐地点时,萤草见茨木的神色又凝重起来,不禁担心地问道。   “何故此问?”   “因为……之前晴明大人和你说了这里的事,你心情一直不好。如果茨木大人你真不愿意来的话,没有必要勉强自己。”萤草努力斟酌着字句,想要表达自己心里最想说的话。可说出来后总觉得完全体现不出她想帮忙的十分之一的心情。   虽然她不知道五条渡口和茨木童子有什么因缘,但是从他们简短的对话来看,这里和茨木童子那只断臂必然有关系。   “小草妖,汝爱管闲事的毛病该改改了。在担心吾之前,先让自己变得如吾等般强大吧。”   般若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内容,很是熟稔地搭上萤草的肩膀,眯着眼嘿地笑道:“可是茨木大人,草姐一直都比你强。你不是经常被草姐抽干妖力,弄得很是狼狈么?”   “般若,你不要这么说!”萤草轻嗔道。般若在惹人生气这方面真的是个天才。以后尽量不要让他和茨木童子单独相处。   茨木童子不知为何似乎没那么生气了,对般若这类似挑衅的话也不以为然。哼,弱小的妖怪也只有一张嘴厉害而已。   至于说萤草比他强大?   这不正是他变成女性,站在此地的原因么?      ☆、风神大人      八百比丘尼来找晴明时,带着久违的意气风发。   前些天晴明让茨木童子和萤草去完成式神委派的工作很顺利,收获的奖励也很丰富。   晴明抱着萤草交给他的金色御魂,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当即二话不说立即挑了当中最好的塞给茨木童子,还一脸悲壮。之后这几天时间茨木童子不是在结界屋待着,就是和雪女姑获鸟他们去打打副本。   在八百比丘尼来阴阳寮之前,三尾狐,凤凰火,鬼女红叶还有萤草和白狼正围坐在樱花树下的长形石桌边闲聊。   不知怎地说起茨木童子变成女性后的身材,然后话题一发不可收拾。   三尾狐晃着身后那红白两色的三条尾巴,尖尖的黑指甲轻轻扣着鬂边,媚笑道:“哎呀,论胸/部的量,我觉得我比较丰满。”   凤凰火微微拉了拉衣领,跟着开口:“可我看三尾狐你的和我的也差不多。说来博雅大人家的妖刀姬大人,她那胸/量也不小。”   闻此一言,白狼原来平静倾听的神色刹那阴沉下去。无论在哪个世界,她一直都很尊敬仰慕博雅大人。听凤凰火这么说,她心情颇为复杂。   论身材,自己自然比不过她们;论感情,博雅大人跟妖刀姬大人又朝夕相处,而她却……唉,她真的十分艳羡妖刀姬大人。   跟她一样表情黯淡下去的还有萤草。她双手支着下巴,水汪汪的蓝眼睛眨啊眨,带着些许委屈,懊恼又无可奈何的神色。   自己的身材瘦小,外貌就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怎么努力也不能再长高和变得更成熟了。胸量的话……比白狼还不如。   与她们相比,她是没半点能得意的地方。   或许她可以向凤凰火大人和三尾狐姐姐请教一下,让身体变得更成熟的方法。   鬼女红叶端着果盘,不停往嘴里塞蜜饯吃。对她们这话题的走向并不想过多干涉,也不打算参与进去。   三尾狐忽然把焦点指向鬼女红叶:“红叶你也别只顾着吃,一起聊聊嘛。”   “讨论这个有什么用?又不能让晴明大人爱上我。”红叶吐出一粒小果核,轻轻放到桌面的盒盖上,神色寂寥地说。   “红叶你别死吊在那个非洲人身上了,隔壁鬼王不是挺好。”凤凰火也往长桌上放着的果盘里捉了一把蜜饯吃。   “他?虽然痴情这点确实不错,可他那么爱喝酒却是个问题。我还是喜欢晴明大人这种温和儒雅的美男子。”说到晴明时,红叶的神色变得妩媚多情起来,十足一个恋爱中的少女模样。   “作为鬼王爱喝酒也没什么。”酒吞童子不爱喝酒就不能称作酒吞童子了吧?三尾狐不是很懂鬼女红叶的审美观。她们的晴明大人是个美男子就已经是个笑话,而且她从来没觉得他哪里温和儒雅。   ……大概是有那么一点吧,但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喜形于色的不定向性情。   “话说白狼和萤草你们就不要再沮丧了。我们这种天生的优势,你们沮丧也没任何意义。再说了,若是真心喜欢你们的人,又怎会介意你们胸/量的多少?”早早注意到二人表情的凤凰火原本没想劝她们。可在一起聊天,她们一直摆那种表情的话,这天就聊不下去了。   “不都怪三尾狐提起这个的缘故。”红叶嗔了一声。   三尾狐笑了笑,想说女人聚在一起,不是聊八卦和男人就是聊这些。还能聊什么?   哪知远远就瞄到八百比丘尼走进庭院的身影。她站起身朝比丘尼说:“这不是比丘尼大人么?许久不见了。”   凤凰火也跟着抬眼望了过去,凑到红叶耳边悄声道:“红叶,你情敌又来了。”   红叶气恼地瞪了她一眼,往嘴里塞蜜饯的手却没有停下来。   哪能称得上情敌?她只是晴明的式神,而八百比丘尼却和晴明一样是阴阳师。如果她是晴明,也会选择和人类的八百比丘尼在一起吧?   她的恋情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呀。   因为受过八百比丘尼家姑获鸟的关照,萤草连忙拍拍自己的脸蛋让自己振作起来,跟着起身相迎:“比丘尼大人,欢迎……咦,这位是?”   注意到跟着八百比丘尼后面还有一个人,几人的目光同时落到他身上。   白蓝渐变的长发看起来柔软飘逸,左耳的绿宝石耳坠在光线的投射下泛着莹莹绿光。胸前挂着一个与他打扮不大相称的布袋子,额上的角和身后的红色巨龙非常引人注目。   他的眼晴,和茨木童子的眼睛颜色很相像。   八百比丘尼转过头拍拍那身材纤细的男子,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他是我的新式神,一目连。你们别看他纤细瘦弱的样子,他可是个SSR!嗯?晴明他不在?我还想着带一目连过来跟他打个招呼。”   三尾狐到底是三尾狐,对于魅惑男人和剖析女人心理驾轻就熟。她轻笑道:“依我看你打招呼是假,来向晴明大人炫耀是真。比丘尼大人,不是我说。你这样子,难怪晴明大人不愿意跟你一起住。”   “三尾狐,你听说过什么叫短命之人死于话多么?一目连你说对不对?”   一目连温柔的勾唇微笑:“是的,比丘尼大人。”   八百比丘尼见到他笑,整个人有点恍惚。平时那堪比牛皮还厚的脸一下染上了两朵红云。   那个完全不懂矜持为何物,喜欢对晴明死缠烂打的比丘尼,居然在害羞?!要晴明看到了,一定会吃惊得连眼珠子都掉下来。   “只是,”一目连的声音非常好听,像潺潺水声,让人听着说不出的舒服。又像山谷里吹过的微风,让人沉浸,忍不住想一直听下去:“比丘尼大人你不该诅咒晴明大人的式神。大家都一样在为身为阴阳师的两位努力,你该友善些。”   一目连的几句话让她们心里像被蜂蜜灌了一般甜。几人立即达成共识——这个陌生的男性式神,跟其它的式神不大一样。   “一,一目连?我想起来了,是曾经的风神大人?”凤凰火忽然惊呼起来。   “风神”二字让一目连的表情有一瞬间黯淡下去,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原来的温柔笑意。   “那个堕为妖怪的风神大人?”三尾狐也听说过关于风神的故事。只是没想到面前的一目连就是那个故事的主角。   “都是那边的事情了。在现世的话,身份什么的并不重要。”比丘尼连忙打圆场,还十分细心地轻拍一目连的肩膀以表安慰。   白狼则礼貌地向比丘尼和一目连打招呼,还告诉比丘尼晴明的去向:“晴明大人和神乐大人去了博雅大人家,还没到回来的时间。”   比丘尼顺势接过话题,咬了咬指甲轻嗔一声:“来得不是时候吗?那算了,我也不止是来向晴明炫耀我召唤到一……”发觉自己差点说漏嘴,她急忙改口说:“我主要是想把一目连寄养在你们寮里。”   “寄养?”萤草一时没反应过来。三尾狐在她面前晃了几下尾巴,她才恍然:“是让一目连大人在我们寮里过夜么?”   鬼女红叶轻轻刮了萤草的鼻子一下:“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接着她看向比丘尼。平淡的神色看不出半分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端倪:“比丘尼大人放心把一目连大人在我们这里么?我们寮里狼多肉少,一目连大人处境会危险。”   萤草摸摸鼻子,颇不好意思。她眨着大眼睛端详一目连,不是很懂红叶说的狼多肉少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说没什么好吃的东西招待他?可这又跟危险扯不上关系。萤草兀自思考起来。   八百比丘尼一脸她早就看透了的模样,“ 你们这些女式神我确实会担心。可交给萤草的话我能放一百个心。萤草,麻烦你关照我家一目连了。小鹿男还在寮里等着我,晴明回来时你们跟他说一声,我先走了。”   “哎,可是比丘尼大人,我们作不了主……”白狼欲叫住八百比丘尼,但哪里叫得住?   比丘尼走路就像风那么快。   萤草也想喊住比丘尼,可声音刚从嘴边溜出,哪里还有八百比丘尼的影子?   被硬塞了照顾的工作,还没经过晴明的同意,萤草站在那里犹豫不决。   三尾狐和凤凰火却很自然的上前跟一目连搭起话来。白狼对红叶和萤草说:“那我去找晴明大人。”   目送着白狼整理好装束出门,红叶喃了一句:“她真是个笨拙的人。”想见源博雅就直说嘛。   “红叶姐姐,怎么办?”萤草认为她不能放一目连大人在这里和三尾狐她们闲谈,却又不知道该不该按照比丘尼大人说的做。   这位SSR大人与她所认识的某个大妖怪完全不一样。无论三尾狐和凤凰火说了什么,他总是温柔的微笑以对。   他曾经是风神大人么?为什么身为神祗的他会堕落成妖怪?   “比丘尼大人的话晴明大人都没办法反驳,何况是你?别想太多,带他去便是。呵,看来今天的闲谈到此为止了。”   说是闲谈,无非就围绕胸/部的话题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萤草听红叶这么说,略略点头,向一目连走过去。   再怎么温柔,他还是一个SSR级的式神。萤草和他说话时,下意识就放低了自己的身段,声音怯怯:“一,一目连大人,请这边来。”   三尾狐和凤凰火听到萤草的声音,彼此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对一目连说:“一目连大人,你别看小草她是个R级妖怪,她可是我们寮里的顶梁柱。”   “若你被人欺负了,大可以找萤草帮你出气。”三尾狐附和道。   “是么?”一目连望着萤草,没有任何不屑和轻蔑的目光。他笑:“请多多指教了,萤草。”   他的笑容让萤草的心脏突地蹦蹦跳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宗旨,就是要慢慢搞事情~~   ☆、示好      萤草带一目连去结界屋的路上,怀揣着不同于与茨木童子一起时的紧张。她时不时偷看身后的一目连,却被他发现了。   他对她回以温柔笑意。萤草迅速羞赧地低下头,假装自己并没有在看他。   他也没有戳破萤草这小动作,自然而然的问:“萤草阁下,是否有话要问我?”   被一个SSR的式神称呼“阁下”让萤草受宠若惊:“一目连大人,请叫我的名字吧。我跟大人你们不同,只是个很弱小的治疗妖怪。叫我‘阁下’的话,实在是折煞我了。”   一目连被她谦逊的态度逗笑了,他摸摸身后的红龙,说:“那你也不必称呼我为‘大人’。不是会很拗口么?而且这样才公平。”   “那怎么可以?若是你觉得拗口的话,我叫你连大人。那个,连大人……”   一目连没有强迫别人的习惯,认真听着她的话:“什么?”   “你身后的是你的守护龙么?我们晴明大人他也有一条白龙,是晴明大人的专属宠物。”   一目连摇摇头,神色有些落寞:“不,它是我朋友。一直陪伴着我的老朋友。”   萤草带着几分羡慕的口吻说:“真好。”   “你只想问这个么?”   “啊!”萤草不好意思的用一只手搓揉着衣角,“其实对你曾经是神祗的事有些在意。”   “是么?”   他的表情仍微笑着,可萤草却觉得他的笑容里透出几分悲伤。萤草心想是不是她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不知不觉已经站在结界屋的门前,萤草十分歉意的说:“是我的问题逾越了,连大人你无需放在心上。”   一目连欲言又止时萤草已经打开结界屋的门。她转头对他说话,一目连缓步跟了过去。   他的事,等下次有时间再对她说吧。   萤草本以为一目连会生气,可他并没有。萤草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对自己因好奇而想探寻别人过去的做法感到羞愧。   不过,萤草还是第一次觉得和SSR的大妖怪相处是件愉快的事情。   可惜美好的时光总会突如其来被打断。她和一目连并肩走到结界屋中心时,很快听到茨木童子的声音。   “小草妖,汝去了哪里?吾正无聊,来与吾打打架。”   除了他之外,结界屋里还有已经被他打晕在地上的几个N级式神和缩在一边瑟瑟发抖的达摩。   “茨木大人,你怎么又欺负赤舌他们了?”萤草恼怒地责怪道。   然而在茨木童子眼里,她的恼怒就像小孩子撒泼般不值一提。只是……很快他注意到了站在萤草身边的面生式神,他挑眉指着一目连问萤草:“他是何人?”   萤草先是给赤舌他们治疗好,才向茨木童子介绍一目连。很自然把茨木童子那句找她打架的话忽视掉了。   得知一目连是个SSR,身后还跟着一条看起来不弱的红龙,茨木童子摩拳擦掌要与他比试一番。   萤草在旁边劝道:“茨木大人你不可以找客人打架。”   不等茨木童子回话,萤草犹带歉意地对一目连低声说:“连大人你别在意茨木大人的话。他脾气不好,又爱欺负人,可都是些无心之举,你请见谅。”   一目连柔声回道:“我并没有在意,你大可放心。”   “连大人果然很温柔呢。”   见萤草和一目连相处的气氛十分融洽,两人眉目传情的样子让茨木童子不知怎地突而生起一股怒气来。   他蹬蹬几步挡在萤草和一目连中间,高大的身影瞬间把萤草的存在淹没掉。他睥睨着一目连:“废话少说。汝身为SSR却不敢与吾比试么?”   茨木童子身上散发的妖力十足,眼神犀利。萤草被他强大的气场吓到,愣在原地半晌不敢言语。   在一目连还是风神时,曾听闻过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的事。身为妖怪的他们若不破坏神祗守护的地方,那神祗与妖怪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而如今归为同类,一目连并没有起冲突的意思。况且,他摇头微笑道:“抱歉,我不喜争斗。唯一懂的,就只有守护同伴这种小事。”   他的话让茨木童子怔住了。茨木童子不大相信这些话是从一个SSR口中说出?萤草已经回过神,拉住一目连往到一边去:“连大人,你无需理会茨木大人,我会看好他的。”   虽然她也明白,现在的茨木童子她哪里看得住?   茨木童子听到萤草的话更加不悦。他抬手捉住萤草的手,声音低沉:“小草妖,吾一只手就能捏死汝,居然还要逞威风?”   萤草被他捉住的瞬间有片刻战栗。很快她勉强自己镇定下来,皱眉说:“茨木大人,虽然你现在是装备了高级御魂,可……那些都是散件,根本起不到什么重要作用。”   再说,他本来就只剩下一只手了呀。   闻言茨木童子明显很吃惊,瞳孔有些微的收缩。他挑眉,声音很是严肃的让萤草重复一遍她刚才的话。   他的样子很骇人,萤草不敢再说。一目连见状,十分好心的帮她重复了一遍。茨木童子嚣张的气焰顿时消了下去。   然后他带着满脸怒气阴沉地缩到角落去了。   被他忽然的样子弄得不安纠结的萤草愣愣看他蹲墙角去,不知怎地,忽然心生内疚。   一目连说:“似乎是我让茨木阁下不高兴了。”   萤草担心一目连会自责,着急道:“当然与连大人你无关。可能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萤草懊恼地低下头去。   一目连见她自责,揉了揉萤草的头,“茨木阁下应该不会与你计较,你不必难过。”   温柔的动作让萤草心里暖暖的。他的动作和姑获鸟还有晴明一样,很轻柔,而且带有点疼爱,让萤草很受用。   受重视的感觉,大妖怪是不会懂的。   特别是被一个SSR,还曾经是神祗的妖怪重视,内心的满足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只是对一目连的这句话她并没有肯定。茨木大人的脾性她最清楚。现在肯定在闹别扭,怎么可能不计较?   她招呼着让一目连到结界屋视野比较好的地方坐下,便去找茨木童子。   眼前突地有道身影出现,茨木童子并没有在意,依旧盘腿坐着,一脸郁闷。   “茨木大人……”萤草怯怯喊他。   他微抬起头,目光森然地盯着她。神色嘛,仍是一副像萤草欠了他一千八百万没还似的凶样。   萤草讨好般对着手指,“茨木大人,你不是说要打架么?若不嫌弃的话,我能跟你打吗?”   好呀,主动跑跟前来送死……茨木童子心里愤然,转念又想不对劲。那个胆如豆子小的草妖竟然主动找他打架?   这很不对劲。   还是说……她知道他身上那几个御魂不济事,所以变得毫无忌惮?呵,那她就大错特错了。即使他没有成套的御魂加成,他也不会比小草妖差。   “小草妖,汝会为自己的话后悔。”茨木童子霍然站起身。一扫之前的郁闷神色,抬手扬眉,衣袖簌簌,很是傲慢。   看来心情是好了些,萤草低低笑了一声。   茨木童子与萤草打架的结果自不必说,萤草为他治疗时他还哼唧着下次一定会打赢她。萤草认真虚心地听着,时不时点头。   他说得对,她不应该动不动就抽干他的妖力。可她也没办法,那都是御魂效果。而且她这一套‘狰’御魂是晴明花费了许多精力和金钱才凑成套给她用,她一直很爱惜。   下次,她尽量再控制一下,别总是把茨木大人打晕。   茨木童子虽然嘴上不饶人,但相处久了,找萤草打架的次数多了,自然知道,萤草并非外表看起来那般柔弱。   在他心中划分的强者等级里,她勉强可以算进来。不过要他亲口承认这点,是件难事。   一目连和赤舌他们就在旁边看两人打架,赤舌还负责起解说来。战斗结束得很快,一目连担心被萤草打得全身是伤的茨木童子的状况,萤草已经在茨木童子边上为他施展治愈之光了。   “连大人,你看我们的草爸爸是不是很厉害?能打能治疗,试问整个平安京有哪个妖怪做得到?”   一旁的涂壁不识趣地插口道:“海坊主大人也能打能治疗……”   赤舌很快截住他还没说完的话:“但海坊主大人长得有碍观瞻。”   涂避想想也是,便闭嘴了。   “草爸爸?”一目连不是很明白那么可爱善良的小姑娘怎么被叫了个这样的称呼。   见一目连有兴趣听,赤舌无不自豪地把萤草的“英勇”事迹拿出来炫耀一番。没听前因的人要听了去,还以为是他的英勇事迹呢。   有结界卡加成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已经被治疗好的茨木童子比萤草他们先出去。萤草看着他急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他那么着急要去哪里。   心下腾生出一股不安的心绪。   已经被白狼叫回寮里的晴明正坐在自家庭院下和来串门的博雅,还有他带来的大天狗和酒吞童子喝酒。之前在樱花树下闲聊的鬼女红叶她们就被晴明使唤着跳舞助兴。而神乐大概是因为年纪小,被他们遣去睡觉了。   鬼女红叶的枫叶舞艳绝一方,自然出彩。凤凰火和三尾妖要跟着鬼女红叶起舞也并无难处,只是苦了整日只知修行的白狼。   她本想向晴明推托,博雅正好看向她,还夸赞她不仅弓道厉害,连舞蹈也通晓,实在博学。这脑袋一热就顺势上了。   手脚笨拙地跟着红叶她们舞动,再注意到博雅疑惑的表情,她简直糗得想去死。早知就应该坚持拒绝,也胜过此时此刻的不尴不尬。   茨木童子可没闲心理会这些。远远看到晴明就骂道:“晴明,汝这可恶的蝼蚁!还不赶紧给吾重新买套新的六星御魂,休想用那些散件打发吾!”   眼前突地一亮。   那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挚友,最崇拜的强者,无上的鬼王,酒吞童子吗?!      ☆、四角关系      博雅瞧见晴明家的茨木童子,很是熟稔地揽过晴明的肩,举起酒盏爽朗笑道:“有些时日不见,你家茨木看着能跟我们家那位相提并论了。哈哈,幸亏我今日没带他来,”博雅目光落向已经脸色微变的酒吞童子身上,继续笑:“不然就有大戏好看了。”   不等晴明接口便听到茨木童子欣喜若狂的声音:“吾友!”他喊着酒吞的名字快步走来,早已忘记了找晴明算账的事。   正一边喝酒一边痴迷地欣赏红叶跳舞的酒吞童子见到茨木童子就欲哭无泪。好不容易摆脱了自家那烦人的茨木童子,还能见到朝思暮想的红叶,心情别提多愉悦。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可恶的晴明寮里那个茨木童子没出去!   大天狗在边上显得很仗义地开口:“之前忘记说了,晴明家的茨木童子以前向我打探过你的消息。我那时没有告诉他你的存在,我是不是很有义气?”   义气个屁!打鬼王时不都已经见过了?现在还说以前做什么!   酒吞童子身后的鬼葫芦咕隆一声,呲着尖牙的嘴一张一合,似要动粗。酒吞童子猛地灌了一口酒,很不是滋味的接口:“可你没告诉本大爷他还在寮里。”   “不过是个算不上厉害的茨木童子。你若嫌烦,我出面挡就好,何需特地知会你?”   酒吞童子无语地直盯着大天狗骄傲的样子,无奈极了。   在茨木童子快要靠近他的两米远,酒吞童子伸手挡住他欲靠近的身影,一本正经的讲规矩:“茨木童子,一本大爷不会与你打架;二与本大爷保持一丈远的距离;三喝酒闲聊可以,别的一律免谈。”   原本有意喊他打架的茨木童子闻言脚步顿时停下。   他才认真的观察起酒吞童子的样子——他似乎比以前因红叶为晴明自毁身价而怨恨无奈,只能整日饮酒度日的模样要好得多了。   又联想到此地不是原来的平安京,处境再不复以往。   他轻笑,竟自席地而坐:“好,吾友的话自然有理。只是挚友毕竟是挚友,这层关系汝不能忘记了。”   没料到这个茨木童子如此爽快,酒吞童子还有些惊讶。呵,只要不像自家茨木童子那么粘人,什么都好说:“如果你不烦本大爷,那当然还是挚友。”   本来晴明,博雅还有大天狗都以为会来一出茨木童子死缠酒吞童子不放的戏码,哪成想居然就这样一笔带过了,不免心生失望。   红叶她们这时也跳完舞回来坐好。   酒吞身边特地空了个席位给她,想与她亲近亲近一番。哪想红叶就挑着晴明身边的空位坐下,还十分柔媚地倚靠在晴明肩上说:“晴明大人,我来为你倒酒吧。”眼睛自始自终都没朝酒吞童子那边望过去。   虽然现世与曾经的世界不同,可晴明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他情敌的事实却没有任何改变。酒吞瞧着两人亲昵的模样就气闷,偏又不能闹起来。   晴明就尴尬万分了。他不是不知道酒吞童子对红叶的心意,也不是不知道红叶对自己的心意。再加上还来了个茨木童子,这场面就……   博雅和大天狗还有三尾狐凤凰火她们乐得看戏,也不多说什么。这四角关系在他们看来火光四射,很是有趣。这时要再加上个一直喊着和晴明合寮而住的八百比丘尼,那就更精彩了。   白狼坐在博雅身旁,紧张不已。刚才跳舞的时候出了不少丑,她担心自己在博雅心中的形象会变得没那么好,忐忑不安极了。然而博雅只顾着喝酒看戏,并没有过问白狼刚才的失态之事,白狼这才松了口气。   茨木童子向酒吞童子敬酒时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红叶和晴明身上,顿时觉得红叶比以往要来得令人生厌。他撤了酒盏,对红叶说道:“红叶,汝与吾来比试比试?”   红叶只顾看晴明,当然不理会茨木的挑衅:“我不与粗鄙之人比试。更何况你是SSR,难道要欺负我们这些SR不成?”   酒吞童子跟着数落茨木童子:“你别挑事。何必欺负红叶一个弱女子?”   本来就视红叶为眼中钉心中刺,哪里能一下就与她和平相处?现下酒吞童子还为她说好话,茨木童子心中当然愤愤不平。   既然动不得红叶,那他言下之意就是说可以欺负晴明了,对吧?   刚好新账旧账一起算,茨木目光恶狠狠瞪向晴明。   晴明真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苦着脸向博雅求救。   博雅怕他们这样大眼瞪小眼下去白白浪费喝酒赏花的好时光,遂说道:“不如让大天狗和茨木童子切磋一下?明天的协战你不是说会带茨木去?现在正好热热身。”   大天狗没什么意见。他很享受与强者的对峙,并没有多加推辞。茨木童子正憋着一肚子气正愁没处发泄,自然不加思索地答应下来。   以前这大天狗还小看过他,今日定叫他知道知道有着“鬼神”名号的罗生门之鬼的厉害。   ******   迷迷糊糊中听见小草妖的声音,软软糯糯,像有羽毛拂过心头,酥/痒难耐。   茨木童子幽幽睁开眼晴,撞见萤草凑近面前的小脸,还有丝探询的好奇。他沉着声音问:“小草妖是想主动喂给吾吃么?”   听到茨木童子的声音,萤草吓了一跳,连忙退开。神色殷切:“茨木大人,你终于醒了。”   茨木童子闻言一顿,坐起身查看四周。   他什么时候回到自己的屋内了?刚才明明还在庭院和大天狗切磋来着?他从窗外望去,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微风从窗口吹来,还夹杂着几片花瓣和香气。   “小草妖,吾怎么在这里?”   萤草知他会问,坐在他身旁解释说:“之前你和大天狗大人切磋,你的御魂没他好,星级也不够他高,结果输了。大概是妖力流失太多和酒气上身,你跟着晕倒了。刚好我从结界屋出来,晴明大人就让我带你回屋治疗,结果你一睡,睡到了现在。”   这么说来他不是在酒吞单子面前丢尽脸了?而且那个大天狗以后说不定还会拿这件事嘲笑他。想想都觉得很可恶!   见他的脸色很不好,萤草又轻轻唤了他一声,担心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汝一个人带吾回来的?”茨木童子听到萤草的声音不再乱想。想到是她带自己回来,他不大相信的上下多瞧了萤草几眼。   以她这么娇小的身段,可能吗?他又不是以前那个小团子。   萤草点点头,笑了笑又说:“茨木大人你并没有看起来的重呢。”   ……茨木童子愣愣看着她笑靥如花。心里不禁腹诽,他并非是看起来不重,而是她力气太大了。   他又接着问:“那吾友呢?”   “跟博雅大人回去了,临走前还叮嘱我要好好照顾茨木大人你。对了,晴明大人还说明日带我们一起去斗技场,你早些休息。”   这么说来酒吞童子还是挺关心他的嘛。   哼,不提晴明倒罢,一提他就来气。茨木童子闷声道:“没用的家伙,连个成套的御魂都拿不出来,害吾在吾友面前输给了大天狗。这些且不提,那么久了也召唤不出吾友来,简直是个废物。”   听他越说越难听,萤草打断他的话:“茨木大人你不要这么说晴明大人。他把你召唤出来可能已经花光了欧气,所以这段时间都召唤不到什么好式神。你不知道,他听说比丘尼大人召唤了连大人后,脸色有多难看。还向博雅大人抱怨了一个晚上。”   说完又觉得自己人轻言微,他未必会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不如说,他从来就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萤草从身后掏出一整套的破势御魂递到茨木童子面前,说:“虽然不及六星的御魂好,但这几个五星都加满级了,希望茨木大人你用得上。”   她的手又小又白,捧着金边闪耀的御魂泛着莫名好看的光泽,茨木蹙眉问:“汝从哪弄来的?”   萤草低下头,揉着衣袖角,扭捏的说:“我知道你的御魂都是散件,于是从之前打来的那些御魂里挑了一套能用的。可是怕你嫌弃,才没拿出来。”   茨木童子冷眼看着她,“那为何又拿出来了?”   “明天不是去斗技么?若是茨木大人受伤的话,我会难过。”要是她说怕晴明难过心疼,茨木童子可能会故意让自己受些伤。他对晴明的态度向来不好,还总喜欢与晴明唱反调,萤草是知道的。   奈何他当他是宝,他却当他是草。   萤草这人向来友善,对谁都笑脸迎人,又爱管闲事,所以茨木童子对她的说辞并不怀疑。只是看不起她明明是强者却习惯站在弱者的立场处事待人的软弱。   茨木童子接过御魂,“即然小草妖要向吾献殷勤,吾便接受了。”   见他接受,萤草才算真的安心。她起身说:“那我就走了,茨木大人你好好休息。”   茨木童子突然拉住萤草,稍一用力就把她拽回跟前。萤草显然没料到他有此一着,被拽过去时一个没站稳就直直撞到茨木童子的胸口上。   他的胸膛虽然有血有肉,可在萤草的感知里却像铁块一样硬,撞得整张脸都在疼。   “汝想去哪里,吾还有话要问汝。汝还怕吾吃了汝不成?”   对于“吃与被吃”这个话题萤草是能免则免。她揉着脸坐好,不知道茨木童子还想问什么。   “汝与那一目连是什么关系?”      ☆、任性      晴明带萤草和茨木童子还有一干式神出门时就隐约觉得他们两人不大对劲。   神乐带着妖狐姑获鸟桃花妖还有海坊主他们这些老牌些的式神去做委派工作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就算觉得奇怪,晴明身边也没个能及时商量的人。   平常茨木童子和萤草出门时,都会非常默契的茨木童子走在前面,萤草则静静跟在他身后。今日去斗技场的路上茨木童子依旧走在前面,而萤草却离得他很远,和慢悠悠的椒图一起,差不多走到了队伍的最后头。   他禁不住问走在他身边的吸血姬:“吸血姬,你看茨木和萤草是不是很奇怪?”   吸血姬只是看了晴明一眼,摇摇头。   他猛地砸了一下自己脑袋,喃喃道:“我做什么问吸血姬?她那么孤僻,怎么可能知道?”   吸血姬瘫着脸,晃了晃翅膀:“我都听到了。”   晴明干咳两声,好言哄了她几句漂亮话。吸血姬其实并不在意,所以他的哄骗基本是在浪费口水。   身前身后的山兔镰鼬属于聒噪的类型,晴明若问了他们还不搞得全寮皆知?而座敷心眼实,肯定也不会知道些什么;虽然还有般若在……但他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再怎么也不能去问他。   憋着一肚子疑问的晴明本想问萤草本人,奈何已经走到了斗技场外。   博雅他们已经等在那里了。一见晴明,他搭过晴明的肩膀劈头就说:“我知道你带茨木童子来,所以我就不带我家那个了,免得像上次那样吵起来。走走走,今天让我好好欣赏一下你家茨木童子的厉害。要是打赢了顺道去酒街庆祝庆祝。”   晴明摸着自己的口袋,嘴角抽了抽:“我没钱。”   博雅哈哈大笑起来,“你还是老样子那么穷。要是打赢了,我请客。”   晴明立即喜上眉梢:“这可是你说的。”然后转头对自家的一众式神说:“大家记得卖力点,一定要赢下来!”   众式神怏怏回应,并没什么士气——晴明给的装备能厉害到哪里去?能打赢才怪!!就连平时会为晴明的话打圆场的萤草都显得心不在焉的样子。   晴明自讨没趣,十分丧气地跟着博雅进了斗技场。   除去茨木,博雅家的大天狗,妖刀姬,还有一目连和酒吞童子都来了。见到一目连,晴明家的茨木童子没来由去又是一肚子火。害得与他正好对上视线的一目连莫名其妙,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大佬。   萤草见到一目连也感到有些尴尬。倒不是与这位大人有什么关系,只是由此及彼,想到了另一位一目连大人。想到另一位大人后就跟着会想起昨天茨木童子问她的问题。   萤草其实也没说什么让茨木童子生气的话。只说与一目连变成了好朋友,还称赞了一目连几句。茨木童子突然就生气,还把她赶了出去。   萤草因为被他忽然的转变态度吓到,从昨晚到现在都不敢轻易再去招惹他。   好端端的她哪里知道他生什么气?她认为自己并没有说什么惹人不快的话。   所以这一路就这么尴尬的来了。   察觉异常的大天狗凑到酒吞童子身旁问:“茨木童子是怎么了,看起来在生气?见到你都不扑过来了。”   眼瞅着晴明又没带他喜欢的红叶过来,正失望着的酒吞童子听到大天狗这么说,自然求之不得:“他不来烦本大爷就好,管他如何。”   闲谈的时间并不多,很快协战就开始了。   其实这个斗技实质上是式神之间的比武切磋。从斗技中能大概知道自己式神的力量如何,又能直观式神的作战潜力,还能更好的安排式神之间的团队合作。   对面的阴阳师一进来就被先在这里等着的晴明他们的气场震住了。倒不是因为他们很厉害吓到了对面,而是茨木童子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让在场的各位都感到不自在。   不能上场的晴明和博雅坐在观战席上看着。   博雅也发觉到气氛不对劲,他悄声问晴明:“你家茨木童子是怎么了?”   晴明欲哭无泪:“我也想知道他怎么了。”   隔壁观战的两个阴阳师也在窃窃私语,似乎在讨论晴明家那位奇怪的茨木童子。   而晴明家那位奇怪的茨木童子因为在生气,所以表现非常好。虽然带的是五星破势御魂加成,但每次轮到他都出暴击。   萤草今天也沉迷输出,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治疗式神。特别是茨木童子出暴击,她都会跟着出暴击。而且比他的攻击力更高,还不用座敷童子卖命续火给她用。看样子像是在和茨木童子较劲。哪怕大家都只剩下一点妖力,受了不少伤,她都当没看见。   但实际上,跟她较劲的是茨木童子。萤草出了暴击的伤害指数比他高,心高气傲的茨木童子见状,本来就在生萤草气,又怎么能被她比下去?   这下好了,人家萤草就算被打还能自己回血,可他被打却只能屈辱伴着血泪一起默默吞进肚子里。乍看之下没什么,可被打的次数多了妖力和血量的流失就多,好几次都快被逼退场。   作为输出型的式神妖力虽然充沛,可血量没有辅助型的式神高。另一个输出型的大天狗也快熬不住了,对着萤草喊:“喂,萤草,你别光顾着打人。我们这一排都快不行了。”   萤草也不想只顾着打人,可一没留神就叮人叮上瘾了。萤草诺诺地应了声,说下次就治疗。然而没等到下次,大天狗就被对面的吸血姬打掉最后的血量直接退场。   与大天狗同一排的茨木童子见大天狗退场,恼怒地转过头挑眉看她,神色阴枭:“小草妖,还不快点奶吾!”   茨木童子之所以会说“奶”这个字眼,是之前从晴明和博雅还有比丘尼他们聊天时听来的。好像说所有治疗型的式神都被现世的阴阳师称为“奶妈”。   不大懂他们阴阳师称呼式神为“奶妈”是个什么道理,但听着却完全没有别扭的感觉。甚至潜意识里觉得这个称呼还蛮贴切。   萤草在现世的阴阳寮里也待过那么久了,自然知道“奶妈”这个称呼。听到那有些古板的茨木童子说这话,她显然有些吃惊。   吃惊之余就下意识抬起手中的枫叶施展治愈之光。   已经陆续退场的几个式神见状,神情皆复杂不已。   博雅戳了戳晴明,表情很纠结:“晴明,你家萤草怎么只给茨木童子治疗?”还是他一开口就立即给他恢复血量了。   要不要这么明显的厚此薄彼啊!   晴明刚还觉得那两人气氛奇怪,现在看来倒不是那么回事。他耸肩无奈道:“这也不能怪她。茨木是她一手带大的,总是要偏心点的嘛。”   ”一手带大”几个字听着别扭,可晴明这形容又毫无差错。   “你千万不要在茨木面前这么说,他会翻脸。”博雅提醒道。   晴明又不傻,自然知道不能在茨木童子面前这么说。他是个傲慢又毒舌的SSR,要当他面这么说,以后自己别想有好日子过。   在茨木童子的眼里,即使他的的确确是萤草带大的,可说出去还是会很丢脸。毕竟作为一个SSR式神却被个R级式神带大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大天狗才更郁闷呢。虽然他对萤草的态度前后判若两人,但对她尚算客气,也没对她做过什么过分之举。   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如此睚眦必报。   萤草不自然地身后一凉,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背后死死盯着。   比大天狗更早退场的吸血姬一直很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场上的局势。   之前大天狗与晴明家这位吸血姬谈论过睡觉问题,对吸血姬的态度还算温和。他主动向吸血姬搭话:“吸血姬,怎么一直不说话?”   吸血姬看了看他,良久才说了一句:“无话可说。”   “……”这是不想聊下去的节奏啊,大天狗一时无语。   吸血姬见他面露尴尬,半晌才幽幽地又说一句:“你的问题解决了吗?”   幸好不像是讨厌他的样子:“……还没有。”   “不然你问问鸦天狗?”   鸦天狗和大天狗虽然都是同属天狗科,勉强还沾点亲戚关系。可两类妖的地位和力量都是天差地别,平时甚少往来。   大天狗翘着手思索片刻才说:“问过了。”   吸血姬定定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没什么建设性。”想起他那句‘我睡觉很自由,反正有面具挡着不怕会丢失形象’就想让他滚远点。   晴明只盯着场上的萤草和茨木童子,若有所思的样子;而博雅的注意力却被大天狗和吸血姬吸引过去了。   因为有博雅家那几个厉害的SSR级式神坐镇,他们最后还是险赢了。博雅很大方的履行承诺,请他们去酒街吃吃喝喝。   萤草是草系妖怪,对酒没什么抵抗力,所以就没跟着去。茨木童子见萤草不去,他也不想去。连酒吞童子主动邀请他,他都拒绝掉了。   见此情景,晴明的心思更加百转千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萤草:茨木大人不是在生我的气么? 茨木童子:吾什么时候说过吾在生气? 萤草小声喃喃:明明就是在生气……还斗气 茨木童子壁咚:所以为什么不奶吾? 萤草吓了一跳,脸红:已经奶了…… 茨木童子得意地凑到她耳边:以后不需吾说,汝都要主动点。 萤草心里不忿:这妖真任性,脸皮还厚!   ☆、开窍      难得博雅请大家一起去酒街,不去白不去。晴明虽然记挂萤草和茨木童子的事,但还是让他们先行回去,自己带着其它式神去喝酒。   萤草和茨木童子又单独呆在一起了,萤草心里仍是惴惴。她无法理解茨木童子。是他先生气,又是他先向她搭话,最后还效仿她,不跟着一起去喝酒。   回阴阳寮的一路,茨木童子走威风凛凛地在前面,萤草望着他的背影,思绪万千。   不料途经商町时他突然回头,语气傲慢地对萤草说道:“小草妖,跟吾来!”   萤草被他这么一喊,心脏猛然缩紧,差点以为要停止跳动。她不明所以地注视着茨木童子好看的侧脸,怔怔无法言语。   见她像傻子般杵在那里,茨木童子朝她走过去,气势逼人地牵起她的手,语气铮铮:“愣着做什么,不是让汝跟吾过来么?”   他左手握过萤草的手,一瞬间灼热而充满力量的温度让萤草有片刻刺痛。她的手在他掌心中显得莹白如玉,小巧精致。   他说话很冲,语气也算不上友好。可萤草听他的意思似乎是要与她和好。   还是很莫名其妙。   她不习惯的挣扎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话:“茨,茨木大人,请放开……”   茨木童子像没听到她这噤若寒蝉的话语,拉着她就直奔商町。   小草妖的手软软的,有些冰凉,握着很舒服。他很满意这种舒服的触感,并没有放开的打算。   “再废话吾要生气了。”   可你明明已经在生气了,还不知道气的什么!萤草嘟着嘴,实在想不透这个大妖怪到底有什么打算?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想跟她和好,完全没有章法。   被拉住的萤草只能跟着他,最后实在忍不住问他想做什么:“茨木大人为什么要来商町?之前我也说过商町是危险的地方。”   “有何危险?”   “可晴明大人说……”   茨木童子简洁明了地截断她的话:“那是他自制力差。”   “……”他说得很在道理,萤草无法反驳,只好换了话题:“茨木大人要带我去哪里?”   茨木童子没有说话,牵着萤草的手就直往商町的皮肤屋去。   萤草对皮肤屋尚算熟悉。再怎么说她之前也在这里为茨木童子买过一套衣服。只是不知道这次茨木童子怎么会想到来皮肤屋?   难道他已经讨厌自己送的那套衣服,打算退掉么?萤草被自己忽然的想法震到。若真是如此,她绝对会很受伤。   茨木童子才没心思注意她纠结的想法,进了皮肤屋就直奔柜台,指着摆在橱窗边的一套衣服对店主说:“吾要那个,快点弄好。”   那是一套非常好看的女式和服。似乎是为了迎和现世下所谓的时髦,在正统和服的基础下剪裁出别致的线条,修改了裙摆的长度,还装饰上不少华丽精致的饰物。   店主哪见过有人来买东西像来砸场子似的,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就接收到茨木童子想揍人的眼神。   他慌忙开口:“好的好的。客人,我内屋还有未拆封的全新套装,您稍等一下。请问您要多大尺寸的?”   萤草打量完那套漂亮的衣服,跟着心想他这么着急带她来买衣服,是不是准备送给哪位女式神?   又因为他没有钱的缘故,所以才叫她跟来付账?   他,又会把衣服送给谁呢?   萤草心里不知怎么的没来由去感到一丝难过。   茨木童子毫不迟疑地抬手指着分神中的萤草说:“就按照她的尺寸。”   店主仔细端详了萤草一圈,点头哈腰地回身进了内屋拿衣服。   萤草猛然仰头看他,一脸诧异。   茨木童子看到她错谔意外的表情,很是满意。他神色飞扬:“汝有意见?”   萤草僵硬的摇头,小声问:“茨木大人,你……要送衣服给我么?”   “不是送,是给。”   闻言,萤草内心深处那一丝莫名难过瞬间被抹消了。她是不知道“送”与“给”之间有什么差别,茨木大人会主动献宝已经是非常稀奇的事了。   店主很快拿出一个描满花纹的盒子放到柜台上。他把盒子打开,让茨木童子验货。茨木童子只是看了一眼,对萤草说:“穿上它。”   这命令式的话语让萤草下意识害怕起来。不敢看那盒子里的衣服,更加不敢接。   “犹豫什么?没听见吾的话?”茨木童子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大手一捞把衣服从盒子里扯出来丢到萤草身上。   萤草反射性接过,仍是一脸楞怔。   店主倒是个手脚利索的人,从柜台出来就招呼萤草去了里间的试衣屋。没多大一会儿,店主就带萤草出来了。   穿上新衣服的萤草手足无措的样子,低着头不敢去瞧茨木童子的神色。其实心里还在担心,茨木童子如此大阵仗的模样,万一到时候没钱付账岂不是很糟糕?   店主见她穿上后非常合适,遂絮絮叨叨地开口介绍了这套衣服:“您穿着真是非常适合,就好像是特意为您剪裁的那般。小店这套衣服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招财进宝……”   茨木童子才没有心思听他一番长篇大论,掏出一袋金币和好些皮肤卷丢给店主后,头也不回的又径自往店外走:“小草妖,走了。”   萤草左看看茨木童子丢到店主手上的皮肤卷和金币,右看看已经往外走的茨木童子,不知顾得了哪边。眼见茨木童子完全不见身影,萤草才拎起被店主装好在盒子里的旧衣服,起步去追茨木童子。   当她追上茨木童子时两人已经出了商町。萤草想问茨木童子为什么送衣服给她,还有那些钱和皮肤卷哪里来的。茨木童子却像刚才并没有给她买什么东西,一路无语地回到阴阳寮。   萤草哪里还有问他的机会?   没有出门的式神不是在寮里的后院和前院玩,就是在屋子里睡觉。仅有少数投身在自己的副业当中,甚少露面。   在庭院看门的惠比寿一脸鼻青脸肿,晃着手中的红灯笼和扇子呆然地坐在舞狮背上望向远方。   附近扫地的小纸人小声议论起来:“惠比寿爷爷是怎么了?”   “不知道。早上起来还好好的,晴明大人出门那会儿就搞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谁这么大胆敢揍惠比寿爷爷?他可是财神爷的象征,晴明大人都要低头拜他。话说惠比寿爷爷都这么呆望着好久,他会不会想不开?”   “捡你的垃圾吧。惠比寿爷爷那么心胸宽广,慈爱有加,怎么可能会想不开?”   惠比寿当然心胸宽广,慈爱有加,不然他早去向晴明大人告状了。本来在后院的水池边晒太阳晒得好端端的,谁知道忽然被茨木童子叫住了。   平时茨木童子都不屑和他们这些式神在一起,独来独往都是日常了。他居然主动找上门,惠比寿当然很欢迎。可万没想到,他一张口就向他要钱!   惠比寿是财神的象征不错,可他现在是晴明大人召唤的式神,也就是晴明的下属。作为下属哪里能有什么闲钱?茨木童子一开口惠比寿这不很为难么?   茨木童子不死心。还说他以前不是为了测试一个乞丐特地变了不少金币给乞丐么?惠比寿惊呼茨木童子竟然打这么下三滥的算盘,当即好言劝说了一番。结果怎样?   看看他现在鼻青脸肿的模样不就知道了!   那个导致他变成这等模样的罪魁祸首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个和萤草身材一样的小姑娘。   惠比寿和小纸人见茨木童子和那小姑娘走到庭院,正疑惑着,就听到小姑娘一副吃惊又心疼的声音:“呀,惠比寿爷爷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惠比寿瞅了眼跑到他身边关切问话的小姑娘,听声音很熟悉:“萤草?”   “是我,惠比寿爷爷。我来帮你治疗一下。”   “不用不用,很快会好。”惠比寿要治疗的话早给自己治疗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等到现在的原因无非是跟萤草说说,让她教育教育茨木童子,别拿假金币去骗人。现在萤草一身新衣服出现在面前,而茨木童子则高视阔步地站在那里,完全没有半分平白无故揍了人的羞愧感。   看来他从自己身上骗去的金币多半是用在萤草这身衣服上了。   以萤草的性格,若知道她那身衣服是从自己这里抢去的金币买的,肯定会自责难堪。他向来很心疼这个小姑娘,怎么还好意思把一身伤归究给茨木童子?   “可是……”   茨木童子走到两人身边,拉过萤草的手,恶狠狠地瞪了惠比寿一眼:“不许多嘴。”然后把萤草拉去后院的方向。   萤草不知道茨木童子这是怎么了:“茨木大人,你又要拉着我去哪……”   惠比寿目送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般摸摸自己帽子上的金桔子,“喔喔喔,真是难得啊。”   作为时常能听到许多式神八卦的小纸人也窃窃私语起来:“你瞧……茨木大人对草爸爸肯定是那个!”   “扫你的地吧。茨木大人的心思能是我们揣摩得了的?”      ☆、就这样      “茨木大人,你……”被茨木童子拉着走的萤草气息紊乱地唤他。   比起茨木童子,她显然腿短很多。他的一步路相当于她的四五步。他就没想过他一个劲往前冲,被拽着的她要跟上得花多少气力?   茨木童子把萤草拽到她的屋门前,才停下脚步。   正在房间里斗蟋蟀的蝴蝶精,鲤鱼精和觉听到外面有声音,同时探出头来观望——原来是茨木童子,还有……谁来着?   萤草喘够气才挑起眉,佯装恼怒道:“茨木大人,你到底想怎样?”   今天的茨木童子绝对不正常!不仅送她衣服,还不让她和其它式神多聊几句。斗技时莫名生气,现下又不知是什么作怪心理了。   她以为朝夕相处下来,她对茨木童子也算有所了解。可如今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茨木童子神色平静地注视着萤草。   换了一身新衣服的萤草扎着长长的双马尾,还戴了顶小小的可爱的绒球帽子;蓝色的汪汪大眼像泛着光泽的美玉;黑色长袜与不规则的短裙之间露出两戳嫩藕般玉色大腿。手中那揍得人晕头转向的武器也从枫叶变成了像大眼金鱼般的黑色蒲公英,仔细看时,还有类似泡泡的东西从蒲公英鱼的嘴里吐出来。   从外观上看,一点也没有之前萤草的半分样子了。   “吾不想怎样。”良久,他才淡然回了一句话。   他的样子平静得是不想怎样的样子,可萤草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会信:“茨木大人,你很奇怪。刚才还在生气,现在又送我衣服。你为什么送我衣服?那钱和皮肤卷你又是从哪里拿到的?”   “不是送是给。至于为何?吾高兴。汝不必管钱和皮肤卷的事,就这样。”说完,茨木童子没再给萤草任何追问下去的机会,又大步流星的走掉了。   萤草站在房门外呆呆望着他走掉的背影,哪里还有力气去追他?   蝴蝶精她们见茨木童子走了,呼啦一起围到萤草身边,七嘴八舌的追问。   鲤鱼精上下打量着萤草的新衣服:“小草你衣服好好看。又是晴明大人买给你的吗?他真疼你!”   觉在旁边讥笑道:“鲤鱼精你是不是耳背?听刚才的话,这分明是茨木大人送给萤草的。萤草,茨木大人好端端为什么送你衣服?”   蝴蝶精附和觉的话:“是不是萤草你们打赢斗技,茨木大人和晴明大人很高兴,就送你衣服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问题让萤草措手不及,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我也不知道,你们别问了。”   若真像蝴蝶精说得那样就好了。萤草心下叹气。斗技时,茨木童子比她先退场,心里肯定不痛快,怎么还会可能想到给她买衣服?   “你们真笨!茨木大人会送萤草衣服一点都不奇怪。再怎么说茨木大人从小到大都受萤草的照顾,送点礼物给萤草不很正常么?”鲤鱼精自动忽略觉说她耳背的话,认为觉那句‘送点礼物正常’很有道理,还举一反三道:“之前萤草不是也送了茨木大人一套衣服?他肯定不想欠萤草人情。”   “绝对是这样。”蝴蝶精跟着附和道。   此时的萤草心里却有了个挥之不去的疙瘩。   她们说得确是有那么些道理。可茨木童子何许妖也?会是那种乖乖买礼物报答她对他照顾有加的妖怪吗?   觉拉过萤草,“别想他了,快过来跟我们一起斗蟋蟀。”   “我们不要跟觉玩了。你的蟋蟀刚才明明都掉出碗外,你还耍赖。”蝴蝶精嘟着嘴巴委屈道。   “就是,还拿狼牙棒威胁我们认输,太坏了!”   到底都是些小姑娘,心性不定,对茨木童子送萤草衣服的原因过程很快没了兴趣,注意力马上转移到别的事情上。萤草跟着点点头,还是轻斥了觉一番:“觉,你不能这么欺负蝴蝶精和鲤鱼精啦……”   ******   和博雅家一众式神从酒街喝酒回阴阳寮已经月上中天,整座阴阳寮都静悄悄的,只有惠比寿在等着他们。   晴明喝得不多,走路虎虎生风的模样。倒是其它式神多喝了几杯,连一直很沉稳庄重的姑获鸟脸色都酡红一片。几个式神彼此搀扶着向晴明道了别便各自回屋。   已经治好外伤的惠比寿喊住最后一个准备回屋的晴明:“晴明大人,比丘尼大人在起居室等你很久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不回去?……来了多久?”   “快两个时辰了。”   晴明实在不想见比丘尼。特别是这么晚了,男女独处总归不大好。又想起萤草和茨木童子早早回来的事情,遂问惠比寿:“茨木和萤草他们已经睡了?”   不提茨木童子还好,一提到他惠比寿决定跟晴明说一说:“大概已经睡了。晴明大人,今日茨木大人送了套衣服给萤草,你知道吗?”   晴明一听,觉得稀奇极了,饶有趣味地反问道:“喔?怎么回事?”   惠比寿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句尾还特地提醒晴明:“你不要跟萤草说实话。她知道身上穿着的衣服怎样得来的话,肯定很自责难堪。”   晴明去喝酒之前的心思又被惠比寿一番话勾起来。想到比丘尼还在等着自己,晴明心里有了主意:“我知道,你辛苦了。”   惠比寿又说:“辛苦倒不是问题。只是我怕皮肤屋的店主发现那些金币是假的,怎么办才好?”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也休息去吧。”   惠比寿得到晴明的回应,才算是彻底安心,向他道了安就回屋去。晴明摇着头迈步去起居室找比丘尼。   大概在起居室等得太久,比丘尼趴在矮桌上睡着了。旁边端坐的一目连正为她披上衣服。听见拉开门的响声,一目连缓缓抬头看向门口:“晴明大人。”   晴明看到一目连显然吃了一惊。惠比寿没说一目连也在……罢了,他好像也没问惠比寿她有没有带其它人来。   亲眼看到比丘尼家的一目连,晴明那点委屈心酸又漫上心头。比丘尼和自己刚成为阴阳师那会儿无论召唤什么式神都是一样的脸黑,如今比丘尼都召唤出两个SSR了,他却只有一个茨木童子。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至少他家茨木童子是个输出型式神,而比丘尼家的两人都是辅助型。   晴明点头应声,一目连就轻轻推着喊醒比丘尼。   比丘尼方一睁眼就骂晴明:”晴明你跟博雅去喝酒都不叫上我。让我独守空闺,太不道义了!”   晴明坐了下来,“你别乱说话,独守空闺可不是那么用的。你才是,到底来干嘛?”   比丘尼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用手撑着半边脸颊慵懒道:“没事不能来,要有事才能来吗?我都没说你和博雅天天喝酒到那么晚,不知道你们是好兄弟的还以为你俩有什么特殊关系。”   “哪有天天?”再说,男子之间的情谊,她一个女的懂什么。   比丘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博雅你倒是温柔,对我就凶了,明明我那么喜欢你。算了,不提这个。你今天不是放了一张五星太鼓型的结界卡?我就带一目连过来寄养了。”   比丘尼不愧是比晴明多活了几百年的人,连告白的话都能说得如此自然坦荡。晴明应付不来她这种说话方式,只当没听到她前面的话:“像上次那样直接带他去结界屋就好,又何必等我。”   “上次是因为有萤草在,我比较放心。你寮里那么多女式神,我家一目连又温柔又帅,我要丢下他一个人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再说,我想见见你嘛。最近每次来你都不在,我很想你。”   说得他寮里的女式神都是洪水猛兽似的。不过他此刻来见比丘尼确实与萤草有关。他起身:“那我先带一目连去结界屋,你等我一会儿。”   自晴明进来,一目连就一直沉默着,装作自己不存在。见晴明起身,他跟着起身,朝比丘尼温柔一笑:“比丘尼大人,我去去就回。”   比丘尼吃了蜜般频频点头应声——这么温柔帅气的SSR级男式神,打着灯笼都难找。那些女性式神会白白错过这么个好男人?又不是姑获鸟那恋童癖!   晴明带一目连去结界屋没多久就折返回来了。   比丘尼开门见山问:“真是难得你会主动留下我。什么事?”   晴明也不拐弯抹角:“最近我发现茨木童子和萤草有些奇怪……”   聊八卦不愧是女性最擅长和最喜欢的事情,比丘尼兴致被他逗上来了:“怎么个奇怪法?”   晴明把今日斗技和茨木童子给萤草买衣服的事详细叙述了一遍,“他那么心高气傲,自尊心又强,会是那种主动送礼物的妖怪么?还是送给R级的萤草。”   “所以你意思是?”   “我是觉得他对萤草有意思。可我又不是像你和神乐那样的女性,说实话对自己这个想法没什么把握。”   “你征询我是想确定你的想法正确与否?”比丘尼明白他的意思了。   彼此心照,晴明还用得着再说什么吗?   “正好我这有个合适的人选。他很欣赏萤草,我觉得可以用他一试。”比丘尼狡黠一笑,成竹在胸。   不知为何,她的笑容让晴明后背一凉。   别把事情搞大了才好,晴明在心里默默祈祷。      ☆、吃醋      次日清晨,神乐和小白才带着一众式神回到阴阳寮。大概是长途跋涉的关系,回到寮里的各位显得风尘仆仆。神乐交待小白和一众式神先回屋休息,就匆忙去找晴明,看起来很是着急的样子。   尚在睡梦中的式神还赖在床上,萤草已经早早起来晒太阳了。草木系的妖怪睡得早,醒得也早。在水池边泡着脚,就看见一目连从结界屋出来,在走廊走着。   她有些惊讶一目连在自家寮里,连忙喊他:“连大人。”   听到萤草的声音,正欲往庭院去的一目连顿住了身形。发现萤草正坐在水池边,便迈步过去:“萤草,你早啊。”   大清早听着像泉水像微风般的声音就是令人身心愉悦。萤草对着他甜甜的笑了:“嗯。连大人什么时候在我们寮里?我都不知道。”   一目连身后的红龙在他身后转了圈,看起来心情也很好的样子。他随意坐到萤草身旁,看到她泡在水里的小脚。   “昨晚来的。你不会冷么?”   虽说夏日将临,庭院的樱花几乎也要败落光了。可清晨凉意仍旧很浓,即使是妖怪,稍不注意还是会感冒生病。   “还好。下次连大人你来了一定要跟我说一声,我还想听你的故事。”萤草边说边晃着脚,溅起一池子的水花。   “总会有机会。不如下次你来我们寮里,我们可以慢慢聊。红龙它也会很欢迎你。”   萤草侧过头盯着他身后的红龙,心里痒痒的:“我能摸摸红龙吗?”   “当然可以。”   得到一目连的同意,萤草小心谨慎地抬手去摸红龙。红龙的脾气和一目连一样,都很温顺柔和。接触的瞬间萤草心跳得很快,摸上红龙头顶的一刹那萤草感到满手的柔软触感,还摸到硬如铠甲的鳞片。   真是非常新奇的触感。   不知哪里传来的一声忽响,把红龙吓到了。他一甩尾巴迅速躲到一目连身后。被他尾巴殃及到的萤草身体平衡被打破,一头往池子里栽下去。   一目连眼明手快地连忙拉住她往回拽。过于用力的缘故,把萤草拽回来的同时,她整个身体全部往一目连身上倾倒。   两只妖就以一上一下的暧昧姿势双双倒在地上。   萤草的脸在刹那间红透了。她连忙从一目连身上爬起来,向他道歉:“对不起,连大人,你还好么?”   一目连跟着坐起来,揉揉刚才被萤草压下时扭到的腰:“没事。”注意到萤草的脚被红龙尾巴的鳞片勾到淌出血来,他毫不避讳地伸手握住萤草的脚掌,从胸口挂着的布袋里掏出一块手帕为她擦血。怕她疼还柔声安抚:“别乱动,漂亮的脚受伤了的话就不好看了。”   她的脚很小,一目连的手掌刚好完全容得下。被摸着小脚的萤草感到又酸又痒,想抽又抽不回去。她不好意思极了,“连,连大人……我不碍事的。”   而弄出响声的罪魁祸首妖狐此时正目瞪口呆地望着水池旁的两个人,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画面。   他本来爱睡懒觉,可想到他花圃里的花还没浇水,就只好爬起来拿淋花壶去淋花。   哪里想到刚出来就看到萤草和一目连关系亲密的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他能不吃惊吗?   一吃惊,手里的淋花壶掉了下来,恰好砸到自己的狐狸脚上。疼得他左跳右跳,好死不死又撞到一旁的树干,痛得他只好蹲下来捂着头默默抹眼泪。   这一蹲不打紧,他居然看到萤草和一目连在光天化日之下抱到一起,你说惊不惊奇,意不意外?   一个趁热闹的他还不够,这时又来了一个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是萤草带大的,作息时间和她相差无几。他起床出门第一件事就是找草妖打架,锻炼一下筋骨。谁知道出来就看到一目连捧着萤草的脚又擦又摸的。   心里的无名之火又直直往上窜。早看一目连不顺眼,这次绝不放过他。   茨木童子三两步就走至二人身边,气冲冲地朝萤草喊道:“小草妖,来和吾打架!”   不等萤草应声,他直接从一目连手里夺过萤草,单手把她拎到自己肩头上。萤草眼前一花,再定晴看时,视野变得极为高远开阔。   心脏扑扑地狂跳起来。   一目连没料到茨木童子会突然这么做,一时之间愣在那里。   看到萤草被置于他肩上时,一目连有些担心的开口:“萤草受了伤,你还是把她放下来治疗一下比较好。”   “吾自会处理,不用汝多管闲事。”   妖狐心里暗暗嘀咕,这该不是修罗场吧?   “茨,茨木大人……快放我下来呀……”实在太丢脸了,特别还是在一目连面前。萤草急急叫喊着,茨木童子却充耳不闻。   茨木童子如此强势,一目连也不好再坚持,免得萤草难堪:“……萤草,之前约定的事什么时候都有效。我先走了,你多多保重。”   萤草还未出声,茨木童子居高临下的逼视一目连:“恕不远送。”   萤草窘迫地向他干笑道:“好的,连大人,你慢走。”她小手揪紧茨木童子的衣服,顺道重重地掐了茨木童子一下。   一目连踌躇片刻,才微微笑道:“那再会了,茨木阁下。”   盯着一目连和他的红龙走远,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茨木童子挑了一下眉,语气不大友好地命令道:“小草妖,以后不许汝跟他走得那么近!”   诶?萤草感觉到茨木童子又在生气了,却仍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居然还把连大人拖下水,他这样子怎么行呢:“可是……我才和连大人成为好朋友,有许多想知道的事。还有,茨木大人,你不能因为连大人不跟你打架就讨厌他。”   “吾是让汝不要跟他走太近,吾不屑与他打架。”比起与一目连打架,萤草和他待在一起才让茨木童子更生气。   在场的妖狐内心充满了矛盾——他是选择继续沉默,还是该开口让他们注意一下有别的妖在场?   不能光顾着自己说话,当他不存在呀!   萤草才看到坐在花圃旁捧着自己狐狸脚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妖狐。小脸又突地一红,她晃了晃脚丫:“先不说这个,茨木大人你快放我下来。”   他肩上的那个高度让萤草觉得晕眩。对面还有个妖狐叔叔盯着,太羞耻了。   茨木童子没有放她下去的打算。仅有的那只手先是舔了些唾沫抹在萤草受伤的脚上,而后捉着萤草的腰身以防她掉下来,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是以前那套服。   又是极度不满的声音:“为何不穿吾昨日给汝的衣服?”   “你先放我下来呀。”萤草眨着泪盈盈的眼睛可怜兮兮地俯视他,声音也变得比以往更加软糯,听得人酥酥的。   都这么求自己了。茨木童子认为自己并非是个不讲道理的鬼神,便稍一弯身,轻轻放了萤草下地。   站在地面上的安全感瞬间盈满心头,萤草脸红红的向妖狐道安:“妖狐叔叔,早。”   妖狐干笑着正想回应,茨木童子已经打断了他表现存在的机会:“汝的回答呢?”   萤草才想起刚才茨木童子问了什么。她颇不好意思地圈起脸颊边的一缕头发不停绕:“是茨木大人难得的礼物,我想珍藏起来……”而且万一穿着去斗技工作时不小心弄脏弄坏了,她能想像得到茨木童子会有多愤怒。   听着很顺耳,就不怪她了:“汝去换回来,以后只能穿吾给汝的那套衣服。”   “可……”她又局促地看眼了站在一边露出困窘神色的妖狐,希望茨木童子注意到妖狐的存在。   “还不快去换!”茨木童子低吼一声,吓得萤草猛然颤了下身子,才带着几分后怕不甘回屋去了。   眼瞅着萤草走远,茨木童子才将目光落到妖狐身上——他不是不知道妖狐的存在,而是没把他当一回事。   大妖怪做事向来自我中心,哪会管周围什么情况,要不要注意氛围等小事?   茨木童子终于正眼瞧他了,妖狐讪笑道:“茨木大人,小生还在想若是你们一直无视小生,小生该如何是好呢?”   一直无视他的话,他就只管当个摆设好了。茨木童子臭屁道:“臭狐狸,吾有话问汝。”   臭……臭狐狸?妖狐感到一阵心酸。   这座阴阳窠真的没个好妖!   即使心里千般不愿万般愤怒,在茨木童子面前,妖狐也只能强行微笑,“小生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之前汝说要向她表示,吾表示了。可吾却觉得没用,汝还有何妙招?”   表示?妖狐听得很困惑。在脑海尽力搜索好一会儿,才想起茨木童子是说哪时候的事。综合刚才自己的所听所见,妖狐就乐了,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在这方面他可是个老专家,是茨木童子的大前辈!   妖狐忘记了刚才撞到脚时的疼痛,耳朵耸动了几下,笑着说:“怎会没用?她应该懂你的意图才是。”   茨木童子听到妖狐的反问,气冲冲道:“汝刚才没看到么?她完全无动于衷。”   “那大概是茨木大人你没表达清楚吧?你若真想萤草妹妹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光表示是不够的。姑娘家总喜欢听些甜言蜜语,适当的时候还要直接表白自己的心意。这样才捉得住姑娘家的芳心。”   茨木童子没有言语,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有没有把妖狐的话听进去。   妖狐又想到一点,补充说:“对了,你看看隔壁一目连大人。人温柔又和蔼,还会说些让姑娘开心的话,是个姑娘都会喜欢他那种男妖。当然,也有不少喜欢小生这种博学斯文的姑娘。”说到自己,妖狐颇为自恋的撩了撩自己的银发。   “他不过是个胆小鬼。”茨木童子轻蔑道。   这个现世真是奇怪的地方。换作以前的平安京,那些小妖怪磕破头都想留在他们这些力量强大的鬼族当中,好有个庇护之所,哪敢有半分嫌弃?   说起一目连,茨木童子明显很厌恶的样子。   妖狐摸摸自己的下巴,凑近茨木童子身边一点,用手遮在茨木童子耳旁小声问茨木童子:“话说茨木大人,你这么讨厌一目连大人,是因为你喜欢萤草妹妹,所以吃醋了?”      ☆、阴界裂缝      妖狐在这满是暴力女式神的阴阳寮里待了那么久,还是没学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被茨木童子狠狠修理了一番的妖狐满身是伤的跌坐在地上,甚是委屈。   茨木童子之前说不屑对萤草表示什么,如今却为萤草买了新衣服,已经自打嘴巴;如今见到一目连和萤草走得近而生气,还拉下身段向他讨教,这不都是喜欢的表现么!   所以妖狐觉得自己被打很冤。   正巧跳跳妹妹出来遛番茄,看到妖狐一身伤的坐在地上,蹦跳着过去喊他:“妖狐叔叔,你怎么啦?”   瞧见跳跳妹妹放大在眼前的脸,妖狐瞬间仿佛看到了福星——她大抵是这阴阳寮里最可爱,最懂他的式神了:“跳跳妹妹,小生有个不情之请。”   跳跳妹妹晃着脑袋,像是知道妖狐要说什么了:“没关系,妖狐叔叔你还要送信的话,我可以帮忙。反正番茄也喜欢去那边玩。”   果真是个善良可爱的好姑娘,妖狐感动得热泪盈眶。   茨木童子揍完妖狐,对一目连那没来由去的气恼似乎消下去那么一些了。只是妖狐最后那句话让茨木童子很烦躁。   他喜欢那个小草妖?还吃醋?   开什么玩笑!   他可是堂堂罗生门之鬼,鬼族的二把手,怎么会喜欢区区一个小草妖?要喜欢也是喜欢像博雅家妖刀姬那种力量强大又身材好的女妖!   越想越气。又见萤草回屋换套衣服那么久还不出来,他没有耐心等下去,大步迈向萤草的房间。   到了萤草的房间,茨木童子直接拉开房门,却只看到鲤鱼精,蝴蝶精还有觉三个人睡得香甜,哪里有萤草的影子?   那只可恶的草妖又去了哪里?   此刻萤草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搂着身体颤了颤,不知道这突然的寒意是从哪里来的。   她先前回到房间,见蝴蝶精她们还在睡觉,不好惊醒她们,悄悄把衣服换好便要出去找茨木童子。   刚才被茨木童子舔了唾沫的手摸过,脚上不疼了,还有一股妖力充盈在伤口周围。虽然他并没有治疗的能力,但尚算有心为她处理伤口,萤草要去谢谢他。   谁料走出门口没几步,神乐就急冲冲过来找她。   萤草从未见过神乐如此慌张的神情,有心询问,神乐却什么都没说,带着她去了晴明的屋里。到了晴明的屋内,本该在休息的姑获鸟,桃花妖,惠比寿,吸血姬却一齐出现在这里。   他们的神色都很凝重,房内的空气像停滞了一般让人喘不上气来。连她换了一身衣服都没有人发觉到不同。   萤草直觉出事了,神色也跟严谨起来:“晴明大人,发生了何事?”   神乐坐到晴明的身旁,脸色不甚好看的说:“我来说明吧。昨天我和桃花妖她们去做委派工作时,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   晴明也是难得的严肃沉重:“神乐,长话短说。”   神乐点点头,遂整理了一下思绪又道:“有人在黑夜山的上空看到许多小裂缝。我亲自去了一趟,确认那些都是连接阴界的裂缝。”   萤草见两位阴阳师大人脸色越加凝重,略带困惑地问:“这是件不好的事情?”   晴明长长叹了口气,点点头又摇摇头,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一切都得从你们曾经存在过的平安京说起。那个世界的另一个我打破禁术,让平安京染上了瘴气。而我的阴暗面也随之诞生,还把连接阴界的裂缝打开,此后魑魅魍魉横行于阳界之中,阴阳平衡被打破,世界混沌一片。好不容易靠着博雅,神乐以及京都的一众阴阳师封印了裂缝,又碰上比丘尼的叛变……”   几只妖一听,瞬间呆住了——那个整日缠着晴明的比丘尼居然会背叛晴明?!   晴明却没发现他们讶异的神色,继续说道:“所幸她不是真心要背叛我们,最终阴阳两界恢复了井水不犯河水的状况。原本现世不存在妖怪,只因那裂缝被打开,导致有不少妖怪到现世为非作歹,所以你们才会被召唤而来。”   神乐接口道:“现在裂缝又不知因何原因被打开,瘴气扩散,从那边来现世的妖怪肯定也变得更多,单靠我们这些半吊子的阴阳师实在没办法抵御。我和晴明叫你们来不为别的,就想问问你们,是否愿意去黑夜山封印裂缝。”   以前尚是一道裂缝就让京都大半阴阳师牺牲,现在竟然出现了许多裂缝,即使现世的阴阳师再多,情况也不容乐观。   几只妖怪都沉默了。他们原来就知道自己属于另一个世界,如果裂缝被打开,他们有很大机率能回去曾属于他们的世界。   可在现世待久了,无论对这里的留恋还是对此种安逸生活的向往都让他们为难。   倒是姑获鸟反应快,她问:“晴明大人这么说,不怕我们为了回去而背叛你?”   晴明像是意料到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些裂缝连接了不止一个时空,即使扩大裂缝,你们也未必能回得去。……再者,已经与我定下契约,你们若是背叛我,不是太卑鄙了吗?”   姑获鸟因为晴明的关系,满足了她喜欢孩子的天性,所以她从未想过回去那个充满了悲伤的世界:“晴明大人哪的话。我们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又怎会背叛你?”   从前平安京的妖怪们想活得长命,不仅要提防被力量强大的妖怪杀死吃掉,还要小心那些会降妖除魔的阴阳师。哪有现在这种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不得不攀附强大妖怪脚下苟且活着的自由?   至少现世的他们能大摇大摆走在街上,与那些强大的妖怪与阴阳师和平相处。   “我……我也希望能帮上晴明大人的忙。”萤草低语道。   刚来那会儿萤草也有过回去原来平安京的想法。在现世生活了这么久,那样的想法已经不再出现。   她交到不少以前绝不可能交到的朋友,还能和大妖怪们平起平坐,这里又有什么不好?   所谓妖怪,无论强大好恶与否,不都是想彰显个性的同时又过得快活自在的物种么?   “晴明大人,我们是你的式神,还请你有点自信。”惠比寿说:“先不论从裂缝而来的妖怪会有多少,我们要想办法封印被打开的裂缝才是上策。”   一直没有说话的吸血姬忽然问:“晴明大人,有何办法?”   晴明和神乐对视一眼,像是很难启齿般斟酌着字眼:“要想封印裂缝,必须施展强大的法术。我希望你们能在法术完成之前帮我们争取时间。只是在那段时间,你们也有可能会被卷入瘴气之中,没有任何保障。”   “你的意思是?”桃花妖似乎听明白晴明后面那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神乐咬咬牙低头道:“晴明的意思是,你们有可能会牺牲。”   晴明的脸色非常黯淡:“听你们这么说我很欣慰。”就是他脸太黑,没能让他们有更好的成长环境,“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伤亡,这件事不要告诉其它人。而你们是我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式神,所以我只能倚仗你们。你们真的考虑清楚了?……即使付出性命,你们也愿意?我并不想勉强你们,你们可以自行选择。”   几只妖怪心有灵犀般互相看了看彼此,都一脸坦然淡定:“我们是晴明大人的式神,任凭晴明大人差遣。”   闻言,晴明久久无法言语。他实在感动得说不出任何话来,内心又十分愧疚。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很亏待他们,没想到他们居然还如此护主!   大家决心一致,心情倒也没那么沉重了。萤草幽幽问:“晴明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趁现在波及不大,当然越快越好。不过我们需要去通知比丘尼和博雅,还需安排寮里的事宜,所以最快也要明日才能出发。”   神乐接过晴明的话茬:“比丘尼他们应该也收到消息了。至于该如何跟剩下的式神们解释,我们还要商讨一番。”   晴明摇摇头,对神乐说道:“神乐你不必跟我们一起去。你和小白在寮里待着,也好让大家定下心来。”   神乐怎么愿意让晴明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万一像另一个世界的他那样失控,又该怎么办:“可是晴明……”   晴明知道她想说什么:“我们是现世的阴阳师,不会走上另一个世界的歧路。你安心等着吧,这是我毕生的请求。”   把“毕生”这么生硬的话都搬出来了,神乐又能说些什么?她只好不安的小声道:“那,请你们一定要平安归来。”   ******   晴明没有让茨木童子还有雪女,白狼,妖狐他们跟着一起去,除却他们的星级还未满之外,大抵还有另一层考量在吧?   且不说雪女,妖狐他们,就是茨木童子,如果知道阴界裂缝的事,又会不会执意回去呢?   以他那样性格,一定会想回去吧?回去那个所有弱小妖怪都会匍匐在他们脚下,妖魔横行的时代。   离开晴明的房间,几个人都各怀心事的散开了。萤草自顾自的边想边走,突然就撞到一面墙上。   她捂着脑袋仰头向上看,发现那哪里是面“墙”,分明是个人。   忽然的相遇让萤草有种被本人撞破了她想法的心虚,她急急低下头,唤了他一声:“茨木大人。”   依旧是茨木童子高傲又不耐烦的声音:“小草妖,吾在等汝。”   等她?萤草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茨木童子的屋外。盯着茨木童子熟悉的脸,她心里蓦地难过的想,万一她回不来,茨木童子这样的脾气会不会到处得罪人,又会不会惹事,能有人能管得了他么?   她一直照顾着这个茨木童子,她若不在了,他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唉,他这样的大妖怪应该不用她担心。可是……她心里还是会很不舍得。在一起那么久了,没有点感情是说不过去的。   她点点头,双手紧紧握住茨木童子那比她脸还要大的鬼手。   茨木童子愣怔了一下,便听到萤草温柔,带着淡淡酸涩的声音:“茨木大人,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别欺负人。”      ☆、烦闷的茨木   茨木童子不知道草妖突地说这些做什么。心想大概是他揍了妖狐的事被草妖知道,她又要来念叨一番罢了。   “废话少说,来与吾打架。”看到她穿着他给的衣服就是顺眼,茨木童子心情瞬间大好。   望着他熟悉又神采弈弈的脸,萤草松开松开茨木童子的手,眯着眼晴笑道:“嗯,今天一天都可以陪茨木大人切磋。”   草妖说一天都能陪着他打架真是难得一遇的奇事。莫不是想作为衣服的谢礼?那他就装作没看穿她的意图吧:“汝会后悔的,小草妖。”   他兴冲冲地转过头走向后院。萤草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心下叹气,神色寂寥——但愿她不在的期间,他稍微收敛一下爱找强者打架的个性。   萤草捏捏衣角。   经历过人类与妖怪战争的她很清楚,此去十有八/九不能全身而退,更有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但不去解决问题的话,还会有更多的人被牵连进来。她那么善良又仁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朋友和喜欢的人们受伤死去?   她努力变强的至今,也是时候去验收结果了。   “茨木大人,再见啦。”   不提前说的话,怕是没有机会说了。   茨木童子没听到萤草跟着他的脚步,遂转过头,“小草妖,汝说了什么?”好像听到草妖在喃喃自语了,他扬着脸问。   “没什么。走吧,茨木大人。”萤草迅速小跑跟过去,换上了一脸盈盈笑意。   茨木童子觉得她笑得有些勉强,却又不知道为何有那样的感觉。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吧?难得草妖说那种话,他可不许她反悔。   萤草陪茨木童子在后院打了一天的架,害得平常待在水池的鲤鱼精,椒图,还有喜欢在后院玩的首无,鸦天狗,般若等人无法靠近。而本来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后院被弄得是一片狼籍,苦了小纸人和新来的帚神。   要不是看在萤草的面子上,般若这个坐不住的淘气鬼肯定会在后院搞无数个陷阱让茨木童子丢脸;要不是看在萤草的面子上,水生系的妖怪能让茨木童子这个破坏王每日把水池弄个底朝天吗!   奈何他们敢怒不敢言。反正晴明都偏袒茨木童子和萤草,而自己又不是他们二人的对手,只好眼睁睁坐在走廊边看他们打了一天。   老实说这种戏码每天都要上演一遍,结果都不用猜。显然是血厚攻击力高的萤草会赢。   ******   这日极是稀奇,大清早完全没见萤草的踪影。连姑获鸟,吸血姬,桃花妖还有惠比寿几个式神也不见了。   樱花妖心事重重地望着前往黑夜山的方向,暗暗祈祷着桃花妖能平安回来。   晴明虽说不让他们告知其它人,但桃花妖相信樱花妖,才把阴界裂缝的事告诉她。樱花妖没有辜负桃花妖的信任,对其它人确确实实只字未提。   只是很担心他们一行人是否平安。   茨木童子像是不会累,昨日与萤草打了一天架,今早又精神抖擞地起来巡例去找萤草切磋。可萤草的房间里空空荡荡,没见半个人影。   鲤鱼精她们已经去玩的玩,工作的工作了,而妖狐此时才起来给花圃里的花浇水。   神乐和小白整装待发。茨木童子到了庭院看到他们准备出门,却也没见萤草的影子,便问神乐:“汝可知小草妖去哪里了?”   小白晃着尾巴,急急叫道:“茨木大人你还不快点准备?要去工作了。”   茨木童子似有意无意地瞪了眼小白,野性的直觉让小白立即拉耸下耳朵,眨着可怜巴巴的眼睛瞧向神乐。   神乐撑着常年不离身的红伞,空出一只手抚、弄小白的脑袋以示安慰。说话的对象却是茨木童子:“昨天接了个很重要的委托,晴明和萤草他们凌晨就出发了。我想他们或许要许久才能回来。”   “许久是多久?”茨木童子追问道。什么委托要花那么久的时间去做?他在这里待了有段时日,都没听说过有那样的工作。   “我也不知道,毕竟是很重要而且困难的工作。”   既然是重要且困难的工作,茨木童子就更不懂了:“那为何不叫上吾一起去?”他这么厉害的大妖怪不利用,是不是傻?   “这个工作不适合你。适合你的工作在五条渡口。你还是快些准备吧,那个喜欢强大女孩子的妖怪又出现了。”   没有萤草在的阴阳寮,茨木童子呆着也觉得闲。可要听神乐的话去工作什么的又不想做。毕竟他不是神乐的契约式神,不用听她的话。   见茨木童子没有做准备的打算,小白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萤草要知道茨木大人你趁她不在时不听话,你说萤草以后还会和你打架吗?”   茨木童子是那种受了威胁还忍气吞声的妖怪吗?当然不……喔,看在草妖的份上,暂且就随他们去吧。   反正草妖昨天的话他有记在心上。   再转念想想,这个寮里没人陪他打架,他可以去找博雅家的挚友“切磋切磋”,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正好草妖不在,他还可以去教训教训比丘尼家的一目连。   变女装是他得心应手的技能,还需像小白说的那样准备吗?   他再次出现在阴阳寮外的亭子时,小白几乎是哭着对神乐说:“神乐大人,茨木大人他真没有那种癖好吗?”为什么才眨个眼就能变成一个如此美艳绝色的女性来?   看‘她’走路那妖娆的身姿,每个动作细致入微,不张口绝对没有人怀疑他原来的性别。这番轻车熟路的姿态,说没练过小白绝对不信!   神乐有大半心思都在晴明他们那边。可又不能让在这里的式神察觉到端倪,只好强装笑颜道:“那你得问问他了。”   小白才不愿意去靠近茨木童子。特别是萤草不在的现下,谁知道他会不会一个‘地狱之手’就捉过来?   一回生两回熟,其它式神也不是第一次瞧见女体化的茨木童子,完全没了第一次的兴奋感。连嚼八卦的心都没有——有啥八卦在他第一次女体化时都聊过了。   就是她胸前两坨凶器不禁让人多瞧了几眼。   大家福至心灵,一致认定茨木童子喜欢大、胸的女性。   妖狐阴逡逡地腹诽,你们懂什么?茨木童子分明喜欢是的萤草,可叹全寮就他一个人看得清明。   神乐照常带着一众式神去完全委托任务,然后带他们去打打麒麟揍揍大蛇,像是什么大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回程的路上,茨木童子向神乐说了声就径自去八百比丘尼的阴阳寮。   神乐不知道他无端端去比丘尼家做什么。想着比丘尼那边应该也会妥善安排好他们前往黑夜山的事,就随茨木童子去了。   他们一惯都纵容茨木童子。除了不可抗力的因素外,他有啥心愿他们不尽量去满足?   这都要怪萤草开的好头。   比丘尼带着姑获鸟,小鹿男,烟烟罗还有一目连和座敷童子去了黑夜山,寮里就只剩下她的爱宠小孔雀看门。此时他们也出去工作了,偌大的庭院只有雪女一个人在家。   雪女立在庭院的樱花树下,见到女体化的茨木童子,不知道是何人,便问:“你是谁,来我们阴阳寮有什么事?”   即使立夏很快便到,但比丘尼家的庭院仍很凉快。大概是有雪女坐阵,走近她的身边就有一股冰冷的寒意扑面而来。   茨木童子只说是一目连的故人,来探望探望他。   雪女对什么都是冷冰冰的样子。他的到来,与一目连有何关系她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所以回答也是爽快的平静:“一目连大人随比丘尼大人出门了,要许久才能回来。”   怎么他们出门也要许久才能回去?茨木童子吃了个闭门羹,犹自生闷气。想了想又不死心的问雪女,知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雪女依然很爽快,却没半分温度的话语:“只知道是和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他们一起,不知道去了哪里。”   和晴明一起?深入一想,那不就是代表萤草和一目连有可能待在一起的意思?   茨木童子气呀。本来想来教训一目连,他倒跑去跟小草妖一道了。茨木童子能不恨得咬牙切齿吗?   心情烦闷地往自家阴阳寮的方向走,他越想越憋得慌,于是转过头又跑去找博雅家的酒吞童子。   他觉得此时此刻只有他的挚友才能消除他心里的烦闷抑郁。   去到博雅家,他心心念念的挚友也不在,只有大天狗,妖刀姬还有夜叉等一众式神。   毕竟是旧识,大天狗一下认出了茨木童子。他从自家屋顶扇了扇翅膀飞下地,问茨木童子:“你是重操旧业了么,怎么这副打扮?来找酒吞的话,他跟茨木,花鸟卷还有博雅大人他们一起出门了。”   茨木童子望了眼坐在廊下认真磨刀的妖刀姬,抬手拍掉大天狗飞下来时掉落在自己身上的羽毛,问:“去哪里?”   “听说有个委托很棘手,博雅大人和晴明大人还有比丘尼大人要联手去治退。”   “也是要很久才能回来?”   “你知道?”   知道个屁!茨木童子难看的脸色又阴沉了不少。   没有草妖在已经很无趣了。连挚友都不在,这是要他长蘑菇的节奏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草妖的第一天甚是无聊~~还烦   ☆、失踪      一天又一天,无无聊聊,烦烦闷闷的眨眼间,已经半个月过去。立夏已经来临,樱花谢尽,连蝉鸣的声音都开始在寮里肆意喧闹。   然而晴明他们自那天离开寮里,就没再回来过。   整个平安京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黑夜山出现裂缝的事,在这半个月内断断续续,磕磕碰碰已经传得很广,再也瞒骗不住。   每日闲得发慌的茨木童子不是跑去找博雅家的大天狗和妖刀姬打架,就是在寮里耀武扬威,横行霸道。神乐每日担心晴明的同时又对他的行为感到忧伤,只能威胁哄骗并施带他去工作,没想到歪打正着就让他六星满级了。   神乐和小白也算是如释重负——晴明回来的话能有个好交待了。   收到黑夜山出现裂缝的消息时,茨木童子正在博雅家跟大天狗打架。边打边骂萤草那么久还不回来,他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了。   一听到黑夜山的事,茨木童子立马丢下大天狗,匆忙跑回寮里。   大天狗起了势都没来得及收招,竟把自家庭院樱花树的叶子卷了个精光。磨着刀的妖刀姬毫不动容地扯过小纸人手上的扫帚丢给大天狗,让他自己收拾。   神乐料到众人听到黑夜山的消息会闹腾,用早准备好的说辞安抚。虽说晴明这样做很不厚道,可他们也能理解晴明的心情。   换作别人家还好,在这个寒碜又没发展前途的阴阳寮,晴明当然担心他们要终止契约回去原来的世界。再者,以他们现在的力量,确实不能帮上什么忙,不如说还有可能拖累晴明他们。   但还是很气闷。晴明这摆明着就是不信任他们嘛!都一起相处那么久了,他们就那么不可靠吗?   藏不住心事的式神齐齐一股脑儿向神乐抱怨,神乐是既感动又惭愧。遂向他们打包票,晴明回来后一定请他们去酒街大肆挥霍一番。   比起以后的事,妖狐白狼他们更担心当下。这都半个月了,晴明那边半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是好是坏,他们都想亲自去看看情况了。   雪女没有参与讨论抱怨。晴明不带她大概是顾忌她在另一个世界的身份。可能也有考虑到自己的心情。但作为晴明的第一个契约式神,雪女还是希望能帮上晴明的忙。   好不容易把他们打发走了,小白叹着气,对神乐说:“看吧,晴明大人就是瞎担心。大家不都很喜欢现世么,还瞒着大家。”   神乐摇头,“小白,你还真是不明白晴明的苦心。他不告诉他们其实并不是担心他们想回去,而是不希望他们做些危险的事。若都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会跟着晴明。晴明并不想让他们有性命之忧。”   即使他们还能再度被召唤而来,却不一定是原来的他们了。和现在的他们相处下来有了感情,怎么舍得让他们消失,再去召唤些陌生的他们?   况且,晴明这个亚非人也没有那么多肝啊!   “可神乐大人,纸终究包不住火呀。”   神乐抱着伞萎缩地坐在蒲团上,盯着房间里写满的召唤阵:“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还好能劝。希望晴明他们快点回来。”   小白又长叹一声:“鬼使兄弟之前捎来消息说,那些裂缝因为众多阴阳师合力,有不少被封印了,没再有增加的迹象。情况看着很乐观,可也有不少式神牺牲和失踪。”   “我相信晴明。眼下最大的问题是——”   神乐还没说完,茨木单子便夺门而进,怒气冲冲。   神乐向小白满含深意的望了一眼,“麻烦的来了。”   他长脚一撩,盘腿坐下,挑着飞扬的浓眉,金色的瞳孔危险的收缩着,语气傲慢不客气:“汝给吾解释一下,黑夜山是什么情况?”   “大概就像你所听到的那样。”神乐稍微打起精神来。要说服这个大麻烦,她知道不做好彻底准备是不行的。   “瞒着吾?”   “不止瞒着你一个。那里情况复杂,而且瘴气严重,你要是没了,晴明会哭死。”   茨木童子直接道:“吾要去黑夜山。”   “不行。”神乐最担心的就是他执意去黑夜山。以他的性格,怕是拦不住。但他去黑夜山也没什么建设,以他这一身御魂,去到也是被魑魅魍魉撂倒的份。   “为何区区草妖可以去,吾不可以?这半个月吾很闲!”茨木童子怒目瞪视着神乐。   他的气压让神乐有些动容:“我知道你去,无非是想见酒吞童子,兴许还能找回以前你们一起奋战的感觉。再说萤草临走前千叮万嘱我不许你乱来,你总要听听萤草的话。”   她不提萤草还好,一提那个草妖,茨木童子就心烦。半月前她笑着说要他好好照顾自己,还不能欺负别人,原来早有预谋。   当初要知道那是草妖作告别的话,茨木童子死都不会听她的——什么好好照顾自己,别欺负人?他隔天就应该把阴阳寮掀了,然后跑酒街去花天酒地。   而且最令人发指的是,那草妖一走就那么久,半点音讯都没有,是死了吗!   茨木童子英俊而张扬的脸顷刻阴沉下来:“挚友的实力吾知道,他一定会凯旋归来。至于小草妖,她最好死在外面别回来。”回来的话,他定要好好折磨折磨她。   说完,他又气冲冲走掉了,只留下一室低气压久久不散。   小白哭丧着脸:“茨木大人怎么可能这样讲萤草?枉费萤草还那么挂心他。”   “……”神乐拍拍小白的耳朵:“能转移他去黑夜山的注意力就好。”   迎面撞上妖狐忧心忡忡地傻站在自己屋前的花圃边淋花,嘴里还喃喃着什么花鸟卷小姐何时归来,不要受伤之类的话。茨木童子动动左手,妖力发散开来,眼神顿时闪过一丝光亮。   妖狐站着的地方忽然像地陷那样塌了一下,手里的淋花壶掉到地上,整只妖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捏住,眨眼间被重压在地,不见了一半血量。   妖狐灰头土脸地爬起身四处张望是哪个混蛋搞偷袭,却瞥见了站在走廊的茨木童子。妖狐擦擦嘴角的血,认命地捡起淋花壶,非常无奈:“茨木大人,要打架直说就好,偷袭有辱你们鬼族的威名。”   茨木童子板着脸走到妖狐屋前的廊道,一屁股坐了下来。语气甚是不佳:“汝岂是吾对手?”   他言下之意是指妖狐不配当他对手,妖狐却不服气:“茨木大人,小生凶起来,打死四十级的八岐大蛇都不在话下。”   茨木童子不屑地冷哼一声,没说话。但他眼神很明显在说他不信。   妖狐猛然间福至性灵。花也顾不得淋了,狗腿般跑到茨木童子身边坐下,笑得风雅无害:“自从萤草妹妹离开寮里后,茨木大人你的心情是每况愈下。你到底是气她还是在担心她?”   “她是死是活与吾何干?吾为何要为她生气,还去担心她?”茨木童子觉得妖狐的话很好笑。可惜他笑不出来。   妖狐一副我懂你的神色,他拍了拍茨木童子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茨木大人,其实我跟你一样担心心上人的情况。可是担心也无用,能去黑夜山的式神都比我们厉害,她们一定会平安回来。”   更令人的担心是晴明。他脸那么黑,不要出什么差池才好。   “吾不担心。”茨木童子厌恶地拍开妖狐自来熟的手,皱眉道。   “茨木大人你真是……嘴硬。担心就担心,喜欢就喜欢,有些话要直接说出来别人才会懂。”   茨木童子的神色没有因他的话而有任何松动,仍是一副恼怒的样子。   “茨木大人,这就才半个月而已。若是再久些,萤草妹妹又与一目连大人朝夕相处,迟早……”妖狐忽感身边的妖力浓郁到让他战栗,顿住了还要往下说的话。   “她敢!”   真是别扭的茨木大人。妖狐咋咋舌,说:“茨木大人你这样就不对了。萤草妹妹又不是你的,那她跟谁在一起都与你无关,哪来的敢不敢?”   妖狐的话难得能堵死茨木童子。见他没有言语,妖狐忘记接受教训,又拿手拍拍茨木童子的肩膀:“不是小生乱吹。在这方面,小生比茨木大人你要精通得多,你听小生的话绝不会错。”   茨木童子又若有所思起来。   转眼一个月过去,比丘尼家的式神和博雅家的式神终于回来了,唯独晴明他们还迟迟不归。这下急死了神乐,她一接到小白带回来的消息就匆忙去找比丘尼和博雅。   从他们那里回来,早已经按捺不住的一众式神就围住了神乐。   红叶最关心晴明的状况:“神乐,晴明大人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山兔又问:“神乐神乐,姑姑他们都平安吗?”   座敷接口:“对呀,神乐大人,比丘尼大人他们怎么说?”   平时冷漠的雪女也难得热情的问了句:“晴明大人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妖狐让大家退开,帮神乐解围说:“你们别一直问,让神乐大人慢慢说。”   神乐正想说话的时候,茨木童子神出鬼没般出现在她背后。那巨大的妖气压下来,一众式神顿时乖巧地闭了嘴。   她眼神复杂地瞅了茨木童子眼,深吸一口气才慢慢道:“萤草失踪了,晴明他们和比丘尼家的一目连还在找她。”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草妖的半个月,还是好无……呸,茨木童子你不是过得还挺滋润的吗!!   ☆、假设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茨木童子已经迈步往寮外奔去。   小白嗅到茨木童子的气味由近及远,待发现时他已经走出大门,小白连忙跑去拦他:“茨木大人你要去哪里?”   神乐的目光也落向拦住茨木童子的小白身上。   “别拦吾,吾要去找草妖。”茨木童子神色不佳的开口,话语间流露出几分迫切和忧心。   小白体型小,茨木童子一跨脚就能越过它。情急之下小白张嘴咬住茨木童子的裤脚,含糊不清地说:“茨木大人你冷静些,你知道去哪找吗?”   “松嘴,不然吾就烤了汝当下酒菜。”茨木童子不为所动,执意要去。   小白心里凄苦成分,动物就没有尊严人权了吗?它泪眼婆娑地望向神乐。   一众式神也是目瞪口呆地望着茨木童子,不明白他怎么那么激动?平日里也不见得他对萤草多好,现在一听萤草失踪就想都不想去找人,实在怪哉。   妖狐洞若观火的摇头——一听到萤草失踪比谁都急,那喜欢的样子简直暴露无遗。   说来也怪了。他这么明显的样子,怎么大家都没发现?   小白嗤之以鼻。啧啧啧,也不知道是谁之前说萤草最好死在外面别回来的。现在人一失踪就嚷着去找了。   口不对心。   神乐对茨木童子说:“晴明大人他们已经在找,应该很快会回来。”   很快会回来?茨木童子才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瞪着神乐:“会找到草妖回来?”   神乐点头,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说:“晴明交待了今日的工作。雪女,座敷,还有茨木,你们去换好衣服,一会儿就出发。”   茨木童子顿了顿,脚下稍一用力便甩开小白,转身回屋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把神乐的话听进去。   山兔扯着魔蛙的角,嘟着嘴奶声奶气的问神乐:“神乐,真的会找到萤草回来吗?我好想她。”   神乐眸子暗了下去。她也不知道,刚才的话是诓茨木童子的。萤草在黑夜山失踪,最大的可能是被卷入了阴界裂缝中,能不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何况还不能保证她是死是活。   茨木童子是答应跟神乐去工作,但显然很心不在焉。工作完成得勉勉强强。神乐知道他其实还在担心晴明他们,也不好埋怨他,就由着他去了。   委托工作完成后,茨木童子没有回寮里,而是去博雅家找酒吞童子。   去找博雅家的酒吞童子,免不了要跟他家的茨木见面。   果不其然,一踏进博雅家的庭院,茨木童子就看到酒吞童子和茨木还有大天狗,夜叉四人坐在树下长桌上喝酒。   茨木童子毫无犹豫步上前去:“挚友,汝终于回来了。”   酒吞童子抬起迷离的眼眸望过去,见是茨木童子,顿时更加没有干劲。坐他身旁的茨木非常护食,语气很不友善:“汝来做什么?”   茨木童子才懒得理茨木。反正两人同类相斥,是众所周知的事。   “挚友……”   “那是吾挚友。”   “吾有事要问汝。”   “汝有什么事问吾就好,不要烦吾友。”   茨木童子忍不住拉起衣袖,“吾没有问汝。有意见那就打一场看看谁更厉害!”   茨木不甘示弱:“打就打,吾还怕汝这个小草妖的跟班不成?”   跟班?茨木童子眼里快要冒出火来。本着打就打,谁怕谁的心理,准备大干一场,他的重点却突然偏到了“小草妖”三个字上面。   想到那草妖还没回来,茨木童子顿时没有了打架的心情。他收回衣袖,决定当茨木是空气。语气诚恳地对酒吞童子说:“挚友,吾来是想问问黑夜山和小草妖的事。”   在酒吞他们去封印阴界裂缝时,大天狗和茨木童子的关系渐渐好起来,现在也愿意帮着他说话:“你坐吧。博雅出去了,不然你可以去问他。”   茨木很不满地瞪了眼大天狗:“大天狗,汝何时与他关系变得那么好?”   夜叉认为茨木这醋意很起得很莫名。人家明明就说了要问那只草妖的事,不过是借借酒吞童子的嘴,有何不可:“茨木啊,作为鬼族二把手,你这么小心眼会被酒吞讨厌的呢。”   再吵下去,酒都变得不好喝了:“本大爷只知道那草妖是在封印法术施展后失踪,其它的你要去问别人。”   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可有可无。茨木童子没有再逗留,很快就走了。   走出博雅家的阴阳寮,茨木童子还看到了一卷画……不对,是一个画卷里的女妖在路边的草丛中,不知道烧些什么东西,袅袅烟雾腾空而起,漫天飞扬的灰烬不断。   她望着那升起的浓烟,一边抹眼泪一边哭唧唧的喃道:“再见了,我逝去的爱情……”   ……当没看到吧。   茨木童子突然下了决心,他非得去黑夜山一趟不可。不然会睡不着觉。   ******   萤草失踪的一个星期后,晴明他们才回来。   风尘仆仆的一进家门,大家都围上来迎接他们。红叶更甚,直接扑到晴明怀里撒娇哭闹,晴明好不为难。   山兔和般若很关心萤草的行踪,迎接完晴明他们,就着急追问有没有找到萤草。   晴明和姑获鸟他们皆十分沮丧的摇了头。   妖狐让晴明详细说说发生了什么事,也好分析分析。神乐却不同意,非要晴明他们先去休息再说。   封印阴界裂缝本就是耗费心神的工作,再加上找萤草花了一个星期,铁人都会累。更何况晴明还是个肉做的?姑获鸟,惠比寿他们也因为长时间的战斗显得疲累不堪,几个人的脸色比蜡还黄。   不管什么急事,还是要一件一件按部就班的来。   晴明确实很累了,回到房间躺在塌上就呼呼睡过去,完全忘记了问神乐茨木童子的近况。隔天醒来,晴明才想起从回寮里他就没见过茨木童子,于是穿戴好跑去找神乐。   此时神乐撑着伞和小白在召唤室坐着,手里攥着晴明去黑夜山之后攒出来的符咒。不知是交给晴明还是自己拿着。   万一萤草找不回来,只能再召唤一个了。要养大的确需要花多余的心力,可那都是没办法的事。   晴明很快在召唤室找到神乐。甫一坐下便道:“怎么不见茨木?”   神乐以为他会先问符咒的事,没想到是问茨木童子。神乐把符咒让小白咬好,刁去给晴明,“自从他知道萤草失踪后,见到他的次数比你赌中御魂的机率还小。”   晴明接好小白刁过来的符咒,掂了掂,瞪大眼睛问:“他天天跑出去找萤草?”   神乐点头:“嗯。”   晴明连连颔首,又是叹息又是傻笑,弄得神乐一头雾水:“晴明你是不是还很累?怎么从黑夜山回来整个人都怪怪的?”   晴明挤出一个笑容来:“我跟你说,茨木他对萤草……”   听了晴明的话,首先发出惊呼声的是小白。它无不惊奇道:“晴明大人,是真的吗?”   神乐年纪小,对这种事还是一知半解。晴明既然这么说出来,她相信有他的理据,没什么好惊奇和怀疑的:“那萤草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晴明?”   晴明的心很痛。萤草是他千辛万苦养得那么厉害的。现在她失踪了,相比茨木童子,晴明才是更加心疼气恼的那个人。   然而随着阴界裂缝的封印完成,寻找萤草这件事就难上加难了。   他十分懊悔。当时在封印裂缝时他多注意一些萤草就好了。   “我能有什么打算?若萤草真找不回来,我们只能再召唤一个。可茨木那里不好交待。他的话,不是原来的萤草不行吧?”   “……”神乐无言。   依他娇惯茨木童子的程度,再抽一个萤草是不可能了。但是原来的萤草又找不回来,他是打算不用萤草了吗?   “比丘尼家的一目连还在帮忙找,希望他能有好消息。唉,我会跟茨木说说。假设萤草找不回来了,他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   开玩笑!萤草找不到就再召唤一个这种事,茨木童子当然不同意!他从一而终欣赏的只有那一个萤草。要换了别的草妖,他才不接受。   晴明被茨木童子赶出房间,懊恼又无奈的往前院走。妖狐遥遥看到他,晃着尾巴就凑过去:“晴明大人,小生有话同你讲。”   晴明正烦着呢,这妖狐不是又来送麻烦的吧:“没什么大事就别找我了,有空也帮忙去找找萤草。”   “是大事,晴明大人。你们在黑夜山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一个个都怪怪的?”   从妖狐这里听到与神乐如出一辙的话,晴明才抬起眼皮看他:“什么意思?”   妖狐能是什么意思?   之前通过跳跳妹妹,他与花鸟卷通信聊得好好的,关系持续升温中。自她从黑夜山回来就让跳跳妹妹带回了一封信,说要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但他与花鸟卷是私下通信,当然不好明说出来:“就是觉得怪怪的。比如遇到什么事,态度完全转变了这样?”   “可能是你多心了。你要是觉得奇怪,直接去弄清楚不就好了?”晴明长长叹了口气,摇着头起步走人。   妖狐又把晴明拽回来:“晴明大人,我跟你说个秘密。”   晴明背脊一凛,瞬间来了些精神:“什么秘密?”   妖狐附到晴明耳边,神神秘秘的说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草妖的……反正感觉过了好久,她怎么还不回来? 今天的茨木童子依旧不高兴。   ☆、线索      黑夜山离平安京有些距离。虽比不上陆奥和对马远,但单纯要走的话,还是得花个好几天时间。   值得庆幸的是,有许多委派任务可以出差到远的地方去。无论黑夜山,还是曾经的老巢大江山,亦或是会津越前,只要神乐和晴明接受了,麾下的式神都能跟着去。   也就是说,若有心去找人的话,时间空间足够多。   然而在茨木童子眼里,他们不接受也不能阻止他到处去的自由。   他至今仍听晴明的话,并非看在晴明是自己主人的份上,而是听从草妖说的那句‘别欺负人’。   然而关键的她却失踪了,茨木童子怎么可能坐得住?连找挚友和大天狗他们打架都没有了兴趣。   以茨木童子现在的脚程,两三天就能完成黑夜山与阴阳寮的来回。可与其浪费来回的时间,还不如把这些时间用来找草妖。   现世什么都好,只有一点对契约式神来说不大自由。那就是如果晴明用阴阳术召唤他们回身边的话,他们无法违抗。   嘛,对于茨木童子来说,这也都不是事。   眼下的问题是,萤草究竟去了哪里?   哪怕晴明召唤她,甚至开了灵视,她都没有出现在晴明面前。难道真被卷进别的时空了?   茨木童子得知萤草失踪到如今,已经又一个月,可她仍旧没有任何音讯。黑夜山的裂缝已经尽数封印,而能想到萤草会在的地方他都非常有耐心的找过了。哪怕是萤草出生的七角山,茨木童子也翻了好几遍。   夏日炎炎,蝉不知道疲倦的鸣叫。各种树木越发苍翠,而各个妖怪却越发乏力。   即使是妖怪,对夏天也是束手无策,讨厌得紧。   在这种季节里,每天脑袋都像搅着浆糊,浑浑噩噩,无精打采。哪怕是萤草失踪,大都无暇顾及。   难过归难过,伤心归伤心,可也不能改变天热的事实。   大家常坐在庭院阴凉的树荫下,有扇子的猛地扇扇子,没扇子的就想着各种法子降温解暑。   这个时候雪女就成了最受欢迎的妖怪。大家都喜欢紧挨着她,吸收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凉气。雪女样子看着不情愿,其实很慷慨,觉得能让大家喜欢是件不错的事。   哪怕只在夏天的时候。   今日的茨木童子仍然一无所获。从七角山回来的路上,他遇到了比丘尼和一目连一家子。一目连还十分好心的安慰了他,说有空也会再帮忙找她。   茨木童子才不稀罕一目连的帮忙。灰头土脸的回到寮里,刚好撞见不知从哪里弄到些西瓜的晴明正坐在庭院给大家分西瓜吃。   西瓜是夏天的必备食物。特别是冰镇过的西瓜,那清甜凉意瞬间包裹住身体,能让人短时之内忘记任何不快乐的事情。   茨木童子见到晴明,心情更不好了。   他转身想走,晴明眼尖地抬起手中的西瓜对茨木童子喊道:“茨木,来吃西瓜呀!”   茨木童子回过头,恶狠狠瞪着他,一字一句道:“吾、不、要!”   晴明无奈地摇着头,把手中切好的西瓜递给了他身边正吃得很高兴的神乐。跟着起身快步走到茨木童子面前,“来来来,到我房间里,我们谈谈萤草的事。”   茨木童子一听说谈草妖的事,二话不说就跟着晴明进屋了。   大家还在低头津津有味地啃着西瓜,并没有多在意晴明和茨木童子去了哪里。   茨木童子与晴明相处,向来没什么耐性。他一坐下就让晴明进正题。   晴明在大家面前显得很平静,并没有因为萤草失踪的事而显出难过和伤心的神色。只有他自己知道,夜深人静时,想到萤草不知所踪,指不定在哪里受苦,又或是已经死去,他就难过的彻夜难眠。   “茨木,你找萤草已经找遍整个平安京了吧?虽然我也不想承认,可若真找不回来,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晴明敛了刚才的满脸笑容,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慈祥面孔。   “不要拐弯抹角的说话,吾不爱听,也没那个时间。”茨木啧了一声,阴沉着脸说。   “我是说,你应该接受萤草不会回来的事实。山兔,鲤鱼精她们和萤草关系那么好,最近也渐渐接受萤草已经死去的……”   “草妖怎么可能会死?汝对自己的式神那么没信心?”   “这不是有没有信心的问题。……你不是向来讨厌萤草?我以为她失踪,你会高兴。”晴明干脆用另一个方式劝说他。   “吾不讨厌她,吾只讨厌汝。”   晴明被他这一句话呛到了,百思不得其解。   茨木童子讨厌他做什么?一来他没有抢他的挚友酒吞童子,二来他又没有答应红叶的求爱,再来他对茨木童子那么好,什么都以他优先,那偏爱都出格得让小白都妒忌了。   实在不明白呀!   “不管你讨不讨厌我,我都不能因为你的任性而让阴阳寮里的大家跟着担心。若你喜欢萤草的话,我会努力再召唤一个出来。”   “吾不需要那个。”   在R级式神遍地走的现世,实在没几个阴阳师会为了一个R级式神劳神费力。要没有了就再召唤一个,一次不出货,那就再一次,总能召唤到。虽然听起来很冷血无情,可若不这样想的话,那喂同类这种事情也下不了手吧?   晴明很难得地拂了茨木童子的意愿,斩钉截铁道:“……没得商量。”   出了晴明房间,茨木童子的神情变得更加焦躁和烦恼。   茨木童子也知道神乐在晴明去黑夜山后攒了不少符咒。晴明会那么坚决,那他肯定是放弃搜寻萤草了。   茨木童子认为自己必须加快速度去找她。毕竟一个弱得跟只蚂蚁似的小团子草妖,他完全没有兴趣。   想归这么想,但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又无任何线索,能有好结果实在比他打赢酒吞童子的可能性还低。   妖狐等在去往前院必经的走廊边,果见茨木童子往这头来了:“茨木大人……你的脸色似乎不大好?”   能好才见鬼了!茨木不答他,很是气愤地哼了一声。   “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就马上过来找你了。”   茨木童子注视了妖狐良久,才挑眉道:“汝先把汝手上的西瓜吃掉再说。”   妖狐自认失了风雅,连忙三下五除二把手中的西瓜啃完。他抹抹嘴,把西瓜皮收好,清清嗓子说:“小生之前陪晴明大人去商町时,听到有关于萤草妹妹的线索。”   只是当时晴明只顾着赌御魂没注意听到。   妖狐从吃到吃完的过程飞快,茨木童子都忍不住佩服起他来。听到萤草两个字,茨木童子金色的眼眸倏然亮起,分贝也高出不少:“是何线索?”   “你可知萤草妹妹的出生地,七角山?”   茨木童子点头。   “那里不是传言长了可以治疗百病的草药?”   他这是在告诉自己线索,还是在向自己提问?茨木童子一路听着,压下去的火气又慢慢升上来:“说重点。”   茨木童子知道七角山长着能治疗的草药,以前断臂时去找过。至于是真是假,能不能治疗百病,就无从得知了。   妖狐心肝颤了颤,才正经道:“小生听神秘屋的店主说,萤草妹妹就是那种草药。”   “这是重点?”茨木童子危险的斜睨着妖狐,下一秒可能就要揍过去。   “当然。说不定萤草妹妹是被封印术牵连到,妖术被封印了。你要寻人的话寻不得,那寻原形的话,又如何?”   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茨木童子一直以来都是找人形的妖怪,怎么就忽略了草妖和妖狐一样,是有原形的?而且她的原形还是随处可见的草木。   茨木童子心下有了方向,不再搭理妖狐,脚下生风般准备出门。   妖狐可不能就这样放他去了:“茨木大人,等一等。”   茨木童子非常不耐烦回瞪妖狐。眼神很明确在说,别再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妖怪干笑着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别怪小生多事。茨木大人若真找到萤草妹妹,打算怎么做,难道把她拔回来吗?”   茨木童子又顿住了脚步——这倒是个问题。   “汝说话别总是卖关子。是上年纪了么?吾耐性有限。”   要说上年纪那也是茨木大人你比较像。毕竟岁数摆在那里,骗不了人。妖狐忿忿腹诽,嘴上却狗腿状的说:“小生只是猜测。要让她变回人形,除了解除封印术外,兴许还能用些刺激的方法。”   解除封印术这个办法十有八、九实行不通。谁知道会不会对已经封印好的裂缝造成不可预估的影响?   他们敢试,阴阳师们却未必敢赌。   那就只剩下一个方法了。   “比如?”   “做些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或是说些让她受刺激的话?总之都试试。哎,小生也希望萤草妹妹能平安回来。”他可不想每日见到茨木童子一副人人都欠着他许多钱没还的凶狠模样。   再者,他对茨木童子和萤草妹妹之间的发展很是好奇。这种关系,要是换了一个新的萤草,绝对没那么有趣。   怕就怕萤草并不是失踪,而是消亡。那……   他也会难过得好几晚都不能安心入眠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草妖的日子,简直度日如年…… 可恶的草妖是死是活也吱个声呀…… 心情好糟…… ……好吧,他错了,不该诅咒草妖死的。所以草妖你快点回来吧~   ☆、蒲公英      在萤草失踪这件事上,茨木童子虽说讨厌晴明,但他还是很宽宏大量的,认为有必要和晴明说明一下。   晴明还在房间里消化自己被茨木童子讨厌了的苦闷,没想到茨木童子又折身回来找他了。   不等晴明发问,茨木童子径自坐到蒲团上,睁着一双犀利倨傲的眼睛睨晴明:“汝之前的话吾思虑过了。”   晴明怔了怔,不晓得茨木童子的态度怎么转换得那么快?但还是喜上眉梢道:“你理解我了?”   “吾问汝,汝的阴阳术不能把小草妖召唤回来,是么?”茨木不答反问,神色严谨。晴明感觉茨木童子像在质问,又像在试探,脑袋转了转,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确实是这样。”若非如此,晴明不会考虑重新召唤一个陌生的小萤草。   养大养好一个式神不容易,既费钱财又费精力。这个决定当真下得艰难。茨木童子能理解他说召唤新生萤草的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凛然大义吗!!   唉,茨木童子肯定不理解。他一门心思要去找萤草,不管不顾。哪里能懂自己是在给茨木童子和众妖消化事实的时间,又哪里懂他这为难又莫可奈何的深意?   “汝想过当中原因么?”茨木童子又问。   晴明被他问懵了,干咳几声掩饰自己的不明就里,问:“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你究竟想问什么?”   “臭狐狸说小草妖有可能是被封印住,化回了原形。所以汝无法召唤,吾等也无法找到她。”   臭狐狸?他说的莫不是妖狐?晴明沉默了,没有应声。看起来像在思考,茨木童子也没有催促他的意思,就坐在一旁等着。   晴明想了许久才正色道:“你说的这个我也有考虑过。但当时情况很乱,若是在封印术施展前被卷入,那有可能是离开了现世,找回来的机会很渺茫。”   茨木童子仍是没有说话,目光焦灼地看着晴明。   晴明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才微不可闻地叹息道:“也不排除可能性。你想去的话就再找找看,但我只能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再拖下去并不是什么好事。不仅茨木童子心思涣散,连带着影响其它式神,还怎么工作?他也想带着六星的茨木童子去炫耀炫耀,顺便哭诉下没有了萤草这个宝贝式神的辛酸。   不管妖狐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茨木童子不去尝试的话,大抵不会死心。   私心来说,晴明希望茨木童子能找到萤草。他也很想萤草,可惜站在一众式神之主,阴阳师的立场上,他不能过于沉浸在失去她的悲伤之中。他必须时刻保持着中立和冷静,作为式神们的榜样和路标。   再者,因为夏天来临和萤草失踪的关系,寮里气氛一直都很低沉,这时候不能再让他们降低土气了。   茨木童子得到晴明的应允,什么压力束缚都没有了,很快离开晴明房间,迅速前往七角山。   寻找萤草的原形这事说来简单,真正做起来却有难度。别的不说,单单是茨木童子对萤草的原形没有任何印象这一点,就相当棘手。   即使去问寮里资辈较老的姑获鸟,她也无从得知。   茨木童子对萤草如此上心,姑获鸟有感而发——难得他这样的大妖怪肯屈尊纡贵一直寻找萤草的消息,热心得教人感动成分。不枉费萤草一手带大他,还对他百依百顺的辛劳照顾了。   说是这么说,姑获鸟也很伤心。和大多数式神一样,萤草也是她带大的,无论是失踪还是死亡,她都有资格比任何人伤心难过。   但是,作为一个阴阳师的契约式神,生离死别这种事应该尽早看开。就像曾经存在的平安京,死亡与离别都是家常便饭。若一直耿耿于怀,怎么能活得长久?   然则大妖怪做事向来没有章法可循,姑获鸟也只能稍微劝一劝。   茨木童子没问到萤草的原形,还是决定走一步算一步,到了七角山再作打算。   现世的七角山离大江山也是隔着三座山那么远的距离。无论是天空的颜色还是山颠的景致都毫无二致。   于茨木童子而言,都不算是陌生的地方。他从七角山山口走向山上,经过山脚那条大河,还看到了一棵老松树。   夏天日头炙烤着世间万物,刺目得根本睁不开眼睛。幸好山间还有一丝清风,枝叶又繁盛,不至于热得无法抵挡。但走几步已是汗流浃背,连呼出的气息都焦热滚烫。   穿着厚重繁复战甲的茨木童子抬起手抹去额角渗出的汗仰起头瞪了眼太阳,却被太阳强烈的光线晃花眼睛,视线变成一片模糊的红色。   即便是大妖怪也奈何不了太阳呢。   顺着山道一直往上走,四周张望寻找却没看到什么比较像萤草的植物。这里他已经来过好多次,有几条小路几个山坡闭着眼睛都能找出来,唯一没看到她的半分影子。   妖狐的原形是狐狸,九命猫的原形是猫,白狼的原形是狼,那萤草的原形应该是棵草。可名字既然叫萤草,那应该不是普通常见的植物。还能治疗百病的话……   茨木童子蓦然想起,莫非以前他断臂后来找的草药就是萤草?   眼前似乎出现了萤草娇小柔弱的样子。她拿着比她身材还高大的枫叶,摇晃着身体小跑过来,眨着那双大而水润的蓝宝石般的眼睛,用怯懦又软儒的甜美嗓音喊他的名字。   “茨木大人,不可以打架!”   “茨木大人,我们一起去赏花了。”   “茨木大人,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别欺负人。”   茨木童子定定心神,才发现眼前只有越发茂盛的林木,哪里有草妖的影子?   从正午到日落西山,茨木童子一无所获。他坐在山脚的老松树旁,看着太阳西下,余晖染尽山林,一切被蒙上黄昏特有的颜色。   晚霞艳丽的橘色天空偶尔有几只飞鸟掠过头顶,晚风吹来阵阵凉意。已经被汗水和灌木荆棘濡湿划破的衣物映得茨木童子疲惫的容颜有几分可怜。   稍作休憩后,他打算回头绕着七角山再走一次,看看有没有哪个角落漏掉了。尖耳伶俐的捕捉到远处有说话声,似乎是几个男人的声音。   茨木童子想了想,还是迅速化身成一个人类女性坐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那几个男人沿着河岸走来了,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没注意到茨木童子的存在。几个男人作柴夫打扮,三大五粗的挽起衣袖裤脚,背着箩筐,拿着斧头,一边走一边比划。   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的人开口激动比划着说道:“你们不信我?我真的看到了,那么大一团呢!”   走在他后面的矮胖男人摇着头不屑说:“你是白日做梦吧?大江山什么时候有那么大的蒲公英?”   另一个长着满脸胡子的男人附和道:“就是,要有那就是妖怪了。”   “是妖怪有什么好稀奇的?不要是那种会吃人的就好。”比其他三人要年轻许多,走在最后的高个子男人无所谓道。   “话说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我前两天在那里砍柴看到了,真的很大!”虎背熊腰的男人信誓旦旦的一手拍着胸口保证道。   其它人正想打趣他,却瞧见了坐在老松树下的茨木童子。他们登时眼睛发光,以为自己看到了仙女。   年轻的高个子男人想要上前去询问茨木童子在这里的理由,却被满脸胡子的男人拦住。他小声地对高个子男人说了些什么,那高个子男人就退缩了。   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遇到的美女,十有八、九是妖怪呀!   矮胖男人壮着胆子朝茨木童子挥了挥手,想看看他的反应。几个人互换了个眼色,彼此心照。如果他只是淡然回应,应该不是妖怪;万一向他们妩媚多情的招手示意,那绝对是妖怪。   茨木童子休息够了,起身向他们走去。没料到茨木童子会主动迎向他们,俱是傻愣在那里。不知道是吓的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茨木童子问虎背熊腰的那人:“汝……咳咳,大哥刚才说在大江山看到了一团很大的蒲公英是真的吗?”   美女说话时神态和声音令人心驰神往。几个粗老汉不禁红了脸,心思有些飘飘然,哪里还顾得她是不是妖怪。   “真的真的,就在大江山深处。不过姑娘你要去的话最好挑白天,毕竟那里有不少吃人的妖怪。”   “谢谢大哥好意了。”茨木童子微微弯起嘴角,笑得柔情似水。   几个人见她无害,也大胆起来,都争着要与她说上话。她随便附和几句,当是顺了他们的意。待他们依依不舍的走掉后,他恢复回原本样貌向大江山奔去。   大江山深处是酒吞童子,也就是鬼族的据点。茨木童子轻车熟路,很快踏过三座山,回到曾经住过的地方。   大江山里的妖怪是不少,可都是些拎不上台面的小妖怪。最坏也只能吓吓过路的人,或是做些恶作剧。   茨木童子这个大妖怪一出现,立马逃的逃,躲的躲了。   到达大江山深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枝木围成的天地让四周更加黝暗,要不是妖怪天生就有夜视的能力,哪怕打着灯笼都很难行走。   茨木童子在一片浓密的草丛中找到一团裹着银光的蒲公英。蒲公英有洗脸盆那么大,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散发着幽幽光亮。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其实写得不是很顺,可能是过渡,所以有点卡。但是很快就能过渡完了!!下一章草就要回来,茨木很快就能高兴起来!   ☆、原形      扑鼻的青草香肆无忌惮的袭进鼻腔,混着草木皮脂的味道,怡人清新。月亮不知何时从枝桠间升出,昏黑的林间顷时通亮。夜风卷过繁茂林叶,发出簌簌声响。那株洗脸盆大的蒲公英在微光中散发着银色光辉,不刺眼,柔和得如同一盏屋中烛火。   除却蛙声虫鸣在耳边此起彼伏,周围异常安静。   之前在大江山寻萤草时,茨木童子从未见到这团会发光的蒲公英,料想应该是最近才冒出来的。不然以刚才那些天天上山砍柴的柴夫,不可能现在才说这件事。   不知是连日寻找她时产生的疲倦,还是害怕眼前所见又是幻觉,他脚步很轻的靠近那株奇异的蒲公英,行姿温柔得不像个大妖怪。   越靠近,越能感受到那株植物散发出一股温暖的气息。虽是炎夏,山间晚风却有寒意。这一靠近,整个人仿佛被治愈了一般。   茨木童子犹犹豫豫,半晌才征询般小心翼翼地唤:“小草妖?”   回答他的只有微凉晚风,和蝉鸣蛙叫。   茨木童子消去满身妖气时,已然和那株植物面对面站着。他伸手想去摸摸那株植物,却在咫尺之间顿住了动作。   在他有生之年里,他似乎从未如现在这般犹豫过。生怕一触碰,那蒲公英就会羸弱得瞬间枯萎。   他又轻唤了一声:“小草妖。”   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茨木童子干脆倚坐到那株植物旁边的粗树干上。与周围青草香气的味道不同,那株植物微弱的散发出像是花香又像是果香的甜美气味,使得一日未进食的茨木童子重重地咽了一下唾液。   他委实不确定这株奇异的植物是不是草妖的原形。然而纵观七角山,大江山,黑夜山乃至更远的地域山峰,也只有它比较奇特罕见了。   若不是草妖,又是何异物?   茨木童子瞧了瞧迎着夜风晃动着肥美身躯的蒲公英,闻着香甜的气味,若有所思起来。   近些日子的行为着实不像他。为个区区草妖东奔西走,只差头破血流了。心情趋向暴躁,连心心念念的挚友主动邀他到酒街散心都没当回事。如今更换得一身饥肠辘辘,衣衫尽破。   他图啥呀!   想到挚友,当日酒吞童子那句模棱两可的话又跳出脑海。一时之间,晴明那句‘在封印术施展之前’的话与酒吞童子的话串连在一起。   草妖是在封印术施展后失踪,那么绝不可能像晴明说的那样离开了现世。即是说,这株植物八、九不离十是草妖无误。   茨木童子心下又确定了几分。   与此同时,思绪一转,又想起妖狐三番五次的语重心长。   妖狐那些建议茨木童子有听进去。然则想来想去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让他这样傲视群雄,睥睨天下的大妖怪去考虑些小家子气的事,实在是为难了些。   妖狐要知道自己画小人都画出墙外去了,当事人却像牛皮灯笼那样怎么点都点不着,一定会痛心疾首,气极攻心,恨铁不成钢的一头撞死。   茨木童子仔细挑出妖狐比较有用的几句话来--不能这样拔掉草妖回去,要做点什么刺激的事,或是说点刺激的话。   哼,妖狐倒说得简单。   以茨木童子这种看谁不顺眼直接揍,看谁顺眼就稍微对其好点的直肠子,拐点弯就能诓骗到他。你要他能想出什么绝妙无双的好办法,简直比叫他承认自己是萤草跟班还难。   茨木童子不是白痴蠢妖。虽然直肠子还想不了什么错综复杂的事情;但他能活得那么长久,肯定还是带点脑子的。   只是想不出何谓是刺激的事,刺激的话。   与萤草相处的每天,他习惯对她口无遮拦,语出讽刺。萤草却总是笑脸迎人,并未把他伤人自尊的话放在心上。   兴许她也是习惯了茨木童子的个性,才能做到坦然相对。   说来刺激的事……草妖好像不大喜欢被他提到吃的事。那是否说明,这就是件能刺激她的事?   与其百思不解其意,不如直接动手来得干脆。   茨木童子动了动身子,让自己面向蒲公英那边。近距离下的银白柔光映照出茨木童子深邃硬朗的面部轮廓,他气度不凡又傲慢骄纵的脸在此刻竟多了几分柔情蜜意。   他覆手摸在蒲公英的毛团上。触及之处一片绵软,就像摸着世间最柔软轻盈的物什,竟让人腾升起几分不舍放开的心思。   喔,她是真实的存在。   “喂,小草妖,”茨木童子难得的仔细斟酌着出口的字句,“虽然汝的小身板会硌牙,不怎么好吃,但吾觉得汝还是可以拿来充充饥。”   说完顿觉不妥。遂及时改口:“算吾错了。汝妖力不少,身香体娇,吃起来应该不错。”   说完,还是感觉不大对。   唉,所谓弄巧成拙,大概就是他此时的心境。   不过说到身香体娇,茨木童子刚才消下的饥渴感又涌上来。他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唇瓣,喉间的干涩像无数火苗簇拥着纷至沓来。   努力咽下几口唾液,不想那种火烧喉咙的感觉反而越演越烈。他收回手,皱着眉头思考起来。   现在离开大江山去填饱肚子显然是当务之急。可他又怕这一走,萤草的原形会突生变故。   他都说了刺激的话,这株植物依旧静静的迎风摇曳,并没有半分妖气泄出,也未曾回应他。   当真束手无策。   他略一迟疑,最终还是坐定了。而后没有任何犹豫,撸起被荆棘灌木划破的衣袖,露出紫黑色的一截长臂。紧接着低头张开嘴,尖锐的犬牙径自刺入自己的臂肉里。   血腥味在瞬间蔓延,连身旁那株植物都晃得更厉害了一些。   茨木童子端着罗生门之鬼的名号,也不是平白无故当上鬼族的二把手。曾经的他狠戾决绝,除却酒吞童子,视万物如同蝼蚁。单凭一已好恶,纵横四方。处事当断则断,冷酷无情,为妖也颇有脑子。   不然怎么能想到化身美女去谋害人类之法?   现下看来,他不仅对其它人狠,对自己也够狠——鲜红的血液沿着口腔滑进喉咙,有些从嘴角溢出,滴入草丛,无从追迹。   被血滋润过喉间,解决了口渴问题,肚子也随着温热的血液淌入而有稍微的饱腹感。   不知过了何时,月亮已经升上正空。周围的小妖怪闻到血腥味有小小的骚动。在他抬眸的刹那,或近或远投在他身上的窸窣目光又很快消失。   小妖怪天生有着发达的规避危险的天线,他们可惹不起大妖怪。   似是解决了温饱,茨木童子抬起头来。月光恰好落在他瞳孔之中,泛着刺眼金色的光芒一闪即逝,恢复原来的颜色。   茨木童子手臂多出了几个小小的血洞。他并未在意,放下袖子抬手准备抹去嘴角残留的血液。   突然像记起什么似的,抹了血液的手指顿了顿。他鬼使神差般又拉起衣袖,用刚才咬出血洞的手臂对着那株蒲公英,稍一用力,血就从那几个洞口中流出,很快滴落在蒲公英的毛团上。   遗憾的是,蒲公英并没什么异常变化。茨木童子勾唇冷笑了一声,觉得自己是鬼迷心窍了。   喝饱血后,暂时能安宁一阵子。茨木童子寻个了舒服点的姿势,闭上眼睛沉沉入睡。   直到深林再无半分月色,那株蒲公英才渐渐起了变化。   起初有微弱的妖气泄出,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变浓。裹着银光的毛团也慢慢张开,那绒毛似的蒲公英籽一根根飘落飞走,光芒逐渐消逝。毛团中心现出一团裹着东西的淡蓝色膜片。那膜片正一点点随着蒲公英籽的飘落,自下而上的缓慢裂开。   这一切进行得悄无声息,已经累得睡死过去的茨木童子完全没有察觉到。   山雾扑过面门,带起一阵寒意。初升的朝阳穿过枝梢林叶间的缝隙,斑驳的四散下来,照亮了茨木童子英俊而漂亮的脸。   清脆悦耳的鸟叫声在山荫上空欢快响起,数十双眼睛藏匿在远远的草丛灌木中,观察着茨木童子。   有什么东西在跟前晃动,接着脸上感受到带有温度的触感。鼻息间有着熟悉的香气萦绕,阴影遮挡住折射在脸上的细碎日光,带着微小重量。   茨木童子骤然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萤草熟悉的面孔。她凑近在他眼前,正仔细专注地观察着他。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则摸上他的脸。   见茨木童子突然睁眼,萤草被吓了一跳。她连连迅速退开,一屁股坐到草丛中。   茨木童子以为自己在做梦。狠狠攥了一下掌心,掌心立即传来疼痛感。他才彻底看清眼前,确定是草妖没错。   他旁边的那株奇异植物仿佛在一夜间消失了,只剩下像刚拔了草的一小片黄泥地。仔细看时,能发现有少许白色的蒲公英籽散落在周遭。   萤草很快收拾好心态。她拍拍身上的尘土,走至他面前,眯起那双大大的蓝色眼睛,用久违的可爱笑脸和甜美声音说:“茨木大人,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码得很顺啊,哈哈哈。大概是萤草回来了,特别开心—— 来个小剧场。 萤草知道了自己失踪后,晴明给了期限茨木童子找她的事情。 她心里美滋滋地问茨木童子:晴明大人明明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你为什么还要那么着急找我? 茨木童子很淡然:一个月太长了。 萤草听了之后很高兴。茨木童子这么在乎她,简直教她感动得无以为报。 她又问:那万一一个月都没找到呢? 茨木童子像想起什么似的非常嫌弃道:晴明是给了吾一个月时间,可他那拿着符咒就忍不住想召唤的个性,吾怕他隔天就要变卦。要一个月没找到,说不定半个月没过就已经有新的萤草取代汝。 ……所以他这么着急找她回来不是因为在乎她,而是怕晴明变卦? 萤草一不开心就毫不犹豫地朝茨木童子挥下了手中的蒲公英。   ☆、回归   茨木童子眼神复杂的凝视着对面那个背着光的小姑娘,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萤草依旧穿着他送的那套衣服,宽在的衣袖和长长的双马尾俏皮的随风扬起。不知何时拾起的那棵黑色蒲公英被她双手交握在胸前,白皙娇嫩的脸自然清晰,连头顶那小小的绒毛帽子都显得娇俏无比。   见他没什么反应,萤草睁开眼睛。蓝宝石般的眼睛水汪汪的,比那朝阳还夺目。她有些害怕地探问:“茨木大人?你……是怎么了?”   还问他怎么了?   茨木童子迅疾起身,一个箭步蹿到萤草跟前。不等她反应过来,他一把把她紧紧拥入怀中。怀中有着她的气息和实感,长久以来的烦闷暴躁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他虽是单手,但萤草过于娇小,还是被牢牢圈紧在他怀里。太过用力之故,萤草的小脸蛋涨得通红。她要挣扎着去推开他,却发现他纹丝不动。   嗯,体型和力道相差过大,太欺负妖了。   “茨,茨木大人,我要喘不过……气了。”萤草好不容易寻了处空隙,闷着声音道。   茨木童子没有听到她的话,犹自沉浸在寻到草妖的安心和喜悦之中。   是她!她还在这里!   “小草妖,以后都不许消失了。”茨木童子低沉的嗓音自上而下传来,带着萤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仿若情人间温存的呢喃。   她从没听过茨木童子用这样的口吻跟她说话,一时之间不大习惯。可内心却涌起一丝丝难受,莫名其妙的心疼。让人不忍心推开他。   她回抱着茨木童子,语气轻柔,像哄着没有人疼爱的孩童:“对不起,茨木大人。我以后都不会再消失了。”   “没有以后。”斩钉截铁的声音。   他怎么突然像个大孩子那样?是不是她离开得太久,他变了都不知道?萤草顿时心生愧疚。她安抚地拍着茨木童子的后背,轻轻道:“对不起。”   心里却默默数了数时日,其实……也不算太久吧?   喔,真是熟悉的三个字。茨木童子兀自笑了笑。那笑容夹杂着安心后的放松,又有几分好笑的意味。   他放开萤草,低头去注视她。   待萤草看清他的样子,他早已恢复了原来那副拽得七八百万的臭屁表情。   被他一直凝视着,害萤草都不好意思起来。她脸红的低着头,视线移到一旁的粗树干上。那粗树干附近不知何时爬满了蚂蚁,正井然有序的围着相隔不远的几处在搬运些什么。   鼻尖轻嗅,似乎还闻到些许淡淡的血腥味。脖子边隐隐能感受到他的发丝缠绕着贴在身上,痒痒的。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不靠得那么近?萤草的心跳声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快了。   “呀!”猛然间,分神中的萤草突觉脖子一痛,不自觉地惊呼起来。   茨木童子的鼻息尚且还在颈边喷吐。他的牙齿轻咬住她白玉般的脖子,犬牙抵着肌肤,泛出红色的晕染。   她惊恐得急忙要退开,又怕不小心会被他咬死,只能乱挥着小手以示挣扎。   茨木童子的手搭在萤草头顶的绒帽上,舌头舔了舔她被他咬到的地方,语气迷离:“小草妖,吾饿了。”   尚在胡乱挣扎的萤草一下定住了。她眨了下眼睛,似乎看到一个小团子茨木童子哭丧着脸,对她讨好般的要糖吃。   脖子上还残留着被他舔过的粘稠感。山风越发轻柔,迎着光的茨木童子神色被淹没,看不清晰。世界安静得连鸟叫都不见了,只能听到彼此贴近的心跳声。   她扬起笑脸,抬手作梳子状去梳理茨木童子垂落在她肩上的红色长发:“嗯,我请你吃寿司。”   ******   茨木童子找到萤草后并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化回原形,也没有问黑夜山那时发生了什么事。   对他来说,小草妖能回来就是一切结果。   他领着萤草回到阴阳寮,寮里顿时炸开了锅。式神们都围到萤草身边,左看看右摸摸,上拉拉下抱抱,完全不相信自己面前的萤草是真实存在。   有的家伙喜极而泣;有的掐了自己好几遍生怕是做梦;有的抱着萤草不停埋怨;有的安慰似的拉着她的手,说着她没在寮里的近况。   小白更夸张,一路小跑扑到萤草身上,哭得稀里哗啦,还不停伸出舌头舔她以表亲密。   神乐带着姑获鸟他们去式神委派了,不然肯定也跟着欢喜。   坐在召唤室里的晴明还在犹豫要不要抽符时,童男就跑来说茨木大人带萤草回来了。晴明一个激灵站起来,火急火撩地飞奔出门。   不小心在门口磕了一下,一只靴子掉出来了也没管。童男跟着拎起他的靴子在后面追:“晴明大人,你的鞋……”   晴明哪里还有管靴子的闲心。快速奔到庭院就看见萤草被围在一众式神中间,又哭又笑。茨木童子像赶苍蝇似的不让他们靠萤草太近,却收效甚微。   三尾狐看到晴明出来了,对着众人道:“晴明大人来了。”   大家很自觉的自动自发分出一条路来。   晴明走向萤草,一边仔仔细细打量着她,一边满含泪光的一腐一拐到达萤草面前。   “晴明大人。”见到晴明,萤草的声音有些哽咽。   晴明张张嘴,有许多话想要说出口,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努力挤出一张笑比哭还难看的脸,伸出手摸摸萤草的头,说:“欢迎回来。”   萤草又忍不住流下眼泪,张开双手抱住了晴明。   倒是雪女冷静,虽然她的眼眶也红红的:“回来就好。晴明大人,你不是还留着西瓜吗?快拿出来给萤草尝尝。”   两人分开,晴明忙不迭地应声:“喔喔,我这就去拿。”   童男终于追了过来:“晴明大人,你先把靴子穿上。”   大家才注意到晴明的狩衣下一只脚穿着靴子,一只脚只露出白袜。白袜随着他一路踩来,沾上不少灰尘,一整只脚袜的边沿都成了土灰色。   晴明接过靴子边穿边招呼萤草:“萤草,你要知道,夏天一定得吃西瓜。你吃过西瓜吗?”   萤草摇摇头,却并不急着说吃:“晴明大人,我想先去比丘尼和博雅大人家一趟。”   想想也对。萤草失踪的事他们都知道,还帮忙找过。现在她回来了,于情于理都应该去见见他们,说声谢谢。   山免哭过后眼睛肿了起来。她拉着萤草的衣袖不依不饶地问:“萤草萤草,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蝴蝶精也抹掉眼泪,问:“是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童女还在一边哭个不停。觉厌烦地挖挖耳朵,骂骂咧咧的不许童女哭。   大家其实都很在意萤草在黑夜山发生的事。晴明就更想知道了:“是不是我们施展封印术时,你被牵连到了?”   萤草摇头,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大家解释一下。   当时晴明和众多阴阳师正竭力准备施展封印术。他们专心致志时无法保护好自己的安全,这时就需要式神们的保护了。   从阴界裂缝涌出来的魑魅魍魉被瘴气侵蚀,变得异常厉害。纵然有阴阳师先前设好的结界也无法抵挡。   况且现世的式神被瘴气影响到,行动和力量都大打折扣,战斗到白热化时,已经有不少式神牺牲了。没有牺牲的也在力竭时被卷入裂缝中。   萤草当时见姑获鸟他们战得疲累,浑身是血,原想帮他们恢复精神。姿势摆好,治愈之光正要浇灌时,却不小心撞到了退过来的茨木童子。   那个茨木童子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式神。瞪了两眼萤草,骂了一句小妖怪别挡路,伸手就是一推。   萤草没站稳,一个踉跄,那些光芒很快全部落到姑获鸟他们身上。大家无暇去对萤草说谢谢,等回头寻她时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失踪的萤草其实是被推着踩到了封印术的阵眼。正好在那时,晴明他们已经准备充分,合力施展起封印之术。   那些裂缝在封印之术施展后缓慢缩小,最终消失在黑夜山的半空。   黑夜山被裂缝掩盖的天空瞬间光华流泄,瘴气也随之散去。他们接下来就是清理剩余的魑魅魍魉。   萤草只感受到身体在一片黑暗中飘零坠落,不知要去向何方,是不是接近死亡。意识渐渐涣散时以为自己死定了,还为此不甘心过。   谁会想到再次张开眼睛,却看到了茨木童子安静的睡在自己旁边。   她以为自己是做梦了。她身处在像是熟悉实际又陌生的地方。而茨木童子,那个傲慢霸道又动不动生气的人就睡在身旁。   迎着晨光的茨木童子倚坐在粗树干上,鬼手在身旁自然垂落。朝阳的颜色染上他的脸庞,英俊的颜容近在咫尺,安静,与世无争。   宛如世上最纯净的男孩子。   他的呼吸平缓,连她凑近他面前发出的窸窸窣窣声都没能吵醒他。他的样子虽仍旧好看,却有着疲倦憔悴的神色。   她掐了一下自己,痛感很快从神经到达脑海。   不是做梦。   她抬手抚上茨木童子的脸,想细细看着这个,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大妖怪。   没想到,他却在这种时候突然醒来了。   当然,和茨木童子相处的事萤草省略掉没说出来。   因为……很害羞呀。 作者有话要说:  大声告诉我,这前半章甜不甜?   ☆、日常      知道事情经过的晴明捶着手,恨恨道:“哪家的茨木童子居然推我家萤草?下次你看到了告诉我,我非得要好好教训他不可。”眸光掠过茨木童子已经比炭还黑的脸时,晴明又顿悟的补充说:“喔,这件事还是交给茨木好了。”   三尾狐耳朵灵敏的听出些什么玄机,挑着丹凤眼,八卦地问:“为什么要交给茨木大人?”   晴明朝三尾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两人在一下刻像达成什么共识似的,一起开心地大笑起来。萤草和在场的各个式神都被他俩笑得一头雾水。   萤草看着晴明和三尾狐笑得开心,还能见到各个熟悉的面孔,心下很欣慰。   她是真的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虽然不知道茨木大人用什么方法让自己有了意识,但真的非常谢谢他。   欢喜过后,大家都说要给萤草准备接风宴。不等萤草拒绝就呼啦散去。行动一致迅速得好像演练过一般。   晴明也很识趣地拉着三尾狐边聊边走远:“三尾狐,我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你。过来咬咬耳朵……”   “晴明大人,请教可以。但你要咬我耳朵的话,我是不怕疼,就怕比丘尼大人拿刀砍我。”   “……我是说那种‘咬’耳朵。”   “那种是哪种?”……   一时间,庭院里除了天天辛勤劳苦的小纸人在工作外,只剩下茨木童子和萤草。   萤草吸吸鼻子,拍拍哭成小泪人似的脸,抹掉眼角还挂着的泪花,对茨木童子说:“茨木大人,谢谢你。你一定很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我去去就回。”   茨木童子从带萤草回寮里的那刻起就没能说上一句话。虽然心里很不爽,可看她高兴开心的样子,又不好阻止。   好不容易众人作鸟散状,萤草却又打发他走,他当然不乐意:“汝现在要去挚友和比丘尼家?”   听到茨木童子的反问,萤草没有任何犹豫,也没发觉他语气里带着的愠怒:“嗯。茨木大人需要我带话吗?”   他是不是想找酒吞童子又不好意思说?   “汝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剩下的事明天再处理。”   “可是……咦?”萤草有些诧异茨木童子的话,谁知接下来他就拎起她的衣服,像拎小鸡仔般大步往她的房间走。   萤草被突然一拎,心脏都快被吓得跳出来。   “茨木大人……”萤草很想说放她下来,但比开口更快的是她的动作。手中那棵黑色蒲公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落,当头兜脸地砸在茨木童子身上。   自不必说,茨木童子吃了一记重锤,反射性松开了萤草。重力下萤草一屁股坐到地上,而茨木童子也被砸掉了大半血量。   值得褒奖的是,他没有晕过去。   茨木童子瞪大眼睛,抹掉嘴角和耳朵流出来的血,恶狠狠地捉着萤草的手,咬牙切齿:“汝敢偷袭吾?”   萤草被他捉着倒不痛,就是他的眼神很吓人。她害怕地缩着身子,泪水又在眼眶打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手就自然而然地挥下去了。还毫不犹豫,没有哪怕一丝迟疑。   茨木童子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蓦地蹲下身,“给吾治疗。”   萤草以为他会追究,还会找她打一架,怎么也想不到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不会是什么新的欺负方式吧?萤草偷偷观察茨木童子,发现他一脸平静地在等着她的治疗。   萤草怯懦开口:“茨木大人,你……没生气?”   “吾为何生气?”茨木童子不答反问。她的样子像小老鼠似的,偷偷摸摸又畏畏缩缩。以前觉得她这样很讨厌,现在却觉得挺可爱的。   可爱?他怎么会说出这么没骨气的字眼?   见他确实不像在生气,萤草方才安心。她转了转眼珠子,笑着说:“茨木大人你好奇怪。”   “汝的胆子大了不少。”竟敢说他奇怪。   萤草闻言笑得更欢了。她抬手施展起治愈之光。光芒过后,她摸摸茨木童子的头,说:“那我就听茨木大人的话,明天再去找他们。”   茨木童子不喜欢萤草这副居高临下,把他当小孩对待的姿态。他别过脸,不理她,却并没有因她这过分的动作而闹脾气。   她要敢不听话,他只能用些强硬手段逼她就范了。不过她还算聪明,知道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那面。   ******   萤草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累。   在她没有意识后,可能是变回了原形,外界的一切动静都无法感知。至于变回原形后为什么出现在大江山而不是七角山,她自己也无从得知。   不过知道与否,对现在的她来说并不重要。   中午睡了半天,傍晚又和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吃过大餐,晚上反而睡不着了。鲤鱼精,蝴蝶精还有觉她们也因萤草的归来而兴奋得睡不着。   几个小姑娘各自躺着,大眼瞪小眼。躺在萤草左手边的鲤鱼精侧了个身,揽过萤草的手,率先开口:“萤草,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我以为茨木大人是个可怕的大妖怪,没想到他人很好。”   蝴蝶精和觉两人也竖起耳朵靠过去。   鲤鱼精说的是茨木童子带她回来的事?这件事回来的路上萤草就请他吃寿司作为谢礼了:“嗯,茨木大人虽然坏心眼又爱生气,但人确实很好。”   觉却语气怪异地笑了出来,声调稍微提高:“岂止人很好,简直就是疯魔了吧?”   疯魔?萤草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这么说茨木大人?”   蝴蝶精抱着从不离身的铜皮鼓,有板有眼的解释给萤草听:“因为自从你失踪后,茨木大人就天天出去找你,工作也完成得马马虎虎。那阵子,在寮里几乎都看不到茨木大人的身影。”   萤草闻言,暗自惊讶不已。表面却诚惶诚恐地询问蝴蝶精:“真的吗?”   鲤鱼精忙不迭点头,抢着回答:“当然是真的!我们还从来没见过茨木大人那么热心着急的样子。”   蝴蝶精也频频颔首附和:“嗯嗯,茨木大人一定很喜欢你。不然又怎么可能那么用心找你?”   萤草想到茨木童子醒来后对她做的事说的话,小脸腾地一红。幸好屋内只有朦胧月光透过纸窗折射进来,她们才没能看清楚。   萤草结结巴巴地反驳道:“才,才不是……茨木大人怎么可,可能喜……喜……”   觉邪气地笑了笑,扯扯蝴蝶精,截断萤草的话:“讨论这个没有意义。要想知道茨木大人是不是喜欢萤草,蝴蝶精不就能做到?”   鲤鱼精很好奇:“怎么说?”   “让蝴蝶精走一趟茨木大人的梦境就知道了。”   “我不要。茨木大人一定能察觉到,到时我会很惨。”蝴蝶精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胆小鬼。不然你带萤草一起进去,他总该看在萤草的面子上放过你。”觉啧了一声。   鲤鱼精说:“这么麻烦的话,萤草直接去问不是更好?”   “话说萤草,你觉得茨木大人怎么样?”鲤鱼精说的有道理,觉又换了说话的对象。   她们真是的,讨论这个做什么?萤草的脸都烫得能煮熟鸡蛋了:“好了好了,快睡啦。你们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八卦?明天我还要去找比丘尼大人他们呢。”   其它三人还想拉着萤草套话,可萤草已经拉起被子埋过头不理她们了。话题的主角都睡了,她们也没有继续讨论下去的动力,跟着躺好睡觉。   次日萤草依旧很早起来了。出去水池泡脚时,见到了妖狐在淋花。   她很礼貌地上前跟他问好:“妖狐叔叔,你今日真早。”   妖狐昨日回来就听到其它式神说茨木童子把萤草找回来了。本来想去慰问慰问她,姑获鸟就拎着他丢到结界屋那里过了一晚。   今日见到萤草毫发无伤的站在跟前,妖狐很高兴。他一高兴就丢掉淋花壶快步跑向萤草,张开双手想抱住她:“萤草妹妹,你终于回来了。小生对你很是想念。”   萤草反应极快,手中的黑色蒲公英在下一秒快狠准地朝妖狐砸过去。“叮”一声,妖狐久违的被她打晕在地。   ……萤草被自己的力量惊到。怎么说妖狐也死皮赖脸的让晴明给他升了五星,按理说应该能扛得住她这一击才对。   她不知道的是,前些天妖狐的一身御魂被晴明扒给雪女试用了。   萤草愣了片刻才尴尬的笑着说:“对不起,妖狐叔叔。下意识就挥过去了,我不是故意的。”   扒在地上的妖狐:“……”   萤草立即为他进行治疗,妖狐很快醒转过来。他揉着被萤草砸到的地方,那里已经肿起一个大包来:“萤草妹妹,你似乎比以前强多了。”   妖狐本想说她暴力,后来想了想才改了口。   以前萤草打晕他还会自责难受到跑去找晴明哭,现在她居然在笑!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有么?一定是妖狐叔叔你想多了。”被妖狐说强多了,萤草有些高兴和害羞。这害羞起来,手中的黑色蒲公英又晃了过去。   再一次被砸晕的妖狐内心很崩溃——他是造了什么孽?   萤草又急急忙忙边帮他治疗边道歉。   正吵闹间,就听到茨木童子的声音:“小草妖,汝吵到吾了!”   萤草转过身,看到茨木童子穿着多处撕破还沾满尘垢的战衣立在离他们不远的廊下,口气不佳的骂道。   萤草不再搭理妖狐,一路欢快地跑到茨木童子跟前:“茨木大人,早安。要打架吗?”   茨木童子奇怪地端详了萤草好一会儿,才冷淡道:“不必了。吾陪汝去找比丘尼他们。”萤草主动说打架,茨木童子怎么都不习惯。   草妖主动喊打架就是太阳打西边升起,肯定没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萤草很不满意:大人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 茨木童子:喔?吾怎么想汝了?” 萤草嘟着嘴:就是说我主动打你打架的事……我明明是觉得你这么用心找我回来,我应该对你更好些…… 茨木童子略一思索:那简单,汝可以每天亲吾十次当谢礼。 萤草羞红了脸,捂着脸逃掉了:大人坏!   ☆、嫁不出去      茨木童子这样想萤草,谁又知道萤草不是这样想他?   茨木童子对她向来不客气。从来只有萤草迁就他的份,他什么时候对她温柔体贴过?而就是这样一个茨木童子说,他陪她去找比丘尼.这……怕不是要变天了?   妖狐干脆坐到地上,左手握了握空气,似乎不习惯没有折扇在手中的感觉。萤草和茨木童子并排站着,一高一矮,一细一粗,亲昵无间。别提多闪耀了。他眯眯眼睛,心里登时想起花鸟卷的那封绝交信,悲从中来。   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秀恩爱?妖狐不服气了。他霍然起身,快步上前去:“两位不介意的话,小生也想一起。”   她还没说什么,妖狐又来横插一脚。是不是他们都不放心自己一个人?萤草既感动又无奈:“其实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汝别磨磨蹭蹭,吾都说与汝一起,汝只要心存感激的点头便是。至于臭狐狸,随便汝。”茨木童子总是很没耐性的样子,不等萤草回答,径自走在两人前面。   妖狐连忙跟上去。对于茨木童子说他是臭狐狸的事,且翻过这一页吧。   萤草见两人很快并肩走在前面,没办法,只好随他们去了。   比丘尼今日一大早就揪着在庭院散步的一目连去商町买道具。还说晴明最近因为萤草的事而显得很憔悴,她得向他多表示些关心。   一目连温柔的安抚她,同时也担扰萤草的处境。虽说他有心帮忙找人,奈何身不由已。阴阳寮里有许多工作需要完成,每天能抽出的空闲时间并不多。   都已经这么久了,她到底会在哪里?   说曹操,曹操到。才刚想按下忧虑不表,茨木童子就带着妖狐和萤草过来了。方一见面,萤草就非常有礼貌的向两人问好,还说了好些自责和感激的话。   比丘尼抱了抱萤草,好言宽慰她几句。   比丘尼这人只对晴明撒娇闹心,对式神的感情比较内敛。可能是活得久了,已经看淡许多事情的关系。   反观一目连,一时激动就情不自禁上前牵过萤草的手紧紧握住。那张百看不厌的脸噙着温柔万分的笑意:“萤草,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他身后的红龙也频频点头,心情随着一目连那样开心激动,不停地晃动着脑袋。   他掌心的温度和茨木童子截然不同。带着些微凉意和舒爽感,让人如沐春风般舒服。萤草鼻子又有点泛酸,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但她没敢哭出来,害怕大家顾虑她的感受。   “我听说连大人帮忙找我的事了,谢谢你,连大人。”萤草吸吸鼻子,想让眼泪退回去。那张小脸憋得通红,连着眼角也红了,模样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一目连自愧道:“在下并没有做值得让你谢谢的事情。对了,你是怎么回来的?”   一目连紧握住萤草的手时已按捺不住的茨木童子老早就想上前去分开二人,但妖狐在旁边看他的那个奇妙眼神让茨木童子忍住了。   现在听到一目连这么问,茨木童子理所应当的上前把萤草的手从一目连手里抽出来,目光如炬:“吾从大江山带回来的。呵,倒不是很难找到。”   字里行间轻佻且充满挑衅,仿佛这件事不过随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一目连和妖狐心里都清楚,为了找萤草,茨木童子有多费心。所有他能去的地方;或者也有不能去却也去了的地方,他都找遍了。相比之下,一目连认为自己并没有真正帮上忙,时常心存愧疚。   如今终见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毫发无损地站在他面前,一目连高兴之余还有些……不甘心。   萤草没有发觉二人之间奇怪的氛围。笑着说道:“茨木大人总是这样,都说过很多次不能这么没礼貌的说话了。”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说这番话时,完全没有埋怨的口吻,更多的是宠溺。不过即使她有所发觉也可能当是习惯使然。   谁叫她平时都说不动茨木童子,只好任着他的性子去。   比丘尼在一旁看着他们三个,目光不小心和妖狐撞到了。两人视线交汇的一瞬,竟心有灵犀般一起笑得别有深意——看来大家都懂的嘛。   那就依之前向晴明承诺过的事做吧。比丘尼咳了几声,手搭过一目连肩膀:“萤草,我们打算去商町,你要一起来么?我家一目连总叨念着你回来后要送些礼物给你压压惊。你在正好,不用他费神想买什么更好了。”   一目连侧头,目光疑惑地望向比丘尼。她不是说要买东西给晴明么,怎么变成他买了?而且……他尚不知萤草能否回来,自然没说过买礼物给萤草的话。   妖狐也在一旁煽风点火:“既然一目连和比丘尼大人热情邀请,萤草你便去吧。到博雅大人家道谢的事,小生和茨木大人能代劳。”   两人说完又是那种心意相通,饱含深意的笑容。目光齐齐落到茨木童子身上,想看他作何反应。   茨木童子脸果然阴沉下来。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萤草为难的声音:“诶?连大人不必这么破费,能跟我继续做朋友我就很开心了。其实我还是想亲自去道谢,这事不能让妖狐叔叔你们代劳。”   “这样啊……”比丘尼颇为可惜的沮丧了。   为免节外生枝,茨木童子拎着萤草的衣领往外拽:“已经谢完就该走了。又非见不到面,啰嗦什么?”   萤草反射性挥下手中的黑色蒲公英,不满地嘟着唇:“茨木大人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比丘尼大人和连大人都是关心我……”   茨木童子挨了萤草一记重锤,却没有在意,随手抹掉流出来的血,继续拎着她走。   没戏看了,妖狐才跟在茨木童子身后,讪讪道:“茨木大人,你快些放萤草妹妹下来,这样多不好看。”   萤草看不到挨了揍之后的茨木童子的表情,心里既惶恐又忐忑。如果他生气了的话,她该怎么办?   总不能再揍一下,让他晕过去吧?   一目连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茨木阁下……萤草到底是个女孩子,你这样拎着她不大妥当。特别是……”他温润好看的脸忽然红了红,目光落在萤草的下、身:“裙子那里……”都露出大半截雪白/粉嫩的腿根,还上几公分的话,都能看到内……   想到这里,一目连的脸更红了。映在他白净温柔的脸上尤为惊艳。   他不说大家都没注意到。这一说,几人的目光统统落在萤草的裙子上。   妖狐就走在萤草后头,正好与被拎起的萤草面对面。萤草的角度比他身高还要高出些许,妖狐平视的话完全能看清楚。   两行鼻血直接从妖狐鼻子里淌了出来。   萤草的脸已经羞耻得不能用任何词语形容了。见他这样哪里还能想到去控制力度?她扬起手迅速挥落黑色蒲公英,带着哭腔的声音莫名委屈:“呜呜,茨木大人大坏蛋!我嫁不出去啦!”   还好这次妖狐闪得快。那蒲公英下去的地方立即凹出一个大坑来。妖狐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一阵庆幸。   茨木童子刀削般的眼神这时瞟了过去。妖狐浑身一阵战栗,立马擦掉鼻血捂住眼睛:“小生什么都没看见。”   茨木童子冷哼一声,鬼手稍一用力便把萤草抛到怀中。左肩再使巧劲,萤草又从他的怀中跳落到他的左肩上坐着。   他袍袖的一角正好盖在萤草的短裙上。萤草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他低沉而充满危险意味的声音:“最好是没看见,否则吾不介意手上多染点血。”   萤草也感受到他骤涨的妖力,不敢作声了。死命攥着茨木童子的衣领,害怕随时掉下来,一张小脸吓得煞白可怜。   至于一目连他……若不是比丘尼在场,茨木童子也要教训一下。   啧,白便宜他了。   仍是不放心的一目连定定地目送三人离开。   比丘尼在旁边犹自长吁短叹,样子十分为难。直到他们不见了身影,一目连低下头询问她为何叹息时,比丘尼才对一目连言近旨远的说:“你刚才看见了吧?”   一目连的脸又红上几分,半晌才点了一下头。   比丘尼情深意长地摸起一目连的手,说:“那你要负责呀。”   “嗯?”一目连不明就里。   “傻孩子,你没听萤草说嫁不出去吗?既然你看见了当然要负责娶她。唉唉唉,真是儿大不中留……”   还有这种说法?一目连不禁凝眉,小心探问道:“在下堕为妖怪前倒知道人类有这么一说,但……妖怪也是如此?”   “入乡随俗嘛。”比丘尼耸耸肩,无奈道。   “既是如此……”一目连表情难得严肃起来,眉头紧皱,很认真专注地思索:“在下要做些什么才好?”   人类娶妻的话,似乎要经过很多工序。那妖怪是不是也需要准备什么?   一目连认真思考的样子逗乐了比丘尼。她憋着笑,很正经的回答说:“妖怪的话不用那么麻烦。她是晴明家的式神,去找晴明要就好。你放心吧,我能做的都会帮你做好。首先,我们要准备娶萤草的彩礼。”   一目连不大懂这些繁文缛节,只好说:“那一切交给比丘尼大人你了。”   比丘尼强忍着笑意,很是郑重地点着头。等一目连分神望向早已空无人影的寮外时,比丘尼才转过头捂着嘴偷笑不止。      ☆、躺枪      被茨木童子扛着的一路,萤草变成了众人瞩目的一只草妖。茨木童子那么高大,坐在他肩上的萤草看见的风景可比一般人还要宽广。   只是宽广归宽广,还要小心防着自己随时摔下来。   受瞩目这个事还不是最让萤草没脸见人的,而是刚才在比丘尼和一目连面前,她差点被看光了。萤草十分郁闷。   妖狐实在不敢得罪这两尊大佛,一路都拿自己当空气,没说过话。   “……汝在生气?”快到博雅的阴阳寮了,茨木童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难得主动探询着萤草的情绪。   萤草当然生气,可更多的是羞耻感。她想从茨木童子身上挣脱,不要和他肢体接触;又怕乱动的话会被他报复。   越想越委屈憋气,萤草小声的哼哼着:“都怪你都怪你,害我被别人看光,要嫁不出去了。我以后怎么见人?”   茨木童子耳朵尖,她又在自己耳朵不远的地方小声说,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迁怒似的朝妖狐瞪了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汝这臭狐狸害草妖跟他闹别扭了,汝怎么赔?   妖狐真是比窦娥还冤。他抖开折扇挡住茨木童子的灼灼目光,转过头假装自己在看风景。   小草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跟他闹那么久的别扭。一直以来都是他闹比较多,而她才是负责哄他的那个。今天状况颠倒,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哄了。   想想他作为一个大妖怪,也是极失败的。   “不就看到大腿上一点的地方么?汝若觉得不公平,吾的给汝看又如何?”   萤草俯视着他那双看起来很厉害的双脚,又听到他轻描淡写的说什么‘不就看到大腿上一点的地方’顿时更加不开心了。   什么叫“不就”?他堂堂一个活了那么久的大妖怪,又是男的,当然不在意。可她……她是女孩子呀……萤草委屈极了,他的大腿有什么好看?   “茨木大人坏心眼,欺负人……我才不要看你的,你跟我又不一样。”   还没哄好吗?茨木童子又开始烦躁了。   小草妖现在敢变本加厉的闹,他还没半点辙。虽然不生气,但总觉得心情很糟糕。他挠挠头,干脆破罐子破摔——捉着她腰身的手先是把遮住萤草下、身的袍角挪开,然后捏住她裙子的一角用力往上一掀。   失去衣料遮挡的腿部一刹那凉意袭来。萤草惊呼出声,攥着茨木童子衣领的手急忙捂住露在外面的浅蓝色三/角/裤。   妖狐被萤草突然的惊呼声吓到,连忙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与此同时,茨木童子已经把萤草的裙角放了下来,闷着声音说:“哪里不一样了?再者这样才叫看光。喏,现在吾看过了,就当作是把被别人看到的补回来吧。”   萤草另一只手的黑色蒲公英狠狠砸向茨木童子:“呜呜呜,你这个坏蛋,坏蛋!……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什么叫补回来?她这不是更加吃亏了吗!   妖狐一脸懵懂,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要每次都能被萤草的蒲公英砸中那还得了?所以茨木童子趁着萤草乱挥时找出破绽,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蒲公英:“再闹就要掉下去了,摔成狗吃屎吾可不会管汝。”   连武器都被抢了,萤草觉得她做妖好失败:“坏,坏蛋!永远都不要再理你,永远!”   “还闹是想吾把汝那蓝裤子也脱了?”茨木童子不安好心地斜着眼睛看萤草。   萤草一个激灵,不敢动了。可样子却不像动作那么僵硬,她鼓着腮帮子,皱着眉头哼气,心里非常怨愤不平。   她已经决定永远都不搭理茨木大人了,绝对不理他!   妖狐听着两人之间莫名其妙的对话,有种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好玩的事。   萤草说到做到,直到进了博雅家的阴阳寮,萤草都没再跟茨木童子说过一句话。脸上仍有着没完全退下去的红晕,胸口憋着的那口气也久久没能咽得下去。   博雅正在院子里练射箭。几个白色红圈的靶子齐齐竖在樱花树下显眼的地方,一众式神就围坐在廊道或是一边的长桌上看。   说起阴阳寮,萤草发现各位阴阳师大人的家都差不多一样。听说能分辨阴阳寮有什么不同之处要等到冬天才知道。下了雪的话,各个阴阳寮的雪景都不一样。   博雅家一排排的SSR式神坐在那里极为耀眼夺目。特别是像晴明和比丘尼那种花光大半生欧气才只能召唤到一,两个SSR的非洲阴阳师见到了,不得羡慕妒忌恨死?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们脸黑。   作为源氏一族的博雅在平安京是个响珰珰的人物。不仅是皇族公子,而且还是雅乐家。听闻他还有三个兄弟,不过却甚少听他提起过。   或许是那三个兄弟都在行宫中,很难见到面的关系。再者博雅性格率直,桀骜不羁,要他习惯皇室那套礼仪尊卑实在是为难他了。   嘛,说了那么多的重点在于作为贵族,他是个有钱人!   一个有钱人,只要舍得花钱,那召唤多少SSR都可以!   他家妖刀姬一如继往坐在老地方,磨着她那长得出奇的大刀。茨木童子不止一次想过,她天天这么磨,有必要么?   而他家的一目连还有荒川之主则坐另一头,捧着茶杯啜茶闲话家常,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而长桌上坐着的他家万年不变的喝酒组合——酒吞童子,茨木童子,大天狗和夜叉四人。四人倒着酒正喝在兴头上。   茨木童子一脚搭到桌面,手里凝聚着妖力,大声嚷嚷着:“吾友,快来填满吾这嗜战的心吧!”   夜叉捉着酒壶倒酒,显得有点醉了,怎么也对不到焦点:“茨木你别乱动,我都倒不了酒了。”   大天狗比较清雅,像看小丑般看着二人慢慢抿酒。   酒吞童子已经醉了,扒在桌上嘴里喃着红叶的名字,好像还有几句诅咒晴明的恶毒话语来着?   博雅家的式神和晴明家的完全相反,寮里男丁兴旺,女性式神倒真没几个。除了妖刀姬这个SSR式神,还有个青行灯坐在另一侧树荫下,给山兔座敷还有雪女,独眼小僧等好些式神讲故事。   她尤其爱讲怪诞奇异的故事,让身为妖怪的他们都听得后背直凉。用她的话来说,夏天就应该讲些这样的故事消暑。   看在萤草的眼里,只觉得他们寮里真热闹,都不嫌热。   博雅见萤草回来了,很是熟稔的重重拍着茨木童子的肩膀,夸赞他:“晴明要能有你十分之一的恒心,指不定他斗技的分数都能上四段了。”   这话从一个斗技八段的大佬口中说出,那可真极具讽刺意味。茨木童子黑着脸,挥开博雅的手:“这话汝去对晴明说。”   博雅没有因为他的不友好而有任何不适,转头又对萤草说:“萤草,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经历过这一次战斗,肯定能变得更厉害。”   萤草正感动于硬汉派的博雅居然说出了那么有见地的话,又听到他说:“要不要和我家的式神比试比试?”   “博雅大人,我不是来打架,我是来道谢的。”萤草一直很温和善良,对打架这种事敬谢不敏。所以对博雅及他家的式神都带有那么点敬畏。   特别他家的式神不仅稀有,而且多数都是输出类型。简而言之,物似主人样,各个都不是好惹的!   “切磋又不叫打架。”   妖狐在庭院左看看右瞄瞄都没看到想找的人,不合时宜的开口问博雅:“博雅大人,请问你家……花鸟卷大人在么?”   这个问题成功让博雅把注意力从萤草身上转移到他那里。不止博雅奇怪,萤草也奇怪。妖狐什么时候认识他家的花鸟卷?   博雅不愧是个率直,不拘小节的人。他没有犹豫,笑了笑说:“你是特意来找她的么?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她总坐在池塘边发呆。对,是从黑夜山回来后开始……你要跟她相熟的话,帮助问问吧,她在后院里。”   妖狐合起折扇朝博雅拱拱手,“小生尽力而为。”然后遮掩不住心中的着急,快步走向了后院。   妖狐刚离开,茨木不知怎么跳了过来。看到萤草,满是酒气迷离的脸又是那种轻蔑的嘲讽神色:“小草妖,汝又来自取其辱么?”   之前的事从看到茨木的脸时又清晰浮现在眼前。萤草别过头仰望着站在她身边的茨木童子,不知道要不要和他说话——虽然是茨木童子,但又不是这个茨木童子,她不确定开口后算不算打破誓言?   “汝的话真可笑。不用小草妖出手,吾就能打赢你。”茨木童子把从萤草手里夺过的黑色蒲公英丢回给萤草,上前一步,毫无畏惧地接受了茨木的挑衅。   “汝以为吾会怕汝?要能打赢吾,尽管来试试!”   “哼,吾会当着挚友的面打赢你。让他知道,谁才更配得上挚友。”茨木童子当然不甘示弱。   听着两个茨木童子要打架,大家都好奇极了,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博雅也乐意,他说:“既然你们俩有意切磋,我就负责当裁判。萤草你负责给两人治疗。”   才不要给可恶的茨木大人治疗。看到两人一模一样的脸,那令人生气的程度反而加倍增长。   有了武器在手的实感,萤草嘟嘟嘴巴,似是恼怒又似是埋怨:“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我很乐意。可是……”这样什么都不做实在令她难受得不行。   “吾才不需要区区草妖治疗。”茨木不屑道。   理智在下一刻断线。她才不稀罕治疗他呢!   她挥着巨大的蒲公英对着两人就是一阵狂揍。边揍边骂着坏蛋,不想看到你们了之类赌气的话。   曾经博雅家的茨木打赢过萤草,对萤草忽然的攻击很快反应过来。可反应过来也无济于事,她的力度和速度跟以前完全不同,他居然毫无招架之力。   待萤草停手时,两个茨木童子已经扒在地上,身上全是伤口,半天不动。山兔上前去戳了戳他们,对博雅说:“博雅大人,两位大人都晕过去了!”   萤草眼角还盈着泪,气息依旧不稳,胸膛起伏着喃喃自语道:“你们坏死了!打架明明就不好,乱掀别人的衣服也一样!”   莫名躺枪的茨木一脸问号???      ☆、恋爱的烦恼      怨愤归怨愤,发泄出来心里总归舒畅不少。   萤草舒畅后理智上线,又后悔极了。   她本是极不愿用武力解决事情的那类人,如今看到两个倒地血泊中的茨木童子,当场懵在原地。   庭院里有一瞬间安静得仿佛银针掉下地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充满了惊疑,赞叹,诧异,畏惧的目光悉数落在萤草身上,久久不散。   萤草委屈巴巴地抬眸望着离自己最近的博雅,嗫嚅道:“这是……我做的?”   除却博雅,众式神高度一致的点头,所有人的眼神明亮又确定——就是你!   大天狗放下酒盏,对夜叉和酒吞童子说:“看看,我就说她很强,你们居然不相信!”   那真挚又殷切的语气令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萤草的重度崇拜者?   夜叉嘻嘻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我们不拿你输给R级草妖的事笑话你了。”   这是妥妥得罪两位大妖怪的节奏。萤草眼泪哗啦啦往外掉,还不停自责道:“怎么办,我不是有意要打伤他们的。实在是……呜呜,怎么办……”   博雅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他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而且比起安慰她,还是希望她能先把快要失血过多的两人治好:“你别哭,先给他们疗好伤再说。”   萤草闻言,红红的眼眶还挂着来不及擦干的泪花,内心有那么片刻想逃避事实。他们若醒来的话,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但的确是她犯错了,她绝对不能逃避!   萤草双手合十,喊了一句‘让枯木开出花朵吧’,那绿色的柔和光芒罩于两个茨木童子身上。不过眨眼,两人已经恢复意识,伤口也愈合了。   迅速得仿佛他们被打晕的事是在做梦那样,只有身上残留下的一些小伤痕说明这并不是梦。   清醒过来的茨木很不服气,斗志昂扬的起身逼近萤草:“小草妖,刚才汝居然偷袭!来与吾再痛快打一场,吾要汝输得心服口服!”   茨木童子觉得茨木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就让小草妖再教教他做妖的道理吧——闹起别扭来的小草妖,那破坏力自己是有所体会的。   他步到妖刀姬身边盘腿坐下,跟着他们一起看热闹。   妖刀姬问他:“你怎么不去帮萤草?我们的茨木很厉害,萤草再怎么能打也只是小姑娘。要是赢了她,茨木也不够光彩。”   茨木童子视线落在她磨得反光的大刀刀刃上:“哼,若他输了那才更不光彩。”   萤草见两人醒来,怕得要命。认为他们一定会教训她。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发展。   萤草不爱打架,被人挑衅也只是讷讷回绝。怎料茨木却咄咄逼人,已经整好架势是开打了。   茨木的妖力强大,比茨木童子的妖气更加充沛。他一身六星满破御魂不是装饰着好看的。   微一弯腰,他身形势如破竹,瞬间出手,带着雷霆万钧的威力直逼萤草。   萤草瞪圆了杏眼,心里闪过无数的我命休矣和惊惧万分,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黑色蒲公英轻轻一场,便挡住了茨木这所向披靡的一击。   她只是不见一小半的血量,还伴有些头昏耳鸣,胸闷气短。但她很快用蒲公英从茨木身上吸取回了妖力。   妖力等同于血量,被吸去妖力就等于血量减少。茨木当下决定要速战速决。不等萤草喘息,立即又开始了新一波攻势。   结果确实是速战速决。   比起能打能奶的萤草,即使是六星满破的茨木又如何?最后还不是狼狈地扒在地上,再次失去意识。   一众SSR式神目瞪口呆的同时都在拍手鼓掌——这只草厉害了,怪不得有“草爸爸”的称号。   晴明要看到这些SSR式神鼓掌的情况,一定会痛哭流涕,恨不得把萤草捧上天去。她真的是非洲人的骄傲。   当然,非洲人也就只能有这种骄傲了。   博雅哈哈大笑起来,并没有心疼被虐得很惨的自家茨木。而是豪迈地拍着萤草肩膀赞赏道:“果然是晴明最心爱的式神,有机会也和我家的其它人切磋一番。”   作为主人的博雅没有生气,其它式神断也没有生气的道理。只是苦了还扒在地上的茨木不省人事没人理会。   最后博雅还是大发慈悲的让萤草帮他治疗了。刚醒过来的他仍没有接受教训,吵嚷着要和萤草再打一次。大天狗好心劝说,却被他无视掉了。   结果还是有点酒醒了的酒吞童子端起鬼葫芦怼了他几下,他才不情不原回屋去了。他心里一定很不甘和气恼。在挚友面前丢大脸了,以后他还怎么吵着要和挚友干架?   萤草害怕博雅强留下她打架。以博雅和晴明多年好友的关系,她就算不愿意也不能不答应。   想到妖狐到后院有段时间了,不知什么情况。萤草眨眨眼睛问:“妖狐叔叔已经去后院好久了,他是不是有许多话和花鸟卷大人说?”   说来看打架看得入神,都忘记妖狐去找花鸟卷的事。博雅转身带她往后院的方向走:“我也去看看。希望他能告诉我花鸟卷是什么个状况。”   其它人见没架打了,也自顾自的乐呵着,各忙各的。   所以说,一样米养百样人。晴明家出来的就是八卦集合体,博雅家的却热衷磨刀霍霍爱干架。   不难怪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张女人的嘴就跟三千只鸭子那样吵。这一阴阳寮都是女的,那得多少只鸭子,多少台戏?   茨木童子本来还在跟妖刀姬聊些有的没的,见博雅和萤草去往后院,起身也跟去了。走之前还不忘和妖刀姬约好下次一起打架。   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饶是活了千年的茨木童子也摸不清看不透。小草妖大概还在气头上,他先静观其变吧。   三人一前一后来到后院,却感受到与前院完全不同的气氛。大多数式神都前院里,这后院显得静谧许多。   他们很快在鹅卵石堆砌,周围种了不少花卉植物的池塘边找到妖狐。   而此时的妖狐正蹲着,手里的折扇不停摇动,扇出来的风基本全都吹到一旁那个美女身上。   她大半个身体从绘了荷池的画卷中钻出,华丽繁复的衣饰也遮掩不了她秀美的样貌。   茨木童子觉得这个女性有点眼熟,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来着。   花鸟卷呆呆坐在池塘边,妖狐只顾着为她摇扇子,却什么话都没说。两人之间气氛安静得诡异,博雅离近了才开口叫他们:“花鸟,妖狐,你们不一起到前院去吗?”   两人闻声同时把头转过去,看到茨木童子和萤草后,花鸟卷继续回过头望着池水发呆,妖狐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博雅没发觉他们的异常,拉过妖狐就问:“你有问出她怎么样了么?”   妖狐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最后自暴自弃地抱着腿蹲到角落去沮丧了。   萤草关切地拍拍妖狐的肩膀:“妖狐叔叔,怎么了?话说你什么时候认识花鸟卷大人?我还从来不知道呢。”   萤草果然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妖狐哭丧着脸,猛地拿扇子敲地面:“什么时候认识的不重要。她之前明明还和小生聊得很好,转眼她却变了!”   萤草听得一头雾水,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博雅心想果然别人家的式神靠不住,于是坐到花鸟卷身边问她:“花鸟,池子里有什么,你每天这样呆望着?有什么心事不妨跟我说说。”   劳花鸟卷抬眸憋屈地瞟了博雅一眼:“博雅大人,说了你也不懂。”   萤草看着两人这副模样,心想是不是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她又走到花鸟卷身边,小心翼翼地问:“花鸟卷大人,是不是妖狐叔叔欺负你了?”还是她欺负了妖狐叔叔?   花鸟卷饱含深意地望着妖狐蹲角落的落寞背影,别过头道:“妖狐想与我共结连理。”   萤草和博雅一听,两人同时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茨木童子嫌弃的离两人远了几步,表示不想认识他们。不过是共结连理而已,值得他们大惊小怪的么?   然而最令他们惊讶的事还在后面。花鸟卷像陷入了自己的回忆般自顾自说起,完全不顾他们什么反应:“我其实蛮喜欢妖狐的,和他共结连理好像也不错。但我在黑夜山时听说了,妖狐是个花心狐妖,见一个爱一个。还有,他越是喜欢一个人越是想变着法子杀死对方,这不就是变态么?”   “变态”两个字重重戳在妖狐身上,妖狐的身影顿时又缩小了不少。   花鸟卷还没说完:“况且,人家在黑夜山遇到了心目中的英雄,所以和妖狐的爱情就走到了尽头。”   妖狐知道自己被甩的原因居然不是因为自己变态,而是她移情别恋,内心十分动摇。   敢情他被绿了?他怎么会相信自己被绿呢?所以他一直待在花鸟卷身边就是想听她说,她是骗他好玩的!   可现在她又说了第二遍。已经被她前两个字刺伤的妖狐更是雪上加霜,萎缩不振了。   博雅和萤草反而松了一口气。幸好花鸟卷没让妖狐这个惯于甜言蜜语的“变态”追上手,不然后果就……   博雅还是挺好奇的:“你心目中的英雄是哪位?”   她说在黑夜山时应该指封印阴界裂缝时的事。她口中的英雄,恐怕是哪一个阴阳寮里的式神或是阴阳师。   提起她的英雄,发着呆的花鸟卷瞬间换上了一脸闪闪发光,崇拜不已的迷恋表情:“我听别人唤他作荒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萤草对茨木童子说:茨木大人,你会像妖狐叔叔那样杀死喜欢的人吗? 茨木童子想了想,说:嗯……吃掉的话倒是有可能。 萤草瞪大眼睛,惶恐极了:那我不要和你好了。 茨木童子张口咬上小草妖的脸蛋:不过吾的吃法比较特别。 萤草后知后觉的红了脸——她又被调、戏了!!   ☆、提亲   荒大人?不就是传说中的神子大人?   博雅这么欧的人都没能召唤到,花鸟卷居然喜欢他?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博雅能召唤到荒,也不是花鸟卷一见针情的那个。   这天大地大,又要上哪去找花鸟卷喜欢的荒?   不用多想,她这单相思,注定无疾而终。   妖狐整个人都病怏怏的,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风雅姿态。回到寮里,什么话都没说就愣愣的回屋里了,连跳跳妹妹带着番茄扑到他身上撸他的尾巴毛都没任何反应。   跳跳妹妹捉捉脸,望着妖狐无限落寞的背影问萤草:“妖狐叔叔怎么了?”   花鸟卷的话尚萦绕在心头,萤草对妖狐还是有几分同情的:“妖狐叔叔他,被甩了。”   跳跳妹妹歪着脑袋,似乎不大理解她所说的话:“什么叫被甩?”   萤草想了想,才总结说:“大概就是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   跳跳妹妹咧嘴笑了:“可是我很喜欢妖狐叔叔呀,我也喜欢大家。我要去告诉妖狐叔叔,这样他就不会被甩了。”   说完,她蹦蹦跳跳地跑去找妖狐了。番茄也汪汪的跟着,以为要去哪里玩,撒着欢儿在跳跳妹妹身前身后又跑又跳。   大中午寮里气温骤然上升,大家都宁愿待在后院里泡水的泡水,睡觉的睡觉。而晴明和神乐,百年不变地带着姑获鸟他们出门工作。   只剩下萤草和茨木童子了,气氛变得奇异起来。萤草没去理会他,径自回屋里去。   小草妖不和他说话,这一两天还好。要是一直不跟他说话那得多无聊?   茨木童子犹豫着要不要放下大妖怪的尊严,主动跟她说话。就在犹豫间萤草理都不理他,直接回去了。   他下意识喊了一声:“小草妖。”   声音震耳欲聋,吓得萤草像木头一般定住一动不敢动。   话音甫落他又有些懊恼,自己那么大声吓坏了小草妖怎么办?他顿了顿,语气又柔和下来:“吃过晚饭到吾房间来,不许逃跑,听到没?”   明明是柔和语气,说的话却挑衅十足。他大概也觉得自己这样说不好,又拉不下面子,只好拂袖而去。显得他才是在理的那个人。   萤草只感到一阵劲风从身边擦过。待看清时,茨木童子高大的背影就在自己眼前渐远。   萤草其实并没有那么生气了。一时虽没说出原谅他的话,但心里想着,明天要主动与他和好。可他竟然威胁她!   真是个不懂体贴的大坏妖。   萤草心下叹气。茨木童子真过分,到底是谁造就他这种唯我独尊的坏性格?想归想,可她到底还是不敢不去。   没人知道他会不会做些比掀裙子更过分的事。   吃晚饭时,茨木童子没有出现。晴明还嘀咕着茨木童子是怎么回事。他问萤草,萤草自然也不知道。   她心里开始七上八下。她生茨木童子的气确实有些以下犯上,但这是他有错在先。难道她没有发脾气的资格吗?   嗯……想到这里,萤草又自己给自己截断了退路。他不来吃饭,一定是因为她。刚才茨木童子的样子像在生气又像在懊恼,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她揍了他才导致他心情变差。   用过晚膳后,晴明便吩咐萤草端食物给茨木童子。晴明其实没想去麻烦刚回来的萤草,可茨木童子只亲近萤草,他能有什么法子?   萤草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左右她都要给茨木童子送饭,没有选择的余地。萤草最终端着晚饭敲响了茨木童子的屋门。   良久不见回应,萤草又敲了敲:“茨木大人?”   里面传来茨木童子叫她进屋的声音。萤草觉得他的声音有点怪,不似平常那样低沉,但没多想,便拉开门进去了。   萤草关上门转身,却撞见了穿着中衣的女体化茨木。她半倚在塌上,半遮半掩的胸前一片大好春/光,中衣交叠的缝隙中莹白的大腿若隐若现。   萤草的脸在下一刻红了。   变成女性的他这是要干嘛?   “小草妖,过来。”茨木童子轻启艳唇,朝发愣中的萤草招招手。   萤草把饭菜放到矮桌上,隔着桌子与她对视。见她对着自己招手,萤草却不敢上前去。   见萤草一动不动,茨木童子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问:“汝还在闹么?”   果然是要说这件事。萤草心里一咯噔,犹豫了片刻才猛地摇摇头,斟酌着字眼:“不,不敢,没……没有了。”   “那为何不过来?”茨木童子的语气变得稍微不耐起来。   萤草哪里敢动?可不过去他又要发脾气,萤草不得已才迈开步子上前去。   离茨木童子只有几公分的距离萤草停了下来,眼睛不知往哪瞄。她这样的姿势妩媚妖娆,连身为女孩子的萤草看着都面红耳赤。   茨木童子盯着萤草不知所措的模样,心情变得愉悦不少。她抬手摸了摸萤草的脸,说:“吾想过了,之前的事是吾做得过火。”   诶?萤草惊疑的瞪圆了眼睛。虽说不是第一次,可从茨木童子口中说出这种承认自己错误的话,还是很稀奇。   既然他知道自己的行为过火,那她……好像没害怕的道理?   萤草内心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又听到茨木童子平静的话语声:“汝若觉得吃亏,吾会补偿汝。”   这么好说话的茨木童子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还挺可怕的。萤草不禁打了个冷颤,“补偿?”   “汝觉得吃亏了?”茨木童子不答反问。   萤草想点头又不敢点头的样子看在她眼里。她挥挥手,一派不以为意的样子:“别吞吞吐吐。”   萤草才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茨木童子陷入了沉思。   萤草见他不理自己,便打算退出去。才刚想告辞,茨木童子又开口了:“汝仔细看好。”   萤草不晓得茨木童子要她看什么,正奇怪着。忽然眼前一道白光晃过,茨木童子已经掀开了腿下的衣服,露出大腿以上的部分。   胯部那里一路平坦,腿根到腿部雪白如玉。单单从局部来看,的确是个美女的腿。   而萤草在看见她穿着的那条黑色里裤时,脸已经烫得快要爆炸了。   那个罪魁祸首还慢悠悠,没半分耻辱的说:“这里跟汝的一样了,总归公平了吧?”   萤草几乎是立即捂住自己眼睛,惊吓过度的转身脚底抹油般逃走了:“啊——!茨木大人臭流氓!”   手还撩着衣服的茨木童子眼睁睁看着草妖用力拉开门,逃也似的跑走了。他放下衣服,抚了抚脸,莫名其妙道:“怎么逃了?”   萤草对自己认为茨木童子懂事了的认知感到深深的厌恶。她实在太低估茨木童子的思维能力。不,与其说他的思维能力有问题,倒不如说他坏心眼。   他绝对是故意欺负她的。   萤草被他这么一吓,奔回房里就直接盖上被子睡觉了。   在屋内聊着天的蝴蝶精,鲤鱼精和觉三人觉得奇怪。觉率先问她:“你不是给茨木大人送饭么,怎么那么快回来?”   萤草不理会她们,埋在被子里的身体动了几下,好像是翻了个身。   “茨大大人又欺负你了吗?”鲤鱼精跟着好奇问道。   过了好久萤草才回了她们一句:“别提茨木大人,我要睡觉了。”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怎么了。   隔日起来洗漱好,出了房门后,茨木童子发现每个式神看他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心里正疑惑着,便在水池边看到了泡着脚,享受着太阳光辉的萤草。   他准备上前去找萤草打架,却被从庭院那里跑出来的般若打断了:“草姐,晴明大人找你。”   般若这个小懒鬼是全阴阳寮里最晚起床的人。今日他居然已经醒过来,太阳难道要打西边升起了?   萤草一听晴明找自己,即缩回在池子里泡着的脚,快步奔向庭院。连那双黑色的长袜子都忘记穿回去。   另一边的妖狐正心不在焉的帮花圃里的花浇水,水都漫出花圃了他也浑然不知。茨木童子懒得提醒妖狐,拿着萤草的袜子就去追她。   萤草才跟着般若走到庭院,山兔就骑着魔蛙跑了过来,指着正和晴明说话的比丘尼和一目连兴奋道:“萤草萤草,比丘尼大人来提亲啦!”   提亲?萤草疑惑不已。般若笑得诡异,拉过萤草就推着她到比丘尼,一目连和晴明面前。   “晴明大人,我把萤草带来了。”   晴明见到萤草,脸色有些为难:“萤草……”   “晴明大人,比丘尼大人,连大人,你们找我么?”三人的目光齐齐聚到萤草身上,萤草怯怯地问道。   比丘尼手上拎着一个非常大的礼盒。她捂着唇,脸上笑意盈盈的样子似乎心情不错。而一目连依旧如常地朝她温柔一笑,当作是回应。   已经起身的式神准备随晴明出发去工作,临出门时比丘尼就前来拜访了。大家只好待在一边看戏。他们对比丘尼缠着晴明的事已经习以为常,却怎么都没想到今日她居然是来找萤草的。   这阵势让萤草好一阵心慌加心虚,以为自己在不经意间做了什么坏事被找上门投诉。若真是如此,萤草觉得再没什么脸面继续侍奉晴明了。   正忐忑不安时便听到晴明说:“比丘尼跟我说了昨天的事,所以今天他们是来向你提亲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式神俱是惊讶不已,而萤草更是呆愣在原地。   比丘尼远远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了,又笑着补充说:“我家一目连是个负责任的男式神。既温柔又帅气,你嫁给他多好?不用担心他打骂你,也不用担心他移情别恋。来,这是给你们的彩礼。”说着便把手中的礼盒递到萤草跟前。   一目连伸手挡在比丘尼递过去的礼盒前:“比丘尼大人,有些话还是留给在下来说。萤草,虽然在下不才,但在下会竭尽所能爱护你一世,不知你愿否嫁与在下为妻?”   老远听到比丘尼说什么嫁娶的问题,现在又听到了一目连诚挚的表白,茨木童子立即黑了脸——居然当他的面抢他的妖,这能忍?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连哥为什么不是对着我说呢,我立即就点头了的说!求个婚都这么温柔的连哥,苏不苏?   ☆、闷闷不乐      在妖怪的世界,萤草的年纪还算很小。被一个颇有好感的男妖,还是个曾有神格的堕妖男性求娶,整个妖都是恍惚震撼而凌乱的。   萤草的心脏突突乱跳,像怀着一头淘气的小鹿,在心头横冲直撞。她的脸热热烫烫,小手不知所措地揉搓着袖角,眼睛到处乱瞄,就是不敢对上一目连的目光。   茨木童子已经气势如虹地大步上前,却被眼明手快的般若拦住了:“茨木大人,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你别去找草姐打架。”   “吾不找她打架。”茨木童子脱口而出,没有任何迟疑。   “那你也不能去打扰他们。”船若玩味妖生的态度被认真的表情取代,他坚定不移地拦着茨木童子,没有丝毫退缩。   “闪开,吾要过去。”   般若还没说话,三尾狐不知何时出现在茨木童子身后。柔荑俏生生搭过茨木童子的右肩,眯着眼睛巧笑道:“不知茨木大人过去要做什么?”   茨木童子侧过头看向三尾狐,语焉不详的说:“当然是要教训一目连。”   三尾狐轻轻呵笑出声。茨木童子被她笑得无名火起,正待发怒,却又闻得鬼女红叶的声音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幽幽响起:“果然是个只会恃强凌弱,满脑子力量的蛮妖。”   “红叶!!”茨木童子向来对红叶有意见,听见她这么说,岂有不气之理?   鬼女红叶厌嫌的挥着手,轻挪玉步走向晴明:“你要去教训一目连我们管不着,可你不能在这时去欺负他。你不懂什么叫作成人之美?”   连并没打算说什么的姑获鸟也说:“萤草能跟那个温柔的风神大人在一起,确实是件可喜可贺的事。茨木大人,你不认为照顾了你那么久的萤草终于能有个好归宿,对她来说是件很幸福的事么?”   三尾狐不给茨木童子任何思考或是发言的机会,紧接着道:“对呀,你那么难伺候,她都照顾了那么长时间,任劳任怨。现在你能独当一面,变成厉害的大妖怪,她也该苦尽甘来,享受被人关爱的滋味了。”   座敷和惠比寿,桃花妖他们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茨木童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生怕他去破坏萤草和一目连这美好的一刻。   茨木童子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阴阳寮里的式神那么团结一致。平时都没见他们这么齐人过,除了还没睡醒的,他看看,还真没几个式神不在这里。   想到之前他们每个人看他那奇怪的眼神,茨木童子恍然大悟——莫不是他们都知道了一目连和小草妖的事,所以才对他诸多留意?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着急,当事人萤草还是没表态。   红叶近到晴明身边,说:“晴明大人,比丘尼大人,这件事有些突然,好歹让萤草考虑考虑。”   晴明偷偷退开几步,与红叶保持好距离,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   他早就和比丘尼对好台词。这时他摇摇头,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目连那么受欢迎,可要考虑清楚了。你怎么想,萤草?”   “我……我……”晴明开口问话,萤草才支支吾吾的发出像蚊子般小的声音。可“我”了半天,除了脸更红更烫外,她再没别的后话。   一目连见她似乎很为难,也不好去勉强她。他微微低下头,目光缱绻的注视着不敢看他的萤草:“昨日在下看到了,故来请罪负责。如若你为难的话,在下便收回……”他又把目光转向比丘尼,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听着他自责的语气,萤草急忙抬起头,终于对上一目连的目光:“不是的,连大人。我……”后面的话萤草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又把视线低下去。   “萤草不需要考虑太多东西。你尽管说出心中所想便好。你……喜欢连大人吗?”晴明抚着萤草的脑袋,循循善诱道。   若说喜欢还是讨厌,萤草的答案肯定是倾向喜欢那边。她点点头默认,又想解释这个“喜欢”的意思,却被比丘尼打断了:“喜欢就好了。一目连说得对,忽然跟你说你肯定没做好心理准备。这样吧,不如你俩处处,等彼此感情深厚了再谈婚娶之事。”   晴明也很默契的配合道:“对。若说能有培养感情的地方,自然是风光秀丽的岚山。虽不似春天的樱花盛景,也不似秋日的枫叶斑斓,但夏天在渡月桥泛舟赏川也别有一番风味。”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一起过去如何?”   两位阴阳师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亦乐乎,完全忘记了这是一目连和萤草的事。   一目连歉意地朝萤草一笑,说:“两位大人是想去玩了,才拿我们当借口。”   听他有些玩味的话语,萤草刚才的不知所措和紧张害羞在下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瞧了几眼比丘尼和晴明两人一如往常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还有红叶看向比丘尼时的羡慕不甘和看向晴明时的迷恋痴情,才轻笑着回他:“连大人真是说对了。”   气氛一下轻松起来。一目连满含柔情地盯着萤草完全放松下来的样子,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而另一边拦着茨木童子的式神和茨木童子仍在僵持着。   在听到晴明问萤草是否喜欢一目连时,萤草点头的那个动作让茨木童子想要突破阻碍的冲动消了下来。他直愣愣看着一目连两萤草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心中不知为何,竟然感到阵阵心疼。   好像被人攥着心脏,紧缩着一阵刺痛。这感觉,比他被砍断右臂,差点命丧黄泉时更痛苦。   般若见他似乎没有冲过去的意思,才擦擦额头上的汗,松了口气般说:“连大人和草姐站在一起真是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三尾狐翘起手,斜睨着仿佛被定了身的茨木童子:“谁说不是呢?同是能治愈心灵的妖怪,总归会物以类聚。原来萤草也喜欢连大人,真是可喜可贺。你说是吗,茨木大人?”   三尾狐的字字句句像无数银针扎在心尖,茨木童子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威风,也完全没有把草妖抢回来的意思。   他还是第一次,如此动摇。   他这么一个傲睨世间万物,唯我独尊的鬼神,居然因为区区草妖的动作而变得心情沉痛郁闷,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跟她在一起久了,会被传染到她那股懦弱傻气?   桃花妖颇为同情地望着茨木童子:“茨木大人,你要……看开些。以后没了萤草,你可别胡乱惹事了。”言下之意很明白,离了萤草没人给你擦屁/股,你自己好自为之。   山兔一脸艳羡地看着那头的萤草和一目连,双手合十,无比殷盼道:“山兔也想嫁人了,我要去找孟婆给我介绍好男人。”   众人无比惊恐的齐齐把视线聚到她身上,惠比寿情之切切道:“山兔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些才来说这事。”   山兔不服气地反问:“为什么为什么?”   正和一目连聊着的萤草目光一巡,才发现他们都在。连茨木童子也……   看到茨木童子那张熟悉又好看的脸时,萤草心中有一瞬间的愧疚心酸闪过。她浑然不觉,正想叫他。目光和他对上时,他表情却阴晦不明的转身拂袖离去。   萤草张着嘴,喊他的四个字全部堵在口中,吐不出来。她木愣愣看着他远去,其它人见状,一哄而上,围着萤草和一目连,拿他们两人开玩笑。   大家都在庭院里聊得兴奋,完全忘记了要出门工作的事。相比之下,寮舍这边安静得冷清,像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妖狐依然傻愣地站着。手上的淋花壶换成了折扇,正仰着头,角度颇为文艺的眺望远方湛蓝无垠的天空。气温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热起来,有汗水从他额角流下,他却浑然不觉。   综合以前的事,茨木童子心里其实已经认定妖狐是自己的心灵之友。有什么不明白的事都可以从妖狐那里得到参考。他正觉得心情低沉焦躁,便几步上前站到廊下的妖狐身旁。   妖狐摇着折扇扇着风,意识到有人站在自己身边,那妖气顿时倾泄开来,不用看都知道是谁:“茨木大人你看那云是不是像花鸟卷大人?”   茨木童子顺着他的视线眺望过去:“汝是眼疾了。小草妖说过商町有许多东西卖,汝该去买些眼疾的药治治。”   这一张嘴就又扯上萤草,茨木童子发觉后更加怅惘。一时不再言语。   妖狐深深地长叹一声,“茨木大人,小生终于知晓什么叫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什么叫阴沟里翻船了。”   “汝原来不知晓么?”茨木童子难得地沉着声音闷闷道。   妖狐合上折扇,像是给自己作了个总结:“妖生在世,十有八、九不如意之事。小生得吸取此次教训,以后跟姑娘们相好,就不要用书信这种方式了。”   茨木童子眉头没忍住抽了抽。敢情他难过不是因为花鸟卷甩了他,而是他的方式用错了?茨木童子冷哼道:“汝真不愧为‘变态’。在不要脸这方面吾也不得不望尘莫及。吾奉告一句,以后汝出门小心点。”   妖狐听他这么一说,心情反而好起来。他看向茨木童子,发现他神色阴晦,似是极不痛快。心下当即一惊,几乎是脱口而出:“茨木大人,你也被甩了?”      ☆、猜测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呸呸,应该是贴近彼此感情,商量各种机密事件的时段。   神乐的房间里坐满式神。桃花妖,三尾狐,鬼女红叶,般若,还有惠比寿,白狼和樱花妖,姑获鸟全都围坐在烛火曳曳的房间里。   小小的空间挤满了人,即使半夜晚风清凉,房间也热得异常。但他们却像浑然不觉般坐着,脑袋都靠得很近,在商量着什么神神秘秘的事情。   晴明不停扇着扇子,环视了屋内众式神一圈,才煞有其事地问他们:“你们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吗?”   率先点头的是三尾狐:“绝对不会错,太明显了。”   般若揪着自己的黑蛇在那里扣它们的蛇信子,笑得令人冷汗直流:“能欺负茨木大人简直太好了,真是件大快人心的事。下次还有这样的好事请晴明大人务必要叫上我。”   晴明嘴角抽了抽。小白代替晴明发声:“这才不叫欺负,你说是不是,神乐大人?”   神乐愣呆呆的颔首。不管是不是欺负茨木童子,问题的关键在于,她又不懂这些,也没有参与其中,为什么他们商量这个事要全部跑到她房间来?   她每天带着式神出差去完成委派任务,说实话很累的。他们能不能让人好好睡个觉?   “我很早也看出来了,茨木大人他……”惠比寿晃着手上的灯笼说。   樱花妖忽视掉在明亮房间里点灯笼的惠比寿后面的话,说:“他的样子倒是明显,可萤草又怎么想?万一萤草没那个意思,我们这样做,对他们三个都是一种伤害。”   桃花妖很同意樱花妖的观点:“樱花说得对,我们会不会太主观了?”   姑获鸟为妖比较公道,她说:“事已至此,我们得去探探萤草的口风。不过早上问她喜不喜欢一目连,她点了头,那是否代表她对一目连有那个意思?”   般若听了之后笑得更加愉快:“那岂不是修罗场了?哈哈,真希望早些看到他们争风吃醋的场景。”   白狼坐在那里,显得与他们格格不入。她只是太投入修行导致晚归了,正好路过这里,却被莫名其妙的拽了进来。现在听他们商议萤草和茨木童子的事,心里既惊讶又喟叹。   她完全没看出来茨木童子对萤草带有爱慕之心。话说一般哪有人对喜欢的人整日颐指气使,还一幅‘你欠了大爷许多钱,大爷我很愤怒’的模样?   如果她是萤草,绝对也不会想到他对自己存有那种心思。   三尾狐跟着惆怅起来:“没错,萤草那边我们还需要确认一下,这事就交给我吧。再来,一目连大人他知道这是晴明大人和比丘尼大人的安排吗?”   晴明怔了怔,才心虚道:“我也不大清楚,得去问问比丘尼。”   “看来岚山之行去定了。”三尾狐妩媚一笑,说道。   鬼女红叶趁机抱着晴明的胳膊,温柔如水的说:“我也希望能跟晴明大人一起去赏湖观景呢。”   本就拥挤的房间里,晴明避无可避,一张脸表情复杂丰富,教般若看得很是开心。   姑获鸟却觉得前路渺茫,满心不安。   ******   睡到半夜的萤草突然惊醒过来,害在她旁边睡得正香的蝴蝶精也被吵醒。蝴蝶精揉着眼睛,惺惺忪忪,含糊不清地问:“……萤草,怎么了?”   萤草抱着膝盖,仿佛想起了什么天大的事,哀嚎着说:“我忘记解释清楚了!”   蝴蝶精听得迷迷糊糊,以为萤草做恶梦了,打着哈欠,抬起小手轻轻拍着萤草的手臂:“萤草别想了,梦境而已,我会帮你的,快睡……”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蝴蝶精又睡着了。   萤草仰着头望向屋外折射进来那微弱朦胧的月光,陷入一片长长的沉思之中。早上茨木大人那表情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总觉得放心不下。   她似乎从来没见过茨木大人那样的表情。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在懊悔,或是难过,怨恨。   再综合昨夜的事,她是不是伤害到他了?其实仔细想想,以茨木大人的脑子,那应该是他能想到最“公平”的补偿,总比拿掀她裙子当公平要正常得多。   一番推敲斟酌,萤草决定明天去跟茨木童子道个歉。   然而遗憾的是,萤草早早起身去找茨木童子,却听小白说他和神乐一起出门工作了。   那真是非常稀奇的事。在这寮里的式神都知道,日常的早上都是茨木童子比萤草晚些起床,然后来找她打架。   今日茨木童子居然比萤草还早,太阳不从西边升起,就是要下大雨的节奏。   果然,本来空气清新,朝阳艳丽的天空在下个瞬间被流动迅速的乌云覆盖,气压骤然低下,空气的粘稠让皮肤倍感不适。   灰色的云层厚重,压得天空暗沉无光。不过片刻,云层与大气压的间隙闪过一道道强力刺眼的电光,从半空蜿蜒到地面,使整座阴阳寮亮得反光。   雷声由远及近,一阵比一阵还要巨大。顷刻间,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从天而降,敲打于地面,如离弦之箭刺破万物,击打出激烈的冲撞声。   视线所及,全是雨点串连成的雨幕,世界仿若只有头上的灰蒙和脚下的白茫两种颜色。   晴明去比丘尼家了,神乐仍旧带着式神去完成委派任务,小白今天难得的没跟在神乐身边,被留下来看家。   雨越下越大,闷热的空气也随着雨势的有增无减而变得凉快,甚至还有了些寒意。   妖狐省了淋花的步骤,又已经清醒,就搬了张长椅到廊下坐着赏雨。   萤草心事重重地望向外面那看不清事物的景致,偶尔打下的闪电照亮了萤草不安的脸。她担心着出门的诸位,更担心着主动请缨跟神乐一起出远门的茨木童子。   妖狐很早就看到发着呆走向这头来的萤草。他用扇面挡着唇,声音不大却有力地问:““萤草妹妹,在想什么?你的脸色比外面的雨势还要苍白。”   被妖狐的话吓了一跳的萤草才后知后觉坐在廊下的妖狐存在。听清妖狐的问话,萤草才脸色不佳的回答说:“我担心晴明大人和茨木大人他们。雨下得那么大,他们都没带伞,希望不会被淋到。”   妖狐也顺着萤草的目光望着外面。天地间只有一片苍茫,分不清界限,不知道她眼睛的焦点在哪里:“下那么大的雨,他们会知道躲的。”   妖狐说得有道理,萤草跟着点点头。两人一阵沉默后,妖狐又开口说:“小生更担心茨木大人。”   “茨木大人?”听到妖狐担心茨木童子,萤草的心一下揪紧了。   “嗯,小生看茨木大人的样子八成是被甩了。”虽然他昨天也问了茨木童子同样的问题,但茨木童子愣了一瞬就二话不说走掉了,搞得他一头雾水。   以他驰骋情场这么多年来的看,茨木童子那种样子肯定和女人有关系,不然就是和男人有关系。反正就是被甩了。   萤草闻言大惊,脸色一僵,不容置信的下意识问道:“被甩了是指?”   “详情小生也不清楚,但小生应该没弄错。”妖狐略一思考后,才缓缓道。   “有人敢甩茨木大人么?”萤草不禁问。话一出口,又觉得莫名有种郁郁不得志又宽慰安心的矛盾在心里来回碰撞,无法平复。   “想来对方一定是个厉害的人,茨木大人才会被甩吧?”   两人第一时间想到酒吞童子,可转头又否定了。虽说茨木童子是很崇拜仰慕酒吞童子,可酒吞童子身边不是有个茨木吗?有他阻拦,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还真没什么良好的相处机会。   再者,以他们对茨木童子的了解,他和酒吞之间真是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友人关系。一是酒吞童子喜欢的人是红叶,二是茨木童子对酒吞童子的态度除了比较崇拜仰慕外,一点也不特别。   萤草低下头,轻声问:“妖狐叔叔,茨木大人是被甩了才变得奇怪么?”   妖狐很确定的点头,说:“绝对是这样。最近这些日子萤草你尽量多开导开导茨木大人,还有多顺顺他的意思。被甩是件很痛苦的事,没些时日是回复不了心伤的。”   萤草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心里混乱得不知怎么形容。好像有无数线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是心中有种古怪的感觉,让她闷闷不乐又郁郁寡欢。   原来茨木大人有喜欢的人。   原来茨木大人那奇怪的表情并不是因为她,而是他被甩了。   那她自作多情的说什么找他道歉,就像傻瓜一样了。   见萤草没什么反应,妖狐以为她在想像茨木童子喜欢的是何人。又自作聪明的说道:“你们去黑夜山的那段时日,茨木大人经常去找酒吞大人他们打架,回来还经常说起妖刀姬大人的事。依小生猜测,说不定茨木大人喜欢的就是妖刀姬大人。”   萤草的心情一下低沉到谷底,却不知何故。她仍是带着好奇,或有几分侥幸的问道:“妖狐叔叔,你为什么猜是妖刀姬大人?”   妖狐合上折扇,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小生分析给你听。妖刀姬大人身材姣好,力量又强大,性格也不差。再者两人皆是SSR,没有阶级区别。你看看,除了妖刀姬大人,他还能看上谁?”      ☆、恍然大悟      不知道是下雨的关系,还是听了妖狐那些话的关系,萤草这一天的心情都不好。她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给鲤鱼精她们缝缝补补,之后还跑去厨房帮椒图,首无和跳跳弟弟他们做煮饭的准备。   另一头,三尾狐扭着腰走到仍在廊下观赏雨景的妖狐身边,目光巡视了外头一圈,才意有所指的问道:“妖狐,让你帮忙的事,有结果了吗?”   妖狐得意地眯着眼睛,自豪道:“小生出马,自然水到渠成。自己都差点把自己给骗了呢。”   “结果如何?”   “依小生看,萤草对茨木大人很在意这点不假,只是还不清楚是否如茨木大人对她的心意那般。”   “明明都拿妖刀姬大人当幌子都不明显?”三尾狐闻言,不知是问妖狐还是问的自己。妖狐正要言语,又听她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看来这种方式只适合用在茨木大人身上。她的话,可能直接去问比较合适。”   “毕竟是个爱操心的好姑娘。”   三尾狐睨着妖狐一眼,抬手用力扯着妖狐毛茸茸的耳朵警告道:“不要又打萤草的主意,给我们狐族丢脸了。”   妖狐急忙呼痛:“轻,轻点。这事小生早放弃了,小生还不想被茨木大人打死。”   三尾狐放心般的收回手,往厨房那头迈步:“你知道就好。”   三尾狐扭着细腰走远了。妖狐看着廊外的雨,自言自语了一句:“真希望这雨能早些停。”   萤草坐在厨房门口,拿着蒲公英在一下下有节奏地舂着石臼里的米,思绪却飘得老远。   也对呀,茨木大人女性化时的身材跟妖刀姬很像,不正好说明了他喜欢的类型就如妖刀姬大人那样的吗?再者妖刀姬大人的实力在博雅大人家也数一数二,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她完完全全符合茨木大人的喜好。   心情又糟糕起来了。   本想借着工作来转移自己低沉的心情,怎么反而越来越沉重?萤草猛地甩甩头,试图从这种困兽般的状况中脱离。   椒图就坐在她旁边的水井边仔细挑选着贝类海鲜。听到后面有动静,她转过头,看到萤草很用力地杵着石臼里的米,不解道:“萤草?”   听到椒图的声音,萤草立即回神,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说:“没事没事,就是这些米不用力些就很难弄干净。”   椒图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又专心做自己的事。   过了一会儿,萤草忽然开口问椒图:“椒图,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听出萤草的语气有些奇怪,椒图停下手中的工作,目光又落在萤草身上: “嗯,你问。”   “就是……”萤草变得吞吞吐吐,似乎她的问题颇难启齿:“那个……你觉得茨木大人喜欢什么样的人?”   椒图闻言一愣。茨木大人不就是喜欢萤草吗?诶,难道这个当事人不知道?她以为大家都做了那么一场戏,茨木大人能知道自己对萤草的感情,萤草也应该看出来了才对呀?   “莫非萤草你喜欢的真是一目连大人?”椒图想起晴明问萤草的问题,花容失色道。   萤草被她这个反问弄懵了。咦?她明明问的是茨木大人,怎么椒图会说起连大人来?   这时的三尾狐已经来到厨房门口,还没走近就喊着萤草的名字。   萤草立即换上一张笑脸,迎向三尾狐:“三尾狐姐姐,你有什么事?”   三尾狐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椒图还有首无他们都在,忽然把她叫走会显得很奇怪。不过现在整个阴阳寮上下都知道茨木童子喜欢萤草,应该没关系吧?   还是不要急于一时好了。三尾狐笑了笑,说:“不是什么急事,你一会儿忙完了,到我房间里来一趟。”   萤草应完声,三尾狐就走了。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又剩下椒图和萤草两个,气氛忽然有些尴尬。萤草想着要回答椒图刚才的问题,跳跳弟弟和首无两人恰巧跑出来问:“椒图,萤草,你们还没弄好吗?水都烧开了。”   “快了快了,再等一下便好。”两人没了闲聊的心思,全副精力都落在手头的工作上。   好不容易做好准备,就没萤草什么事了。闲着也是闲着,她便去找三尾狐。   三尾狐和鬼女红叶,还有白狼,凤凰火四人住在一起。萤草过来的时候只有三尾狐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三尾狐她们房间的胭脂味道特别重。   四个人中占了三个都爱美,也是情有可原。   三尾狐正坐在铜镜前描眉。见萤草来了,她招呼萤草坐下,却没有说找她来的原因,只一个劲地盯着萤草看。   萤草被三尾狐盯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问道:“三尾狐姐姐,你别这样看我。你找我来不是有事吗?”   三尾狐停下打量萤草的赤、裸眼神,单刀直入的问:“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要据实回答我,可以吗?”   是很严肃的事情吗?萤草心下一震,连身子都坐得更直了,很认真正经的重重点头:“嗯。”   “首先,你……对茨木大人怎么想?”   怎么都没想到她的问题居然与茨木章子有关,萤草很惊讶。可惊讶之后,又觉得奇怪。她问这个做什么?   奇怪归奇怪,萤草还是老实回答了:“是个厉害又有些坏心眼,本性不坏的大妖怪。”   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三尾狐摇头,“怪我问的不够直接。我是想问你喜欢茨木大人,还是讨厌他?”   这个问题怎么那么熟悉?好像前不久才有人问过她。只是对象并不是茨木童子。萤草想起来是晴明问的,又想起她并没有解释清楚,心情更是阴郁。   只能二选一的话,萤草对茨木童子自然偏向第一种:“不讨厌。”   “那就是喜欢?”见萤草的脸染上一层红晕,害羞的颔首,三尾狐又问了:“对一目连大人也是喜欢?”   不明白三尾狐问这些是想知道什么,萤草还是点头。   “那……”三尾狐拖长了字音,眯着眼睛问她:“你对茨木大人和一目连大人的喜欢一样么?”   三尾狐这个问题让萤草错愕不已。她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喜欢不都一样么?   “三尾狐姐姐为什么这么问?我不仅喜欢他们两个,还很喜欢大家。”   真是……半点弯都不能拐呢。三尾狐顿时同情起茨木童子来。先不说他表现得明不明显。就萤草这样子,即使茨木童子直接对她表白,她也可能会完全当成友情向。   她这妄自菲薄也得有个限度。别总想着自己很弱小,还被人嫌弃,更不会有人喜欢之类的事情。连自己都无法在乎自己,又怎么会注意到别人对她真正的想法和感情?   三尾狐不知是忧愁还是无奈的叹息道:“你这孩子总是看轻自己,让我说你什么好?经历过失踪一事,你还是没半点长进。”唯一有长进的,倒是比以前更爱无意识的动手打人这点了。   怎么问着问着好像变成对她的批评教育?萤草头颅一低,说:“对不起,我会尽量改,改正。”   三尾狐又是一声叹息。她揉着萤草的头发,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不是说你这样不好,其实你可以适当说出自己的感受,无须顾虑我们。有些东西不自己争取,错过就错过了。”   萤草很是受教地频频点头,抿着唇一言不发。   什么时候变成开导萤草的发展了?三尾狐连忙把话题转回正道:“不说你了。我刚才说的喜欢是指想和他亲热的那种喜欢,不是友情的喜欢。你对他们两个人,是哪种?”   萤草的耳朵根都红了。亲……亲……热的喜欢?是那种牵手拥抱,还……还会亲嘴的喜欢吗?   这要她怎么回答?   是不是过于直接了?可萤草的个性让她不直接不行。三尾狐又谆谆教导道:“我举个例子。茨木大人和……就妖刀姬大人好了,两个人抱在一起卿卿我我,你是什么心情?换作一目连大人,你又是什么心情?”   她现在惟一能回答的就只有:“我对连大人的喜欢跟大家的喜欢一样。他人很温柔,对我也好,但我没有特别的意思。”   三尾狐没有给她喘气的机会,“那茨木大人呢?”   萤草无法立即给出答案。怎么偏偏拿妖刀姬大人当例子?萤草原本不敢想,可脑海还是擅自形成出茨木童子和妖刀姬两人有说有笑,靠得很近,亲密无间的画面。   心脏突然揪紧了,有些酸涩和羡慕。甚至还有种不想看到他们走在一起,想要破坏他们的妒忌心态。   被这两个字吓到的萤草神情僵住了——她居然会有妒忌这样丑陋的感情?   萤草不知是讨厌茨木童子和妖刀姬走在一起,还是讨厌有这种心态的自己。她眼眶红起来,紧握住微微颤抖的十指,死死咬着唇,无法回应三尾狐的话。   狐族的妖怪都是情场高手。三尾狐看萤草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怎么了。果然萤草对茨木童子也一样:“若是把茨木大人身边的妖刀姬大人换成你,你又是什么感觉?”   “我……”萤草讨厌无法控制脑海不断出现的画面,她摇摇头,声音染上了哭腔:“不知道……”   “萤草呀,如果你看到茨木大人和妖刀姬好了会妒忌,就说明你对他是那种很特别的喜欢,这并非丑陋的感情。换作你在他身边,你会很高兴,很幸福吧?越是喜欢对方,越会为些小事而烦恼纠结痛苦,这都是恋爱的烦恼。”   三尾狐的话如醍醐灌顶,让萤草整只妖如拨云见日般大彻大悟。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她……喜欢茨木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妖刀姬:我有句MMP一定要讲!你们谈小恋爱能不能别扯上我?   ☆、杞人之忧      无论三尾狐还是妖狐说的话,她心里之所以会阴郁低沉,还会妒忌难受,全都是因为她喜欢茨木童子。   真正意识到这点的萤草已经无法冷静地待着。她起身快步逃出去,手中的黑色蒲公英因为过于羞赧的表现,把三尾狐她们的房门砸了个稀巴烂。   三尾狐还想问她要不要直接跟茨木童子表白心迹,万万没想到她逃得比兔子还快。再回头看看被萤草砸得完全认不出是屋门的碎片,她开始烦恼起要怎么跟晴明开口要钱修缮?   同一时间,在比丘尼家起居室里正襟危坐的晴明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对面坐着的比丘尼十分贴心地把一杯热气腾腾的参茶推到晴明跟前,笑得温顺柔情:“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晴明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杯子里的参茶受力,有好些溅出来,洒在桌面上:“直个鬼呀!你就是这么坑你家一目连?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比丘尼撇撇嘴,目光游移到别处,装傻道:“我又不是故意不告诉他。看他陷进去的样子我觉得很好玩就忘记说了而已,这又不是我的错。”   晴明扶额,颇为头痛道:“你现在把一目连叫来,我们要把事情说清楚。”她这么坑自己的式神,她家式神知道吗?他都为一目连打抱不平了。   他们怎么不来他寮里呢?虽然他又非又穷,可好歹对自己的式神很关照呀。晴明真是如何都想不明白。   比丘尼不情不愿的起身拉开门,正好看见从回廊经过的小鹿男。她大喝一声,把小鹿男拦下了。被吓到的小鹿男四只蹄子颤颤巍巍,目中含泪地看向比丘尼。   比丘尼对小鹿男这萌萌的仙气模样爱不释手,特别是他那短小肥美的小尾巴,一颤一抖的煞是可爱。她一下扑过去抱住小鹿男上身,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小鹿男被摸得身体发热,脸上也红彤彤的,跟个姑娘家一样:“比,比丘尼大,大人??”   晴明听到比丘尼忽然大喝以为出什么事了,却从打开的门缝看到比丘尼在占自家小鹿男的便宜。晴明对比丘尼已经绝望了。   无论多大岁数,女性对于这种可爱到极致的小动物都无法抑制想要抱在怀里宠的冲动嘛!   “比丘尼,不是说要找一目连么?”晴明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拿起折扇往她头上一敲。   那个动作像是情人间的打闹。比丘尼愣了愣,才松开小鹿男回身去抱晴明:“晴明你这人还真是不会经意做些让人心跳的小动作。”   晴明手疾眼快闪到一边,让她扑了个空。没什么事晴明完全不想和她待在一起,感觉随时都会断命几年。   “晴明大人也在?”无论从哪个角度来想,脱离出比丘尼魔掌的小鹿男看见晴明都会很高兴:“那我不打扰二位大人聊天了。”   比丘尼想起叫住他的原因,忙说:“对了,小鹿男,你帮我找一目连过来。”   能早点躲开比丘尼,小鹿男做什么都可以。他晃了晃身后的短尾巴说:“好的,比丘尼大人。”   目送小鹿男四只蹄子撒欢似的跑开,那圆圆又健壮的小屁、股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晴明确实能理解比丘尼想要疼爱他的做法。   不过现下离比丘尼远点才是上上之策。   两人又重新坐定,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聊着外面的雨什么时候才会停。比丘尼又旧事重提,问晴明有没有改变主意,和她的阴阳寮合并,与她一起住?   晴明还没给个准头,一目连不慌不忙的来了。在屋门外很礼貌的询问了一番才进屋。   比丘尼让一目连坐下,主动为他添上一杯参茶。又叫他快些喝上几口,说什么外面雨下个不停有些冷,喝点热热身子。殷勤得不似平常。   一目连微笑着问:“两位大人找在下来是谈萤草的事么?”   话音刚落,晴明和比丘尼都愣了一愣。晴明点头,视线投到比丘尼身上。比丘尼点着头,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   虽然她当时是觉得好玩,可现在说出让他负责娶萤草是做戏的事实,总觉得对不起一目连,还很伤他的自尊心。   说不定他还会因此怨恨上自己。   “是岚山之行定好时间了?”一目连似乎没发现晴明和比丘尼两人的尴尬为难,依旧笑着问。   人在心虚的情况下,看一目连那个与平常无异的微笑都觉得像是他怒极反笑的讽刺。   比丘尼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才直截了当的说:“我们有件事要跟你道歉。让你负责娶萤草的事,其实是骗你的。我们的目的是为了……”   一目连很平静淡定地听完比丘尼的话,端起茶杯极为优雅的抿了一口。那神情平静柔和,一片风平浪静,看不出什么端倪。   比丘尼见他如此,更为担心害怕:“一目连,你该不是真喜欢上萤草了吧?”   放下茶杯,一目连笑得如沐春风:“两位大人无须担心,在下都知道。”   晴明和比丘尼面面相觑:“你都知道?”   “在下很早知道茨木大人喜欢萤草的事了。在下对萤草只有欣赏,且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让两们大人为在下费心,还真是抱歉。”   比丘尼和晴明同时松了一口气。   仔细想想也对。他们都看得出来茨木童子那么明显的态度,一目连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真是杞人之忧。   一目连又温柔的笑道:“何况在下心悦的对象,从来只有比丘尼大人。”   比丘尼怔住了,晴明也定住了。而一目连很快起身,向两人告辞:“如果没别的事,在下先行离开了。烟烟罗阁下还在等着在下回去帮她教育弟弟。”   两人皆处在对一目连这毫无预警的震撼发言之中,呆呆傻傻地看着他走至门口停了下来。   红龙甩了甩尾巴,在一目连身边晃了一圈,看向他们时似乎偷笑了一把。   瞧着两人像木头一般定在那里,怔愕不已的样子,一目连又是那种能滴出水来的温柔笑意:“刚才那句话是在下开玩笑的。算作……小小的回礼?”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这下比丘尼和晴明更加傻眼。   晴明推推比丘尼:“原来你家一目连是这种属性吗?”   比丘尼才更想问。她都不知道自家的一目连会开玩笑。   ******   茨木童子随神乐和大部队回来已经过了三天,雨还没有停。只是从起初的豆大雨势变成时大时小,偶尔转晴的不稳定天气。   苦了洗衣服的式神,每日要看着天气来收衣洗衣。更可怕的是衣服洗了又晒不干,日子一久,整个阴阳寮说不定全都是裸着身子的式神了。   这种天气总会让人心情郁闷。别人不知道,反正茨木童子就是。他回到寮里之后,众式神看他的眼神仍是很奇怪,茨木童子更加烦躁了。   臭草妖与一目连的事,干嘛都用那种“我们懂,你好可怜,但是好好笑。”的表情看他?这与他有什么干系?一个两个都是一脸憋笑的眼神偷瞄他,当他死的吗?   听说茨木童子回来的消息,萤草很想去迎接他。可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意后,萤草又害怕得无法直视茨木童子的脸。   蝴蝶精和觉坐在地上玩木头人。见萤草在屋门前又想出去又退回来的纠结模样,觉忍不住说:“你别在那里晃来晃去,挡着光线了,萤草。”   “是呀,萤草,你想去找茨木大人就去。犹豫什么?”蝴蝶精跟着搭话。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一想到她喜欢茨木大人,她都害羞得想找地缝钻,哪里敢见他?可不去见见他,又觉得心里空空荡荡,平静不了。   还是应该去看看他,或许他受了伤需要治疗也说不定。萤草没有再犹豫,很快出去找茨木童子了。   这会儿雨又停了。空气清新,景致也格外清爽。除了劳累的式神在休息外,大家都跑出来呼吸新鲜空气,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萤草在后院水池边找到茨木童子时,他正拎着般若的黑蛇用力在地上甩。般若在旁边哭得像个孩子,边哭边骂茨木童子浑蛋,暴君,欺负妖。   水池里或是水池边的式神都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不敢上前去劝。   喜欢是一码事,欺负人又是一码事了。萤草很快跑过去制止他:“茨木大人,你怎么又在欺负人?”   听到萤草的声音,茨木童子先是一顿,随后他把黑蛇丢回给般若,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完全无视萤草的存在。   萤草安慰好般若,抬头找茨木童子时,他半个人影都看不见了。萤草又连忙去追茨木童子。   快到茨木童子的房间,萤草才终于追上茨木童子:“茨木大人!”   她喊得极为大声,茨木童子不得不顿住脚步,回过头看她:“汝有事?”   茨木童子阴沉的脸让萤草心惊肉跳了一下。他问话中有种淡漠疏离,让萤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见萤草半晌不说话,他迈开步伐:“无事的话吾要休息了。”   眼见他转身要走,情急之下萤草匆促伸手捉住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意识到萤草这微小的动作,茨木童子心绪更加缭乱。他忽而转身把萤草逼至墙边,单手撑在墙上,把萤草困在他与墙壁之间。   贴着墙边的萤草犹在愕然,茨木童子的脸已经在她眼前清晰放大:“汝究竟意欲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  经历过摸头杀,肩上杀,舔、脚,抱抱,现在又壁咚,还有什么好玩的? 一目连:我也是会小小的报复一下的(笑 PASS:我是不会让他们那么容易就在一起的,嗯,不会   ☆、出行      茨木童子好看的脸近在咫尺。他浓重的吐息让萤草的心脏不停咚咚敲打,响得她都怀疑茨木童子能听到。她的脸绯红一片,忙低下头颅,声如蚊嗡:“我,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哪里受伤或是饿了,我给你治疗或是煮些吃的。”   茨木童子盯着低下头的萤草。她的帽子真小,两条马尾晃啊晃,有几丝沾到他的衣袖上。   她穿着自己给她的衣服,像小团子般缩在自己面前。似乎害怕又似乎紧张,没有带着武器的双手不停揉搓衣角,懦弱得像个没出息的小鬼头。   这是他的东西吧?茨木童子肯定的想道。怎么能轻易让出去?逃避不是他一贯作风。得不到的就抢过来好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小草妖。”   听到茨木童子喊自己,萤草倏地抬头。忽然眼前一花,茨木童子的唇已经贴到自己耳边,轻轻吐气:“汝身上的衣服是谁给的?”   那些字句化成气息喷在萤草的耳朵里,搅得她的耳朵和心脏一样,痒痒的,还如捣鼓般嘭嘭乱跳。他们不是第一次靠得那么近,但意识到面前是喜欢的人,萤草觉得自己随时会因害羞过度而死。   她氤氲着水汽的蓝眼睛紧闭,肩膀抖得厉害,连话都说得不利索:“是、是你。”   “那汝可要记好这一点了。”茨木童子放下手退开几步,不再去观察萤草什么状况,自顾自回房。   那霸道的威压在下一刻消失,萤草仿佛经历了什么非常刺激而危险的境况,大口大口喘着气。脸上的红云从刚才起一直没褪下去,双腿不知道什么原因发着软,站都站不稳。   他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她从来没忘记过这身衣服是茨木童子难得的“礼物”。   萤草不明白茨木童子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恶劣,是她做错了什么吗?萤草自己在心里挣扎计较了一番,等两脚有了些力气又去敲茨木童子的门。   茨木童子很是焦躁地拉甩开门,挑着浓眉问:“汝又做什么?”   萤草被他的声音吓到,整个身体颤了一下。她支支吾吾的低下头道:“我、我只是想说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会改的。”   茨木童子眉峰一拧,“什么?”   萤草努力拼凑出可能不让他火气更甚的字眼:“你不说的话,我、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了。总在生气的话,是没有朋友的。”   “吾不需要弱小的朋友。汝做错了什么?哼,自己想。”茨木童子冷哼着就要关门,却在拉过一半时,扬了扬嘴角,问:“汝还不走,是想帮吾换衣服?”   换衣服?萤草抬眼瞄向他。茨木童子已经脱了护甲,外衣也脱了一半,敞开的中衣能看到他结实的胸膛。   萤草的脸又禁不住红了,她捂着眼睛快速逃掉:“对,对不起。”   目送着她像小兔子一样逃跑,茨木童子瞬间又没了脾气。   还真是……可爱呀。   ******   下雨天什么正事都不想干,晴明也一样。每天像条咸鱼一样躺在寮里,日盼夜盼能早些变晴天。神乐可高兴坏了,终于不用天天去跑委托,和小白在寮里整日呼呼大睡。   雨下了整整一周半才终于停下。起初热得受不了大太阳的式神们也难得看到了期盼的太阳公公。特别是草木系的妖怪,都在屋顶上放空自我,非常享受的晒着日光浴。   经过这段日子的休养,神乐也变得精神饱满,又打算带小白去工作。所谓不工作的人没饭吃。作为阴阳师不工作不仅没饭吃,还没法子养活手中的一帮式神。   这一周茨木童子跟萤草还是没怎么说话,相处模式变得跟陌生人一样。晴明觉得奇怪。后来自己相通了,以萤草的个性,可能在害羞。还一定会认为自己配不上茨木童子,想着其它乱七八糟的事;而茨木童子,大家看他的眼神都那么明显,他居然没半分自觉,还闷在心里打死不说,这就有点过分了。   让他主动承认自己喜欢萤草确实是件困难的事。可他什么都不说,两人当然不会有进展。即使一目连当萤草是妹妹,那又如何?萤草性格那么讨喜,以后多的是人喜欢。   到时候,茨木童子可别后悔。   不过以后是以后,就他们两人现在这关系,确实不大妙。先不说感情,拿工作来说,肯定没有以前那么配合。   正烦恼着,比丘尼便带着一目连和小鹿男过来,说他们计划好去岚山之事。   下雨下得他都忘了有这么一回事。正是个好时机,三尾狐她们也说要刺激刺激茨木童子,晴明当下就应了下来。   这种像郊游之类的活动当然是人越多越好。手下的式神被他召唤来之后就一直为寮里尽心尽力,他都没表达过谢意。正好有这样的机会,晴明自然就叫上寮里所有式神一起去了。   比丘尼当然也会叫上自家的式神。本来他们还商量要不要叫上博雅,但一想到博雅那个欧洲人手中尽是些SSR,到时看到满眼的SSR他们还不得心酸死?   所以两人非常有默契的决定不叫他。   大家听说晴明要带他们去岚山玩,都很兴奋。倒不是对岚山有什么向往,而是妖怪的本性使然——他们对于玩乐和庆典,聚会这些娱乐完全没有抵抗力。   很快到了去岚山的日子。晴明,神乐,小白和比丘尼坐马车出门,傍晚便到了岚山脚下的大堰河。他们找个了宽敞的地方,把收在符纸里的式神全都召唤出来。   大家一接触到地面,晴明哪里还能管得住?都跑跑跳跳说什么要举行酒会庆典,三三两两抱团的抱团,独自行动的独自行动各玩各的去了。   毕竟表面是说为了培养萤草与一目连的感情,其它人什么情况暂时按下不表。   萤草乖巧,不像他们那样爱玩。还特意叮嘱他们不要玩得太过分,惹什么麻烦事回来,便一直留在晴明和神乐身边。比丘尼家的小鹿男还想叫上一目连到渡月桥那头玩,比丘尼却让烟烟罗带走他了。   不管现世还是曾经的平安京,在不熟悉的地方尽量要小心为上,作为阴阳师更是如此。故比丘尼身边留下姑获鸟,晴明和神乐身边留下茨木童子作为保护自己的式神。   这可真是为难茨木童子。一见到萤草和一目连走得太近,他就无名火起。更可恶的是晴明还故意把他留下来,摆明跟他作对。   因为茨木童子那种态度的关系,萤草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害怕他动不动生气,又因喜欢的心情而无法正视茨木童子。   为了缓解这样的心情,萤草只好和一目连闲聊了。一目连给人的感觉安心,待在他身边很放松,萤草暂时忘却她和茨木童子这么僵着的关系。   比丘尼其实还有自己的私心。撇开式神们不说,这可是和晴明约会的大好时机。她拉着晴明说要租船沿着大堰河顺流而下,能看尽岚山的风景。顺道还把神乐支开了。   晴明一心只顾着萤草和茨木童子,没细意她的企图就点头同意了。他们很快租了一条大船,晴明带上萤草,茨木童子,比丘尼带上姑获鸟和一目连六人上了船。   戴着笠帽的船夫边划船边向他们介绍周边的风景,还絮絮叨叨说什么难得见客人在夏季来此地游玩。来岚山游玩的话,大多人都喜欢春季或是秋季。   几人一边听着一边聊起最近的趣事。比丘尼和晴明使了眼色,把萤草和一目连赶到船头那边去“培养”感情。   在船舱之中的茨木童子眼角余光总会频繁瞅向那头,显得坐立不安。   晴明对比丘尼说:“看来他们相处得不错。”   “可不是嘛,姑获鸟你说呢?话说,风神和草木妖怪的孩子会是怎么样子的?”   “你也想得太远了。”晴明好笑道。   比丘尼家的姑获鸟也算是看着萤草长大的,和萤草感情不错:“我觉得能跟一目连大人结合,萤草一定会很幸福。茨木大人你也这么认为的吧?”   茨木童子黑着脸,阴沉得可怕:“不认为。”   晴明很善解人意的拍拍茨木童子:“他从小跟着萤草混,现在萤草准备离开他,他当然不高兴。可是茨木你要知道,能跟萤草永远在一起的只能是她的终身伴侣。”   茨木童子狠狠拍开晴明的手:“汝想让吾永远闭上汝的嘴么?”   “晴明说得对。果然喜欢一个人还是会想成为他一生的伴侣。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分开了。”比丘尼说完,两眼发亮地盯着晴明,还向他频频眨眼。   晴明噎了一下,很快移开双眼不看她。   船头那边的萤草少有的兴奋。傍晚的晚霞,景致秀丽的河上,两相辉映,那种震撼眼球的美丽萤草无法用语言去形容。   只能不断化成赞叹从口中吐出。   傍晚的风很凉爽。一目连白发飞扬,望着远处的目光温柔深远。他的声音就如河中的水那样荡漾旖旎:“萤草,你和茨木阁下吵架了么?”   ☆、宣告      萤草晃着脑袋:“没有的事,连大人怎么会这么问?”她和茨木大人之间尴尬奇异的气氛这么明显吗?   一目连抬手抚摸萤草的头发:“没有就好。只是觉得你好像有些拘谨,茨木阁下心情也不大好的样子。”   “茨木大人每天都是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话说连大人,你还是风神时,也会看到这样的景色吗?”   一阵大风卷起水花擦过船身,溅过眼前。萤草看到一目连的头发被风吹起,他的右眼竟然是空的,黑黝黝一片,仿佛失去了宝石的宝石盒。   平时被他长长的头发遮住,萤草从未注意到。现在看见了,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害怕一目连察觉到自己的讶异,萤草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一目连有丝落寞的笑意一闪而过。他目光迎向被橘色天空染得绮丽的河水,声音随着凉风缓缓飘进萤草的耳朵:“说来之前约定过与你说说以前的事。在下还是风神时,山下村子发了洪水,他们拼命祈祷神明的保护,我便强行让洪水改了道。可惜在下只是风神,并不掌管水,因此在下失去了一只眼睛作为代价。后来……”   船桨划开水面的哗哗声与天空归鸟的鸣叫声,还有一目连娓娓道来的温柔嗓音,都让萤草有种想哭的冲动。当一目连说完那句“不过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故事”时,萤草已经扑向一目连紧紧抱住他。   萤草的眼泪鼻涕全糊在一目连的衣服上。她声音哽咽:“对不起,连大人。让你想起伤心的事情来了,对不起!我不会问你以前的事,也不会说了。”   一目连被她忽然的动作吓到,发怔片刻才反应过来,抬手揉着萤草耳侧的头发:“乖,别哭了。在下并没有惹哭你的打算。”   萤草抱得更紧了。她能理解一目连曾经的感受。在空无一人的神社等待,直到无人问津,将要消失,却为了能继续守护他人而选择堕为妖怪,那是何等伟大博爱,坚韧且温柔。   然而内心又该是多么的失望和孤独?   萤草虽能理解却无法真正体会他的悲伤。难怪好些时候他说起以前的事,眼里会闪过无奈的悲哀。她想不到任何安慰他的话语,只能紧紧抱住他,希望能借此温暖一下他。   “嗯嗯,我只是忍不住,对不起……”   这头的茨木童子又暗暗把目光瞄过去,倏然看到萤草抱着一目连,一目连则揉着她耳边的头发。他动手比动脑还快,一瞬弹跳起身,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冲刺到船头,扯开萤草把她圈进了自己怀里。   一连串动作发生在极快的时间,仿若弹指之间便已完成。   这头的晴明,比丘尼和姑获鸟尚不知怎么回事,只感眼前突然一道身影闪过,反应过来时身影的主人已经在船头那边了。   他们一同望过去,却瞧见了期待中的“修罗场”。   萤草不知被什么东西扯住往后退,一下又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之中。她犹自惊疑不定,便听到茨木童子的声音从她头顶传下来:“汝在做什么!”   陡然的变故让萤草心下大骇:“诶?”   一目连也被突然出现的他弄得一愣。正欲开口解释,却又听到茨木童子朝自己恶狠狠的开口:“吾警告汝,草妖是吾的,汝妄想染指!”   他的宣示充满了傲慢与挑衅,不容许任何人反驳。那倨傲万物的态度与充沛妖力的混合确确实实让他怀里的萤草感受到何谓为罗生门之鬼。   恐怖到哪怕她稍微动动,下一刻便会被捏成碎片。   萤草惊得说不出一个字,害怕茨木童子发难的同时又担心他会刁难一目连。   一目连轻笑,完全没有被茨木童子这突如其来的发言震住。反而朝他走近两步,慢条斯理道:“茨木阁下刚才所言是何意?”   “吾不想再重复一遍。”茨木童子冷着脸,恨恨道。   “这可难办了,茨木阁下。”一目连收敛笑意,一脸为难,“你说萤草是你的,她又非物品,怎么能……”   茨木童子极为不耐的打断一目连未说完的话:“吾的就是吾的,汝少废话。”说完,他懒得再跟一目连废口舌,脚尖用力从甲板一跃而起,大概是想借势离开。   可惜他忘记了此时此刻他们仍在江流之中,这一跃出去,连带着萤草,“噗通”“噗通”两声,二人双双落水。   还在看戏的晴明等人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围过去:“糟糕,茨木和萤草掉水里了!”   船夫也听到落水的响声。他不慌不忙地放下船桨,跑了过去:“别急别急,我当了十几年船夫什么状况没见过?我这就把两位客人捞上来。”   一阵手忙脚乱后,船夫终于把茨木童子和萤草捞回船上。两人衣服头发都湿透了,粘在身上,头上还沾着不少水草,好生狼狈。   然而茨木童子完全没有自己犯了错的自觉,仍旧一副刚才是老子故意的,你们能奈老子何的臭屁模样。而被连累的萤草禁不住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嘴唇发黑,一副冷得不行的样子。   晴明板着脸非常严肃地训斥茨木童子,姑获鸟则抱着萤草试图给她取暖。一目连顾虑着茨木童子不知又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便退到一边看情况。比丘尼则拍拍他的肩膀,用无言的关心安慰他。   一目连顾虑的同时,目光一直停留在愤愤不平又忍着不发作的茨木童子身上,若有所思的无声笑了起来。   怕萤草着凉,晴明便让船夫回头了。下船后,晴明让茨木童子负起责任带萤草找个暖和的地方换衣服和休息,他们则去找其它四下玩闹的人回来。   一目连颇为惦念,还是温柔的叮咛了几句。茨木童子护在萤草面前不让他继续说,他便知趣地跟着比丘尼他们去找人。   眼见黄昏已过,天要黑下来,茨木童子虽不甘愿,却也无法反抗。再怎么说确实是他拉了萤草下水,负上责任无可厚非。   绿意葱郁的枫树下,黄昏柔和的光芒映在二人身上,他们像被揉进一幅上好的画卷里,变成了画中之景。   全身染上昏黄光芒的萤草双手环胸抱紧自己,两只小脚不停交替跺地,纤柔的身体不停发抖。两条马尾湿漉漉的粘在衣服和脖颈上,一张脸冻得发白,唇却冷得发紫。   真是个娇弱的家伙,不过是落了一下水就冷成这样。茨木童子喊萤草:“小草妖,过来。”   萤草掉水前还在想茨木童子是不是要把她杀了。现在变成这等模样,萤草的本能告诉她不能靠近茨木童子。萤草缩成一团后退几步,离茨木童子更远了。   茨木童子见状肯定不高兴。他又向萤草逼近,萤草不得已又后退几步。茨木童子恼了,不断朝她靠近。而他前进一步,萤草则退后五步,持续着拉锯战。   “咚”一声,萤草后背贴到一棵粗壮的枫树上,退无可退了。茨木童子左手撑在树干上,把萤草困于身前,凑过头在她耳边轻佻地问:“怎么不逃了?”   萤草吓得瑟缩一团,颤颤巍巍道:“不、不敢。”   “吾看汝胆子大得很。”敢睁眼说瞎话了。他手势一换把萤草抱到怀里,“冷了?”   萤草猛地摇摇头。心里不断发出他好可怕的呼叫声,却又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临出门前晴明说是去玩,不必带武器,萤草就很听话的没带。   见了其它人才知道,晴明没有硬性要求他们不能带。那时她心想反正没带,总不能因为她要回头拿武器而让大家等她一个人,她便空手而来。   早知有这么一出,她该什么都不管回头拿才对。   茨木童子勾了勾唇。大概是湿了身的关系,她身上的草香味比平常更浓郁。茨木童子觉得很好闻,稍微低下头,鼻尖轻抵在萤草的脖颈之间嗅了嗅。   那轻触带来的痒感让萤草忍不住颤了颤身子。他的头发也沾着水,不时往下滴落水珠。耳朵的流苏饰物晃在萤草眼前,像在向她宣示着什么,使萤草僵得无法动弹。   灼热的鼻息打落又是一阵轻颤,萤草几乎是哭出来的声音:“茨……茨木大人,别这样。”   小草妖的声音带着平时听不到的隐忍沙哑,茨木童子喉头不禁吞咽了一下。他直起身,看清双颊已经绯红一片的萤草,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地笑着问:“这样是怎样?”   萤草顿时没了言语。这个大坏妖又在欺负她!   一阵风吹过来,萤草又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茨木童子眉峰一皱,便捞起萤草,把她放在肩上:“捉好了,先找个地方换身衣服吧。”   萤草得了感冒的话,晴明回来少不得又会对他一番罗里吧嗦,简直不胜其烦。   萤草视界的水平线在瞬间升高,她下意识揪紧了茨木童子的衣领。那里也和她的衣服一样,湿漉漉的,捉在手里会有水溢出来。   茨木童子没再说话,步伐迅速的穿梭在林木之间,往有人声的小径飞奔。   萤草迎着风,那冷意更是不一般。而茨木童子速度又极快,攥着他的衣领已经不行了,她只好死命地双手圈住茨木童子的脖子,紧紧抱住他。   如此一来还能抽空想想,刚才他在船上对一目连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会告诉你们下一章是高能预警……   ☆、食髓知味      茨木童子带着萤草穿过嵯峨野竹林,很快到了大河内山庄。山庄有不少旅馆,都装修得非常古朴精致,像把平安京所有建筑物的风格都浓缩进来一般。   没有阴阳师在身边的茨木童子妖怪化的样子会吓到人类,在萤草的几番恳求下,茨木童子才勉为其难地化身成女性,与萤草住进了其中一间旅馆。   旅馆的人类礼貌非常,招呼周到。一个浴衣的女侍者热情地领着两人到卧居,沿路还介绍旅馆的地理环境和大概景致,还特别隆重的介绍了他们的特色温泉。   在这个季节来游玩的人不多,旅馆的侍者也不忙,她说起话根本停不下来。不仅把旅馆内各处的温泉路线和食厅告知,还多次夸赞了茨木童子长得漂亮,很少见有她这么美艳却不是贵族的平民女性到这里游赏玩乐。   她们到了卧居后,年轻的女侍者把他们换洗的衣物端正放好,还特意嘱咐说,像她们这么漂亮可爱的单身女性要小心别被附近的流氓地痞缠上。   虽然来此地游玩的多数是有身份的人,不会坏到哪里去,可也不能掉以轻心。   别的流氓地痞暂且不说,萤草回头望着在女侍者离开后,已经变回原形,正不紧不慢脱衣服的茨木童子,忍不住想对她说,这里就有一个流氓。   她的目光不敢落在茨木童子身上,只好移到后门外那个缓缓冒着热气的小小温泉池,用打商量的口吻对茨木童子说:“茨木大人,我可以先离开,等你换好衣服再回来。”   茨木童子已经脱得只剩一件里衣。那件里衣也湿透了,紧贴在他精壮的躯体上,若隐若现的露出肉色均匀的肌肤。   闻言他几步走到萤草身旁,盯着萤草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说:“吾教汝一件事。”   萤草一懵。   “连这种小事都在意,汝的修行还不够。若想变得强大,先把见识练起来。”茨木童子面无表情的说完,退开几步,又毫不遮掩地开始脱去里衣:“再不换就着凉了,到时别跟晴明说是吾对汝照顾不周。”   眼见他把里衣脱下,萤草连忙捂眼晴。即便他这么说萤草也没办法做到。不说茨木童子是个男妖怪,他还是自己喜欢的人。萤草对自己的心脏能否负担起这刺激很有疑问。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茨木童子穿上了旅馆准备的女性浴衣。   女性浴衣穿在他的男性身体上显得非常撑。交领的地方被结实的肌肉撑开,露出一大片肤色。腹肌线条明显,连胸前那两朵红花都被凸显出来。   裙子的长度只及到他的膝盖,让他的形象比平时多了几分粗犷和不修边幅。   萤草还穿着那套湿漉漉的衣服捂住眼睛,傻站在门口边。   茨木童子觉得好笑,几步又近到她的身前,扯着她的衣服问她:“汝这么喜欢吾给的衣服,都不舍得换下?”   萤草受力松开手,看见他已经穿好衣服,站在自己身边扯自己的衣服,还能看见他敞开的衣襟露出了结实健壮的身体。红云沿着指尖一路升腾到头顶,让她的脑袋霎时炸成一朵花。   他此种模样对萤草这个涉世未深,纯洁如白纸的草妖来说刺激太大,她说话都打着结:“茨木大人,衣、衣服。我、我等一下再换,你、你先出去。”   茨木童子听了之后反而笑得更欢。他捏着萤草的下巴,强迫她的眼睛看向他:“汝有何不好意思?汝有的,吾也可以有。”   这是一码事,在喜欢的人面前脱光衣服又是另一码事。茨木童子怎么就不明白呢?   唉,有什么办法?在他眼里,她就跟其它人一样,没什么特别需要在意。不管她如何喜欢眼前这个大妖怪,大妖怪都不会把她放在眼里。更不会把她当成自己的伴侣。   如果说她怎么想他对一目连说的话,大概也是他讨厌别人抢了自己的玩具才闹了脾气。   “对茨木大人来说是不用在意。可对萤草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萤草有些自暴自弃地迎上茨木童子的目光,铮铮然的样子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悲壮。   茨木童子反被她这样的目光慑住,愣了愣才又听到她打了一个喷嚏。   什么重要的事情?反正她从上到下都是他的,不知道她到底在意个什么劲。   “是不是重要的事情先放一边,汝再不换衣服吾就头疼了。”说完,他也不理会萤草是否愿意,直接动手去拉她的腰带,扯她衣领。   换作平时萤草肯定一棒蒲公英挥下去。可前面都说了,她没带武器。那现在的她就跟那砧板上的肉一样,还不任由着茨木童子宰割?   论气力论身材,她都不是茨木童子的对手。两人一个拉扯一个挣扎,如此一番攻防,萤草败下阵来。她被脱得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短里衣。   和茨木童子相同,她的里衣已经湿透,肌肤和身材曲线若明若暗的显现出来。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在茨木童子连她里衣都要脱去时,用力推开他,拼命拽着腿下的衣角缩在角落,水汪汪的蓝眼睛就像盛着一潭江水般潸然落下。   “茨木大人笨蛋,我最讨厌你这个坏心眼的大妖怪了!”萤草努力抹掉怎么也擦不干的眼泪,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她这话没有任何威慑力。   萤草身上的香味萦绕在整个房间里。她像个孩子一般缩在墙角,单薄的里衣紧贴住身体,皱成一团团。她的胸口白皙如玉,肌肤娇嫩红润,凝脂般晶莹。胸前衣服凸起的部分比其它地方的颜色要深,再往下打量就到了胯部。   大腿的颜色也被里衣紧贴着显露出来,茨木童子再次喉间一动。他沉了沉嗓音,轻柔缓慢地上前一步,用他自认为温柔的语气哄她:“小草妖,别哭了。再哭下去,吾说不定会做更过分的事。”   眼泪在刹那间嘎然而止。萤草缓缓抬起泪眼,定定看着茨木童子不知何时染上一片红晕的俊脸,像石头那样僵着不动。   他的“会做更过分的事”不是说说而已,萤草知道他绝对干得出来。   好香,似乎很好吃的样子。妖怪的本能让茨木童子在看着萤草时不停咽着唾液。而那小草妖完全没有意识到她面前这个野兽般的男人心里真正的想法,仍像个呆瓜一样愣着不动。   殊不知,她这种天然又呆傻的样子更加催动大妖怪的食欲。   咬一口应该没关系吧?小草妖不是那种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小妖怪。   他眸光一闪,抬手揉着萤草的脑袋,先是安抚她的情绪:“汝不哭了?”   萤草又怔了怔,拼命摇头。   “生吾气?”   萤草下意识点头,又猛地摇着脑袋。   茨木童子伸出舌头舔/掉萤草眼角的泪水,笑了笑,“那吾继续了。”说完又伸手去脱她的里衣。   萤草抵死不从,声音软得都不成音调:“我,我自己会脱,你不能看……”   “为何?汝是吾的,吾为何不能看?”喔,连眼泪都是甜的。茨木童子心中被像什么东西点燃了火种,眸色更深,仿若星辰闪亮。他偏过头,咬了一口萤草裸/露在外的肩膀。   被他这一咬,萤草不禁惊呼出声。尾调刚落她连忙捂住了唇。刚才的是什么?   萤草的惊呼声让茨木童子整颗心都狂跳起来。那跃跃欲试,怎么也按捺不住的冲动让他斗志更加激昂振奋。   “不……别咬了。”萤草的声音染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感,令茨木童子的身体为之一热。   甜美的味道让人没齿难忘。茨木童子把萤草圈进自己怀里,啃咬了她的肩膀一会儿后又往她脖子上游移,非常贪婪地舔、舐着她身上的芬芳和甘美。   他的样子奇怪得不像平常的样子。萤草觉得此刻的茨木童子像头可怕的野兽,完全没有人性可言。稍不注意,她随时会被啃食殆尽。她哭着向茨木童子求饶道:“茨木大人,你咬疼我了。”   听到萤草的声音,茨木童子抬眼注视着她。那眸光略过的痴迷与贪婪让萤草后背一阵战栗。他不言语,只朝萤草勾唇笑了一下,萤草还想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吻给堵住了。   萤草已经无法跟上茨木童子的步骤。她惊愕地瞪大眼睛,大脑一下当机了。他、他、他在干嘛!!   茨木童子吻得不够深入,仍把萤草撩/拨得无力招架。趁她发怔的空当,茨木童子又把舌头探了进去,不管不顾的攻城略池。   萤草哪里懂这些?只能任由茨木童子肆意妄为。那小小的口腔根本容不下他这尊狂、乱的大佛,很快有多余的唾液从她嘴角溢出,连她自身的神志都被吻得七荤八素。   真的好甜。尝过无法食物的茨木童子觉得任何玉盘珍馐都无法比得上她此时的甘美,令人完全停不下来。她身上还有股舒服而浓郁的香气,使人更加食欲大动。   只是怀中的身子越来越冷,让他不大满意。他一刻不停的吸、吮着萤草的唇瓣和口腔,期间很是自然地站起身,抱着对他而言根本没什么体重的萤草朝着后门那个温泉池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蒲公英在身的萤草是老虎,没有蒲公英在身的萤草是_______? 一起来喊:茨木童子是个臭流氓!! 好了,又一辆玩具车~~   ☆、泡温泉   旅馆在每个卧居后面都建了一个小小的温泉池。不算大,但能容得下三,四个人。温泉池边铺着形状各异的鹅卵石堆成的地面,池口有花岗岩砌成下水的小梯。周围还种了一排绿色的植物,让人安心泡温泉的同时还能感受到与露天大温泉类似的风景。植物围绕中还有一座座小小的假山,景色更是错落有致。   萤草未经人/事,被茨木童子吻得晕头转向,身体发软,毫无力气。他的吻狂野霸道,不带任何一丝迟疑怜悯。她意识渐渐涣散,只感觉身体变成空气,正慢慢往上升。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热气像蔓藤一样缠上来。陡然身体一冷,萤草的里衣被茨木童子脱下,下一刻便被按进了温泉池里。   茨木童子也顺手扯掉自己的衣服丢到池边,坐进水中,缓缓松开萤草被他吻得有些肿了的唇。   他霸道的气息从身上远离,涣散的意识逐渐回拢,萤草眼神迷茫地望着轮廓渐渐清晰的茨木童子,一瞬间清醒过来。   “茨木大人,你!”萤草的脸比温泉池水还要滚烫。她恼羞成怒,想要骂茨木童子,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低下头看到自己不知何时裸/露在外的身体,她惊叫一声,腾腾腾几步,水花飞溅的同时,她已经往后缩了好几步:“呜呜呜,我真的嫁不出去了!”   先是被掀裙子,再来就是强、吻,现在居然在他面前光了身子。怎么想她都嫁不出去了。   茨木童子瞧着她可爱的反应,心情很好,“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又不会少几两肉。”   萤草急忙捂着上身蹲进水里,只露出半个脑袋来。她努力和茨木童子保持着很远的距离,防备他出其不意的靠近。饶是她躲得再远,一个池子就那边大。贴尽了池壁,她离茨木童子也不过两丈距离。   她嘴巴都泡进池水里,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茨木大人最讨厌,我以后再也不和茨木大人做朋友了!”   茨木童子犹在回味刚才小草妖的味道。听她这么说,不禁紧皱眉头,略一思索后才不紧不慢道:“吾与汝从来都不是朋友。”   他竟然说这样的话!萤草又气又急,眼泪也忍不住往外掉。可一想到她哭的话,对面那个坏蛋就会扑过来,萤草又生生忍住了。   “汝总是在意些小事又怎会有所长进?吾都说过增长见识的重要性了。”茨木童子毫不以为意地站起身,烫热的池水沿着他身体曲线往下滴落,升起阵阵白烟。萤草不小心看到了他结实的身材下,那晃悠着的东西。她目瞪口呆,红云不知何时又爬满全身,眼睛都盯直了!   “嘭”一阵轻烟过后,茨木童子变成了一个身材姣好的美女。胸前春、光外、泄,沾着水的嫩滑肌肤让萤草看了又爱又恨。她全然不在意萤草的目光,迎着池水走近萤草。等萤草想躲时,她已经拉过萤草的手,眼睛藏笑道:“这样你总该安心许多了吧?”   萤草看着茨木童子舒适地又坐回到水里,一肘靠在岸上,与深色的池边映衬,雪白的肌肤更加诱人。确实,他变成女性的话,萤草没那么排斥了。   但说到底,还是他的错。萤草气鼓鼓的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瞧着他这么舒适放松的样子,萤草觉得自己总生着气不是很傻吗?白白浪费了这么治愈身心的温泉。   然而她还是不敢放松警备,退开到离他有段距离的位置,才自己泡自己的。温泉的温度比气温还偏高许多,起初会有些不适,习惯之后却很舒服。舒服得让她都忘记了刚才遭遇的所有不愉快。   她喟叹一声,眼角余光不慎又落在茨木童子那白白嫩嫩的胸前。她犹犹豫豫着想跟他说话,可又不想就这么原谅他。   茨木童子都看在眼里。她慵懒地用手在池面划水玩,慢悠悠开口:“有事就说,还想吾再撬开汝的嘴么?”   他明明都已经撬过了!萤草不服气的想。唉呀,不要想起来,刚才那个让人羞耻得想去死。为了转移自己忍不住去想两人接吻的事,萤草才急切问道:“茨木大人喜欢身材很好的女性么?”   话一出口她便又后悔。她怎么问得如此直白,不再好好想想用词?   茨木童子当然没料到小草妖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有一瞬对她刮目相看起来。他像是深思了一会儿,才淡然道:“既是取乐的话,自然是身材好的女性更美妙。”   萤草闻言脸色一沉,果然。可说取乐这种话会不会太过分?这对大妖怪而言是经常会做的事情吗?说是坏妖怪,从这种层意义上讲的确没说错。   萤草没办法。谁让自己就是不知不觉喜欢上这个坏妖怪?仔细思量的话,这个茨木童子除了会欺负他们,也没伤害过人类,其实也不算太坏吧?   自己一直认真照顾着他长大,他本性真的应该不会太坏。   “那个……茨木大人你们找伴侣的话,也会找像你这种身材的美丽女性吗?”   茨木童子被萤草奇怪的视线弄得也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他是不懂小草妖为什么对这种话题有兴趣,不过既然她有兴趣,他也不是不能告诉她:“或许吧。”   闻言萤草一下沉默了。心里明明有预感,可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忍不住会心酸难过。   萤草的表情忽然变得不大高兴的模样。茨木童子瞥着她,沉思片刻,便几步游到她旁边。还在想事情的萤草没注意到他的靠近。等有什么东西握住前胸时,萤草才震惊得清醒过来。   她和茨木童子后背贴前胸地站在一起,整个人被他圈进怀里。他的手正握着她的雪/团子捏了捏。萤草又痒又疼,隔着温水还伴有奇异的灼热感。她一动不敢乱动,语无伦次的口吃道:“你,你,你干什么?我、我真的、生,生气了!”   茨木童子撇撇嘴,眉头一挑,很干脆的放开了手,不以为然道:“小草妖,汝真是太吵闹了。吾看汝身体已经暖和,不必再泡下去了。”   说完,他又作势要抱萤草。萤草这回机警了,连忙缩着身子向旁边闪躲:“不劳烦茨木大人了。我,我自己可以起来。”   茨木童子眸中闪过一丝可惜,倒也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萤草的说法,自己率先从温泉池里起身,拿上衣服出去了。   萤草彻底松了口气。她猛地摇了一下头,试图忘记她和茨木童子落水后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   有些事情总是事与愿违,越想忘记反而越难忘记。   萤草泡得有些头晕,跟着从池水中站起身,迈到了岸上。忽然看了到一些不该有的东西出现在身上。一些像花藤一样的绿色花纹从她下腹一直往下漫延,到胯部之后仍未停留,伸展着向大腿根部进发。   速度慢得根本看不出来有在移动,但萤草还是注意到了。   她被这莫名其妙的花纹吓到了。而她身上这花纹不仅向下漫延,还有往上身漫延的趋势。   萤草既害怕又着急。这些是什么?像在洁白光滑的瓷器上长出奇异的绿色植物,非常不搭调。她抬手用力擦,却怎么也擦不掉。那花藤的绿意反而越擦越深。   这具身体怎么会变得如此丑陋?   萤草像做了坏事般眼睛涌起一包泪水来。隔着拉门,茨木童子的声音不疾不缓地传来:“小草妖,你还在磨蹭什么?”   听着他像是想要过来的声音,萤草连忙套上不知何时放在岸边的浴衣:“我,我快好了。”   晴明他们回来找到茨木童子后,又跟旅馆的人订了不少卧居。因人数众多,一间旅馆住不下,剩下的式神由比丘尼和神乐带到另外的旅馆落脚。   晴明不知道茨木童子和萤草之间发生的事,他们也不可能会跟晴明说。晴明只是直觉两人的关系似乎亲近了不少,心想他们可能已经互相表明了心意。   就这样大家嬉闹一番,又吃过晚膳,泡过温泉,挤在卧居里睡觉后,萤草仍在意着身上不知何时长出来的奇怪花纹。   那些花纹并没有凸起的感觉,好像是胎记一般的印迹。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呢?她……应该和晴明说说看吗?晴明会不会因此避讳她,更有可能与她解除契约?   说不定是因为她泡了温泉所以才会显现出来的东西?明天就会消失了。   如此安慰自己一番,心情轻松了不少。   她依旧与鲤鱼精,蝴蝶精,还有觉三个人住一起过夜。茨木童子是她们近来睡觉前常聊的话题人物。   她们当然不知道萤草心里的纠结不安。玩得太过兴奋又睡不着,就又拿茨木童子来闲聊。   “我听说茨木大人跟一目连大人示警了。还非常霸气的说萤草是他的。”觉捂着嘴笑了起来,说得好像她亲眼看到了一样。   鲤鱼精抱着薄被,两眼发亮地追问道:“真的吗?茨木大人果然喜欢着萤草。萤草,在我们回来之前,你们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他有跟你表白心意吗?”   蝴蝶精也表示很感兴趣。   三个人见萤草没有反应,齐心协力把萤草拉了起来,四个人团团坐着。萤草见她们都好奇的张大眼睛看她,一时没弄清她们拽她起来是何故。   外面月色皎洁,映出了夜色下岚山的另一番景致。温泉池的池水反射出银白的光芒,波光粼粼的泛着涟漪。旖旎的风景与安静的气氛构筑成一幅美丽的仙境画轴。   原本被身上花纹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萤草再次被迫想起茨木童子脱、她衣服,亲她,和咬她,摸她的一连串事情。她努力晃着脑袋:“茨木大人只是讨厌连大人,并不是因为喜欢我才会说那种话。他还说了,他喜欢身材好的女性。”      ☆、梦境      三个人听了萤草的话,如同大晚上出太阳,晴天里劈响雷般张大嘴巴,一愣一愣地看着她。   萤草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唇瓣。   之前怕被大家看出她嘴唇的异样,萤草还非常内疚的对晴明撒了谎,称自己泡温泉泡过头不舒服,要在房中好好休息。晴明和大家信以为真,没有去打扰过她。   现在她嘴唇的肿胀感已经消掉了,轻抚之下却仍能感受到茨木童子残留在唇上的触感。   既然喜欢身材好的女性,茨木大人为什么又会亲她呢?   很久以前赤舌跟她说过,妖怪之间表达亲密关系有许多方式。比如拥抱,牵手,亲吻,交换彼此的重要之物;又或许是剪下彼此的头发交给对方,或拿自己身体某个部分当礼物等等。   每个妖怪示爱的方式都不一样。但沾上上面的其中之一,准没跑了。   然则到了如今,萤草却完全无法理解。赤舌说的是真是假,也无从探问。   “茨木大人真这么说了?”蝴蝶精不大相信的问道。   她的这个问题把又陷入自己思绪中的萤草拉回来,萤草点头作应答。   “他还说了什么?”觉继续问。   被她们这奇怪的氛围弄糊涂了,萤草有些后怕地摇摇头,“没有了。”他的那句‘不是朋友’就不要对她们说了,说了也只是让她们更担心自己罢了。   枉她一直当茨木大人是同伴,是朋友,他却……   鲤鱼精也跟着摇头,歪着脑袋想不明白般的自言自语:“这不可能呀,全寮的人都知道茨木大人喜欢你萤草,怎么会说那种话?”   萤草像听到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般,头摇得更猛了:“怎么可能?”   三人这边同时做着点头的动作,萤草的脑袋却不肯相信的摇着。见她们如此坚定,很快动摇了:“你们,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毕竟都试探过了。”觉当下就把之前晴明合着比丘尼与寮里其它人算计茨木童子的事告诉了萤草。   但萤草自谦自卑惯了,即使听她们说得煞有其事,仍是不大相信。   觉没什么耐性。见她这样,气都不打一处来。被她和茨木童子两人之间这种你进我退,我进你躲的绕弯游戏弄得心累。畏畏缩缩,拖拖拉拉不是她的作风,所以她见不得萤草这副模样。她指了指蝴蝶精说:“之前也说过,要想确定茨木大人怎么想你,不是还有蝴蝶精么?”   蝴蝶精哭丧着脸摆手:“我不要。茨木大人发现的话,我会被欺负的。”   鲤鱼精也觉得萤草这样下去不行。但她们一味说茨木童子怎样怎样,都没问过萤草:“话说萤草,你喜欢茨木大人吗?你要不喜欢他,那管他喜不喜欢你?”   萤草就是没出息。鲤鱼精的问题让她略作停顿后,便弃甲投戈,全盘和出了。   看看,都两情相悦了。这都什么事呀!   觉眯了眯眼睛,吊起声音问:“蝴蝶精,你是不是萤草的朋友?枉费她平时对你那么好,关键时刻连点忙都不愿意忙。”   鲤鱼精附和道:“就是。你能自由穿梭梦境的世界,要躲开茨木大人还不简单?只不过稍微窥视一下而已,他不会发觉的。”   蝴蝶精被说得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萤草怕惹哭了她,连忙安慰说:“你们不要欺负蝴蝶精,茨木大人的梦境当然不能随便进入。”   “那你不想知道他怎么看待你的?”觉反问道。   萤草顿了顿。老实说她当然想知道。她们都说茨木童子喜欢她,而且还是全阴阳寮的人都知道。关键的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茨木童子还亲口对她说了那些过分的话,她真的搞不懂茨木童子。   见萤草为难的神色,蝴蝶精咬咬牙,对萤草坚定道:“好,为了萤草,我就去瞄一眼。”   觉和鲤鱼精两人双双鼓掌,说蝴蝶精够义气。萤草说不需要为她做那么危险的事,却也被觉和鲤鱼精说服了。   蝴蝶精拿出她的小皮鼓,深吸一口气,说:“我要开始了。”   三个人默契得不再说话,聚精会神地盯着蝴蝶精。蝴蝶精收拾好心情,凝神静气地敲起了手中的皮鼓。很快,在鼓声之中,眼前略过一幕幕奇怪的光景,她便来茨木童子的梦境之中。   到了梦境之中的人,现实里是睡着的状态。她可以根据能力,在自己的负荷内带任何人进入梦境,也可以独自前来。   梦境里的气温很热,到处充斥着危险气息。她不敢乱闯,怕被茨木童子发现。   周围都是些她没见过的景色,还有一些可怕的妖怪在张牙舞爪。蝴蝶精越走越心慌,大妖怪的梦境特别可怕呢。   接着,在经过茨木童子被人砍断右臂的壁画时,蝴蝶精听到了不远处传来奇怪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发现那头的风景霍然变化,一片柔和明丽。   在旖旎的风景里,茨木童子躺在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上,身旁还躺着一个萤草。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些什么,茨木童子忽然就欺身压到萤草身上,左手灵活地剥掉萤草身上的衣服,低头去啃咬她的唇瓣,脖子……   三人如同围着什么稀罕的东西般好奇又专注地盯着蝴蝶精睡着后的脸。不敢打扰她的同时又百爪挠心似的期盼着她会带什么样子的内容回来。   可时间是不是长了些?觉的脖子都挺得有些僵硬了。鲤鱼精也耐不住性子,戳了戳仍是一脸专注担忧的萤草,用口型问她:“萤草,蝴蝶精会不会已经被发现了?”   萤草本就在担心这个。被鲤鱼精这么一问,不是更加忧心?她于心不忍,想说要不就算了,别让蝴蝶精继续冒险。而就在此时,蝴蝶精猛然撑开了眼睛。   三个人被蝴蝶精吓了一跳。还未出声,她便弹坐起来,模糊月光下的脸带着少见的酡红,下一秒便“呜哇”的大哭起来。   时间不算早,她哭得那么厉害把人吵醒就麻烦了。觉飞速捂住蝴蝶精的嘴巴:“你别那么大声!”   她的眼泪如豆子般啪嗒啪嗒掉在觉的手背上。她边哭边揉眼睛,鼻涕都淌了出来,一并沾到觉的手上。可爱的脸才顷刻间就成了花猫脸。   鲤鱼精也在旁边急切去安慰蝴蝶精:“蝴蝶精,发生什么啦?你别哭,别哭……是不是你被茨木大人发现了?”   蝴蝶精听到‘茨木大人’四个字哭得更厉害了,觉捂都捂住她的嘴。她的声音隔着觉的手掌闷闷哽咽着发出不成调的字节,拼命地摇着脑袋。   不是?萤草也忙问:“那是他欺负你了?”   听到萤草的声音,蝴蝶精霎时收起了声音。觉还以为她不哭,准备松开手时蝴蝶精又啪嗒地掉眼泪。相比起初时的激烈,现在总算是安静不少,声音也收敛了。   觉试探着问了一句:“不许再这么大声了?”   蝴蝶精摇头又点头,算作回答了萤草和觉的问题。   “那怎么了?你别光顾着哭,快告诉我们。我们很担心你,蝴蝶精。”在觉放开手后,萤草言之切切地问。看起来的确非常忧心。   蝴蝶精渐渐哭得没那么厉害了,边擦着仍往外流的眼泪,小声又沉闷地抽噎道:“茨大大人是坏大妖,满脑坏主意!他一直在欺负,欺负萤草。”   觉和鲤鱼精听罢,俱是愣在当场。萤草心中更是五味俱全,说不尽的凄迷。   原来,他在梦中也以欺负她为乐么?   她还一直认为,他应该不会太坏的才对。   觉反应较快,她嚷嚷着问蝴蝶精:“他怎么欺负萤草了?你给我们仔细说说。他要连在梦里都欺负萤草,身为她的朋友,我管他是什么罗生门之鬼,我也一定要找他清算!”   鲤鱼精听她这么一说,立即同仇敌忾,一并坚定地颔首附和:“对,我们可以联名到晴明大人那里告状!”   蝴蝶精想起在梦中所见,不禁又红了脸。她双手不停揉着泪水滚烫的眼睛,压低的声音伴着阵阵哽咽,如泄了气的皮球:“他……他……竟然把萤草推倒,然后……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蝴蝶精死命晃着头,说:“我说不出口。”   他在梦境中对萤草的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她看得面红面赤,而他的那些事却越做越离谱。蝴蝶精与萤草山兔一样年纪很小,对他所做的事根本懵懵懂懂。只直觉非常不雅,实打实的被刺激到了!   “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觉啧了一声。   萤草抱着蝴蝶精安慰似的拍着她的后背:“说不出口就别说了。快擦掉眼泪,好好睡吧。”   萤草这么温柔,蝴蝶精想起梦境里的萤草。相较之下更是心情沉重。虽然她说不出口,可又不想眼睁睁看到萤草受茨木童子单方面的欺负,而浑然不知。   她努力抹干眼泪,揉了揉小脸,试图令自己看起来可靠些。她张着圆圆的大眼睛凑近萤草面前,双手紧紧捉住萤草:“虽然我说不出口,但是我可以带你进梦境去看。萤草,你要去看吗?”   萤草背后一凛。她怔了怔,尚在犹疑犯难之际,却听觉又啧了一声:“去就去,我们一起去!”   蝴蝶精又急忙摇头:“不行不行,只能萤草一个人去。萤草应该也会如此希望吧?”   “那就去,怕什么?”见萤草还在迟疑,觉用力拍了下萤草,低声吼了一句。   萤草被觉瞪得心虚不已。而鲤鱼精,觉还有蝴蝶精都非常坚定,萤草终是点头答应下来。      ☆、拒绝      第一次进入别人的梦境,按理说会觉得愧疚万分。再怎么说,梦境也算是个人的私密地方。随随便便有人闯进来,任谁都不会太高兴。   然而此时此刻的萤草除了愧疚,更多的是新奇和疑惑不解。   他的梦境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黑暗和奇怪。走在没什么东西的宽敞大道,萤草只觉得像走在一个四下无物的空房间里头。   走着走着脚下的道路忽然摇晃起来。萤草低头看那路,摇摇晃晃,弯弯曲曲,让眼睛都花了。下一刻她便双脚踏空,整个人直往下坠。   萤草反射性的大叫出声,以为自己死定了。然后,一屁/股坐到了一簇绿油油的物么上。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片翠绿的草地上。远处百花争艳,有棵古老又粗/大的松树盘亘在一条河边,枝叶迎风摇曳。周围风和日丽,四处生机勃勃。   刚才明明就从上面掉下来,可萤草抬头看时,上面已经变成了湛蓝的天空。   反射着温暖阳光河水慢慢向下游流淌,不知去向何方。就在下游的河岸上,站了一个穿着素色中衣的红发男子。   他正面对着萤草这边,背光的脸部神色阴晦不明。   对萤草而言,对面那个红发男子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有着一副倨傲万物的英俊脸庞;彰显着强大力量的鬼角和鬼手;金色瞳孔盛着盛气凌人的耀眼光芒,只稍微被他正眼一瞧,便会无尽畏惧。   他的嗓音低哑浑厚,有种说不出来的魅力。   他正快步朝她走来,脸上噙着贪恋的奇怪笑意:“小草妖,原来汝在这里。”   萤草听得浑身一颤。莫不是被发现了?萤草正暗自惊疑,不知该作何回应时,茨木童子已经近到她的跟前。   萤草下意识想跑,却没有他的速度快。   茨木童子已然捉过萤草的手把她拉进怀里。萤草欲要挣扎,却听到他有些压抑不住狂喜的声调:“刚才明明还在吾怀里,汝什么时候跑这来了?”   刚刚他怀里?他的意思是他之前在梦着她吗?萤草听得有点懵。他的声音又落了下来:“汝穿得太多了。”   萤草心思一转,茨木童子已经直接把她按倒在草地上。草地的香气很快钻进鼻息间,真实得不像梦境。   萤草见茨木童子已经欺身压在她身上,那左手很不客气的开始拉扯她的腰带,分开她衣服的前襟。萤草当下脸红了,急忙挣扎着推开他:“茨木大人,你干什么?别这样……”   她话还没说完,茨木童子垂首吻住了她的唇。萤草急得拿手作拳捶打他。茨木童子却觉得她此举犹如隔靴搔痒,反而更加点燃他的热情。   或许这里是茨木童子梦境的缘故,萤草的反抗没任何效果。……好吧,她更正一点,现实里她的反抗也没任何成效。只是,在这梦里的世界,为什么茨木童子会对她做这种事?   难道蝴蝶精说的欺负,就是指……   思及至此,萤草后悔听了蝴蝶精的话。万万没想到,蝴蝶精口中的“欺负”这么难为情。若早知道,她宁愿永远也不知道茨木童子对她是怎么想的。   萤草愣神的当下,茨木童子已经把她的衣服剥了个精、光。萤草娇嗔一声,由于过度羞耻,想也不想就抬手去打茨木童子。   毕竟还有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万一被茨木大人看到她身上那些丑陋的花纹……   茨木童子见她还有余力呼叫,继续卖力狂热地吻着她的唇。唾液之间丝丝缕缕交换纠缠,萤草被吻得脑袋一片空白,很快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岂止没了力气,她连腰都快软掉了。   茨木童子可不管她有没有力气,线条分明的薄唇贪婪狂躁的继续往下舔/咬萤草的脖子,脸颊,还有脖子靠下的胸/口。   “小草妖,汝真的很甜。”茨木童子压抑而沉闷的声音不知为何令萤草一阵颤栗。萤草神识已经逐渐涣散,连声音都化作一阵阵低/吟的呼声。对他的话听得不是很真切。   他的手开始毫不客气的在她身上/摸来/摸去:“汝很香,吾不讨厌这种味道。哼哼,吾好像会上瘾呢,吾的小草妖。”   萤草意识已然混沌,他的话混着奇怪的体/感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   “小草妖,回答吾。汝舒服吗?”   ******   萤草只感到被茨木童子触碰到的每个地方都像点燃了一团火焰,烧得她无处可躲。这种全身像被什么东西挑、逗似的挠着,又完全止不到痒的焦虑感;被吊着胃口又无法满足的浮躁感统统无法发/泄,眼睛就盈着包包眼泪将落未落。   萤草实在无法忍受,霍然睁开了眼睛。   身旁的蝴蝶精见她醒了,一把抱住她,声音染着哭腔:“太好了,萤草你醒了。”   萤草仍觉得身体躁热难安,被蝴蝶精这当头兜脸的一抱,瞬间定住了。她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缓了良久,害得鲤鱼精和觉不停拿手在她眼前晃,她才真正清醒过来。   “我们见你满头大汗,身体还越来越热,不停哼哼唧唧的低喃,以为你出事了。又不敢随意叫醒你,怕你困在梦境里头,无法出来。”蝴蝶精边哭边说,语句混着眼泪,口齿不清:“还好你醒了,不然我们就要去梦境找你了。”   外面月华如水,室内只听得到蝴蝶精哭泣的说话声还有几人的呼吸声。温泉池水折射出的流光映在拉门,宛如一道道生动的波浪浮动。   这才是现实。   萤草深深人长舒一口气,拍着蝴蝶精的肩膀,自责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   刚才在梦境里发生的事,萤草仍心有余悸。她完全没想到茨木童子会在梦中对自己做这样那样的事,真是……坏到骨子里去了。   而他的那一句看似轻飘飘又带着些许诱/惑的话语像羽毛般不停撩着她的心房。   “汝舒服吗?”   萤草不知道。那种感觉陌生又令人后怕,似乎一旦沉迷进去就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甚至有种随时会坏掉的预感。   可若说不舒服,又并非如此。   “有结果了吗?”觉见萤草冷静下来,蝴蝶精也不哭了,才问道。   什么结果?萤草想了一会儿才恍然道:“呃……嗯。”她低下头,眼睛瞟向别处,应声道。   她不敢说她一进入梦境便被茨木童子做了各种各样羞耻的事情。一来她不好意思,二来她不想她们为她操心。唯有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一个字。   鲤鱼精好奇地探过脑袋问:“他是不是喜欢你?”   “……嘿,不说了。这么晚你们也困了,快睡吧。不然晴明大人回去时会叫不起来你们。”萤草微笑着说完,率先抱着薄被,躺下闭上了眼睛。   好奇心得不到满足,鲤鱼精她们哪里睡得着?正待拉起她追根究底,蝴蝶精却说了一句:“萤草是不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说?”   以萤草的个性,这个可能性十分之高。觉和鲤鱼精互相看了眼,高涨的情绪被蝴蝶精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凉掉了。   这一凉,困意立刻袭来。反正来日方长,以后再说也不迟。这么想着,三人也各自躺好,沉沉入睡。   萤草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怕一睡就会进入梦境里,变成那个被茨木童子生吞活剥的可怜草妖。   次日清晨,太阳还未从东方爬起,萤草已经泡了一圈温泉。旅馆的人比她起得还早,在走廊见到会热情的与她道安。   泡过热汤后,萤草精神了不少。从女性专用的浴室出来,正好撞见了从男用浴室出来的一目连。   泡过澡后的一目连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穿在身上的浴衣给人一种新奇的视觉感受。有调皮的水珠顺着他额角往下滴落,肤色染上了一层淡红,令他漂亮的脸越加漂亮。连一直跟在他身旁的红龙洗、浴过一番后,鳞片都变得更加光亮,神采更加奕奕。   “连大人。”萤草见到一目连,不知为何,有些心疼。可能又想起他的故事了吧。   他线条柔和的侧脸唇角微勾,永远一副让人如沐春风的模样。看着他的脸,萤草甚至还想起了那日众目睽睽之下,他向自己温柔的求娶。   她……该怎么办?若是拒绝他,他会不会讨厌自己,不愿意再和自己当朋友?但若是同意,她不就背叛了自己的心?她明明喜欢的是茨木大人。   一目连回过头,见到萤草原本红润的小脸刹那间阵青阵白阵黑阵紫,不禁笑道:“萤草,你是……在表演变脸给在下看?”   萤草听得他一如往昔的温柔嗓音,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只得傻笑两声,装作很自然的转移话题:“没想到连大人会住在这边。我以为你会跟着比丘尼大人到另外的旅馆去。”   “晴明大人好意,在下却之不恭。我们回屋是顺路,一起走吧。”一目连笑着提议道。   萤草不好忸怩,点头跟着他并肩往各自的卧居走。   时间尚早,旅馆的人又各忙各的,走廊上几乎没什么人。一目连和萤草两人相对无言地走了一段路,萤草才终于下定决心般顿住脚步,唤了一声:“连大人,我有话跟你说。”   一目连跟着顿住脚步,侧过身不解地望向她。   萤草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显然在紧张。她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不管是什么结果,都收不回来了。她必须仔细谨慎的挑选说词,既能解决事情又不会伤害到他。   萤草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一目连仍是耐心等着。只是不知为何,瞧着她这种模样,内心竟然跟着一起紧张起来。   似乎过了好久。天边终于冒出第一缕阳光,萤草才咬着牙,非常郑重地注视着一目连困惑的眼睛,说:“对不起,连大人,我不能当你的妻子。”      ☆、他喜欢她      从岚山回来已经过去好些天。自打回来后晴明懒散了不少,整日穿着一套竹子花纹的夏日浴衣在寮里如幽灵似的转来转去。   神乐还是兢兢业业的和式神到外面跑业务。谁叫她不工作,寮里就没钱开饭?作为年纪最小的阴阳师,就只能被支使着到处跑了。   还好是她喜欢的晴明使唤她。换了别人,她意见就不是一般大了。   比丘尼到晴明的阴阳寮来作客也频繁了起来,惹得红叶又妒又恨,更多的是无奈。但其它人却很欢迎比丘尼,因为她每次来都会带上夏日的消暑利器——又大又圆还又甜又凉的西瓜!   大家都喜欢每天围在庭院阴凉处吃西瓜闲聊,可萤草的心情却与大家完全相反。   她紧闭屋门,对着镜子拉起衣服,看着身上越长越多的花纹,几乎要漫延到胸口和大腿,心情越加沉重。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消除的印记,连鲤鱼精她们叫她一起去洗澡,她都要找各种借口推脱。   萤草暗想,如果这些花纹长到穿着衣服都能看到的时候,该怎么办?万一真到那个时刻,萤草认为自己现在就要做好准备。   她把衣服重新穿好,戴上那顶黑色的绒毛帽子。听到外面传来茨木童子不耐烦的声音:“小草妖,要躲到什么时候?快出来与吾打架。”   最近萤草一听到茨木童子的声音就下意识害怕,接着就会想躲。每次与他不期而遇,萤草真的就躲了起来。有时远远看到他,哪怕晴明在场,她都立马掉头逃掉。   她知道这样不好,但就是没办法面对他。   现在他亲自上门来堵,萤草既惊又怕。她双手死死捂住嘴巴鼻子,尽量使自己的存在变得稀薄。同时眼睛在房间里左瞧右瞄找着能藏身的地方。   茨木童子站在她的屋门前,半天听不到动静,不禁怒了。   这小草妖怎么回事?自岚山回来后,对他冷淡了许多。远远看到他立马逃得比兔子还快。连最喜欢的晴明要求她带自己去斗技,她都会拒绝掉。   别说晴明觉得奇怪,他自己都莫名其妙。   他有对她做过什么事吗?   他已经好久没碰过小草妖了,心情很暴躁。他不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拉开了屋门。可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有微弱的草香味,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跑哪去了?晴明那家伙明明说过她在房里。”茨木童子皱着一双浓眉,嘀咕着说完又把门拉上,大步大步离去。   急中生智,躲到了柜子里的萤草心跳得很快,怕极他进屋搜索一番。还好听到他踏着木板蹭蹭蹭走掉的声音,萤草才缓了口气。   她真的没有准备好如何面对茨木童子,一看到他就会想起不该想起的事情。而那个人却仍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每日找她打架,半分都没意识到她的烦恼。   他还真好意思在梦里对她这样那样!   茨木童子着急去找萤草。路过后院的水池时,正捉着番茄给它顺手的妖狐很热情的叫住了他:“茨木大人,这么匆忙要去哪里?”   喔,是妖狐!茨木童子见到他,眼前倏然一亮,很快打了个转,朝他快步走去:“臭狐狸,汝有见过吾的草妖么?”   闻言,妖狐的手立即顿在番茄的肚子上。正享受着抚摸的番茄见他停手了,呜呜呜的叫了几声,后腿一踢,正中妖狐的肚子。在妖狐捂着肚子坐到地上时,它四蹄立即站稳起来,快速跑掉了。   妖狐内心很崩溃。真是遭受了心灵和身体上的双重创伤。被狗踢就算了,茨木童子那话什么意思?找萤草就找萤草,还特意加上个“吾的”是何意思?   欺负他吗?   眼瞅站在面前的大妖怪那火气快要到达临界点,妖狐拍着扇子,笑眯眯道:“未曾。不知茨木大人找她何事?万一之后见到了,小生可以代为转告。”   茨木童子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吾想见她。”   妖狐又感觉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不过他言下之意,莫非是没见过她?妖狐努力回想起岚山之行到现在的情况。   “茨木大人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惹萤草妹妹生气的事?”不然以萤草的个性,不可能会对茨木童子避而不见,甚至还违抗晴明的安排。   能让她做到这种程度,想必不是那么容易被原谅的事情。   茨木童子被妖狐这么一提点,难得认真的思考起来。可他思前想后,哪怕一点小苗头,都没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为止至今都没能再触碰到草妖,他懊恼不已。   草木系的妖怪都那么娇弱敏、感么?随随便便就会为一点小事生气,真难伺候。   茨木童子那副自己没犯任何错的样子给了妖狐答案。妖狐听说茨木童子向一目连宣示了萤草的所有权,还以为两人有了进展。   现在看来却不是如此。见他们不顺利,妖狐心里其实有些侥幸和幸灾乐祸。可想到茨木童子对他挺依赖的,心中的自豪感又让他无法嘲笑茨木童子是个恋爱笨瓜。   “茨木大人,你再仔细想想,确定没做过什么坏事么?萤草妹妹是个心思纤细的小姑娘,不能粗暴对待。”   妖狐不愧是情场老手,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了。茨木童子想到泡温泉时的事。那时他很粗暴吗?明明梦里他做的事更粗暴。   想到梦里的事,茨木童子无意识的咽了咽唾液。真想再尝尝那个令人意犹未尽的味道,简直欲罢不能。   为了草妖,茨木童子决定放下自尊,不耻下问,“那当如何?”   居然不否认?看来茨木童子果然做了很过分的事。作为大前辈,妖狐当然不吝赐教,教教茨木童子这个后辈了:“之前也说过,姑娘家是要哄的。你哄得对方开心,对方才会对你放下戒心。偶尔还要说些甜言蜜语,姑娘家喜欢听。她们心里欢喜了,你做些什么稍微过分的事,自然会被原谅。”   茨木童子面无表情的听着,似乎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妖狐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谁想般若突然出现在他背后,一把扯住他的尾巴:“妖狐妖狐,我想要你的尾巴,快把它切掉给我!”   妖狐一个激灵。回头看到是般若,尾巴用力晃了几下甩开般若,死死抱住毛茸茸的尾巴,正色道:“小生说过很多次了,这尾巴又不是玩具!”   般若一脸可惜的撇着嘴,目光落到茨木童子身上。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他调侃道:“茨木大人,你又被草姐讨厌了吗?嘿嘿……”   这个小孩子外表长得可爱,内心可真是黑成炭了。茨木童子眉峰一动,不屑道:“怕是汝又皮痒了。吾正好心情欠佳,不介意用汝来出出气。”   般若朝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你要揍我,我就去找草姐告状。”   “汝以为吾会怕她?”找她告状又如何?他茨木大人还需要看个小草妖的脸色行事不成?   般若未雨绸缪的先躲到了妖狐的身后,笑得阴险:“哎呀,茨木大人是不会怕草姐。但是草姐讨厌茨木大人,不再搭理茨木大人,还跟别人要好了。比如说一目连大人?那茨木大人你不是很可怜?”   他这些话的确刺激到了茨木童子。平时他还能老神在在的说她敢,可现今她却一直躲他,话都没再说过。他会动摇也无可厚非。   妖狐这时还非常不知死活的加了一句:“也对。茨木大人喜欢萤草妹妹的事众所周知,可萤草妹妹对茨木大人是什么想法,我们还不清楚。”   她讨厌茨木童子的话,茨木童子未免真的,太可怜了。   “何谓众所周知的事?”听了妖狐的话,茨木童子压下去的火气果不其然又腾地上涨起来。   妖狐感受到他的妖力升腾,全身不自觉瑟瑟发抖,牙齿上下打架:“就是,是……”他求教地望向般若。   可身后哪里还有般若的影子?他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妖狐认命地把实情都吐了出来。   听完妖狐的话,茨木童子怒极反笑:“尔等胆小真不小。怪不得全寮上下看吾的眼神那么奇怪,原来只有吾不知道。”   妖狐狗腿状的讪笑道:“茨木大人,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坏事。何况,你喜欢的还是心地善良,温柔可亲又实力非凡的萤草妹妹?茨木大人贵为罗生门之鬼,又岂会连个萤草妹妹都搞不定,你说对不对?”   茨木童子没有回答妖狐。阴晦不明的神色令妖狐摸不准他在生气还是在思考。不过他正好可以趁机溜走……妖狐继续笑着,对茨木童子说了一句他想起还有急事要做,就一溜烟跑掉了。   茨木童子依旧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妖狐跑掉了也毫无反应。   他喜欢那只小草妖么?起初他认为自己不可能会喜欢小草妖。自从亲过小草妖之后,他似乎有些开窍了。如今听妖狐再次点明,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讨厌萤草跟一目连在一起,听到一目连向她求娶后会焦躁,碰到她时会兴奋,原来都是因为——   他喜欢她。      ☆、风波将起      晴明日子过得散漫的都忘记了一些事一些人。直到源博雅带着大天狗和妖刀姬上门来找他,他才恍然记起,他把博雅这个好朋友给忘记了!他去岚山时没叫上博雅,回来后也没到他的阴阳寮里走动过,甚至去主动赔罪,这是要绝交的节奏啊!   听到今天在庭院看门的镰鼬过来说博雅来了,正斜躺在塌上吃西瓜,幻想着自己召唤出全部SSR式神的晴明立马弹跳起身。吃到嘴里的西瓜不小心咽了下去,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他猛地咳了好久,吓得镰鼬三兄弟以为他会就此嗝屁。幸好他最后还是吞了下去,温雅俊秀的脸一片苍白,眼角发红:“他在哪里?”   “吸血姬带他们去起居室了。”二太郎回答说。   三太郎接口道:“茨木大人也在。”   晴明就奇怪了,茨木童子也在是什么意思?他问:“博雅是什么表情?”   大太郎说:“晴明大人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去看看就知道了。二太郎,三太郎你们说对不对?哈哈哈……”   二太郎和三太郎表示对自己大哥这少根筋的样子感到心很累。   晴明抹了抹嘴,拿起水果盘旁边叠好的毛巾擦完手,理好衣衫才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报应来了。”   他无奈地晃着脑袋走出房间前往起居室。   刚走出几步就迎面撞上一个心事重重的小矮子。晴明定晴看去,原来是萤草。   被撞到脸的萤草揉着脸一边道歉一边抬头。看到是晴明,神色更是内疚:“晴明大人,没撞疼你吧?”   晴明心里想的是,如果萤草这么治愈系的妖怪在场,博雅也不会真的生气吧?打定主意,晴明笑得好不灿烂:“我没事。博雅来了,我正想找你一起过去。”   萤草应了一声。心里却奇道,博雅大人来寮里,找她过去是为何?莫非……又与她有关?   唉,她最近确实不成样子。晴明大人交待了不少要与茨木大人一起完成的事,她却因不知如何面对茨木大人而都推掉了。   按理说,晴明大人会生气也应该。这次连博雅大人都来了,难道之前有什么工作因为她的关系而搞砸了么?真是这样的话,她是得好好赔礼道歉。   晴明不知她心里想什么,只知道有了她在身旁,他底气足了不少。   三人来到起居室,镰鼬的其中两人怕大哥乱说话坏事,就带着他到庭院继续看门去了。   门才开,晴明已经整理好一张歉意的笑脸率先说道:“博雅,让你久等了。”   室内光线充足,萤草一下看到了坐在上座的博雅和大天狗,以及与妖刀姬坐在一起的茨木童子,还有背对他们坐着的吸血姬。   怎么也没料到会与这种方式和茨木童子见到面。如果她现在逃掉的话,肯定令人很在意,她不能逃。晴明没发现她僵着的脸色,很快步进室内:“咦,这几个式神在一起倒真是稀奇的组合呢。”   萤草硬着头皮跟着晴明进屋,坐到了吸血姬身旁。她的斜对面就是茨木童子和妖刀姬。他也看到了萤草,神情却一如往常傲慢,正低着头和妖刀姬说着什么。   两只大妖怪坐得很近,郎才女貌,一眼望去,非常登对。萤草见状,心里泛酸,很不是滋味。   博雅板着脸,没了平时的桀骜,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晴明见他没回应,心虚极了。   他看见在博雅面前的茶杯已经空了,连忙殷勤地拿起茶壶给他倒满:“我知你肯定在生气我与比丘尼,神乐她们去岚山的事。没叫上你是我们不够义气,可我们也不是去玩的……”   博雅双眉一皱,打断了晴明的话:“晴明,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晴明咦了一声,不是很明白:“那你是……”   “你们去岚山的事我已经听神乐说过。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博雅扫视了在座的各位,脸色很快沉了下去。   晴明见他如此肃穆的样子,立即收敛了慵懒的神色,郑重其事地问:“何事?”   “我进了宫中一趟。”   晴明脸色一凛,沉声问:“去见你两位兄长么?他们有何事找你?”   “你还记得之前黑夜山阴界裂缝的事么?”博雅不答反问。   这件事恐怕在座的式神都不会忘记。对萤草和茨木童子来说,更是尤为深刻。   晴明颔首,又问:“他们找你与此事有关?”   博雅点头称是,“两位兄长说最近在京中出现了食人的妖怪,宫里的阴阳师对此束手无策。我派大天狗调查了一番。大天狗,你跟晴明细说吧。”   大天狗领了命令,有意无意的看了眼吸血姬,才道:“据我这些日子的调查,那妖怪恐怕来自阴界裂缝。不知是何原因,至今仍在现世没有被消灭。”   正与茨木童子聊着的妖刀姬此时也插口道:“依我对京内的了解,那妖怪未必是个体。有可能是一群甚至更多。且他们的力量与我们在黑夜山消灭的魑魅魍魉等级完全不同。”   室内的气氛严肃而凝重,根本不是想些私事的时候。萤草怯怯地问:“博雅大人是想请晴明大人去封印那妖怪么?”   博雅摇头,下巴朝大天狗一点,大天狗继续道:“我还调查到那妖怪有可能是被操控的。”   话音甫落,萤草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怎么也想不到这事竟然如此复杂。   晴明脸色更沉:“你的意思是,有幕后黑手?”   博雅颔首,眼神更加谨慎:“嗯,我们目前没有查到幕后黑手是何人,又有何的目的。但从我两位兄长口中得知,对方的目的有可能是所有阴阳师。”   “你意思是……?”   “我们所有人都会成为其目标。”   室内一时安静无声。   不是说食人的妖怪,怎么变成了以阴阳师为目的?萤草正暗自惊讶,身体却反射性颤栗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   萤草抬头,小幅度的四下望了望,什么都没有发现。复又低下头时,却撞见茨木童子闪着金光的瞳孔直直盯着她,好像在看一头猎物。   她心慌意乱地别过头,目光落在了吸血姬血红的唇上。   一直没有说话的吸血姬很安静,安静到似乎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但就是她这种寻常让萤草慌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总之,先通知比丘尼这件事。神乐还在外面,我得派式神去告诉她和小白。”静默了许久,晴明合起手中不知何时摊开的折扇,正色道。   博雅同意晴明的做法,说:“那我再到京中一趟,看兄长们是否还有别的线索。”   “你诸事小心。”   晴明让吸血姬送走博雅他们,便对还留在身边的萤草和茨木童子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你们两个就替我走一趟吧。”   萤草着急道:“晴明大人,我一个人可以的,不劳烦茨木大人了。”   茨木童子听见萤草这么嫌弃他的话,心里很不爽。刚才见到他时也是,居然敢把目光移开。茨木童子手一伸,捞起萤草的衣领,头也不回往外走:“这件事就交给吾吧,晴明。”   晴明看着他这么粗鲁地对待萤草,十分心疼的喊道:“茨木你真是,怎么可以对女孩子那么粗鲁……”后面的话他们已经听不到了,晴明深深的长叹了一声。   被茨木童子拎小鸡般拎在手上,萤草想逃也逃不掉了。之前还为防止随时会遇到茨木童子,手上的蒲公英一刻都没离身过。刚才遇到晴明前就是忘记拿武器才回头去拿。没想到被晴明拉来了,而且更没想到茨木童子也在。   用几位大人的话来说,真是时运不济,脸太黑了。   不知跟她的时运不济有没有关系,平时热闹的寮里今天却出奇的安静,一路走来连个人影都没有。外面烈日当空,连蝉鸣的声音都听不到。后院水池里的水都仿佛沸腾了,若隐若现的冒着轻烟。   茨木童子没有任何停留。直接拎着她来到了育成室的某个角落里。这里地处偏僻,平时没什么式神来这边闲逛。   茨木童子把萤草丢到角落种的一棵榕树旁,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半晌不说话。   他的沉默令萤草提心吊胆。她低下头,不愿意对上他的脸。   他却不允许萤草如此无礼的举动。左手用力捏住萤草的下巴,迫使她看向他:“小草妖,似乎很久不见了。汝躲够了没?”   被迫迎向他的萤草口齿不清的颤抖道:“没,没有躲。”   她如此害怕的样子让茨木童子顿了顿。他松开手,语气缓和了不少:“告诉吾,为何躲着吾?”   茨木童子自信霸气的眼眸直直撞进萤草的视线里。她仿佛看到有光从他金色的瞳孔闪过。靠得太近了,萤草的心脏有些承受不住的噗通乱跳。他的唇离得也很近,吐出的气息喷落在她的脸上,很痒。   忽然又想起他亲了她的事,萤草脸红地想要推开跟前的大妖怪:“……因为你总是……在捉弄我……”   茨木童子凝眉不解道:“吾何时捉弄过汝?”没有武器在手的萤草很好拿捏,近在鼻尖的香气像在引/诱着他食用,茨木童子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居然在装傻?萤草急红了眼:“就是……温泉那次……你,你亲,亲了我,还摸了……”接下去的话萤草说不出口了。   茨木童子瞧着草妖急欲解释又害羞的样子,心情特别好。这是很在意他的样子吧?茨木童子一把揽过萤草,萤草就像块石头那样僵住了。   茨木童子难得的温柔地吻了吻萤草的头发,“吾说过汝是吾的,汝都没有自觉么?非要吾说出那句吾喜欢汝,汝才不躲着吾,才会让吾碰汝?”   他的怀里有熟悉的味道,萤草还能听到茨木童子有力的心跳声。   而他的那一句话令萤草震惊到无法言表。   他,是在跟自己表白么?      ☆、甜而不腻      他的眼里有太阳,盛着怒放的花火。   萤草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蓝色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看向凝神注视她的茨木童子。阳光被枝桠绞碎,星星点点的落在茨木童子火红的长发,晶亮的眼晴,以及不可一世的俊脸,似是为他扑上了一层柔软的面纱。   长长的睫毛像蝴蝶在光影下扇动,看得萤草一阵心如捣鼓。   “为何不说话?”茨木童子弓着身子靠向她,鼻尖就要蹭到她的唇。萤草颤动着唇,有许多话想问出口,却悉数被堵在喉咙,怎么都问不出来。   心脏像是脱缰的野马,疯狂鼓动,无论怎么深呼吸都平复不下来。   就是这面对他时那痴傻的模样可爱到不行。平时哭哭唧唧,还一副弱不到行又逞强的模样他虽不喜欢,但看久了,觉得这也是她的特点。   他活得那么久,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无论她做什么小动作都觉得很可爱,想好好疼爱她。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吗?   有珍惜的东西填满于心的感觉真不赖,他以前的年月真是白活了。   “小草妖?”   他低喃着自己的名字,明明是听惯了的嗓音,此刻听来却别有一番滋味。萤草不知该如何表达心里的惊喜,下意识双手捂住脸不敢看他。   “茨……茨木大人,你喜欢……是指……我吗?”良久,断断续续的字音从萤草的牙缝中挤出。   他又有了个新发现,最近的草妖变得很口吃呀。有趣极了。   “除了汝还有何人?”他眸中含笑,静静注视着那个捂着脸的小妖怪。   再次确认后,萤草的全身热得发红,红得发烫,烫得心肝脾肺肾都快炸成花。她整个身体止不住颤抖,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害怕。   过了好久她才放开双手,抬起一张像煮熟了的脸,眼角泛红,声音轻得不能再轻,问:“那妖刀姬大人……你不喜欢?”   妖刀姬?小草妖怎么会扯上妖刀姬?   “作为打架的对象,倒不讨厌。”对萤草的问题虽奇怪,他却很乐意解答。   因为妖狐说过,想得到甜头,就要付出些劳动。   “可你明明说喜欢身材好的女性。”萤草眨着那双翦水秋瞳,不大相信地瞧着他。   小草妖在意的事真奇怪。茨木童子换了姿势,唇瓣擦过萤草的耳畔:“汝是例外。努力让吾尽兴吧,小草妖。汝是吾的这点,千万不要忘记了。”   萤草还没说什么,忽然耳垂一热。   茨木童子已经张嘴含住萤草的耳垂。见萤草吓到后低低呼出一声,又坏心眼的轻轻舔/咬了一下:“对了,吾更正一点。”   萤草正躲躲闪闪着不让他继续下去,忽而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   他停住舔、咬的动作,在萤草耳边吹气:“汝虽看起来不好吃,但吾尝过之后,却意外令人欲罢不能呢。”   一说完,他又飞快地从萤草的唇蜻蜓点水般擦过,扬起了一张霸气又自信的笑脸。   对于他这句不知煲贬的话,萤草不知该骂还是该笑?然而内心深处非常开心,开心到总以为自己在做着美梦。   “汝还躲吾么?”   萤草摇头。大概是他的话给了自己勇气,萤草也要把心意说出来:“……我……我也喜欢茨木大人……”   “汝敢不喜欢么?”茨木童子揉着萤草的脑袋,哼笑了一句。   该说的话说完了,茨木童子才带着萤草一起去找神乐和小白。   ******   京中出现食人的妖怪,京中的阴阳师无法与其抗衡的消息很快传开。有不少毛遂自荐的阴阳师进入平安京保护天皇的安全。可踏进京中,亲身上阵之后,那些人与其它阴阳师一样,根本无计可施。   大天狗后来调查清楚了,那妖怪的确不是一个人。为首的是只巨大的土蜘蛛,跟着就是些等级不一的妖怪。   令人更为惊诧的是,那些等级不一的妖怪,竟然全都是R级到SSR级的式神。据亲身讨伐过的阴阳师所言,那些式神虽与阴阳师手中召唤的式神神态样貌一样,但异常厉害,连R级式神的妖力都比一般阴阳师的SSR级式神还高。   他们与阴阳师的式神不同之处在于,他们的衣服都是纯黑色。除了自己的肤色,全身衣服都是黑的,没半分别的颜色。   可能还有别的什么不同,但具体还未调查清楚。   唉,正所谓物极必反。晴明也懒散了这么多天,是时候动动筋骨,认真工作了。   茨木童子和萤草两人的关系也步入正轨,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都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只是苦了每日要看着茨木童子和萤草秀恩爱的单身式神们。   为了让茨木童子变得更强,晴明早出晚归,带着几个得力式神去打八岐大蛇,揍石距给他凑御魂。   而茨木童子和萤草还有吸血姬和妖狐,每天则被晴明派出斗技。用他的话来说,既然知道有幕后黑手,而那些妖怪又如此厉害,不磨练一下各自的技艺可不行。   意想不到的是,他们去斗技时,偶遇到了博雅家的大天狗及茨木。   既然遇到,萤草当然要跟对方打招呼:“大天狗大人,茨木大人,能在这里遇到实在是太巧了。”   大天狗可能因为最近要调查各种事情,神色显得有些疲惫。而茨木依旧如往常那般咄咄逼人:“小草妖真是阴魂不散,走到都能遇到。”   茨木童子护妻心切,率先一步挡在萤草面前:“汝休想欺负小草妖,先过吾这关。”   萤草心里一甜,可在众人面前又不好意思,急忙伸手拉他的衣角:“茨木大人,不要打架。”   茨木童子回过头,不悦得皱眉:“汝不必出手,看着好了。”   “不是这个问题啦。都是同伴,不能一言不合就打架。”萤草很严厉地批评道。   如果是平时的茨木童子一定会很不客气地反驳她。但是他得随时考虑自己的进食问题,所以不打算拂了萤草的意。   “那好吧。一会儿打架,汝别只顾着输出,记得适时奶吾一口。”   “嗯,我会尽量的,茨木大人。”萤草握住茨木童子的鬼手答应道。还很温柔地叮咛他:“茨木大人也别太拼命,万一受伤,我会心疼的。”   两人站一起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旁若无人起来,那粉红色的氛围让另外的几人完全无法融入。   茨木看得目瞪口呆,以为对面的是个假冒的茨木童子。   这根本就是在给同类丢脸啊!为什么对着个小草妖要如此卑躬屈膝?哼,果然是小草妖的跟班,完全没身为鬼神的自觉。   不难怪他会如此讨厌茨木童子!   妖狐自来熟般抱过茨木的肩膀说:“茨木大人,你应该庆幸才对。我们这位大人喜欢小草妖,就不会去烦你家酒吞大人了嘛。”   茨木像拍什么肮脏的东西似的拍掉妖狐搭在他肩膀的手:“汝跟吾保持距离,吾讨厌狐狸骚味。”   妖狐很受伤,张开手朝茨木急急递去:“茨木大人,小生每日都有洗澡,不可能有狐狸骚味!”   大天狗不知道茨木童子和萤草的事,只好把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吸血姬:“吸血姬,他们两个怎么回事?”说着,指了指还沉浸在二人世界的两个妖怪。   吸血姬自始至终都是那副面瘫脸,她惜字如金道:“恋爱了。”   闻言,大天狗稍微瞪圆了眼睛。一张俊俏的脸不禁抽搐了几下,“茨木童子和萤草?”一个SSR级的大妖怪和R级的草木系妖怪?   吸血姬没注意到大天狗微变的脸色,面无表情道:“嗯。”   “契机是什么?”与茨木童子打过不少架的他知道茨木童子的实力,也知道萤草并非外表看的那么柔弱。但在他这个崇拜力量的大妖怪眼里,他们确实不算是般配的一对。   别说彼此属性不同,连等级都不一样,更遑论他们二人的身高,根本天差地别!   吸血姬看着大天狗,流露出些许好奇的眼神。似乎对他的话感到意外和不解,“你问我?”   谁都料不到,吸血姬那好奇的眼神居然是因为大天狗的这个问题。大天狗理所当然也想不到,他怔住了。   吸血姬血红的眼眸,鲜艳的红唇,还有苍白过头的肤色让她看来像个虚假的存在,仿佛一摸就会消失。   他噎了一下,才别过脑袋说:“我以为你跟他们是同伴,会知道些什么。”   吸血姬目不转睛地凝视了大天狗很久,才幽幽道:“我不知道。”想了想又补充说:“要不你去问问?”   大天狗心想他才不是那么八卦的男人。   而一个八卦的男人,妖狐像是听到他们聊天的内容,很快靠了过来:“这事说来就话长了。大天狗大人有兴趣听吗?小生知道的不少,可以详细告诉你。不过小生还以为大天狗对情爱之事没什么兴趣呢。”   毕竟他印象中的大天狗,每天除了工作,就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而找强者切磋。像他这种唯力量是从的一根筋向前冲帅哥,妖狐认为他绝不会与恋爱之事有缘分。   吸血姬微微歪头望着大天狗。大天狗的脸颊莫名红了一红,轻咳一声正色道:“不,不必了。”   妖狐十分惋惜的叹息一声,显然很失望。   整装准备进斗技场前,大天狗又状似无意的瞄了眼吸血姬。   如果SSR级的大妖怪能和R级的小妖怪结合,那与SR级的式神结合不也可以了?   萤草和茨木童子已经从两人世界中脱离,与吸血姬,还有妖狐,茨木几人一道进入斗技场。   脚才迈进一步,后面远远就听到有人向这边跑来,并大声喊道:“大天狗,茨木,博雅大人让本大爷来叫你们回去,花鸟卷她不见了!”      ☆、臭流/氓      来人是酒吞童子。他步伐急促,却又非常霸气,真不愧为鬼族之首。   酒吞童子神情庄严肃穆,完全没有平时喝了酒之后的颓废懒散。这让只见过他醉酒模样的萤草稀奇得打量了很久。   茨木很快以令人不易察觉的速度挡在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之间。茨木童子在见到酒吞童子的前一刻还欣喜若狂,要立即上前找他切磋,下一刻视线就被茨木挡住了。   他呲着牙,正待说什么,酒吞童子再次重复了一句:“花鸟卷不见了!”   而他的这句话令在场的人都惊住了。   大天狗问:“无论她去了哪里,博雅大人只需画符把她召回便是,怎么会不见?”   “就是召不回才麻烦。总之先别打斗技了。”酒吞童子话说间,还向吸血姬他们颔首示意。   茨木童子道:“挚友,有何难处,吾定尽力帮忙。可有需要帮忙之事?”   茨木代替酒吞童子开口:“汝这小草妖的跟班有何资格帮吾友的忙?吾友,我们回去吧。”   茨木童子闻言,非常不满地纠正道:“吾不是小草妖的跟班,小草妖才是吾的跟班。”他本想说‘食物’,可又觉得与前话不搭调,遂勉强改了口。   “诸位别吵了。大家都是同伴,和平相处才对。”妖狐怕他们两人在斗技场入口打起来,连忙出声打圆场。   萤草也附和道:“对啊,茨木大人,不可以吵架。”   茨木童子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吾不跟他一般见识。”   酒吞童子对这几个人简直恨得牙痒痒,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都别废话,本大爷要生气了。”   大天狗有些不舍的看向吸血姬众人,才道:“那我们立即回去,别再耽误时间了。”   说完,三个人便向萤草他们道别,一路飞奔离去。   萤草望着已经远去的几人身影,喃喃道:“花鸟卷大人怎会无缘无故不见了?”   旁边的妖狐摊开折扇捂住唇笑道:“兴许是去找她心仪的荒大人了。”   萤草惊恐的望向他——他之前不是因为被花鸟卷甩了还心情郁闷了好久么?怎么现在看来却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甚至还笑得出来?   “不用管他们,吾等去打架吧。”茨木童子耳朵尖得已经能听见斗技场里传来的打斗声,心情跟着莫名兴奋,摩拳擦掌想快点去打架。   不然刚才茨木施加来的火气根本无处发泄。   从斗技场回来,已经下午了。这时的阳光最是猛烈,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只是稍微走两步就汗流浃背。回到寮里,几人先是换掉一身衣服,洗过澡才去找晴明报告情况。   晴明的房间大开,有微风从屋门吹入,虽不算凉快,却也能缓解一点酷热的气温。   晴明穿着中衣,拿着扇子不停扇风。不知是不是连日来的忙碌,他面容甚是憔悴。好像是饿了十几天没吃过饱饭的样子。   他见四个人来了,让他们都坐下。接着把这些天打来的六星破势御魂丢给茨木童子:“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事态严峻,我运气变得不差,拿到了不少属性不错的破势,你有喜欢的就拿去吧。”   茨木童子看都不看一把收进手中,然后丢到萤草怀里:“帮吾拿着。”   萤草忍不住叨叨道:“茨木大人你要好好收拾。这些御魂那么高级,弄坏就没有了。”跟着像想起什么似的,犹犹豫豫地对晴明说:“晴明大人,有件事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晴明打了个哈欠,问:“何事?”   萤草环视了几人的脸,才小声说:“博雅大人家的花鸟卷大人不见了,听说用符咒也没能召回去。”   妖狐这时也插嘴道:“萤草你是担心与大人们口中所说的幕后黑手有关系吗?依小生看不至于。花鸟卷大人好歹是个SSR级的妖怪,不会那么轻易被掳走。关键问题是博雅大人用符咒都召不回去才奇怪。晴明大人,之前也发生过此类状况么?”   早在听到萤草的话时已经坐正身体的晴明憔悴的脸上更是一片肃然。他眉头紧皱,扇扇子的手也顿在那里,“是么?一般来说,被召唤来的式神即是与阴阳师有了契约。只要那契约还在,无论式神在哪里,阴阳师只要用原来的符咒召回他们,他们便会立即出现。我从未听过有召不回来的契约式神。”   “那花鸟卷大人她……”萤草开始有些担心花鸟卷的状况。   晴明起身,想了想才道:“这样吧,萤草你带茨木去升级他的御魂。妖狐,吸血姬你们随我去博雅家一趟。”   现在是非常时期,阴阳师外出不得不万分小心。哪怕一个阴阳师的法术再厉害,也难防暗箭伤人。特别是幕后黑手还没露出半分面目,阴阳师出行至少得带上两个式神保护自己才是基本配备。   那边晴明带着吸血姬和妖狐去找博雅,这边萤草就带着茨木童子一起进了育成室。萤草才一关门,茨木童子便一把坐到了地上:“小草妖,吾有件重要的事与汝说。”   育成室里安安静静的,光线也昏暗。因为是偏角落的地势,被旁边种植的榕树挡住了大半阳光,屋里面就显得比其它房间凉快许多。   萤草不解地盯着茨木童子。见他神色严谨,当下心脏也缩紧了:“什,什么事,茨木大人?”   茨木童子沉默了良久才挑着眉头不快道:“吾不喜欢他直呼汝为小草妖,更不喜欢汝唤他的称谓与吾同样。”   萤草一时没理解茨木童子口中的“他”是谁。瞧着茨木童子黑下去的脸,萤草在心里想啊想,终于明白茨木童子说的“他”是谁了。   这么说来的确是怪怪的。与一个茨木童子相处还好,若是两个人在一起,她称呼‘茨木大人’的话,他们都不知道叫的是哪位吧?   这也难怪茨木童子会不喜欢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位茨木大人……”萤草嗫嚅道。   “他就别加什么‘大人’了。”   萤草踌躇道:“不行。虽然他不喜欢我,但还是位厉害的前辈,不能不礼貌……”   她话还没说完,茨木童子更是不悦地打断道:“汝还想他喜欢汝么?”说完便欺身上前,炯炯有神的金色双瞳锁定萤草,尽是火气味的气息。   萤草没料到他会忽然靠近。脚下意识往后退一步,结果软掉,一下坐到了地上。而他放大的脸这样毫无预兆地放大在眼前。   萤草不明白茨木童子为什么发火,但很聪明的摇了头:“不,不想。……你靠得太近了。”   茨木童子单手一捞,把萤草送进自己怀里,鼻尖在萤草的下巴与脖子之间来回蹭道:“有何关系?反正汝是吾的。这里是,这里也是,这里还是。”一边说着他一边用唇在萤草身上点来点去,先是眼睛,再来是嘴唇,最后落到她的胸、口。   萤草有种被他捉弄了的感觉,脸色通红地伸手去推他:“茨木大人,你不是在说重要的事情吗,怎么又变成欺负我了?”   茨木童子的唇落在她粉红嫩滑的脸颊上舔了舔,吻了吻:“吾想好了。”   萤草揉着被他舔得粘答答的脸颊,疑惑道:“想好什么?”   “吾以后唤汝小甜点,汝就唤吾大妖怪。”茨木童子说完还有点沾沾自喜。满脸笑意的斜视着呆愣的萤草,还向她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似乎在说“快表扬我’。   “小甜点……大妖怪……?”这两个称谓未免太奇怪了。先不说大妖怪,小……小甜点是指她吗?这根本不好笑。萤草嘟着嘴巴,不大乐意的说:“我,我不要当小甜点。”   “那小甜心?”茨木童子抱着萤草娇软的小身板,像抱着一团软绵绵的云,舒服得都舍不得松开。   萤草的脸又涮地一下红透了,小甜心不是更难为情吗:“能不能换别的?或许你还是叫我小草妖好了。”反正她已经听习惯了他唤自己‘小草妖’,不改也可以。   茨木童子却不乐意,“不行,吾已经决定了。汝是吾的甜点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才行。”这样就不会再有一目连那样的家伙打萤草主意。   “我不是甜点。”萤草可怜兮兮的闷着声音道。   “明明就很甜。”茨木童子像是想到什么东西般回味无穷的舔了舔唇,当下就在萤草的嘴上吧唧了一口。   自从茨木童子对萤草表白之后,萤草觉得茨木童子好像变了。以前的他不是动不动就骂她,就是在生气或找她打架,哪会那么温柔的对她?况且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话他说得越来越溜,不知道是有人教的还是无师自通。   但转过头一想,他会变成这样是因为自己,便像被蜜糖浇灌了一样,甜到心坎里去。她娇羞得一手捂着唇,一手抽出了那只许久没出现的黑色蒲公英直接往茨木童子身上砸:“真是的,茨木大人讨厌!”   揍完了茨木童子,萤草才意识到他们身在此处的理由:“啊,糟了,忘记要给茨木大人你的新御魂升级了。”   萤草正要掏出那些六星破势,却瞥见被揍得少了一半血量的茨木童子横躺在地上,正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用手勾起她的裙子往深处瞧……   萤草惊得一跳,蒲公英再次落了下去:“我以后叫你臭流氓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版面整洁,老板们送的东西我就不一一放在版面上了。以后都会放在作者有话说里。谢谢的各位老板们的厚爱及礼物   ☆、三人行有我师      话分两头,萤草和茨木童子在这你依我侬,晴明的脸却沉得像乌云满布,随时会下起狂风暴雨般。   博雅把弓箭收起放到一边,给晴明倒了一杯茶:“萤草告诉你的吗?”   静谧的室内只有走廊挂着的风铃迎风摇曳,发出叮铃叮铃的清脆声音。轻风顺着风铃晃荡的方向穿进屋内,吹散了茶杯里升腾起的薄烟。   晴明侧过头抬眼向响着清脆声音的风铃望去。透过那绘着折枝花的玫璃罩面,强烈的光线被聚在一个亮点上,异常刺目。他说:“嗯,所以我立即赶了过来。”   博雅的脸色不甚好看,“我已经派大天狗他们四处去找了,可到现在还没半点消息。”   “你试过那么多次召回都不行么?”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总觉得心神不宁,看来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博雅朝着晴明刚才的目光望去,却因阳光过于刺眼而把目光收了回来。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花鸟卷不见了?”晴明手上的折扇不断敲击桌角,一边沉思一边问。   博雅面露难色。他的式神除了留下几个看顾阴阳寮,其它的都被派出去找花鸟卷了。而晴明带来的妖狐和吸血姬也被派到庭院那里看情况。   这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的衣着如他的个性一般豪放。思忖良久他才从敞开的衣襟处掏出一张白纸黑字:“这是花鸟卷留下的纸条。”   “既然有纸条留下,就说明是有预谋的离家出走……?”晴明接过纸条的空隙说了一句,然后摊开纸条看。   洒脱娟秀的字迹遒劲有力,看来写字的女人非常决断。纸条上的字不多,仅仅几个。上曰——我要去追求爱情。   原本阴沉着脸的晴明一瞬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追求爱情?你家花鸟卷还真是个率性的女子,该不是去找她之前所言的荒了吧?”   这件事晴明是从比丘尼那里听来的,至于比丘尼从哪里听来他就不知道了。   “若然如此,我任她去找便是。可自她离开已经好些天,现在京中又出现了不少魑魅魍魉,加上又召不回她,我才认为事态紧急。”   分析下来的确如此。可他们尚在明,而敌在暗,又不确定其真正的目的,实在教人难以应付:“大天狗他们没找到任何线索么?”   “没有。她就如人间蒸发般,无影无踪。”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以博雅这个富有的欧洲人来说,花鸟卷不见了大可再召唤一个。然则此时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且不说花鸟卷失踪一事与那幕后黑手有无关系,即便没有关系,那花鸟卷不是被解约,也不是被喂掉,莫名失踪还寻不回,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现世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遑论如果花鸟卷的失踪与那幕布黑手有关系,他们更不能坐视不管,当没这回事。   这时被博雅派到庭院看门的妖刀姬拿着她从不离身的大长刀过来,说比丘尼大人来了。博雅与晴明两人互换一下眼色,博雅便让妖刀姬带比丘尼过来。   比丘尼一见到博雅和晴明,率先扑向晴明:“晴明,似乎许久不见了。我去你家找你,萤草说你来了博雅家,我马上就过来了。”   晴明连忙闪身,躲到博雅的身旁坐下:“前两日不是才见过?你来寻我什么事?”   比丘尼无视博雅的存在,一脸少女心般的捧着脸害羞道:“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对你可是一日不见如隔六春。”   博雅摇晃着脑袋,马尾也随着脑袋晃来晃去:“比丘尼你别捉弄晴明了,说正事吧。”   “唉呀,博雅原来你在啊。”比丘尼像才发现博雅似的呼出声道,接着自顾自坐下来:“我哪有捉弄他?姐姐活得那么久了,才不欺负你们这些弟弟们。”   晴明和博雅被她这么一说竟平地呛起。咳了好一会儿,晴明才用茶缓过气道:“我都开始怀疑那个幕后黑手是比丘尼你了。”   已经喝掉两大杯茶的博雅非常同意晴明的话,不住点头。   比丘尼不乐意了:“什么话?以前我为了寻死,是与八岐大蛇合谋背叛过你们。可现在的我已经脱胎换骨,怎么可能还做那样的事?再者,我才不会做令晴明为难的事。只是……”   比丘尼的神色突地一凛,令晴明和博雅也不禁紧张起来。接着便听到她后面的话:“我更担心这是另一个晴明的所为。”   “你是说黑晴明?”博雅明知故问道。   晴明脸色变得不甚好看:“喂喂喂,说什么另一个我?现世的我只有一个,哪来什么黑晴明白晴明。”   比丘尼又扬唇笑了,耸耸肩摊手道:“我就开个玩笑。”   晴明不满的反驳道:“你这玩笑开得未免有点过分,比丘尼。”   比丘尼自顾自地拿过一个崭新的茶杯给自己倒满茶:“我不是看你们二人一脸死气沉沉的样子,缓解缓解一下气氛嘛。”她抿了一口茶,收敛住笑意,正色道:“我来找你们,是听说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见比丘尼一本正经的样子,两人也严肃起来。晴明问:“奇怪的事?”   比丘尼接着道:“今天我带烟烟罗他们去做委派工作,然后那些村民特意叮嘱我要好好注意自己的式神。我觉得奇怪就问了他们缘由。他们说有不少阴阳师的式神莫名失踪了。”   又是式神失踪的事,晴明和博雅同时闭唇不语。这……说是巧合也太不思议了。其中一定有什么关联,一定有……   两人的神色异常,比丘尼一下明白过来,问:“难道说你们……”   知道她想问什么,博雅叹息道:“我家花鸟卷不见了。”   比丘尼倒吸一口气,漂亮的眼睛瞪得老圆:“这么巧?有什么线索么?”不过她很快恢复原来那看透一切的散慢模样问。   “有就不会傻坐着了。倒是你还听说到其它什么事没有?”晴明心想,比丘尼怎么也是个会占卜的巫女,总会知道些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比丘尼像是看穿了晴明的想法,又抿了一口茶,悠然自得道:“听说倒是没听说什么。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在你们调查京中变故时我也占卜过,可惜没有能参考的答案。不过,我只能说,”她故意顿住,借此引起晴明和博雅的专注力,复又继续道:“这事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连你的预知之力都无法知晓么?”看来这个幕后黑手不是省油的灯。   “总之先整合我们现在知道的信息。黑夜山的阴界裂缝与土蜘蛛及其它妖怪的出现息息相关;而土蜘蛛背后有人在操纵;加之现在又有阴阳师的式神失踪。我能想到的是,式神失踪,十有八/九与那幕后黑手有关,更可能与阴界裂缝那时的事情有关。”   博雅虽是财大气粗的欧洲人,但论脑筋,其实还没晴明好。此时此刻居然能想到这么多,比丘尼不禁对他刮目相待起来。   晴明与博雅相识多年,知道比丘尼这么想博雅肯定要为博雅打抱不平。现在他不知道就另说了:“依你所言,那阴界裂缝的出现也并非偶然。可一般的妖怪若想穿过裂缝来到现世,却是件困难的事。”   比丘尼最后总结道:“所以那个幕后黑手非常有可能是个人,而且还是个法术了得的阴阳师。”   此言一落,三个人都静默下去。   这个答案是他们最不愿见到的。对方是妖怪还能一起讨伐封印,若对方同为阴阳师,心境就复杂了。不说讨伐,阴阳师要怎么去封印他的法术?即使讨伐,又如何去讨伐?难道杀了他不成?   手刃同僚这种事,他们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远的不说,拿近的说,法术比晴明厉害的阴阳师世间少有,那么究竟会是何人在背后操控?   这事一环扣一环,看着处处有踪可寻的样子,但深入进去,却发现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   在庭院的荫凉处等晴明的妖狐和吸血姬两人各坐一头。一人盯着总在磨刀的妖刀姬,若有所思;一人则在妖刀姬旁边殷勤扇扇子:“妖刀姬大人这刀真漂亮,如你人一样,漂亮,凛然。”   妖刀姬无视笑得一脸风雅隽秀的妖狐,继续磨着手中的长刀。有汗珠顺她的脖子往大开的衣领滑下淌进两/胸/之间,她却浑然未觉,连擦都懒得擦。   就近这么看,加之天气躁热,妖狐鼻头一动,就要忍不住流出鼻血来。   还好妖刀姬最终开口了:“你别靠近我。”   妖狐吓了一跳。想起茨木说自己有狐臭就急欲解释道:“小生是个很爱干净之人,不会有异味。妖刀姬大人你不信再闻闻?”   妖刀姬皱着眉头,说:“你挡着我磨刀了。”   原来是说这个。妖狐心下暗忖,便走开几步,说:“妖刀姬大人下次要不要和小生去商町逛逛?小生知道有一家很适合妖刀姬大人的店。”   “抱歉,我没兴趣。”   拒绝得这么干脆,妖狐的脸面一下挂不住。幸好庭院里没什么式神,不至于太丢脸。他犹不死心,还想邀她,晴明却和比丘尼一起从起居室那头出来了。   “妖刀姬大人,小生不会死心的。下次再约你。”妖狐丢下这句话就跑向晴明身边。   吸血姬起身跟着过去。经过妖刀姬身边时,顿住了脚步。   忽然一道黑影压下来,妖刀姬困惑地抬眸去看。原来是晴明大人家的吸血姬。她站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意思?有什么想说的吗?   妖刀姬的目光正好与吸血姬的视线对上,吸血姬顿了一下才说:“妖狐花心,不能相信。”   妖刀姬没弄懂吸血姬的话,也没机会问她,他们便走了。记起大天狗与她有些来往,待大天狗他们回来,她才找来大天狗问了问。   她的想法很简单。大天狗和吸血姬都是背上长翅膀的,那两人的思维应该比其它人更接近。   至于为什么不问鸦天狗?理由更简单了——他智商太低!      ☆、独处      随着时日的推移,式神失踪的事件越加频发。博雅家的花鸟卷也一直没有找到。无论阴阳师,还是与阴阳师缔结了契约的式神们都过得不是很舒心。   夏日也快到了尽头,阳光变得没那么炙烈,连风都更凉快了。   梦中的茨木童子正准备把剥得精、光嫩滑的萤草拆吃入腹,便被外面的敲门声吵醒。   他怒不可遏的坐起身,衣服都不穿,腾腾几步气冲冲拉开门,看都不看是何人直接开骂:“汝是不是不想活了?竟敢扰吾美梦,吾会叫汝付出惨痛代价!”   甫一开门,便迎来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萤草睁着水盈的大眼睛呆愣在原地,委屈巴巴的傻站着。   若说她为什么一大早来找茨木童子,是因为前两天她发现茨木童子的头发摸起来很舒服,却因他不大在意外表,每日都随便绑起才说要帮他梳头。所以今日做好准备就过来了。   待茨木童子定晴瞧去时,怒火在下个瞬间熄掉了。他一把拉萤草进屋,嘭地拉上门,“吾的小甜点,知道汝刚才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么?”   萤草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么危险又生气的样子。哆哆嗦嗦道:“不,不知道。”接着很快反应过来,“无论我做错了什么,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茨木童子推倒萤草,两人一下滚到了地上。他压在萤草身上,似是很不愉快的摇头,说:“道歉也无用。”   “那……那你……你想怎么样?”   茨木童子眼眸一闪,笑得甚是邪恶:“汝当然要补偿吾。”   萤草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补偿是什么,他熟悉的气息已经悉数渡进了她的口腔。她起初被吓得瞪大了眼睛,可习惯后却任由他去了。   两人在一起,拥抱牵手亲吻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若每次都战战兢兢,吃惊不已就显得造作了。可是每次和茨木童子接吻,萤草还是很害羞,所以她每次都闭着眼睛不敢瞧他。   茨木童子的吻和他这人一样,霸道强硬,盛气凌人,傲慢无比。完全不顾她的意愿,径直深入,非吻得她情/迷意/乱不可。   他的舌/头在萤草嘴里四处扫荡,肆意妄为,直吻得萤草喘不过气,腰肢疲软。吻了许久,他才将将放开萤草,伸出舌尖/舔/断交缠在彼此嘴中的银丝。   萤草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喘息,正大口大口呼气,胸/脯便随着她的呼吸起伏不定。激烈的心跳声传到茨木童子胸、口,惹得他停不下手。   低过头,他又往萤草的脖子舔咬了好一会儿,然后鬼手就直接伸进萤草的衣襟,摸上一团浑圆凝脂。触感真好,像摸着一块上好美玉。不知道咬下去会是什么感觉?   萤草像猫被忽然踩到了尾巴,情不自禁地低/吟出声,如可怜的俘虏般求饶道:“茨木大人,原谅我吧。”   他停下所有动作,凝眉直视着脸色泛红的萤草:“说错了,改口。”   “……臭流氓。”萤草半边胸被他捏得一疼,理智瞬间回拢,她抄起蒲公英就往他身上砸:“茨木大人你是流氓色痞,坏到骨子里了!”   揍人的过程太过血腥,我们且略过不提。   等萤草消了气,才站到茨木童子后面,拢起他披散的红发,说:“再有下次,以后都不搭理你了。”   茨木童子盘腿坐着,阴沉着脸,任由小草妖怎么摆弄自己的头发。   他心里自是不忿。什么叫流氓色痞?她全身上下哪一处不是自己的所有物?对自己的所有物,储备粮他没有作主权吗?再者,他又没强迫她,她不喜欢可以说嘛……   关键是他也没瞧出她哪里不情愿的样子。小妖怪实在太不可理喻了。   刚才她那话里他只同意一点。一个活了那么久的罗生门之鬼,坏肯定是会坏到骨子里去的,他不否认。   见茨木童子板着一张爱答不理的脸,萤草害怕他还在生气了,又畏怯道:“你……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要回手,实在是因为你……”   “吾没生气。”   萤草拿着一把雕花的桃木梳为茨木童子梳头。他的头发蓬松柔软,摸在手中很舒服。听他的语气似乎真的没在生气,萤草才又道:“那就好。对了,茨木大人对花鸟卷大人失踪的事怎么看?”   “小甜点,吾不是说过要唤吾别的称谓么?”茨木童子截口道:“是不是希望吾继续刚才的事?”   萤草小脸一红,连忙改口:“我总不能在别人面前叫你臭流氓呀……”   茨木童子被萤草这句话噎到,他冷声咳了一声:“谁叫汝唤这个?汝不喜欢大妖怪,那吾再给汝一个选择。吾乃罗生门之鬼,汝可唤吾鬼大人。”   那不是更奇怪。   萤草已经替茨木童子梳好头发,掂起脚帮他绑好,然后把他的战甲搬来给他换:“不好。茨木大人为什么一定要改称呼呢?如果你非要改,那我叫你茨大人好了。这样与别人不同,又不会太奇怪。”   茨大人,茨大人……听起来不错。   忽然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响起,接着一个物什从萤草手上的衣服里掉了出来。萤草连忙放下衣服去捡:“这不是茨木大人觉醒之前戴在脚上的铃铛吗?好怀念……”   那个时候的茨大人还是个口无遮拦,目中无人的小家伙。慢慢长着长着就成了现在这个傲慢毒舌,威武霸道的茨木童子了。   茨木童子只是随意瞄了一眼,便道:“喜欢的话送你了。”   萤草受宠若惊的反问道:“真的吗?可是……”给她的话她又不知道怎么处理?收藏的话他说不定又要生气。戴在身上,她的手和脚又不适合。   茨木童子见她为难的样子,一把夺过那串铃铛,以极快的速度扣开链口,套到萤草的脖子上。随后起身走远一步瞧了瞧,满意的笑道:“很适合汝。这样一来,汝更像是吾的了。”   那铃铛串成的链子挂在脖子上不大不小恰恰好,还会随着她的走动而发生清脆的响声。更难得的是那响声不会太大,听在耳边刚刚好,非常舒服。   难怪以前和茨木童子在一起都没怎么听到过铃铛声,可能在脚上时的声音太小了。   “谢谢你,茨木……茨大人。”   “谢吾?”茨木童子半眯着眼睛,凑近到萤草面前,问:“拿什么谢?”   萤草哽了哽,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何意:“茨大人想要什么谢礼?”   茨木童子把脸向萤草递了递:“那,汝亲吾一下。”   他的脸靠得很近,萤草小脸又红通通一片。听到他的话更加不知所措,心脏突突突的跳得厉害。他的脸仍近在咫尺,萤草最后还是紧闭上眼睛,掂起脚尖在茨木童子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做得好。”茨木童子温柔笑道,顺手捏了捏萤草烫红的脸。之后才说起萤草刚才的问题:“吾没什么看法。晴明说如何应对,吾等领命便是。”   他这么快切入正事,萤草得发下愣才跟得上来。   因为她的身高够不到帮茨木童子套衣服的高度,她便放弃了。于是呆坐在一旁,看着茨木童子用一只手悉悉索索的穿衣服:“那你觉得花鸟卷大人会去哪里?会不会也和我之前那样,变回原形待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换作平时,茨木童子会非常没耐心听她这层出不穷的问题。而现在的他变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汝认为以晴明和比丘尼,还有博雅三个阴阳师会想不到么?若是能找得到,早已经找到。退一万步来说,花鸟卷的原型是一幅上等画卷,汝觉得会待在山野荒间么?”   “你意思是,她有可能待在那种很华丽的地方?比如说……皇宫?”   “汝又错了。汝能想到的,晴明他们自然会想到。而且博雅有两位兄长在宫中,收到的消息比晴明还快还多。到现在都没任何消息,那寻回她的机率小之又小。”   萤草非常崇拜地仰视着茨木童子。她第一次发现,他这么厉害,比她要聪明好多!她还以为茨木童子是个只会打架,满脑子坏思想的大妖怪,没想到……   “花鸟卷大人会不会出什么事?”经他这么一说,萤草更加担心了。   “既然召不回来,除了她已经消失之外,还有另一种可能。”茨木童子穿好衣服,很淡然的继续说道。   茨木童子已经很高大了。此时在萤草的眼里,却比平时更加高大。她无不好奇的问:“什么可能?”   “她已经变成敌对的一方。”      ☆、预感      茨木童子说的这种可能,晴明他们不是没有想过。但都觉得可能性太低。以他们的猜测,如若对方是个厉害的阴阳师,那他应该也有厉害的式神,绝不可能去盗取他人的式神。他人的式神虽然数量多,但实力却是参差不齐。用来提升自身实力的效率太低了。   再者,即使对方想盗他人的式神,又是用何手段转移到自己手上?论失踪式神的共通性,除了都参与过封印阴界裂缝这事之外,再无其它共通点。   而现有的线索都与黑夜山那次封印有关系,他们便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下去。吩咐好寮里的式神,晴明便带着神乐,小白,和比丘尼与博雅一同前往黑夜山打探情况。   留守的式神也随着紧张的时局而终日惴惴不安。生怕转眼就是自己被“失踪”。有惶恐不安的,自然也有淡定从容的。   茨木童子是,妖狐是,大天狗是,妖刀姬是,酒吞童子是,连平日胆小的蝴蝶精也是。相对而言,萤草显得慌乱了好多。   而此时此刻使她慌乱的对像,却是许久不见,比丘尼家的一目连。   自她拒绝一目连的求亲之后,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若不是比丘尼说他还没满级,要放来晴明的结界屋涨经验,可能还没那么快见到。   萤草与他待在一起,略显尴尬。一目连倒无所谓的样子,依旧是那副温柔可亲的模样:“萤草许久不见了。咦,你似乎变得漂亮不少?”   一见面就夸人,一目连果然很会说话。萤草在他前头领路,颇不自然地回道:“我还是那样子呀,连大人夸奖了。”   “是么?”一目连只是微笑着回了两个字,并没有再说话。   萤草更觉气氛凝滞,于是又道:“连大人,那个之前的事,你真的没有放在心上吗?要是你生气了,我跟你道歉。”   “上次的事?”一目连略一思索,才恍然道:“在下并没有生气,萤草莫要自责。在下还以为晴明大人有跟你说明之前的事,都是做给茨木阁下看的。”   萤草好奇不已,于是便问他是怎么回事。   不管出于何理由,一目连怎么忍心告诉一个单纯如斯的姑娘,他们做的一切不过是逼迫茨木童子看清自己的心,而利用了自己和她?   他尚有自觉,便不算受了伤害。可她知道后,又会如何看待自己当成亲密无意的伙伴们呢?   一目连在这边伤春悲秋的为萤草设想,殊不料萤草早从鲤鱼精她们那里听过些来龙去脉。   他暗自长叹一声,说:“其实也并非些太复杂的事。倒是茨木阁下对你是否言明了心意?”   萤草之所以好奇地盯着一目连,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也知道大家逗茨木童子的事。不过他似乎没有说的意思,萤草就不去追问。在她心里,不管真相如何,她总觉得还是夸欠了一目连。   又哪里还有资格去要求他什么?   听到后面的问话,萤草像是沉浸在什么甜蜜的回想里,连嘴角都不自觉地弯了弯:“嗯,已经和茨,茨大人在一起了。”   一目连垂眸看着那个笑得甚是甜美的小姑娘。她的脸红得像是挂在树枝上那熟得透亮的苹果。他宽慰地笑了笑,“那便好。”   结局好的事情,过程如何都已经不重要了。   一目连的目光顺次落在萤草粉嫩纤细的脖子上。那里戴着铃铛串成了的一条项链,衬着她的脖子更加白皙柔滑。而那片凝脂白玉般的颈脖之下,有一处红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而引起的发红。   这个还不是最引起他注意的。更吸引他视线的是萤草露出来的肩膀,好像有绿色的花纹攀附在雪白的肌肤上,像上好的白布被泼了墨。   他指了指萤草肩膀的那花纹,问:“萤草,这是什么?”   萤草循着他的指头往自己肩膀看去。下个瞬间她却脸如白纸,惊惧惶恐的与一目连拉开距离,快速用手掩在肩上:“没,没什么。是连大人你看错了。”   她的反应如此怪异,说没什么,他怎么会信?可打破沙锅问到底又不是他的作风,他便像什么都没察觉到,抚摸了一下身后的红龙,说:“是么?那大概就是在下看错了。”   萤草鸡啄米般点头,还想说些什么来掩饰自己的慌张,那头茨木童子傲慢又不满的声音传了过来,越说越近:“小甜点,吾饿了,汝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些给吾准备好吃的!”   等萤草准备回答时,他已经出现在一目连及她的面前。他满脸敌视地瞪着一目连,一把拉过萤草,居高临下地问:“一目连,汝来找吾的小甜点何事?”   一目连吃惊地盯着茨木童子,又低首瞧了瞧满面通红,害臊得捂住了脸的萤草,没能及时消化茨木童子的那三个字。   小、甜、点?   时间似乎过去很久。一目连哑然失笑,却不得不做出一副正经的模样,淡然道:“还真有茨木阁下的风格。不过请别误会,萤草只是带在下去结界屋而已。”   萤草觉得自己实在,没脸见人了。她就说过不要叫什么小甜点,多难为情!偏偏茨木大人就是喜欢这么叫,还越叫越来劲。   “都来了那么多次,还需带什么路?自己去就好。”茨木童子哼了一声,不等一目连回应,便拉过萤草的手往反方向走:“去厨房给吾做点吃的。”   萤草一下被拉懵了,语无伦次地喊道:“可是,连大人他……我,先带连大人去……”   一目连目送着两人一扯一拉,渐行渐远的身影,笑笑道:“无妨,萤草。你帮茨木阁下做吃的吧,在下可以自己去结界屋。”   远远的萤草才非常不好意思地朝他说了句:“对不起,连大人。”   一目连点点头。真好,有人替自己作主的话,无论合不合适都能一起。被人牵挂关心的感觉真令人羡慕。   茨木童子说肚子饿,却不知道是真是假。萤草被他拉到厨房门口,不大高兴地甩开茨木童子的手:“茨大人,你怎么又这样?之前不是说好,对连大人说话不能这么没礼貌么?”   茨木童子一屁/股蹲在地上,显然还在赌气:“吾就是讨厌他,没有办法。”   他一蹲,萤草就比他高出了一点点。她拿眼前这个大妖怪丝毫没办法,伸手摸摸他的头顶,说:“再讨厌也不能这么说话。话又说回来,你不是跟晴明大人去黑夜山了,怎么在寮里?”   茨木童子一把揽过萤草,把脸埋在她的胸、前,像是补充能量般蹭了好几蹭,才松开她,站直了身。比起被摸头,他更喜欢去摸萤草小小的脑袋尖:“吾被遣返了。式神失踪的事还没有进展,等于防不胜防。晴明大概是不想拿吾以身试险吧?毕竟那个人的脸——”说到这里,他眯了眯眼睛,带着几分危险的笑意说道:“太黑了。”   “你又这么说晴明大人。”萤草摇着头往厨房里面走。   他们吃完午膳才过了一个时辰,也不知茨木童子怎地就喊饿。午膳时,他吃得还比平常多来着:“茨大人,你要吃些什么?我看不能吃些难以消化的东西,再过几个小时就到晚膳时间了。”   茨木童子好心情的踱步跟在萤草身后,倚在厨房门口看萤草绑起衣袖,准备大展身手。便道:“好消化的么……比如清蒸草妖如何?”   正掀开锅盖看看什么剩菜的萤草闻言,手一松,锅盖“嘭”地掉回原处:“茨大人,我真的一点都不好吃。”   “谁说的?吾觉得很美味。”   “你!”萤草觉得与其跟他这大妖怪理论,还不如合上嘴,闭耳朵当听不见比较好。   萤草是那种带刺型的草木妖怪吧?动不动就炸毛。茨木童子突然眼前一亮,抬手用指尖触了一下自己的一边脖子,说:“吾的小甜点,你这里的印记好像淡了不少。要不要吾再弄深色一些?”   狐疑的萤草随他的动作摸上自己的脖子,很快恍然。她下意识用力捂紧了:“下次你再用力咬我,我们就……就……”她就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两个字眼来:“绝交!”   茨木童子不禁噗笑出声,令萤草更加恼羞成怒。这只小草妖实在可爱到不行。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什么叫绝交?   词穷了也不该是这样。   只见她眼眶红红,汪汪大眼湿润一片,好像随时要哭出来了。茨木童子喜欢看她害羞,看她笑,甚至看她生气,看她为难,却独独不喜欢看她哭。   小草妖一哭,他就会心烦意乱。   他不捉弄她了,很快自然而平静的转了话锋:“吾想喝酒,你随便做几个小菜吧。”   咦?萤草很快回过神,眼眶里的水汽就这样被挡住了去路。   果然是个坏心眼的大妖怪,总是要捉弄一下她才会尽兴。   自己大概也是有点问题的。不然,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他?思及此处,萤草蓦地想到刚才一目连的问题。   她心神不定地偷偷瞄向茨木童子。只见他早已盘腿坐在门边,神色悠然专注地盯着自己看。   萤草心下一震,急忙别过头装作没看到。见他无异,萤草暗自松了口气。他应该没发现她肩上的花纹。只是,心里却又腾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月夜竹林      完全不能理解大妖怪的趣味。   虽说阳光没有前些日子那么强烈,可也着实不算舒爽。挺着个大太阳,坐在庭院荫凉处的长桌上独自喝酒到底有什么乐趣可言?   萤草想不明白。可即使想不明白,她还是帮茨木童子炒了几个小菜,给他当下酒菜。   这个阴阳寮里,像茨木童子那样的SSR级式神待遇极好。别说能随时随地喝酒,连所有人都需轮值做饭,他们却完全可以免除掉。   大家都表示理解。一个SSR级的式神那么矜贵,亚非裔的晴明自然是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茨木童子想叫上萤草一起喝酒,但萤草自知酒力不行,便拒绝了。   拒绝茨木童子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因为你一旦拒绝了,他就会想方设法逼你补偿他。   具体的补偿,还得端看他的心情。有时是要主动亲他,有时却要帮他梳梳头,更离谱的是,有时得主动拉开自己的衣领让他咬一口。   这点简直太过分了。   幸好今天他没有那过分的要求,只是让她亲他一下就放过她了。   萤草脸红红的回到自己屋内。鲤鱼精她们一个都没在房里,不知道去哪里玩了。她平复好乱跳乱撞的心脏,面色一瞬凝重起来。   她在窗边仔细确认了好几遍,才紧闭上房门,开始宽衣解带。   镜子前的身体纤细瘦小,白皙柔嫩。如雪透亮的肌肤上,绿色的花纹互相缠绕蔓延,穿过肚脐,跨过胸、口,一点一点朝上伸展;滑过臀/骨,游过大腿,一丝一丝向下延长。   花纹很快就会长到脖颈,脸上,膝盖,小腿,甚至布满身体的每个角落。   萤草忽然感到无比恐慌。   有什么东西正慢慢浸透到骨子里去,细小而深刻地吞噬着她的血肉。   她以为随着时日推移,这些莫名其妙的花纹会不知不觉散去。殊不料,花纹反而越长越快,眼瞅着即使穿上衣服都能看清露在外面肌肤上的怪异纹理。   如果早一些,再早一些,找晴明大人商量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萤草缓慢蹲下,颤抖着手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不可以的……不可以告诉晴明大人。谁都不可以!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在强烈的告诫自己。萤草像极力忍耐着无尽的痛苦,紧抱身体的双手指节青筋暴现,泛着毫无血色的苍白。   外面明明阳光普照,萤草却陡然间觉得寒冷刺骨。好像稍一晃神,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然而在如此痛苦的当下,她潜意识里却存着一丝侥幸的念想。如果告诉茨木大人的话,他一定不会嫌弃她,或许还能帮她消除身上这些丑陋的花纹。   另一个声音却坚决道,不,不会的!茨木童子是那么的傲慢,怎么会喜欢一个如此丑陋的她?   那这么一来,她不是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人了吗?她该怎么办才好?   萤草的眼泪终是抵挡不住心中逐渐崩塌的声音,汹涌地滚落下来。她害怕哭出声响,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死死咬着唇。   连什么时候咬破了唇她都没意识到。血腥伴着眼泪的咸味涌进嘴里,和着难以名状的酸涩。   萤草醒过来时,身边的鲤鱼精和蝴蝶精还有觉都睡得很香,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动静。   萤草朝有银白月光投落的窗纸望去,心绪烦闷郁结。   睡着的时候她好像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的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只有茨木童子,晴明以及众人对她那避之唯恐不及的厌恶神色。   萤草咬了咬唇,却蓦然觉得很痛。她抬手抚上唇瓣,那里有几处的皮脂不见了,能摸到血肉凝固在一起的疙瘩。   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她忽然觉得一点都不想睡。理好衣束,她悄悄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越过蝴蝶精她们,轻轻拉开门走了出去。   圆月当空,半片云都没有。几点星星像嵌在黑盒子里的宝石,熠熠生辉。凉风习习,拂面而来,竟让沉闷的心情有一丝的缓解。四周寂静平和,连虫鸣都不曾有。   偶尔一,两只萤火虫从她跟前飞过,萤草却无心欣赏。忧心忡忡地徘徊在静谧的后院,却毫无自觉地来到了茨木童子的屋门前。   与他在一起后的日子过得非常开心。哪怕他时常欺负捉弄自己,心里却都是满溢的甜蜜。   换作以前,萤草绝对想不到会和茨木童子成为一对。她不敢,也没那个能耐。而茨木童子,更绝无喜欢上她的契机。   也许许多事在冥冥中自有天定。即便是他那般的大妖怪,也始料不及。   萤草的手抚在门纸上,心情格外沉重,像压着一块石头,喘息不得。   茨木大人就在门的另一边。她只要轻轻推开,就能看到他。   可不知为何,她连踏近一步的勇气都没有。脑海里又浮现起他那张倨傲万物的俊脸上呈现出的厌恶神色。他如看蝼蚁般睥睨着她,连正眼都懒得给,鼻子里哼出声来。   他说,汝真丑陋,离吾远点。吾永远都不想再见到汝!   光是想到这里,萤草就止不住要溢出眼眶的泪水。   她强自镇静,转过身欲走,却意外撞到一个高大宽厚又熟悉的胸、膛。还未抬头,那胸膛主人的声音就直接落了下来:“小甜点?”   萤草没有做好与茨木童子见面的准备。乍然听到他的声音,心脏差点从胸/口跳了出来。她害怕茨木童子看出她的不妥,低着头说:“茨,茨大人……”   “汝做何低着头?”茨木童子见她躲躲闪闪的样子有些奇怪,随后一笑,又道:“太晚来找吾,所以不好意思?”   听到茨木童子自顾自的话,语气口吻非常温柔,让萤草七上八下的心慢慢平复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张灿烂的笑脸迎向他:“茨大人才是,为什么这么晚还没睡?”   明月的光芒被房檐截断,萤草一半的样貌神情被遮掩,只能透过余辉看见鼻子下泛白的肤色。   茨木童子抬手抚上萤草的唇。柔软水润,像一颗可口的果子。他沿着她的唇线细细描摹,低沉隐忍的声音幽幽响起:“酒喝多了,出来醒醒酒。汝此时来找吾何事?”   萤草回过神,急急躲开他的手,回答说:“没事。我也有点睡不着,就出来走走。”   茨木童子沉默地看着面前那个无措的草妖,考究般抿着薄唇皱着眉。半晌才道:“正好,吾带汝去个地方。”   萤草疑惑地望向他:“去哪……”最后一个字音还未落,茨木童子便大手一捞,把她夹到自己臂弯内,飞速往阴阳寮外跑。   萤草甚至都来不及回神,便只听到原本轻轻的凉风变成重重的呼啸风声。他的衣袍与夜风摩擦,发出簌簌响音。那轮廓分明的侧脸映在月光下,冷峻高贵,甚至比平时多了几分的恣意潇洒。   萤草忽然想起大江山的事。那时他在找到自己后是幅什么样的神情呢?是不是像天神降临那般威武,如同现在这样?   晴明的阴阳寮附近有一片竹林。不大,却也不小。此时竹林静悄悄的,月下的竹节纵横交贯,影子被拖得老长。   风吹叶动,一派宁静详和。   穿过重重竹影,茨木童子在竹林深处放下了萤草。   脚尖着地的萤草首先被映入眼帘的一池湖水吸引了视线。那池湖水像一滴雨落在绿竹间,衬得林中尤为特别。宛如玉盘从天而降,为一片绿意点缀出瓷白辉煌。   倒映的圆月照亮了湖边周遭,光点碎片随着粼粼波光泛着淡淡涟漪。而造成涟漪的却是那些小小的,有一下没一下的闪烁着亮黄光芒的萤火虫。   水声潺潺,萤火虫满天飞舞,夜色可人,映出佳人容颜,萤草被眼前的美景深深吸引住了。她情不自禁地颤动着声音,感叹出口:“好美……”   连呼吸间的风都有着清新的香气。看到此情此景,好似什么烦恼都被抛之脑后,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看小甜点好像很喜欢的样子,茨木童子满意地笑了。他朝萤草伸出握成拳的手:“小甜点,汝看。”   待萤草舍不得的把眼睛移到茨木童子手上时,茨木童子才缓缓摊开掌心——两只萤火虫自他掌心飞出,一闪一闪地在萤草面前晃啊晃,飞啊飞,直到越飞越远,越晃越小。   “汝喜欢么?”茨木童子的俊脸在清风皓月下有着温柔的弧线。   萤草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此时的心境。欢喜,激动,彷徨,还有些悲伤。她把杂乱的思绪悉数揉成一团,化成一个深深的拥抱。   她张开手一头扑进茨木童子怀里,紧紧抱住他硬朗结实的腰肢:“我很喜欢,非常喜欢。我最喜欢茨大人了!”   茨木童子一下怔住了。   小草妖不是那么主动的人,所以她此时的投怀送抱茨木童子完全没料到。怔了半晌,小草妖也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还越抱越紧,像不舍得放手似的。   他闷着声音笑了起来,回抱住萤草小小的,娇弱的身体:“吾知道,吾也喜欢汝。”   啊,真是……太狡猾了。萤草高兴得眼泪都禁不住要夺眶而出。她多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在这一刻,不再转动。   然而……   萤草紧贴在茨木童子怀中。他有力的心跳是她新的庇护之所:“茨大人,如果,我说如果,我像之前那样失踪了,你还会来寻我吗?”   小草妖又在想些奇怪的事了。茨木童子几乎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会。”   萤草开心的笑了,然后双手揪紧他的衣襟,问:“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就一件!是我一辈子的请求。”   “小甜点,汝今夜似乎有点奇怪。汝说说看,吾做得到的话就应了汝。”   萤草似是下定了决心,她忽地松开茨木童子,眼神决绝的凝视着他说道:“若是哪天我死了,你就忘了我。再找一个新的伴侣,幸福的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没留马甲的两位亲,还有谢谢梧柒,谢谢夙洛的营养液~~   ☆、前兆      萤火虫在银波荡漾的湖面上盘旋翩飞,闪烁的光点犹如星星从天空掉下来,被装进了这小小的林间。微风吹送,绿竹的香气与夏夜的清朗盈鼻,四周景致朦胧清晰,宁静幽远,与世无争。   世界的中心仿佛就在此处,梦幻又真实。   没有任何预兆,萤草就是有那么一种强烈的预感。   她和茨木童子终有一天会分开。   茨木童子被她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弄得一懵。瞧见她染着银辉的脸分外肃穆,完全不像平时那个笑脸迎人的小家伙。   他扬唇一笑,用萤草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轻声道:“汝怎么会死?吾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萤草却不依不饶,仍旧死死地盯住他,等着他肯定的答案。   茨木童子很无奈。这么固执的草妖他是第一次见,他能怎么办?只好答应她了:“好吧,吾答应汝。”反正到最后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让小草妖死的。   好不容易哄到手上的宝贝,连吃都没吃出滋味来,能让她死去不成?   萤草不知他心中所想。听见他答应自己了,才露出柔美的笑颜,伸出尾指,对他说:“拉勾为证。”   这是不相信他的意思?真是个麻烦的草妖。茨木童子不情愿地伸出尾指与她的尾指交缠在一起:“满意了么,小甜点?”   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妖怪竟能为了她做到这种程度,真是令人欢快又心酸。萤草再一次主动投进茨木童子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嗯,茨大人。我觉得好幸福,好幸福。”   来到现世,有晴明大人为她安家,有同伴朋友和她一起欢笑难过,还能与茨木大人成为亲密的恋人。萤草觉得她这妖生实在太幸福了,幸福得现在死掉都心甘情愿。   小草妖平时就喜欢乱想。茨木童子认为可能是她没见过这样的情景,过于感动,才会东想西想。但能让她主动抱自己两次,也算是物有所值吧。   ******   立秋之时,晴明他们终于从黑夜山回来了。风尘仆仆的一进寮,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把所有式神都召集到庭院里来。   时值黄昏,大家刚用过晚膳,正在院子里乘凉闲聊,或是在后院泡水嬉戏。听闻晴明回来,都围去庭院。节省了小白一个一个跑去叫他们的功夫。   晴明和神乐很明显是瘦了,小白干净漂亮的毛发也沾满了尘土。灰不溜秋的,比起小白,更像是小灰。   神乐和小白就站在晴明的身旁,晴明则站在那棵绿意盎然的樱花树下,三人的神色俱是肃穆,连带着阴阳寮周遭的氛围也庄重起来。   大家三三两两,或前或后,或站或坐,都伸长脖子等晴明发话。茨木童子原本还在廊道边赏景边喝酒,不去理会晴明。还是萤草好说歹说,他才跟着过来了。   两人坐到离晴明有段距离的地上。偎依在一起,十指紧紧交握,分外甜蜜。而坐在他们身边的鸦天狗,首无,还有妖狐,般若等却痛苦万分。   不说与茨木童子坐在同一处压力巨大,单是他与萤草二人的幸福氛围就教他们这么与恋爱无缘的妖怪仇恨。   自晴明成为阴阳师,第一次召唤出雪女,他都不曾试过把寮里所有式神叫到一起说话。庭院里除了N级的式神和达摩不在之外,不管是刚来还是来了许久的式神都到齐了。   晴明望着黑压压一片妖怪的脑袋,心下忍不住感叹。没想到自己都已经召唤了那么多的式神,然而SSR级的式神却仍旧只有茨木童子一个。   不是晴明看轻自己,实在是现实过于残酷,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茨木童子究竟是为什么想不开才来他这个穷酸的阴阳寮?   他的目光很快落到显眼的那个大妖怪,以及他身边的小姑娘身上。以现状来看,大概是为了与萤草相遇吧。   真是个浪漫的想法。   神乐悄悄拉了拉开始神游天外的晴明衣角,娇俏的脸上满是不解。晴明才回过神来,装腔作势的咳了一声才道:“我叫大家来,是有几件事告诉大家。”   离得他比较近的鬼女红叶下意识接口:“晴明大人,是关于式神失踪的事么?”   晴明顿了顿才慎重地点头,“确实包括这事。我与博雅他们从黑夜山回来又直奔了京中一趟。虽然还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但式神失踪的事已经有了眉目。”   白狼紧接着问:“晴明大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晴明思忖良久才缓缓开口道:“那些失踪的式神,并不是无缘无故失踪了。而是,已经变为作乱的堕妖。”   一众式神皆惊呆了。他的话说得很轻,但式神们却犹如有千斤重石压在心口那般沉重。   惠比寿年纪比其它式神要大,自然比他们更快镇定下来。他问:“晴明大人,此话怎讲?好端端的他们怎么会成为堕妖?”   堕妖,堕落的妖怪。不再是正常的妖怪,也不再是阴阳师的契约式神了。   “这点我也尚未明了。不过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在黑夜山出现裂缝时就已经准备好这一切。堕妖们此时仍在京中四处作乱,有不少人类和阴阳师都惨遭毒手。我寻你们过来,就是告诉你们关于那些的式神堕化的原因。”   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听着晴明的话,萤草却没来由去的紧张了起来。心里像踹着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的响个不停。   “堕化的式神思想会变得阴暗悲观,心智外表还会被混沌的妖力染成黑色。除了自身妖力堕化外,全身还伴有奇异的暗纹。我们猜测式神堕化的原因与他们接触过阴界的裂缝有关系。所以参与过封印裂缝的你们之中若谁变异常了,尽早告诉我。”   话音一落,大家纷纷开口议论起来。樱花妖与桃花妖并肩而坐。两人看着大家惶惶的神色,不大放心地问晴明:“晴明大人,那些堕化的妖怪不能变回原来的模样了么?”   “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第二件事。堕化的式神已经脱离了阴阳师的控制,虽然还有自主意识,但会仇视一切。哪怕是以前的同伴,也难保不会兵戎相见。至于能不能变回来,我们也不知道。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可能性很低。”   那到时候真打起来,他们是下狠手杀死对方还是带着侥幸心理留一半实力活捉他们?大家都等着晴明发话,萤草的脸色却在晴明说了有奇异暗纹时变得惨白。   她眼晴直直地盯着某个点,已经听不清晴明后面说的任何话。茨木童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晴明的话,注意力却在萤草身上。   见萤草眼睛都瞪直了看向晴明那边,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顺着她的目光去看。看到的却还是晴明那张看烦了的,没有任何异常的脸。   “如果我们之中有异常之人,告诉了你之后又当如何?”有声音从黑压压的一群头顶上传出来。   晴明深呼一口气,回道:“我自会处理。”   大家讨论的声音更加繁杂了。晴明回来的路上已经预计过他们会问些什么,作答起来有张有弛。   “还有,在这期间,我需要时常到京中,委派工作和其它日常任务大家就先搁置吧。而且那黑手的身份很有可能是阴阳师,与堕化的式神也有很大关联。所以现在是紧要关头,大家诸事小心。”   晴明说的话就是这些。遣散了众人之后,他便和神乐一起到起居室商议进一步的事宜。红叶不放心地跟过去了。白狼担心博雅的情况,想从晴明那里打探些消息,也跟着一起。   晴明去黑夜山时带了姑获鸟,般若,雪女,以及座敷。他们陪了自己一路,肯定很疲累,晴明便安排他们先回去休息。   大家还沉浸在晴明那些话之中,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纷纷。一派觉得那些堕化的式神能变回来;一派却觉得除了赶尽杀绝,没别的可行性。还有各种猜测幕后黑手是哪个阴阳师的,就是没人注意到萤草已经起了身,朝后院走去。   茨木童子跟在她的身后。以往哪时晴明回来,她都会去迎他,而且还会各种关切的询问。今日却只顾回屋,都不搭理晴明。   真奇怪。   经过水池那头的廊道,茨木童子开口喊住心不在焉走着路的萤草:“小甜点,汝怎么了?”   萤草闻声蓦然回首,像才发现茨木童子跟在她身后似的吃惊不已。但她很快镇定下来,问:“茨大人,你怎么跟来了?”   她扬着一张与平时无异的灿烂笑脸,茨木童子反倒愣了一愣。   他很快回神,说:“汝不去找晴明么?”   “晴明大人不是跟神乐大人商量事情吗?这时去打扰他不好。而且,他从黑夜山回来应该很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才是。”   茨木童子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是随意听着。暗忖她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好。   萤草顿了顿,又问他:“茨大人,你说花鸟卷大人是不是已经变成堕妖?”   “她都失踪了那么久,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萤草垂着头,像在分析茨木童子的话。茨木童子抬手揉着萤草的脑袋,说:“汝不要想太多。凡事顺其自然,吾会保护汝的。”   一句话一个动作便能让萤草的心软成一滩春泥。她回以微笑,说:“茨大人果然很厉害。对了,我把蒲公英洗了放在育成室那边晒,茨大人能帮我拿回来吗?”   她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地注视着他,模样可爱得像只讨巧的小狗。茨木童子很受用,说了一句好就转身去帮她拿。   目送着茨木童子逐渐走远的身影,萤草攥紧了手心。她死死咬着唇,眼眶湿润的低喃道:“对不起,茨大人。”   ☆、再次失踪      月朗星稀,万籁俱寂。   风铃迎风摇曳,叮咚叮咚发生悦耳声音。红色流苏的吊坠随风摆动,像一尾悬在半空的鱼。   有道娇小的黑影投射在被月光染成银色的纸门上,踌躇不定的样子。过了许久,那黑影才轻轻拉开门,蹑手蹑脚地进了屋。   今夜的风很凉快,很温柔,可人的心绪却很烦闷,很悲凉。   黑影进屋之后,过了半晌就出来了。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长廊里。   茨木童子近来睡得很香。不止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然而今夜他却睡得极不安稳。   梦中不再有小草妖,而是断断续续出现了他在五条渡口被砍掉右臂,和酒吞童子一起在平安京与安倍晴明等阴阳师战斗的场景。   零碎不堪,令人不舒服到极点。   他无意识地蹙起眉头。鼻尖忽然嗅到一股好闻的香气。清新之中带了点甘甜,熟悉不已。紧蹙的双眉在香气缓和下,慢慢被抚平。紧接着一个冰凉的物么贴上了他的脸颊。   那物么顺着他的面部轮廓慢慢游移,停在他的眼睑之上,随之又落到嘴唇,弄得他瘙痒不已,忍不住抬手去弄开那物什。   物什像有神识般很快躲开了。等他终于安稳下来,物什又转移到他的手上。拉起他的手,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的握。   他想要睁开眼睛,却突然心中一闷。有滚烫的液体落在脸上,很烫,却奇妙的充满了冰凉的寒意。   这是什么怪异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口一直撩拨抓挠,平静不下来。   茨木童子终于还是张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横梁,周围染着零散月光的摆设。四周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茨木童子坐起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液体滚烫的感觉犹在,竟有种整张脸烧起来了似的灼痛。可摸上去却只有角骨冰冷,半分湿意都没有。   屋内的香气若隐若现,似假还真。茨木童子的心绪忽然莫名低沉下去,无缘无故。   外面静寂无声,夜应该很深了。茨木童子烦闷不已,便怎么也睡不下,只好起身去外面走走。门才开,他的脚却不由自主地朝萤草的房间走。   明知道这么晚了,那个小草妖已经睡死,他还是想去看看她。   路过水池时,走廊上的茨木童子忽然顿住了脚步。他朝水池那边望去,朦胧月色下,水池泛着波光,周遭景致被轻纱晕染,如梦如幻。   他刚才好像看到了小草妖?   可转念一想那是不可能的事,便又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之后,又忽然停下来。   现在去吵醒小草妖好吗?她被吵醒,可能还觉得无所谓。万一把与她同住的几个小妖吵醒,她说不定又会不停念叨。   虽然她怎么念叨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可吵醒小草妖他也不怎么忍心。思前想后,茨木童子最终还是转身回屋。   罢了,喝酒去。   漫漫长夜,有人梦醒买醉,悠然自得;有人轻装上路,江湖不见。   从黑夜山回来,果然很劳累。晴明睡意正酣,如果不是小白天一亮就过来喊他,他兴许能睡到吃午膳的时候。   晴明洗漱完华,换上正装就和神乐带上姑获鸟,般若,座敷,桃花妖,山兔五个式神直奔京中。   三尾狐都已经起来,正在庭院的樱花树下晃着尾巴发呆。见晴明他们出门,还十分妩媚的挥手送别。小纸人们仍兢兢业业的打扫整理着庭院,一切显得和平美好。   茨木童子昨夜喝了酒,起来时正好到了午膳时间。平时的这个时候他不出现,萤草就会过来喊他。可今天却反常的没有。   茨木童子穿戴好出门,迎面撞上了急冲冲朝这边奔来的觉。   平时扛着狼牙棒在R级妖怪面前四处威风的觉此时脸色煞白,满头大汗,慌慌张张不知所措。她一头撞进一身铁甲上,鼻子脸蛋瞬间疼得快哭出来。   她揉着脸抬头,正好与茨木童子的目光对上。原来一张飞扬跋扈的脸就像吃瘪了似的沉下去。   茨木童子还没开口,她很快收拾好心情,对他说:“茨木大人,萤草不见了!”   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茨木童子不禁皱眉,沉声问:“怎么回事?”   他的气场一刹那强大起来。妖气升腾,觉浑身一颤,心虚地回道:“我们也不知道,今早起来就没见过她。一直以为她在你这里,结果鲤鱼精说要拿衣服去洗时,才发现萤草的衣物全都不见了。”   茨木童子当下有不好的预感。他起步越过觉的身边:“吾去看看。”   觉本想说不见就是不见了,去看了也没有用,还不如先到处找找萤草在哪里比较好。可到底是大妖怪,她得罪不得,只好跟着他去房间。   在她们的屋里翻了几遍,才确认萤草的衣物真的全不见了。茨木童子心情很不好。他问缩着手脚站在边上的鲤鱼精和蝴蝶精:“有去找过她吗?”   鲤鱼精和蝴蝶精忙不迭的点头。相比之下,觉显得比较大胆。她说:“整个寮里都找过了。我们还以为茨木大人你会知道萤草的去向。”   “会不会跟着晴明大人他们出门了?”鲤鱼精小心翼翼的假设道。   “鲤鱼精,跟晴明大人出门,不需要连衣物都带走呀。”蝴蝶精也战战兢兢地小声反驳道。   茨木童子的妖气强盛,近在他的身边有股强大的迫力。她们本能感到害怕,整个身体都颤抖不已。   指望这几个小妖怪是不可能了。茨木童子不再与她们废话,脚下生风般又迅速奔出房间。   觉只感有一阵风从身边擦过,茨木童子的身影就奔出老远。她追了出去:“茨木大人,你要去哪找……”   后面的话估计不用说,因为茨木童子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我,为难又忧心。   “你们说,萤草会去哪里?”手紧紧抱着铜皮鼓的蝴蝶精眼眶盈泪,小声问道。   觉和鲤鱼精同时摇头。   “我们先等茨木大人的消息吧。要是连他都找不到,就让晴明大人把她召唤回来。”过了良久,觉才安慰似的说道。   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   晴明回来后听说萤草不见了,一脸困倦的脸上更是愁容惨淡。茨木童子也还未回来,他连忙吩咐姑获鸟去找他。   自己则找出之前召唤萤草的那张符纸试图召回她。   姑获鸟在阴阳寮附近的竹林里找到茨木童子。他只身坐在林深之中的湖岸边,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姑获鸟走到他的身边,茨木童子只是随意瞥了她一眼,便不理她。   “茨木大人,你已经不小了,凡事不能如此冲动。萤草失踪虽事大,可若连你也不见了,晴明大人就会一蹶不振。”   “吾已经找过小甜点会去的地方,却没有找到她。这次与上次不同,她是自愿离开吾身边的。”茨木童子自顾自说道。   姑获鸟心下叹气,“晴明大人已经回来了。现在说不定正在召回萤草,你在这里坐着也无济于事。”   茨木童子又瞥了眼姑获鸟,起身颔首:“但愿他真的能召回小甜点。”   事实上,晴明没能成功召回萤草,无论试了多少次都不行。   现在寮里知道萤草失踪的只有晴明神乐及姑获鸟他们几个,还有的就是觉,鲤鱼精,蝴蝶精和茨木童子。姑获鸟带茨木童子回来,知道晴明没能召回萤草,几人的心情都非常压抑。   般若对这种氛围很不擅长,早找好借口跑掉了。小小的室内,此刻安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清楚。   晴明重重地叹息一声,问蝴蝶精她们:“萤草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蝴蝶精和鲤鱼精拼着命的摇头。倒是觉比较中肯:“没什么异常。若说有的话,就是最近她都不跟我们一起洗澡了。以前还说要为晴明大人你节约用水,四个人一起洗澡的。”   觉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她现在大多数时间都跟茨木大人在一起,她的近况要问茨木大人才知道。”   晴明把目光投向茨木童子,“我知道萤草不见,你很心急。但如果她真失踪了,你再怎么烦恼也没用。”   茨木童子长长的头发有些遮住了脸,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然而他的语气却出奇的平静:“晴明,不要小看吾。吾乃罗生门之鬼,不会为这点事就意志消沉。汝也不必顾虑吾,有何话直说就好。小甜点会带自己的衣物离开,汝又召不回,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山兔奶声奶气的声音响了起来:“不会不会,萤草不会变成堕妖的!”   “虽然小白也不相信萤草会变成堕妖。但阴界裂缝那时,萤草失踪了很久。从结论上看,萤草比其它人更有可能成为堕妖。”   座敷左瞧瞧右瞧瞧,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最后只好放弃了发言权。   神乐问晴明:“如果萤草真变成堕妖,晴明你打算怎么做?”   晴明握着折扇的手劲变大。他凝眉沉默,好半晌才缓缓闭上眼睛,无波无澜道:“最坏的打算,只能拔除她了。”   话音一落,全部人的呼吸都停滞住。   别人尚好。对茨木童子来说,与萤草敌对,他……下得了手吗?   晴明何尝不是?他最疼爱的宝贝萤草,什么好材料好御魂都给了她。现在居然变成堕妖,他更绝望啊!   “都只是猜测。我们还不能确定萤草真的堕化了。我们先再找找,再等等,说不定过些天她就会回来。”桃花妖如是安慰道。   茨木童子率先站起身走出门去,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小甜点就是小甜点,吾相信她。尔等也别悲观,做好自己本分就是。”   敌对的一方么?没想到自己会一语成谶。      ☆、堕化   秋日的风很凉快,阳光也暖和。   经过春雨浇灌,夏阳催促,万物都到了收获的季节。柿子树沉甸甸的挂满了柿子,农户在稻田上辛勤的收获庄稼。枫叶一点点染上红色,潇洒的铺就了一条条红色道路。   然而这一切都与萤草无关。   她抱着黑色的蒲公英漫无目的地走在一条乡间小道上。天色逐渐黑下来,远远能看到灯火陆续点亮的村落。   萤草从阴阳寮出来已经好些天过去。怕被茨木童子他们找到,还特意挑了陌生的路线走。绝对远离大江山,七角山,黑夜山那些地方。   可一个人走在陌生的地方,很容易迷路。现下她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眼见天将入夜,萤草留恋得看了眼不远处的那些村落,才掉过头往附近的小山头奔去。   小山头会有人行走,所以有许多清晰的蜿蜒小径。她沿着小径向山顶上走,天色完全暗下来时,她终于到了山顶。   山顶一路平坦,树木茂盛,沾上了不知何时下起的夜雾。   萤草停在山顶一处被草丛遮掩的山洞前。她甩起蒲公英扫开草丛,朝洞里窥探一番。确定可以住一晚后,便弯身钻了进去。   妖怪的夜视能力比人类强,即使不打火也能看清洞里的情况。这山洞不大,仅仅能容得下一个人,洞顶长满青苔的岩石还透着湿意。   萤草寻个了舒适些的位置坐好,放下武器,向外头望去。一望无尽的林木让孤独感瞬间袭满心头。   萤草抱着膝盖,鼻子又开始泛起酸来。   不知道茨木大人怎么样了?没有她在身边看着,他会不会照顾好自己?他是不是又像之前那样疯魔了似的找她?如果是的话,她会很心疼。她希望他能早点忘了自己。   晴明大人他们又过得好吗?应该还在烦恼平安京最近的事情吧?真希望他们能平安解决这次危机。想到这里,萤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上。   绿色的花纹越来越清晰,盘根错节依附在皮肤上。萤草不忍心再看,连忙用裙子遮起来。她忽然觉得有些口渴,便起身走出去找水喝。   这山顶没有水,萤草只好往山下探寻。到了半山腰才看到一条隐在山涧里的小溪,缓缓流向未知的地方。她蹲下身,双手作碗捧起清澈的溪流喝了几口。水滑过喉咙,甘美滋润,萤草像是重新活过来似的精神了许多。   喝饱水,还顺便洗了把脸的萤草起身准备回山洞。却借着不知何时洒落下来的零碎月色看到有什么东西在草堆中反射着光芒。   她弯身拾了起来,发现那是一面小小的铜镜。无论女人还是女妖,爱美都是天性。萤草也是如此,看到了镜子就禁不住照向自己。   才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萤草吓得一屁/股坐到草堆之上。镜子从手里滑落,又重新掉回草堆里。   萤草不可思议地捂着脸摸索——那些绿色的奇异花纹已经长到了脸上!   白皙的肉,绿色的花纹显得那么不搭调,还有越来越难以控制的妖力在体内乱窜。   这就是堕化的过程吗?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非要遇到这种事不可?不仅失去了栖身之所,连最喜欢的人也不能再见到。只因为身上长了这些奇怪的花纹,只因为她像其它堕化的妖怪那样,不能为阴阳师所用……   越想越愤然。她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却要这样孤独一人流落,无处安身!甚至不知道堕化之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大家都在黑夜山都为封印阴界裂缝而出过力,为何偏偏是她成为堕妖?   这对她不公平!   是这世界满满的恶意吗?先是给了她幸福的家,心爱的人,转头却毫不犹豫地收回去。   既然给了她甜头又为何要摧毁掉一切?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不服!   萤草阴鸷地笑了起来。脸上的花纹也随着她的笑意变换形态,灵动得好似活了的一样。她站直身,脚下用力狠狠地踩碎了那面镜子却犹不自知。   她转过头,决绝地朝着山顶前行,连衣服何时染上了黑色都没察觉到。   ******   晴明坐在廊道,时不时唉声叹气。博雅在旁边递过一个小酒壶:“再怎么叹气,回不来的就回不来。我已经重新召唤到新的花鸟卷了,你别告诉我,你还在找萤草。”   “我有什么空闲去找她?皇上召见我之后就命我带着宫里的阴阳师在京中四处布下结界,每天忙得很。”晴明接过酒壶毫不客气地饮了一口,又摇摇头道:“我家茨木是个死脑筋。虽然说了做好自己本分,但他其实每日都偷偷去找萤草。时日渐去,她却连半点消息都没有。恐怕早已变成堕妖了。”   “再心疼也没用。堕化的妖怪已经沦为魑魅魍魉,变不回来了。”博雅拍拍晴明的肩膀说道。却不知道是对晴明说,还是透过晴明对茨木童子说。   “怎么能不心疼?我第一个奶妈就是萤草。她陪我打过那么多场斗技,做过那么多次任务,她就是我的心头宝贝!现在她堕化了,我能笑得出来吗?你说,要是我遇到堕化的她,能拔除掉她吗?”   博雅叹了叹气,说:“你对式神过于用情了。无论你对式神多好,他们都不过是式神。只要契约解除,他们就不再为你所用。唉,我也没资格说你。对阴阳师来说,式神就是自己的家人了吧?不过托萤草的福,我们知道式神堕化有很长的过渡期。在此之前,我们可以想各种各样的对策。”   “比丘尼家的一目连后来跟我说过,萤草身上长了暗纹的事。当时萤草很慌张的否认,他就没追问下去。他说要知道那是堕化的前兆,他绝不会袖手旁观。我们也一样,要是早些发现萤草的异常,就能早点想办法解决了。”   博雅无奈地拍着晴明的肩膀以示宽慰,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好听:“凡事哪有那么多如果,早些?即使知道了,我们也束手无策。你想想,至今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式神堕化吗?”   晴明被博雅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只好闷声喝酒。   博雅担心他过于纠结,便很快转了话题:“皇上还和你说了别的没?那些贵族也很担心自己的安危吧?京中的情况不容乐观,听说又有许多阴阳师被堕妖杀死了。”   一味的自责,沉浸在伤感之中并不是阴阳师该有的作为,更不是一个厉害的阴阳师该有的作为。   晴明很快收拾好心态,回道:“他说希望我们能尽早解决事情。唉,大人物就是想得简单。那么容易的话,我们也不用在这里愁眉苦脸了。嗯,贵族们都在自家宅子安排了不少阴阳师保护。依我看,在京中张了结界也是治标不治本。还是尽快揪出幕后黑手,阻止他的阴谋才是捷径。”   “那幕后黑手你有什么线索?”博雅边听边苦笑着摇头问道。   “你听说过芦屋道满这个人么?”晴明面色忽而一沉,目光炯炯的直视着博雅。   博雅从晴明手里夺过酒壶灌了几口酒,道:“怎么没听过?他是与你齐名的阴阳师,不怎么相熟就是了。怎么突然提起他?莫非他……”   “我听其它阴阳师说,他在某天离开平安京之后就没再回来过。如果有他的助力,揪出幕后黑手就容易多了。”   “不对吧?他本就是游荡在民间的阴阳师,会在平安京住下已经很奇怪了。况且,平安京现在水深火热,他如果有侍奉某位大人的话,早该露面来搭手帮忙了。”   晴明凝眉看向博雅:“所以你意思是……他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幕后黑手?”   ******   不知何人说过,世间事不可预测才是趣味所在。   萤草却不这么想。   她掸掸身上的尘土,扛起沾满血的蒲公英用力甩了几下,厌恶的把那些鲜红的液体甩了个干净。   平地上东倒西歪地躺着好几个妖怪。浑身浴血,一动不动,不知道死了没死。   萤草其实并不想打架。可谁叫他们欺负她是一个人?打过一架后肚子就饿了。萤草干脆找了棵大树坐下来,翻出之前路过田里时摘来的柿子果腹。   她一边吃一边眺望着远方一望无垠的山川河流,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   不然就此转头回平安京?趁那里正混乱,掀点风浪玩玩?不行不行,万一遇上阴阳师的话就糟糕了。   萤草摇头晃脑的否决了这个想法。脖子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好听的响声,她却像没听见般继续咬着柿子。   红色的柿子咬在嘴里饱满多汁,好吃得她停不下口。可是混了鲜血的味道她却不怎么喜欢。   忽然间,有一双黑色浅踏悄无声息的近到了自己眼前。   萤草心下一惊,立即抬头去看。却看到一张年轻男子的脸。他穿着浅绿色的狩衣,头戴立乌帽子,一双凤眸狭长,像狐狸的眼睛那般闪着狡黠的光亮。   他手里拎着一个酒壶,那酒壶贴满了符纸,很是怪异。   萤草很快反应过来,拾起蒲公英往后退开几步,作出一个迎战的姿势来:“你是……阴阴师?为什么在这里?”   年轻男子非常平静地盯着萤草紧张的模样,眯起那双狭长的眼睛,笑道:“你无处可去吧?要不要跟我来?”   “……你有什么企图?”萤草闻言有一瞬间愣住了,但没有放松警惕。   男子晃动手里的酒壶,像在思考似的慢慢道:“这个问题我得好好想想。不过你若讨厌这个世界,我可以帮你。”   男人的眼神很危险。但萤草却在听到他的话后满心雀跃起来。   “对了,我叫芦屋道满。你呢?”      ☆、巨变      夜风乍起,带起一阵渗人的寒意。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   灯火通亮的朱雀大路,一望无际的是被火光映照成昏黄颜色的宅门厚墙。冰冷无声的建筑在一片火光中显得越加清冷静谧。   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朝着朱雀门飞奔而去,很快一个身穿青色狩衣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大路上。他火烧火燎,磕磕撞撞的一跑狂奔,不时回头往后看,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赶着他似的。   “簌”一声,一道娇小的黑影很快从后面追了上来,几步轻跃就挡在离大门有段距离的官道上。   而那急促脚步的主人被黑影一拦,不受控制地跌坐在地,正大口大口,不知是惊惧还是无力的喘息着。他全身的衣物破烂,身上有好几道血口,头上的立乌帽子也不知道何时掉在了地上。   他双眼瞪圆,恐惧地盯着他面前的身影,终是咬咬牙抬起了右手。他右手正死命拽着仅剩下的一张符纸,打算作最后挣扎。   那道娇小的身影背着光,看不清楚面容。只能依稀辨认出她穿着一身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衣服,手里扛着一根漆黑的像是蒲公英一样的武器。被铺上一层昏黄颜色的皮肤与一身黑色泾渭分明,格外显眼。   两条长长的马尾辫与身影一同被光线拖长落在地上,显得孤寂又落拓。   她微微眯起那双隐在灯火后的眼睛,手上的蒲公英垂落下来:“这个时候,负隅顽抗可不是明智的选择。你说对不对,阴阳师大人?”   话音一落,她扬起一张天真可爱的笑脸看向那个被她称为阴阳师的男人。   男人的脸色早已苍白如纸。虽是强弩之末,但仍高昂着头颅颤声道:“你……究竟是……谁的式神?”   她的眼睛闪过一道红光,歪着头想了想,才继续笑道:“这个不重要啦,因为……你就要死了嘛。”她微笑着挥起手中的蒲公英,没半分犹疑地挥向那中年男人。   说时迟那时快,中年男人已经捏诀念咒,手中符纸银光乍现,一个人形式神及时出现在他面前,为他挡下了对方致命的一击。   受反作用力的影响,她向后倒退几步,而那人形式神也随着刚才的碰撞化成齑粉。   她很快站稳脚跟,脖子上的铃铛随着她的晃动发出悦耳的叮铃声。   “吓我一跳,原来阴阳师大人你还留有一手。不过,现在已经束手无策了吧?嘻嘻。”她自顾自地笑起来,手上的蒲公英晃啊晃:“你乖乖不要动,很快就会结束。”说完,黑色的蒲公英再次重重地砸了下去。   阴阳师骇破了胆,趁着那蒲公英落下的空隙,想要活命的本能促使他撑起整个身体,拼了命的掉头趔趄逃跑。   她也不急着追,等他逃出一段路才轻跑过去。然后凌空一跃,蒲公英从半空中狠狠朝着那阴阳师的脑袋砸去。   这时一道光从远处飞射而来,眨眼间就把那阴阳师罩进了光芒里。她的蒲公英砸在那道光罩上被反弹开,落到了几步之外。   她定晴朝着光线飞来的方向望去。只是一瞬,有三道人影快速地落在那阴阳师的面前。   来人两男一女。一个是红发的高大男子,一个身后跟着条红龙的清瘦男子,还有一个穿粉红衣裙,满头桃花饰物的女性。   她认得这三只妖怪是谁,却没有半分怯意地挺直了身板。   “萤草?!”桃花妖惊愕不已,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三对一,这有点不公平呢。”萤草故作委屈的开口,眼睛却在看向那红发男性时而显得有几分暧昧。   “萤草,你不认识我们了吗?”一目连上前一步,温和的发问。   “认识,”萤草笑了起来,眸中红光更甚:“SSR级的茨木童子和一目连,还有SR级的桃花妖对不对?我一个R级的妖怪打不过你们呢,怎么办?”   茨木童子的眼睛死死盯着萤草脖子上的铃铛。   没错,这个萤草的确是他的小甜点。只是此时的她一身黑衣,连蓝宝石的眼瞳都染成了红色。而她身上脸上都爬满了绿色花纹,乍看之下,非常怪异。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找了多时的萤草会在此时此地,甚至是此种状况之下。   然而看她的样子,不用说明就已经知道,她完全是个堕妖了!刚才甚至还想把他们身后的阴阳师置之死地。   如果是那个天性善良体贴的萤草,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说来也巧。若不是晴明接到一条大路出现了土蜘蛛,天皇命他拔除妖物,他们也不会这么巧在这里遇到萤草。   晴明他们还在一条大路那边举行拔除土蜘蛛的仪式。开了灵视之后才发现朱雀大路这边有情况,遂遣了茨木童子他们三人一同前来探查。   萤草虽然堕妖了,可与他们对付土蜘蛛时碰到的堕妖不同。那些堕妖虽说也是满身暗纹,纯黑衣物,还有自己的意识,却无一例外不会说话。   “小甜点,回答吾,汝为何在此?”茨木童子朝萤草大吼一声。妖力瞬间迸发,妖气四散,竟连一目连和桃花妖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他的模样该不是要解决掉萤草吧?一目连欲开口阻止:“茨木阁下,她是萤草……”   茨木童子左手闪动着金色的光亮,像在储存着妖力。他目光深沉地扫了眼一目连,又重新落回萤草身上。   两两相望,竟陌生如斯。往昔的浓情蜜意在此时已变成过眼云烟。   “嘻嘻,你果真是茨大人。有一点我需要纠正你,我已经不是你的小甜点,也不是安倍晴明的式神了。”萤草挥舞着手中的蒲公英,像在松筋骨般扭了扭身子,然后作出一个战斗姿势来。   晴明说堕妖有自我意识不仅仅是指他们比魑魅魍魉有自制力,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伴有极强烈的阴暗,异常着憎恨这个世界。可他没说,堕妖的式神还有堕妖前的记忆!   那阴阳师早已筋疲力尽,看到其它阴阳师的式神赶来保护自己,彻底安心后便昏了过去。桃花妖瞧瞧萤草的架势,又瞧瞧昏了过去的人,她最终还是选择查看阴阳师的情况是否安全。   听着她没有任何感情,甚至算得上是冷酷无情的话,一目连柔和的脸上满是怜悯惋惜:“萤草……”   她此等模样,让一目连更为自责,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温柔也是种错误。如果当时他强硬一些,非要刨根问底她肩上花纹之事,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种光景?   他尚是如此心境,那茨木童子呢?他带着愧疚又好奇的视线落到茨木童子脸上。   茨木童子轮廓分明的俊脸上看不出分毫表情。他金色的眼眸映着摇晃的灯火,越加明亮。听了萤草那绝情无义的话,难得的没有丝毫半分怒气,只是异常平静的开口说:“汝是吾的,以前是,现在依旧是。要知道,偶尔确实有那么些不听话的家伙,吾得惩罚调、教一番,让他们变得乖乖听话。”   “那真是太可怕了!我还是先逃吧。”萤草嘻嘻笑了几声,说完就借力往后一跃,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掉头就跑。   一目连还未反应过来,茨木童子已经起步追了过去。   无论萤草是不是堕妖,身体还是原来的大小,论脚程,当然不及茨木童子。才逃开没多远就已经被他追上了。   萤草有自知之明。哪怕自己再怎么厉害,对上SSR级的茨木童子,她也讨不好半分好处。那就先假装与他纠缠一番再伺机逃跑好了。   打定主意,萤草手中的蒲公英很快利用巨大体长的优势朝茨木童子挥了过去。茨木童子眼明手快地滞了一下,险险避开。紧接着寻到她起手的破绽,大手一伸,稳稳捉住了她的手腕。   萤草吓了一跳,欲要挣扎。   无巧不成书。这时突然从天空陆续落下了数道火球,夹杂起慌乱的叫喊声。   茨木童子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扰乱心神,萤草便一下挣脱他的牵制,机敏地往远处跳开。脚才沾地,一个人影就从她身后那片阴影里走了出来。   那是个年轻的男子。穿着浅绿色的狩衣,眼睛狭长,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手上挂着一个贴满了符纸的酒壶,笑得狡诈。   他抬手摸上萤草的脑袋,说:“辛苦你了,小草。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平安京很快就会沧陷。”   一道道像无数的流星簌簌落下的火球让越来越冷的深夜变得灼热。夹着尘土和砖瓦,还有四面八方传来的惊呼喧哗声。   如果不是身处在这危险而真实的境地,恐怕会令人忍不住欣赏起这阵阵的火树银花。   “汝是何人?”漫天的火雨照亮了宫墙官道,也照亮了茨木童子,与那人及萤草的脸。   年轻男子没有回答。长袖一遮,挡住了萤草与茨木童子的对视,很快隐入身后的黑暗之中。   “鬼子啊,期待着妖怪们的狂欢吧……”深远绵长的声音许久才从阴影幽幽传来,声声入耳如从冥府深底而来,令人忍不住浑身发冷,汗毛直竖。   茨木童子终是绷不住,快步向前追去:“小甜点,别走!”   与此同时,宫城的正上方,漆黑无月的天空仿佛被猛兽的利爪撕开般,裂出了一道惨白的口子。那口子很快越裂越开,混沌一片,月亮被乌云完全遮掩,好像有什么可怕东西正欲从那裂口爬出来。      ☆、黑暗集合体      风中隐约的铃铛声叮铃叮铃,像在说着离别的话语。   茨木童子呆愣在原地。火球从身上擦过,冒起了衣物被灼过的烟味他都毫无知觉。   “危险!”一目连猛然喊了一声,接着很快跨步过来,一把扯开茨木童子。他们才刚刚移开,有颗火球恰恰砸落在茨木童子刚才站的位置。   还未缓过神,桃花妖就指着天空那撕开的裂缝,惊恐地喊道:“那是什么?!”   一目连和茨木童子下意识顺着桃花妖的指头朝天空眺望过去,脸色很快也跟着变了——那混沌裂缝中,伸出一只异常巨大,似人似兽的黑手。那只黑手很快伸出被火光映亮的天空,紧接着是另一只手穿云拔雾。如同巨兽从天而降,带着毁天灭地的邪气。   那双巨大的黑手在天空晃荡了几下,很快伸到了宫城之下。   还没看清楚具体的位置,有无数的妖怪从那伸出黑手的裂缝中如海水般奔涌而下。随着妖怪的降临,此起彼伏响起了呼救与痛喊的声音。   伴着黑手的挥洒,还散发出了浓重的瘴气。很快侵蚀到大地,连一草一木都枯萎殆尽。   整个平安京再次陷入紧急状态!   茨木童子觉得这个情景甚是熟悉,熟悉到仿佛穿越了无数光年也能记得起来。   确实是的,这是另一个世界的平安京也曾见到过的光景——   火海漫天,无论是阴阴师,妖怪,还是最渺小的普通人类,都被天空那黑色的双手摧毁。瘴气弥漫了世界,连牲畜都无法活命。   他们与阴阳师的战斗很快转换为对抗黑暗综合体的抗争。只因为那罪魁祸首是安倍晴明,所以最后还是靠安倍晴明解决了。但是那个时候,无论是他还是大天狗,就连酒吞童子都已经……   黑暗的集合体,世间所有黑暗之物融合在一起的至邪之物。这个巨大的怪物是靠着怨念,贪念,邪念,憎恨,妒忌,仇视,恐惧等等负面情绪集结而成。   随着黑暗面越强,它就会变得越强。而且只要世间一直存在着黑暗,它就无法完全被拔除。   可是它的出现得有人引导。像曾经的安倍晴明施展了禁术被反噬,邪物才会被黑暗面吸引过来。   难道说,它的出现,与那个带走萤草的男人有关吗?   不幸中的万幸,之前晴明与比丘尼还有京中许多阴阳师协力为整个平安京布下了结界。除了偶尔的漏网之鱼,那来势汹汹的妖怪被挡在外面,连瘴气暂时也无漫进来。   遗憾的是,平安京以外的地方就……   吃不饱饭就打不好仗,不好好休息就没精力作长期斗争。虽然出现了黑暗集合体令晴明他们大吃一惊,可事情总归是要解决的。   但即使要解决事情,饭还是得吃,觉还是要睡。   情势严峻,晴明和比丘尼,还有博雅和其它阴阳师被天皇安排住在了朱雀院。   这日秋风朗朗,午膳消食之际,四人又坐到了一起。为了应对突发状况,式神们采取了轮班制。几人比较拿得出手的式神仍在外面奋斗,而他们趁此休息一轮。   黑压压的天空让人的心也跟着忧伤起来。但他们仍强行打起精神,因为一旦有了负面情绪,就是在给那巨兽增强力量。   屋里四人俱是沉默,在廊道上坐着的茨木童子,还有一目连都跟着沉默。就连宽敞的院子里,留守在这个屋院的式神也安安静静地待着,不着一言。   比丘尼已经敛去平日那爱捉弄人的神色,低眉垂眸,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瞥向被黑暗之物遮掩的天空,还有那巨大的裂口:“原以为现世不会有那种东西。这发展,比话本里的故事更不可思议。”   “听一目连的形容,那个人应该就是芦屋道满。为什么萤草会和他在一起?”博雅说着便把目光移向当时被萤草追杀的那个阴阳师身上。   偌大的室内摆饰装潢精致华丽,听闻是某个贵族的居所。因为天皇的命令,才挪出来给阴阳师当落脚点。   小白静静地躺在屋角睡觉,除了他们四个人,屋里还有一个穿着便服的中年男人。他面容憔悴,胡子拉碴,眼窝深陷,身材看起来也很瘦小。   要不是穿着的衣服很细致精美,着装干净整洁,他们都要误以为他是从哪里跑来的乞丐。   中年男人看了眼对面坐着的那个非常厉害的阴阳师安倍晴明,又看了看坐他旁边的女人小孩和男人,心下在想这是什么奇怪的组合。表面却老老实实回答了博雅的问题:“我不知道那个堕妖的事。只是从芦屋道满那里逃出来,他才……”   晴明合上折扇,问:“他们说了什么?”   “就是那个的事。”男人指着暗黑天空那个裂缝,说:“芦屋那个家伙施展了泰山府君祭,以诸多阴阳师和式神的性命召唤了这个怪物。他打算吞噬现世,他想毁灭这个世界。”   “本来那个怪物得再花些时间,等有更多堕妖出现,人类和妖怪死亡的数量更多,芦屋才打算使用禁术牵引出黑暗面让它降临。因为被知道这些事的我逃掉了,他才派那个堕妖追杀我,还提早启动了那个禁术。”男人像想像着什么极为恐惧又难以忍受的画面,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冷汗从额头不停往外渗,“晴明大人,请你一定要阻止他!”   晴明被他这么热切期盼着,额边也跟着冒出冷汗。老实说,晴明根本想不到有很好的办法去解决天空的怪物。   神乐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有那么多失踪的式神变成堕妖,都是芦屋道满的阴谋吗?那你知道,他是怎么把大家的式神变成堕妖?”问完,神乐的目光越过屋门,落到了静静望着天空发呆的茨木童子身上。   男人眼睛开始充血,已然激动得颤抖不已:“那个家伙!之前黑夜山会出现裂缝,他就是犯人!利用式神接触过那些随阴界裂缝而来的瘴气,在他们体内种植黑暗的种子,一旦成熟就会彻底沦为他的工具!”   小白被他如此激动又像是力竭声嘶的话语声惊醒了,一脸迷蒙地坐起来,走到晴明的身边继续趴着看。不知是不是自己睡糊涂的关系,大家的样子奇怪,室内的氛围也很紧张。   晴明沉吟片刻才道:“如此说来,他那么早就策划了今时之事么?你说式神接触过瘴气才有可能变成堕妖,那为何有些仍很正常?”   “晴明大人你是不相信我吗?”男人眼里含光,声音都开始嘶哑起来。比丘尼很快在旁边劝慰道:“晴明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还有许多想不明白的事。如果你还知道些什么,就一字不漏的告诉我们,我们也好提前做好应对。”   听了比丘尼细声软语的话,男人才慢慢冷静下来,眼晴骨碌骨碌地转着,好像在想什么事。   几人都等着他再度开口,果然他很快又说道:“正是因为有些式神不受影响,芦屋才会搞出阴界裂缝的事情来。不然以他的那种不惜一切代价的手段……”男人不敢再想像下去,又像想起别的什么似的话锋一转:“只要式神心里黑暗的种子发芽,全身长满奇怪的花纹就会完全变成堕妖。他再煽动一下,他们就能为自己所用。至于他身边那个堕妖是他某天带回来的。兴许与其它堕妖不同,他才会把她留在身边。”   听到此处,博雅开口问他:“那他身边没有其它可用的式神?”   “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连自己的式神都用来当成了祭品。虽然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他身边那个堕妖的下场或许也会跟那些式神一样吧。”   神乐难过的低着头,想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想毁灭世界?为此还牺牲了那么多人……”   晴明放下手中的扇子,状似无意地瞄了眼茨木童子,缓缓道:“看来想彻底解决这件事,就必须阻止芦屋道满。”   比丘尼叹息道:“芦屋道满的思想那么危险,肯定劝不回头。晴明你要怎么对付他?打起来的话,真的就是你死我活了。”   “伤人性命虽非我所愿,但放任他不管,现世就会消失。”晴明重重的叹气,拿好折扇站起了身:“我以前曾对萤草说过,在这个世界,温柔是不必的。”   晴明重新说起这话是想让自己狠下心来。可听到一目连耳里却觉得晴明在暗暗责怪自己。当下内疚不已。   坐在另一边的茨木童子不知在想什么,一直不说话。只在刚才他们谈及萤草时微微眯起了眼睛。   像是察觉到一目连的内疚之意,他启唇说道:“汝真以为需要为她的事负责么?别自大了。即使汝追问下去,那只草妖为了让汝安心,也绝不会说出实情。别说汝,连吾等她都选择了隐瞒,汝又何必自寻烦恼?”   一目连料不到自己会被极度讨厌自己的茨木童子劝解,内心更是触动万分。茨木童子脾气向来不好,不知此时为何还能如此沉得住气。   之前萤草对他说的话,是否太过打击他了?   正打算礼尚往来的劝解他几句,茨木童子却已经跟着晴明一同站起身,目光投到中年男人身上,问:“汝可知那人与草妖在何处?”      ☆、芦屋道满   阴沉沉的天空似乎在昭告世界的终焉。瘴气随魔物四处作乱,集结在现世的阴阳师倾巢而出,正尽全力阻止事态的发展。   每日都有死伤人数汇报上京,听着日益剧增的伤亡人数,令人瞠目结舌,心情沉重。特别是对此毫无还手能力的普通人类,每过一天,仿佛第二天就是世界末日。   在暗无天日的空中那越来越大的裂口似乎感应着那些负面的情绪,不断膨胀。巨大的鬼手变得更加巨大,甚至已经能动起来。而那裂口也突然长了一只血红的,没有任何感情,甚至是邪恶阴鸷的巨大眼睛。   不能再放任那裂缝巨大下去,不然这个世界真的会玩蛋!   中年男人后来还告诉晴明他们,关于式神为什么会自动解开与阴阳师的契约。原因竟然是堕妖之后的式神已经沦为魔物,而魔物是不可能与阴阳师缔结契约的,所以在他们开始堕化之时,就已经切掉了与阴阳师的联系。   晴明还从他嘴里得知了芦屋道满的藏身之处。隔日便进宫去向天皇说明了一切祸端皆由芦屋道满引起,自荐去找芦屋道满解决这件事。   其实晴明不自荐,以芦屋道满的阴阳术修为,天皇及官员们真想不出还有谁能来阻止芦屋道满。   事不宜迟,天皇同意晴明离开,晴明就带上神乐即刻出发去找芦屋道满。比丘尼不放心,硬是要跟着他们一起。而博雅也想跟去,可惜他的几位兄长命令他在京中保护天皇,他才不得已留了下来。   他们知道,此去有很大可能会空手而回。芦屋道满没能杀死逃掉的那个男人,自己的藏身之所势必会被暴露出来。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要逃跑,免得被捉包。   芦屋道满能做出这种毁天灭地的坏事来,脑子一定不笨。   可当下的他仍神态自若地坐在露天的大院中,在空无一物的地面上画着的巨大法阵。   一旁的萤草大概是待得太久有些无聊了,开口问他:“道满,那个人一定供出了你的藏身之地,你还待在这里没关系吗?”   “逃与不逃,我与晴明这一战在所难免。既然要打,当然是自己的主场比较有利。”他像是画好好了,才悠然自得地站起身。手掌朝着法阵一挥,法阵竟像被什么东西抹去般一点点变透明,消失不见。   “我是讨厌这个世界,却没想过要去毁灭它。道满,你身为一个人类,为什么会想要毁灭它?”萤草思索良久,才继续问道。似是真的无聊透了,手上的蒲公英还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着地面。   这里是离平安京有些距离的某个山里。浓密山林作屏障,险要地势作掩护,还有暗鸦成群作伴,腐尸为伍,芦屋道满的居所就隐山腰之中。   说是居所,不过是个临时的住处。小屋落空院子,除了生存的必备品之外,再无多余的东西。萤草心想,这个地方肯定不是他真正的家。倒像是他趁这里无人居住,霸占进来当个据点罢了。   芦屋道满听了萤草的话,狭长的双眸略过一丝阴狠恶毒的冷光,随即笑道:“比起讨厌,我更憎恨这个世界。若问为什么,大概我天生就是个坏人吧……”   “天生的坏人?听起来真不错。可你也是个奇怪的家伙。特地把我留在身边,不怕我杀了你吗?”萤草说着还煞有其事地作了个抬起蒲公英又砸落地面的姿势。   芦屋道满眯起眼睛,几步就走到萤草的身边,说:“如果说你是特别的,你会相信吗?”   萤草闻言有一瞬愣住了,却很快反应过来,嘻嘻大笑。许是听到非常好笑的笑话,连眼角都笑出了泪水:“一个要毁灭世界的人类,居然说我是特别的?哈哈,不行,太好笑了。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特别在乎的东西?”   芦屋道满为萤草这非常理智聪明的说法而感到些许不开心。不过他很快也跟着扬起一张笑脸,说:“你说得没错,这个世上,我芦屋道满没有任何在乎的东西。换句话说,我没有任何弱点。小草,这个世界很快被黑暗侵蚀,到时我就是这世界唯一的主宰!”   萤草对他是不是世界的主宰没有兴趣。只是在想,如果这个世界真被黑暗侵蚀笼罩,那是不是代表任何生物都会坠落?那样的话,即使打架打赢了,杀人杀多了,却没有善意的一方来阻止,来作对,会不会太无趣了点?   根本没有杀掉那种好人,做了坏事的成就感。   芦屋道满藏身的地方是个平坦小山,山脚是个坟场。晴明,比丘尼,还有神乐和小白现在已经到了山脚。为能尽快找出他的所在,比丘尼先是用占卜之梦占卜方位。   然而她的占卜之梦像被某种东西阻挡,不能完全施展开。小白自告奋勇要去探路,便一头钻进了浓密的山林里。   目视着那山林浓密的山头,昏暗的视线中分不清天空与山林的界限。神乐颇为担扰地抱着雨伞问晴明:“晴明,芦屋道满真的会在这里吗?”   没能完全施展自己技能的比丘尼有些赌气的附和说:“就是。他明知那人被我们保护了,还会留在这里等我们杀上门去吗?”   晴明自己都不确定,又怎么回答得了她们的问题?他打开灵视,探查了一番山脚下有无异状。除了一些无害的妖怪之外,好像没有奇怪的地方。   小白很快回来了,白色的身上沾满了树叶枯枝:“晴明大人,我找到了!就在山腰那里,从这往上走,转几个小径……”   它话还没说完,四只脚像踩了到枯树枝下的什么东西,身体一下被定住。就在晴明掐出诀救它出来时,从四面八方涌出了不少被黑暗侵蚀而变得狂暴化的妖怪们。   这些妖怪正是他刚才打开灵视时所看到的妖怪——莫非刚才小白踩到的是封印防止妖怪狂暴化的法阵吗?   这厢的芦屋道满似是察觉到什么,笑得更加开心了。他对萤草说道:“小草,我们的客人似乎已经到了。真是够速度。”   “那是你的客人吧?我只是跟在你身边看戏而已。”萤草事不关已的耸耸肩,冷淡地说道。   “真是令人伤心,我明明给了你那么多乐趣,还让你过足了杀戮的瘾。”芦屋道满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然而实在是太假太不适合了,萤草看着觉得好笑。   “所以我现在才留在你身边,打算帮你一把呀。到时你与晴明对决,我就替你分散他式神的力量。”萤草想了一下,又补充说:“可是只能扛一下下,因为他有SSR级的式神,我不是对手。”   芦屋道满无所谓地笑笑道:“这点不用担心,我会给你帮手的。”说完,他解下一直挂在手中的贴满了符纸的酒壶,慢慢撕下那些符纸。   萤草一直很好奇他手中的酒壶为什么不装酒,还贴满符纸。但芦屋道满神神秘秘的,只说以后她就会知道,从没告诉过她。   现在看到他撕下符纸,萤草好奇心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   被他撕下来的符纸甫一落地,居然变成了一头头青面獠牙,恶鬼模样的式神。他们个个身形巨大,看起来很笨拙的样子,一脚踏地,还能把地面震得一颤三抖。   “这就是你给我的帮手?”萤草有些质疑地指了指那些巨大的恶鬼,问芦屋道满。   “别看他们体型硕大,活动起来足够帮你的忙了。”芦屋道满没有去看她,目光仍专注地盯着手中的酒壶,一层一层往外撕符纸。   最后一张符纸被撕开,萤萤草立即就感应到了那酒壶之内散发出来的,极度邪恶的气息。她又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我的黑暗面。”芦屋道满回答完萤草,手已经拔下酒壶的盖子。一股黑色浓郁的瘴气从壶身冒出,没有任何犹豫地直冲进芦屋道满的身上。   萤草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的时间,芦屋道满身上就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原来人类的外貌很快被黑暗邪恶的瘴气包裹,他低声呻/吟,像在极力忍耐着疼痛。很快他的全身都被瘴气包围,先是脸上的皮肤被侵蚀腐化,然后长出怪物一般的鳞片和长角;接着是身体,还有四肢,都在逐渐的妖魔化。   身体也随着妖魔化的程度而慢慢变大,很快就比萤草高出三倍身高来。   萤草看得目瞪口呆。直到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停止了变化才将将合上了显得惊讶过度的嘴巴。   萤草不确定变成这种模样的芦屋道满是否还能称之为一个人,也不确定他是否还有人一样的思考能力。只好小声的试探道:“你的黑暗面还能变成这样?”   满面鳞片长角的芦屋道满只有那双狭长的眼睛没有任何变化,依旧闪烁着阴鸷狡诈的光亮:“为了这一天,我准备了很久。把黑暗面封印起来,经过泰山府君祭的仪式,转移到自己身上来。虽然离预定时间早了些,不过以现在的我的力量,即使是晴明也无法阻止现世毁灭的脚步。”   原来还是有自己的思考能力。萤草松了口气,正想说什么,却听到了晴明的声音。   “芦屋君,初次见面。我是安倍晴明,特地来此与你一会。”      ☆、棋逢对手      寻声望去,但见晴明,比丘尼,还有神乐和小白站在离他们几丈远的石阶上。   身边没有其它式神?   萤草还在疑惑,却想起他可以把式神召回符纸里,有需要时再重新召唤出来。当即全身警戒堤防地注视着晴明还有另外几人的一举一动。   大概是在山脚下遇到了什么事,他们的衣衫有些凌乱,连气息都不算太稳。此时见到妖魔化的芦屋道满,晴明和比丘尼他们脸上更是苍白一片,甚至带着不可思议的惊诧。   芦屋道满咧开那张有些过大,露出长长獠牙的嘴巴。连声音都带着笑,居高临下道:“欢迎来到我的主场,晴明。山下那些小妖怪果然不是你的对手。”   闻言,倒是小白率先怒吼出声:“原来都是你搞的鬼吗!你这个家伙……你……”可与芦屋道满对视后,小白不知怎地就害怕起来,说话也不利索了。最后还缩到晴明身后,呜呜了几声。   晴明反应过来,不忍又惋惜地说道:“芦屋君,你这是副什么模样?为了毁灭现世,不惜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芦屋道满却被晴明此语激了一下,语气不善道:“晴明,即使我们是齐名的阴阳师,思想却天差地别呢。不过,事到如今,你又能做些什么?等我把那早已膨胀的黑暗集合体吞噬掉,这个现世就会被我化为乌有!”   两人明明是初次见面,对话却如相识多年的旧友一般。如果不是这种状况,他们应该会成为惺惺相惜的良师益友。   比丘尼和神乐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瞧他现在的模样,他还说要吞噬掉天上那个所谓的黑暗集合体,简直太疯狂了。   “只要阻止了你,现世就不会毁灭。”晴明来这里之前也曾想过,如果芦屋道满是与他齐名的阴阳师,那再怎么憎恨这个世界,内心应该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若他还存在人类最基本有的一丝善意,晴明就可以拼尽力气游说一番。   可现在看到芦屋道满妖魔化的身体,晴明知道没有希望了。为达目的,连自己不惜牺牲的人,还能称之为人吗?   妖魔化的芦屋道满,即使能言能思,却再也不能当成一个人看待了。   晴明话音一落,手中折扇轻扬,从衣襟中撤出几张符纸。咒语从他口中念念不断,一阵阵轻烟弥漫,式神们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在几人面前。   首先是茨木童子,接着是镰鼬,姑获鸟,吸血姬,还有座敷童子和雪女。   晴明放出式神,比丘尼则手杖轻抬,跟着念起咒语。一瞬之间,整个山头被一道结界护住,她说:“这样你就不能离开这里了,芦屋道满!”   芦屋道满却从容不迫,那张巨大的嘴巴似乎在笑,露出血红的巨齿,一双狭长眼晴尽是杀戮的红光:“有本事就试试来阻止我吧!”   他哈哈大笑。扭曲粗大,怪异得像被人扯成了几段的双脚朝着刚才抹去法阵的位置踩下,法阵立马显现出来了。他咬破被黑色骨质的鳞片包裹,变异成无数指头的手,暗红的血液滴落在那个巨大法阵之上。   轰隆隆几声巨响,巨大的法阵里爬了出全身青黑的八岐大蛇,还有巨大的四头麒麟,邪气冲天的土蜘蛛,以及无数的……堕妖?   晴明脸色巨变。芦屋道满已经转身向远处的山峦奔去:“晴明,你就继续在此处挣扎至死吧!”   晴晴连忙结出一个法印。一个小的法阵凭空出现,两道狐狸影子似的式神从法阵飘忽而至:“追上去!”   然而那两个狐型式神还未追过去,很快被八岐大蛇一口咬断了。   神乐因为个子矮的缘故,视线比其它人要低。所以八岐大蛇,土蜘蛛那些东西都挡不住。她看到芦屋道满越奔越远,很快打破比丘尼设下的封印结界跑了出去。她立即对晴明说道:“晴明,你快去追芦屋道满,这里交给我们!”   晴明和比丘尼对视一眼,非常有默契地点了点头。晴明叫上姑获鸟他们:“姑姑,吸血姬还有座敷,你们跟我来!”   几个式神眼瞧着天天揍的那些妖怪此时变得狂暴,每个都带着浓重的邪气和杀气,身体竟下意识颤抖起来,本能的感到恐惧。   听到晴明的呼声,几人很快恢复意识,跟在晴明后面。晴明以极灵活的身势带着姑获鸟他们突破重围,向芦屋道满追去。   萤草这时从狂暴化的妖怪堕妖后面站出来,挠挠头说:“唉,道满脑子一定不正常。一般情况下会丢下我一个人对付两个阴阳师吗?”   她说着目光落到如临大敌的比丘尼,神乐还有小白身上。   “萤草……”像是才看到萤草,神乐欲言又止。   萤草白皙的肌肤与全黑的衣物形容鲜明对比。全身的花纹互相缠绕,让她看起来像朵正灿烂盛放着的奇花异草。   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满纠结怜悯,萤草被看得很不高兴。她生气得甩起手中的蒲公英,指着比丘尼她们的鼻头大声说道:“别一副我们很熟的样子好吗?所以我才讨厌人类……”   说完她好像又不生气了,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笑道:“不知道厉害的阴阳师的血会是什么味道,嘻嘻。”   话语才落,萤草身形跟着一动,巨大的蒲公英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砸向神乐。   小白眼疾爪快,眼见蒲公英就砸到神乐身上,小白一蹦一跃,竟硬生生撞开神乐。自己则在蒲公英砸到的当口下突然变成了一头巨大的神兽。挂在两根尾巴末端的铃铛叮铃作响,面首三千,咒纹盈发,威武霸气。   声音也变得浑厚低沉起来:“休想伤害神乐大人一根汗毛!”   在场的众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小白的真身,瞬间都愣在那里。   而萤草却不管,怕小白有后手,急忙退开几步:“小狐狸变大狐狸了,还会凶人!”她很快镇定下来,甚至开心地抱着蒲公英蹦跳了几下:“啊,快到冬天了,用狐狸皮做件衣裳一定很暖和。”   她开心的自言自语道,完全不觉得自己此番言论是多少冷血无情,残忍至极。   镰鼬兄弟中的二太郎问一直傻愣着不动的茨木童子:“茨木大人,她真的是萤草吗?”在他印象里,萤草绝对不是这种会面无改色说着危险话语的妖怪。   比丘尼也趁着小白变身成白藏主之机,召唤出了一目连,小鹿男还有姑获鸟和烟烟罗。   “萤草,你别这样。我们不想和你战斗!”一目连大概看清现下的形势,却还是不忍心看到她这个模样,想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服她。   那个善良到极点的姑娘,不可能会变成坏妖怪。   萤草当下也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和你们战斗。你们以多欺少,好过分。”她似是很苦恼地说完随即又换了一张灿烂笑脸:“还好我这边也不止我一个人。大家,那可是阴阳师还有SSR的式神,听说吃掉的话,妖力会大大提升呢。”   她的蒲公英向前一挥,那些妖怪和堕妖,以及青面獠牙的恶鬼们竟像听懂了她的话,如泉水般涌向比丘尼,神乐和小白他们。   雪女见势不对,话不多说,双手高举就向那些狂暴化的妖怪恶鬼和堕妖们投下了无数冰刀。妖物们有的被冰住,有的被砸昏,有的甚至混乱了目标,对身边的“同伴”大打出手。   萤草想起来了,雪女身上的御魂是魍魉之匣。不过她也不怯场,身上的御魂发动,反手就朝着雪女砸了过去。   雪女自身带有吸收他人伤害的防护罩。即使这样,被萤草一砸,那防护罩还是应声而碎。一半妖力下个瞬间被萤草抽掉了。   一直沉默,半分存在感都没有茨木童子在此时低吼一声,强大的力量被凝聚在左手掌心,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迫力十足的妖气。   那妖气充沛强势,即使是狂暴化的妖怪与堕妖,在感应到那股妖气时,都忍不住颤抖了几下。   而萤草才终于把目光落在茨木童子身上:“原来茨大人你也在?一直默不作声,我还以为你怕了呢。”   茨木童子死死盯着萤草笑嘻嘻的脸,金色的瞳孔微微张开,又爱又恨的复杂思绪都表现在那张英俊好看的脸上。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与霸气:“小甜点,再不听话,吾真的会让汝付出代价。”   “好怕怕。反正时间也拖得差不多了,我就先跑再说。谁叫我不是你们的对手。”萤草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皱眉道。可神色一丝害怕,可怜都没有。   她很快退到了为数众多的妖物后面,想要借他们扰乱茨木童子及两个阴阳师的视线,趁机开溜。   现在的她很懂得什么叫审时度势。与大妖怪们的对决,除非到了非打不可的地步,不然还是以逃跑为主,再另行打算。   茨木童子来此之前就已经决定,不会再放走这只可恶的草妖。他猛然回头朝已经跟那些妖物们混战在一起的比丘尼及神乐道:“吾去解决小甜点的事,这里就交给尔等了!”      ☆、因果      有句老话说得好,前世种的因,今生结的果。现在套用在茨木童子身上,虽不算是前世今生,却也和那意思差不多了。   以前他说什么来着?和萤草不是朋友,她最好死在外面别回来?   这都是种的因!   晴明从没教育过他什么叫作言灵的力量,如今他却切身学习体会到了。有些话不能随便说出口,因为胡说是要付出代价的!   萤草真的与他不再是朋友,真的在外面不回去了。唯一可以安慰的也就只有她没死这一点。   一路追着萤草跑这个情景好像也很熟悉。仿佛千年前她也是这么追着自己跑的。他还想起了那一夜,在浪漫唯美的竹林里,萤草要他答应的那件事。   “若是哪天我死了,你就忘了我。再找一个新的伴侣,幸福的活下去。”   当时他以为萤草只是触景生情就答应了她,没想到她是早有预备。   现在他反悔了。别说你萤草没死。就算死了,他追也要追到冥界把人抢回来。什么找一个新的伴侣,幸福的活下去?   他茨木童子看上的东西,没经过他的允许,岂能随随便便就死了去?   他本来就与她相反,不是什么善良好心的妖怪。出尔反尔的这种事做得更是不少,再反悔一次又何妨?   心下一定,追逐的脚步旋即又快了几分。   变成堕妖的萤草逃窜起来,比平时灵活敏捷了许多。即使腿脚比茨木童子短上许多,也远远把茨木童子甩到身后。   当然,这还要感谢芦屋道满。因为这里是他的地盘,自己也住了不少时日,早摸熟了山上山下的路况。比起人生地不熟的茨木童子,她更占优势。   萤草一心想逃,直往地势险要,道路刁钻的山下飞奔。不时回头看向后面,确定茨木童子有无跟上来。见后面半个人影都没有,萤草自是很得意。   可是她没得意多久脸色就变青了。   因为当她停在一棵梧桐树上稍作休息时,茨木童子已经像幽灵般从她的背后冒出,连给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快狠准地捉住了她握着武器的那只手。   傲慢又冷漠的语调在耳边幽幽响起:“小草妖,汝真是长本事了,逃得真够快。不过,还是被吾追到了。”   萤草全身不禁一颤,另一只手已经狠辣非常地捉向茨木童子额头上的鬼角。   茨木童子没料到萤草会有此一着,一阵吃疼就松开了捉着萤草的手。萤草趁机脚尖借力,从树上一跃而下,又继续往前方的苜蓿地跑去。   茨木童子这厢反应也快。她前脚才跑几步,茨木童子后脚就追了上去。   萤草有些烦他了。左思右想一番后,确定茨木童子是一个人追着她而来,她才在那片苜蓿草地中站稳了身姿。   她这么一站,让还在快步追逐着她的茨木童子没能及时反应,差点就撞到她身上。但他很快借着地势稳好身形。而萤草见他差点撞上自己,更是快步往后面躲闪了好些距离。   “汝不跑了?”茨木童子丝毫没有刚才一瞬而过的慌张。正挑着眉,一脸居高临下的质问道。   那副模样就像变回了那个不可一世,视她这些R级妖怪如蝼蚁般的罗生门之鬼。   萤草松着筋骨,闻言道:“反正迟早要被你追上,还不如放手一搏。”   茨木童子眼神复杂地注视着萤草,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好,那就久违的来打一架吧。”语毕,茨木童子抬起了左手。   妖力骤然爆开,他金色的瞳孔在昏暗中闪着刺目的光线,好像有两个太阳般闪耀。   萤草无意识地咽下几口唾液,紧了紧握在手上的蒲公英。   综合以往两人打架的结果,即使茨木童子现在六星满级,还身带六星满爆的破势御魂,最后应该还是会比萤草稍逊一筹。   结果不言而喻。   萤草也是想到这里,才决定与他战斗。就不知茨木童子在知道自己嬴不了她的情况下,会打什么主意。   萤草戒备地用眼角余光向四周探视,以防茨木童子有什么小动作,或是后面会有什么帮手。   茨木童子知道自己与她直接开打捞不到任何好处,但他也没有萤草想得那么复杂,而是直来直往的低手一拳。   萤草闪躲不及,硬生生地吃下他这一招。妖力在刹那间如同花期已尽般凋零散落,只余下小半血量。   这就是他新御魂的力量!萤草虽有心理准备,还是吃惊不少。然而也不落后于他,蒲公英下一瞬就朝着他的脑门挥落下去。   茨木童子本可以躲,但他没有。而是笔直地站着,硬生生地挨了这一棒。萤草正惊疑不定,茨木童子却在蒲公英收势之时牢牢地握住了叶茎,顺着方向直接跃到萤草的面前。   萤草大吃一惊,想要使劲甩开他。   茨木童子有了上次的教训,这回谨慎得多了。他身形一闪,掌心用力一扯,便把萤草的蒲公英自她手中拔出,再反手一丢,蒲公英掉到了七丈远的地上。   惯力影响下,萤草整个人往茨木童子身上扑去。没了武器在手的萤草却也不打算束手就擒,张嘴就往茨木童子的手咬去。   茨木童子不躲反迎。萤草咬上他的手时,他已经把萤草按倒在地上。   不知是不是芦屋道满在这个山头设过法阵,被瘴气侵蚀过的花草树木没有受到影响。苜蓿草带着雾水的湿意,还有被瘴气侵蚀过的邪气,扑面而来。   茨木童子就这样任萤草咬着自己的手,面无表情道:“咬吧,咬得再用力一些,咬到你高兴为止。”   萤草听着他这话心里不大乐意了。他叫她咬,她就偏不咬。萤草松开牙齿,恶狠狠瞪着茨木童子。   不见天日的世界无法分清黑夜还是白昼。光线太暗,哪怕萤草能夜视,还是看不大清楚茨木童子的神情。不如说,因为没什么表情所以才看不清楚。   萤草哼了一句:“反正已经栽到你的手上,我也不求饶了,给个痛快吧。”   茨木童子的手很快掐上萤草纤细的脖子。那里还有他送给她的一串铃铛项链。随着他的手攀上脖子的动作而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然而在此时此地,听来却有另一种感受。好像在旷野响起的古怪铃声,幽远又渗人。   茨木童子的声音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语调。像是隐忍,又像是责怪,像是不甘,又像是委屈:“痛快?汝倒是想得美。负了吾,却还想要个痛快?哼哼。”   听在萤草耳里,心中却是一震。看来他不打算轻易弄死她。那他究竟会如何处置自己?指望他念及旧情放她一马吗?   似乎不大切合实际。   “茨大人,我还要纠正你一点。我是堕妖,没有感情一说。”萤草目光炯炯地直视着茨木童子,丝毫没有被人擒住了的自觉。   茨木童子忽然笑了,妖气又浓郁起来。他语气森然:“那吾便教教你何谓感情。”说完,立即俯首堵上了萤草的嘴。   异物突然入侵到嘴里,萤草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她想要挣扎,却被茨木童子死死压制在地上。没有办法,她只能利用可以动的武器。   “嘶”一声,茨木童子从萤草嘴里退开。唇角不知何时被萤草咬破皮,不断往往外溢出鲜血。他并没有生气,或许可以算作怒极反笑,复又低头去含住萤草的唇:“很好,吾满足汝的愿望,让汝尝尝吾的血。”   混着他鲜血味道的唾液源源不断灌进她的口腔,没有一丝情意。萤草被呛得呼吸困难,想再次挣扎却是徒劳无功。   他的吻霸道非常,唇舌纠缠,银丝难断。上颚下颚无一处不被舔遍,血的味道腥咸,只是很快就变清甜起来。   她的脑袋快要缺氧,意识好像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身上猛然一凉,飞出去的意识很快又钻了回来。萤草定晴看去,茨木童子已经粗暴地扯开了她的衣襟。   萤草恼羞成怒大骂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只是让汝记起汝是谁的东西罢了!”茨木童子咬牙说完,又一把堵住她的唇横冲直撞继续掠夺。左手伸进她的衣襟,在里面上下不停摸索。   萤草在两人亲吻渡气的空档,挤出几个破碎的字音来:“我……杀……了……你!”   茨木童子充耳不闻,手很快又游移到她的腿上摸索。灼热的触感一下烧到萤草,她低呼一声,不断扭动着腰想挣脱掉这难言,又莫名的感觉。   茨木童子停下来,舔着唇,恨铁不成钢道:“吾是多小心翼翼地把汝当成珍宝,连触碰汝的底限都仔细审度过一番。吾从来没把汝当成朋友,是因为吾把汝当成了宝物。汝只因堕化了,就想逃离吾的手心?吾绝不允许!”   不知那个善良体贴的萤草听到会有什么感触,反正眼前这个萤草没任何反应。她甚至冷笑着回道:“茨大人,你的那个宝物已经死了。哪怕你再宝贝,失去的东西就是失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不过如果你真觉得我也可以,我就如你所愿吧。来,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完,她真的不再挣扎,仰头挺胸直视着茨木童子。      ☆、清醒      堕妖的思想阴暗悲观,看来的确如此。   什么失去就是失去?什么已经死了?他何时答应过那些事?   萤草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一副任他鱼肉的泰然之姿。茨木童子反因她这样而停止了所有粗暴的动作。   他松开她的脖子,指尖撩起铃铛作响,湿热的双唇轻吻在萤草的眼睑,额头,鼻尖,唇上。他每一个吻都带着仿佛亲吻着易碎品般的谨慎细微,一丝不苟。   直到世界安静得好像只剩下他们二个人,茨木童子低沉,又幽远的声音才缓缓传出:“是啊,吾的小甜点不会忘记她说过最喜欢吾的话。”   这句话轻飘飘钻进萤草的耳朵里,与他那些浅吻带来的酥/痒感夹杂在一起,萤草不知怎地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触动。   那颗黑色的心脏以一种将要重获新生的冲力不断撞击胸口,宛如一只想要脱逃而出的野兔。   她咬唇双目凝视着他,却意外看清了茨木童子的神情——一张好看的脸全是宠溺和温柔,那双金色的眼瞳倒映着满脸花纹的自己,丑陋又不堪。   “说过那些话的人是她,不是我。”萤草皱眉凶道,想要极力摆脱潜意识里那奇异的躁动。   茨木童子依旧那样柔情似水地看着她。好像在看着一个世界上最珍贵,独一无二的宝贝。   他浓眉皱成一团,略带苦涩的口吻又在萤草耳边轻飘飘响起:“不管是她还是你,都是同一个人。吾喜欢汝,不仅仅是喜欢汝的善良,汝的可爱,还喜欢汝的弱小,汝的阴暗。吾能接受汝的全部,就像汝能接受吾的全部那般。”   有什么声音在心底深处呼之欲出——不是这样!是她变了,她配不上他!她也好喜欢他,可是再也不能喜欢了!   随着那些奇妙的声音,有什么画面在脑海闪现。黑夜,肥美嫩白的蒲公英,茨木童子睡着的侧脸……   “你要杀就杀,废什么话?如果你不杀死我,我就会杀死你!”萤草大声叫道,声音里却隐约有几分慌乱。   茨木童子只是更紧更牢固地把她压制在身下,并没有因她这些话而有任何动摇:“小甜点,汝看。”   熟悉的字句萤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哈?”正莫名其妙之际,她便看见茨木童子朝她伸来左手,在她面前缓缓摊开。不应在这个季节存在的几只萤火虫自他掌心缓慢飞出,像是几盏灯笼,又像是几颗星辰,盘旋飞舞,从她的眼前掠过,向远方翩然离去。   那些星点仿佛烙印在瞳孔里,挥之不去。   月夜,竹林,温柔的笑脸,紧紧的相拥,甜蜜的话语都在脑海一点点扩大,把内心的阴霾逐渐吞噬驱赶。   萤草陷入长久,又无法理清的混沌之中。   茨木童子像在哄着心爱的人入睡般,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如果汝变成堕妖再也变不回来,那吾也变成堕妖。这样汝就不再是孤单一人,汝会一直陪在吾的身边。”   萤草听着他的话,不知是否听明白,一直沉默着。眼泪却似乎听懂了,不受控制地奔腾而出,很快沾湿她大片的脸庞,掉进了散发着奇异气息的苜蓿里。   柔软的地面像在衬托他话语的重量,飘乎乎的像是要带她起飞似的。   “别哭,吾的小甜点。”茨木童子心疼得用指尖柔柔拭去萤草的眼泪,“吾是说真的。汝点头的话,吾随时能变成堕妖。不管六道众生如何,吾只要汝。唉,汝一哭,吾就会不知所措,所以不要哭了。”   如果不是萤草变成堕妖,没有任何感情,连他都想杀死,茨木童子大概永远都不可能会对萤草说出这些话。   他堂堂一个罗生门之鬼,那么傲慢霸道,甚至还被称为毒舌,怎么可能会说些这么肉麻恶心的话?   他在萤草面前得一直是个霸道傲慢的大妖怪才行。要让她崇拜不已,让她喜欢到无法自拔,让她离不开他身边,让她能没有任何不安的依靠。   “……茨大人……对,对不起。我……怕你不……不要我……”有哽咽的字句从萤草嘴里艰涩挤出。可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是那个善良萤草的真挚话语,还是堕妖萤草的欺骗话语。   无论哪一个,都是他的东西,他的小甜点。   茨木童子笑得酸涩又无奈:“小傻蛋。茨大人永远都不会讨厌汝,也不会放弃汝,听到了吗?”   脑海那些甜蜜又幸福的片段如汹涌而来的潮水,一阵阵冲撞着她的内心。那些黑暗被满心的酸甜腐蚀吞噬,夹杂着飞溅的鲜红,还有生动的话语在交融汇合,慢慢照亮了心头的灯。   她忽然好像忘记了为什么讨厌这个世界,为什么憎恶所有人类,甚至忘记了自己变成堕妖时有没有杀过人。   一切似乎回到了她的初生。   温柔的人类抱着她喜极而泣;戴着笠帽用心养大她的式神温柔可亲;一众朋友谈笑风生;大家坐在樱花树下赏花;遇到了许多人事物,泡了治愈的温泉,有了喜欢的对象……   在她仍徘徊在黑暗与光明的内心交战之时,茨木童子的吻又轻轻落下来。   他吻得十分小心,轻啄了她的唇瓣一下,又道:“吾本不打算在这种时候说,可是……吾怕不说汝就不会明白。”他的手抚上她满是泪痕的脸,用世间最为温柔的口吻说——   “萤草,汝愿意嫁给吾,成为吾永远的伴侣吗?”   萤草像听到什么极为触动的话语,眼睛瞪得如铜铃那般大,血丝都跑了出来。呼吸变得十分急促,好像怎么都喘不够气。   脑袋胡乱的疼痛,心脏也像被什么东西压迫着突突跳个不停,好像下一秒就会破胸而出。眼泪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澎湃。   心底的声音在大声嘶喊,我也好喜欢你。不管你多坏,我都好喜欢!我愿意,我愿意,哪怕现在去死掉都愿意!   萤草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身体突然向上拱起,茨木童子压都压不住。伴着难以忍受的痛、吟,她的身体很快停在半空。那与昏暗融为一体的漆黑衣饰正以极快的速度褪去,恢复原来的花色。   身上脸上的奇怪暗纹也随着黑气褪去而渐渐从肌肤一点点消去。   茨木童子就这样以近在咫尺地距离观察到她身上的变化,内心激动澎湃却又紧张不安。   他就这样专致地注视着她。她痛苦又极为忍耐的声音让他揪心,最终还是情不自禁地紧紧抱住了她。   他多希望,能分担小草妖此时此刻的痛苦。他能想像得到,小草妖发现自己有堕化征兆时,是多么害怕多么无助又绝望。   为什么不告诉他?如果他知道的话,她现在就不是那么痛苦的样子!   似是要深入骨髓的拥抱让萤草觉得安心。即使身上有着如上刀山,下油锅,被凌迟被五马分尸那样痛不欲生的苦楚也能一一忍受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怀抱里的萤草逐渐安静了。   茨木童低头去看,暗日下萤草的脸呈现出异常的苍白颜色。全身的衣饰已然恢复回原来的颜色,身上那些花纹也几乎全部散去。   敞开的衣襟能看见她柔嫩的肌肤,曲线优美的锁骨。在胸口与锁骨之间的地方,却独独留下了一个绿色的,鸡蛋大小的花纹。   她目光空洞地望着茨木童子,额边与后背的汗水早已濡湿了脸面和衣服。   他极为轻柔地为她擦掉那些汗水,只是静静回望着她,微笑的模样竟完全不像是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也会这么温柔宠溺的对自己笑吗?好像在看他最珍视的宝贝那样。他眼瞳里映照出来的小人是她吗?她是不是又在做梦?   “小甜点,听得见吾说话吗?”   听得见。   “又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汝怎么会那么可爱。”   可爱?你从来都没说过我可爱。   “看来汝不希望吾变成堕妖才努力变回原来的样子,对不对?汝惹人怜爱这点吾也很喜欢。”   你是不是假的茨木童子?我喜欢的大妖怪嘴巴很坏,不会说这些甜言蜜语。   茨木童子见她仍是呆呆痴痴地望着他,忽然觉得全身都轻松了。他又亲了亲萤草干涸的嘴唇,问:“对了,刚才的事汝还没回答吾。”   什么事呀?好像很严肃的样子。   “汝愿意嫁给吾的话,就亲吾一下,好吗?”   听了这话,萤草才像突然回魂般瞪大眼睛,怔怔看着他。好半晌才颤动着唇唤了一声:“茨……大人?”   听到她这时的声音,茨木童子没来由来的心脏一阵狂跳。   真是不像话,又不是初尝情爱滋味的小鬼头。茨木童子故作镇定的回道:“吾在,小甜点。”   萤草倚在茨木童子怀里,颤巍巍举起双手抚上他的脸,细细描摩,泪盈满眶:“对不起,对不起,茨大人……我再也不会说那些绝情的话了,再也不会了。”   “吾知道,吾没有在意。”茨木童子恢复了那张有些傲慢冷情的脸,之前那些丰富的神情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萤草挤出一个难看到了极点的笑容,声音嘶哑道:“茨大人,谢谢你。我……回来了。”   茨木童子直愣愣地看着她,心中又有股难以言喻的揪紧感。   萤草抚着他的脸顿了顿,然后探过头,吻上茨木童子炯炯的眼睛。茨木童子有些发怔,她很快又吻上了茨木童子的唇。   “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茨大人。”   她的话语与那温热的触感一同落下,被茨木童子装进心尖,深深的珍藏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2333,让大家失望了,没有车!不过茨.童子.木终于求婚了,激动不! 话说,翻到微博上贴出来形容茨木宝宝的属性,不知道有没有对号入座?   ☆、混乱      知道了芦屋道满的目的,晴明又召唤出山兔,让她立即去宫中告诉博雅。山兔不敢怠慢,当下就扯着魔蛙的角朝京中飞奔而去。   晴明是希望山兔能赶在芦屋道满吞噬黑暗集合体前告知博雅,可凡事皆有万一。晴明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一路追着芦屋道满,却总有些堕妖和狂暴化的妖怪们挡路。   事到如今,晴明明白了芦屋道满之所有没有逃是因为他有备而来。只是没想到他到处都设有法阵妨碍。比起熟悉各方环境的芦屋道满,晴明的状况显得很被动。   座敷在他身后给吸血姬还有姑获鸟递火;姑获鸟打头阵,手上的伞剑飒飒个不停;吸血姬紧跟在姑获鸟后面与她前后照应。手里拿着一把由乌亮光滑的黑色羽毛编织而成的团扇挥来挥去。   不知那团扇是什么构造,呼出来的风竟然能卷起小小的龙卷风,把那些身形体积小的狂暴化妖怪和堕妖都卷得老远。   这样一路拼杀一路追,眼见就要追到芦屋道满的影子,谁想会在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程咬金不是真的程咬金,而是博雅家那个失踪了的花鸟卷。   至于晴明为什么会认出她?那是因为她身上的那套衣服是博雅为她特别修改了的。   商町里她喜欢的衣裙开衩太大,都能看见底、裤了,她很不喜欢。却又想穿漂亮的衣服,博雅只好从商町里买回衣服再修改一番。   虽然堕化后那衣服被染成了黑色,但还能辨认出来。   花鸟卷如玉的肌肤上爬满了奇异的黑色花纹。她双眸闪着像是摄人心魂的红光,口中嘶嘶作响地挡住了晴明他们的去路。   原来温婉漂亮的脸此时目眦欲裂,充满了憎恶的意图。不止晴明,连姑获鸟和座敷都觉得很惋惜。明明是那么温婉端庄的美女,居然变成这样了……   花鸟卷身边还有不少狂暴化的妖怪。他们瞪着闪烁着血光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目标。   四周林木早已枯萎,徒留被残虐过的荒凉破败以及奇怪的臭味。   姑获鸟退后一步,甩掉沾满剑刃的腥血,问晴明:“晴明大人,怎么办?”   晴明审视着那个满眼仇恨的花鸟卷。她已经张开画卷,与其它妖怪一起凶狠地扑了过来。那个模样宛如从地狱而来的修罗,不带一丝心性。   晴明手中符纸一晃,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拔除掉她吧。”   姑获鸟领命,率先冲了过去,吸血姬接着冲过去和她一起开路。   堕妖的力量会随着身上所带御魂而起到关键性作用,其实不足为惧。他们考验的是阴阴师与式神之间的感情以及觉悟。   唉,回头再向博雅赔个不是吧。   因是伤感的拔除过程,我们略过不说了。   等晴晴拔除完这批拦路的妖怪,芦屋道满早已经不知踪。而晴明才注意到,他们此时身处的地方居然就是斋院的外围。   京中的斋院离天皇及众宫人起居的内裹很近,如果天皇在那里的话……   晴明心中又是一阵不安。   然而应验他这股不安的并非是天皇出了什么事,而是芦屋道满!   心里暗念着山兔能提早告诉博雅消息,周遭的环境氛围却在某个片刻开始逐渐变化。这变化起初很微小,只是风大了些,气氛比之前压抑了些,并无其它特别。   连日的不见天日,晴明早已习惯。   倏而那变化显得急促起来。四处飘散的瘴气像受到指引般慢慢朝着天空那张着血红大眼睛的窟窿飘去,然后又集中飘向另一个方向。   等晴明察觉到这巨大的变化已经为时已晚。他暗骂一句不好,迅速叫上姑获鸟及吸血姬他们向京中方向狂奔而去。   这些时日阴阳师们除了应对瘴气,狂暴化妖怪,和堕妖以及救助民众外;还分了一些人力去封印天上那个张着血红大眼,挥着巨大怪手的裂缝。   可这个所谓黑暗集合体的裂缝窟窿实在过于巨大,他们封印的结果也只是缓解黑暗面的扩散速度。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彻底封印住它。如果是现世全部的阴阳师集结在一起发动巨大的法阵就可以做到。   但现下的情况他们根本分.身乏术。别说封印裂缝,连对付不断狂暴化的妖怪都应接不暇。更何况因为芦屋道满的阴谋死去了众多的阴阳师,也是一个重大损失。   晴明在这头急得如热锅蚂蚁,那一头的芦屋道满却满心雀跃。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平安京宫城的屋瓦之上。大多数阴阳师和人都在前线那头,这里又是个偏角落的地方,故他这种模样站在显眼之处也无人发觉。   他此时正张着大嘴不断吸入从那个大窟窿时飘散下来的瘴气。身体随时着瘴气的填充越来越怪异,越来越巨大,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团团乱七八糟的肉糜合成的怪物。   随着他身体的膨胀扩大,脚下的屋瓦开始承受不起,瞬间坍塌崩毁。而因他的身体不断胀大,阴影就快要与天齐,所有人才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山兔速度果然够快,已经找到博雅并说明了一切。他与几位兄长商议之时,远远传来了房屋坍塌的巨响,他们想都没想就直奔向事发地点。   当他们来到芦屋道满落足的地点时,已然惊诧得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为何而来。   眼前那个将与天齐的巨物立在天地之间,脚下轻轻一扫就有无数房屋山体被夷为平地,大手一挥便有无数人类与生物被摧毁屠杀。   博雅及众多阴阳师都反应过来了。他对大天狗,酒吞童子还有茨木说:“现在就是你们表现的机会了,尽情去大干一场吧!”   三个式神俱是兴奋不已。   当然了,如果你作为一个厉害的大妖怪,却不得不跟些小喽罗一直打着散架,肯定很没劲。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个有挑战性的对手,能不兴奋吗?   博雅仰头望着那个怪物,还在想着晴明说芦屋道满已经变成怪物,不知何时会到来这里的事。两难之际却听到头顶的天空开口说话了。   不,说话的是那个怪物。   他的声音如雷声低鸣,沙哑厚重,似男似女:“这个世上很快会被黑暗吞噬。颤抖吧,哭喊吧,愚蠢的人类!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似乎能令天空都在颤抖。除了博雅家的三个式神,其它阴阳师也很快派出自己的式神去对付他。   会说话的怪物……莫非他就是芦屋道满?博雅不大确定的想,这与晴明形容的有些不大一样。罢了,不管他是不是芦屋道满,当下也只能尽力一搏!   他与一众阴阳师在后方结印施咒,加之式神的妖术,虽不明显,但确实封住了芦屋道满的行动。   可对现在的芦屋道满来说,无论来多少式神,都像是飞在他身边的蚊子。除了叮在身上有些痒和疼,并没有任何影响。被缠得烦了,他只是随意一动,那些式神就整个被甩飞到远处,看着实在可笑。   “不够,还完全不够啊!”他大笑道,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芦屋道满的巨手拉过天空那黑暗集合体的鬼手,然后大步跑起来。轰隆轰隆是他从地面一跃而起时的声响,他竟然直直冲向了那个眨着血红眼睛的混沌裂缝。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只有与他近战的式神及时反应过来。为了避免自己会被卷进去,他们很快都退回到了各自的阴阳师身边。   阴阳师们还错愕不已,芦屋道满已经将偌大的身体探进了那个裂缝里。在博雅他们的看来,芦屋道满就像在拿自己当祭品去喂黑暗集合体。   很快他便被那个巨大的窟窿吞噬掉了。   除了周遭被他蹂/躏过的满目疮痍在昭显着他的存在,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刚才做了一个非常糟糕的噩梦。   还没缓过神来,不知是谁又惊叫一声:“看天空那里!”   众人闻言,目光又聚集到那吞噬掉芦屋道满的裂缝。然而他们的脸色很快一致变得惨白,像经历着什么奇异而恐怖的事情般眼睛都快瞪出了眼眶。   那裂缝正在慢慢收缩,暗黑的天空像被大手用力翻卷撕开,一点点还原出自然的蓝,还有飘忽的云,以及绿的树,青色的屋顶。天空变成白昼的同时,阳光正一点点的散射下来。即使是这么诡异的时刻,众人连日来的阴霾却在看到折射下来的阳光时还是打心底欢喜不已。   欢喜的时间却不长久,众人又被另一个怪象扼住了咽喉——那裂缝缩小后天空变亮了,甚至还能听到一阵阵喜悦的哭喊声;可在眨眼间那缩小的裂缝却猛然炸开,响彻云霄。   响声的中央有漆黑的影子从那裂缝炸开地方一点点放大。巨大的手,巨大的头,还有巨大的脚迅速伸展开来。地面被震起,一个全身漆黑偌大的怪物从天而降。它的块头很大,头部有一只浴血杀伐的诡异眼睛和一张血盆大嘴;它的手脚不仅巨大,还很长,每走一步都比之前那个怪物的影响还大。   更可怕的是这个怪物所踏之处都会变成焦灼一片,连擦过的地方都无一幸免。   “哈哈,我终于得到这个力量了!”那个怪物呼噜呼噜的笑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晴明还有比丘尼,神乐和小白此时也赶到了这里。目睹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全部人心里都涌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      ☆、决心   芦屋道满,不,已经不能称他作为人类时的名称了。那个怪物就像个巨大的行走型灾害,所到之处皆被灼毁。但阴阳师们并没有放弃战斗。重整旗鼓之后,又支使着手上的式神与那个怪物缠斗,自己则迅速结印念咒,欲想封住怪物的行动。   阴阳师再如何厉害到底还是个人类,咒力的供给并非取之不尽。一来要使唤式神发挥自身最大的力量,二来要划出各种有效的法阵,都是吊着一口气在拼命战斗。   所有人都在竭尽所能,晴明自然也不会有所保留。他和博雅比丘尼三人让式神们前去拖住芦屋道满,手上不间断的结出法印试图对芦屋道满造成更大的伤害。   一时间金戈交响,爆破声,以及杂乱的呼喊求教声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场面极为混乱。   不少式神与芦屋道满近身作战,却很快被揍飞出去。更麻烦的是被其碰到,即使是一个衣角也立即会像地狱业火焚烧般化为乌有。但式神们也不怕死,一批倒下了又迎上去一批新的。   最可怕的是,邪物不止芦屋道满,还有那些狂暴化的妖怪与堕妖。   芦屋道满的目标不止是平安京,而是整个现世。他打算先摧毁作为这个时代代表的平安京,所以他是直直朝着天皇的所在之处走去。   眼见有许多阴阳师也在他的摧残下牺牲了,神乐看不下去,脑袋嗡嗡作响。   化回原型的小白正挡在她的面前保护她。刚咬断一只暴走妖怪的喉咙,它就听到神乐稚嫩清脆的声音着急响起:“晴明,这样下去不行,它会毁掉平安京!”   就像应验她这句话般,不远处伴着房屋轰然倒塌的声音还有纷乱惊惧的人声。其中极为清晰的传来了一句:“快来人保护天皇陛下!”   博雅朝着芦屋道满的左脚连射三发带着咒力的箭,百乱之中也朝晴明问道:“晴明你家茨木童子怎么没来?现在是多一分力量多一份希望啊!”   晴明当时只顾着追芦屋道满,哪里还管得了茨木童子?   晴明正结出几个爆破法阵丢到芦屋道满右脚欲封住他的步伐,还未回答,比丘尼就退到晴明的身边代他向博雅回道:“茨木去追萤草了!”   博雅家的茨木被打得退至博雅身边,一把抹掉嘴角渗出来的血,正想再接再励去大战一场,却听见了比丘尼的话。他恶声恶气道:“这个节骨眼追什么草妖?她都已经变成堕妖,追回来不是添乱吗?”   萤草成为堕妖后,几个阴阳师手上的式神都知道了她的事。故他插话并不奇怪。在晴明身边护着他施咒的妖狐却不大乐意了:“那也是他们的事,茨木大人管得太宽了!”   谁管得宽了?茨木愤愤不平。   另一头还在苦战的酒吞童子目光像刀子一样瞟了过来:“茨木,废什么话?快来给本大爷搭把手!”   茨木只好狠狠地给了妖狐一记眼刀,又快速跃到酒吞童子身边。   “不好,它快到内裹了!”不知是谁高喊一声,众人心脏一提,纷纷把目光投向芦屋道满的身上。   无论芦屋道满现在有多厉害,全现世的阴阳师和式神轮番上阵拼杀,它身上也会有不少损伤。即便他身上有多处受伤流血,他却像不知道那样,一边挥打挡开拦路的众人一边向平安京的代表,那朱雀门正中央的宫城前进。他的目标是宫城里的内裹!   他很快一脚踏塌了宫城的外围,眼见就要到内裹。晴明当机立断,与博雅和比丘尼合力念起封印结界的咒语。只不过眨眼间,一道透着蓝色咒力的厚重防护罩坚固地罩住了朝堂院与内裹那边的地方。   芦屋道满之前能轻易破开比丘尼在小山头设的结界,有可能是他沾上的邪气不多,至少还有一丝人类的气息。如今他吞噬掉那个黑暗集合体,已经完全蜕化成彻底的邪物,那么想要打破三个阴阳师全力设置的结界就有几分难度了。   因为这个结界是专门为他这种至邪之物而研究出来的。   在现世当阴阳师,不带着创新意识的脑子怎么在竞争中脱颖而出?   芦屋道满那双又粗又长的黑色鬼手已经握成拳状,狠狠往结界形成的屏障砸下去。嘴里喃喃不断的骂道:“可恶的阴阳师,可恶的晴明!”   即使结界对芦屋道满很有效,但以芦屋道满现在的样子,那结界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这不,被他砸多几下,很快就听见仿佛是玻璃被敲碎的咔嚓声。之后结界就出现了不小的裂痕。   比丘尼当下心急如焚,脱口而出:“晴明,怎么办?”   晴明也在脑海里搜索着他从小学到大的,能应付那个怪物的咒术。凝眉深思之际,却听见了茨木童子由远及近的声音:“晴明,吾来了!”   略有空闲的晴明,比丘尼还有神乐和博雅同时回眸望去。   但见茨木童子英姿飒爽的傲然出现在他们眼前,步伐坚定,神情自若。而在他身边则跟着一个绑着蓝色双马尾,戴着黑色毛绒小帽的姑娘——   “萤草?!”几人皆是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之前见到的那个全身漆黑,眼瞳带血光的草妖已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瞳孔湛蓝漂亮,衣饰正常的萤草。   还是小白率先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茨木大人?!”   接着是比丘尼的声音:“她……她是晴明家的萤草?”   而那个令众人讶异不已的主角,萤草正紧紧抱着怀中的那棵巨大蒲公英,怯怯地缩在茨木童子身边。头低得不能再低,声音也小得几乎听不清:“……对,对不起,各位大人。我……我……”   她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心里装着万分的内疚和羞愧,以及背叛了众人的自我厌恶感。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可是……   晴明心下一软。不知激动还是高兴,亦或是失而复得的恍惚都被无形的手压在心头,他只轻声说了一句:“萤草,欢迎回来。”   这个温雅的男人原本可以恨她,甚至可以当即拔除掉她。但他却温柔的重新接纳了自己,没有任何一丝犹豫。   萤草忍不住大声哭起来。泪水汹涌澎湃,大有停不下来之势。   茨木童子傲慢又霸道的冷声说道:“她的事之后再说,现下不是关心她的时刻。”   听了他的话,几人心中虽是有着难以言明的无限感触,耳边层出不穷的杂乱声音却很快将几人拉回现实。   眼见芦屋道满就要砸破他们的结界,晴明却仍想不到有什么好的咒术可以完全拔除他。   萤草也知现下不是哭的时候。她很快抹掉眼泪,上前一步对晴明说:“晴明大人,我知道道满的弱点!”   她此话一出,不止晴明几人,在附近听到她这么说的阴阳师及式神都向她投来了热切的目光。萤草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熟悉的,陌生的阴阳师和式神集体盯住,心里有些发慌。   茨木童子悄无声息地握住了她的手,紧紧攥着。   萤草心中又是一暖。她向茨木童子回以微笑,很快鼓足勇气开口:“为了赎罪,请晴明大人认真听我说。它的眼睛就是他的弱点。那眼睛其实是它的心脏。只要破坏掉它,它就会失去吸纳黑暗的容器。接下来拔除它就简单多了。”   “那怎么才能破坏掉?”博雅疾声问道。   比丘尼看着仍与芦屋道满缠斗的式神和阴阳师,也不安地反问:“别说是它的眼晴,连他的上半身我们都很难靠近,要怎么办?”   “还有堕妖和狂暴化的妖怪在阻挠。这事说得容易,做起来却是件异常困难的事。”神乐也悲观的附和道。   萤草水汪汪,蓝宝石般的眼睛亮若星辰,她深切而崇敬地开口:“晴明大人你一定做得到!在座的阴阳师大人们也一定能做到!”   即使被萤草这么肯定的说做得到,晴明却站不住脚跟。但是真要这样结束一切吗?那个结界很快撑不下去,芦屋道满就会……   到时这个世界就会完蛋了吧?无论是同伴,朋友,还是归所,记忆,都将不复存在。   不可以!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不能让芦屋道满得逞!   晴明眸光一闪,朗着声音喊:“诸位同僚,请大家帮我挡住堕妖和狂暴化的妖怪,那个怪物就交给我安倍晴明!”   这声音虽然不大,而且还混杂在这乱七八糟,惨不忍睹的环境里,但在场无论远近的阴阳师都听得清清楚楚。   或许他在说话的时候施加了什么咒术吧。   只是一瞬的时间,四面八方传来了阴阳师们的声音。他们有的说交给他们,有的请晴明万事小心,有的还问晴明需不需要搭把手。   大家或许是朋友,或许连面都没见过,此时此刻却众志成城,默契无间。   晴明笑了:“谢谢大家。”   他的话音才落,那些还在与芦屋道满厮打的式神们被主人快速召唤回去,专心致志地对付起周边那些碍事的妖怪与堕妖。   晴明扬起一个满足又落寞的笑容,对博雅和比丘尼说道:“博雅,神乐就拜托你照顾了。比丘尼,如果有机会,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与你合寮的事情。”   比丘尼听他这些话好像在交待后事般,不禁脸色惨白,不管不顾地捉住了晴明的衣襟质问:“晴明,你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临大战前的某一天,博雅带大天狗来了晴明的阴阳寮。他把大天狗打发走,就庄重且神秘地拉着晴明单独进了起居室。 最近发生太多的变故,晴明以为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与他商议。谁承想,博雅一坐定就表情严肃地对晴明说:“晴明,其实我很早就看出我家大天狗和你家吸血姬有情况了。” 晴明惊得下巴差点都掉了下来:“我家的吸血姬?博雅,你说大天狗和我家妖狐有情况我都信。那个面瘫的吸血姬?你确定?”还以为要说什么重要的事,居然是这个!况且,他家吸血姬什么时候和大天狗有过接触了? “我也是不确定才一直没说出来。最近战况胶着,人人自危,过得了今天不知还有没有明天。所以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大天狗也这么觉得,所以决定要和吸血姬表白。” 闻言,晴明淡定了下来:“那你刚才支走大天狗就是让他去表白?” 另一头的大天狗很快在育成室附近的老树枝头上找到了倒挂在上面休憩的吸血姬。藏在他身后的东西都快因他的紧张而被扯得差点变形。他朝吸血姬喊:“吸血姬。” 吸血姬睁开那双血红的漂亮眼睛。看到大天狗后,扇动了几下翅膀,从枝桠上飞下来,落在他的跟前。 她望着他,依旧面瘫且寡言:“有事?” 大天狗脸色微红,神色却表现得非常镇定自然,他把身后的东西推到吸血姬面前,说:“这是用我的羽毛做成的团扇,给你。” 好端端的送她一把扇子做什么?吸血姬狐疑地盯着他。难道是给她以后解暑用吗? 见她不解的看着自己,大天狗的紧张感又多出几分,“咳,这把扇子可以用来战斗,你或许会用得上。” 吸血姬闻言,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谢谢你。” 这句‘谢谢’让大天狗心里一甜,后面还说了什么话他都记不清了。 她收下他用自己羽毛做的扇子,那她就是他的人了!! 之后得知详细情况的晴明抽抽嘴角问博雅:“说好的表白呢?” 博雅:“……” 大天狗,你胆子是被堕妖们挖去吃了吗!   ☆、激战      博雅也被晴明这句话激得气急:“你别做傻事!”   晴明脸色不佳的陪笑着让比丘尼松开他的衣襟:“你们别这样啊,我就是这么一说。”等比丘尼努嘴放开晴明,晴明才正色道:“毕竟我接下来要做的事自己都没什么把握。”   “你难道是想……”不愧是活了很久的比丘尼,听到这里,很快明白过来晴明究竟想做什么:“像另一个世界的你那样,施展那个禁术吗?”   此言一落,博雅也红了双眼:“晴明你以为你会比另一个世界的你厉害吗?那个禁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甚至是你的性命。更何况,如果失败被反噬,你……”   晴明指了指没有阻碍后,速度更快砸裂结界的芦屋道满,打断博雅的话:“那也比现在这个情况好。我们没有时间去衡量利弊,只能放手一搏!”   神乐忽然死死地抱住晴明:“晴明,我也要跟着你一起去。”   “不行,你跟在博雅和比丘尼身边对付那些妖怪。你们都别太担心,我身边还有茨木和萤草。”晴明摸摸神乐毛茸茸的脑袋,沉声说。   晴明下定决心的话,神乐知道无论自己怎么恳求,他都不会带自己去冒险。只好假作坚强的松开晴明,说:“那我等你回来,晴明。你一定要回来!拉钩立证!”   晴明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无奈地苦笑着与她拉勾:“我会回来的。”   忽然被点名的萤草没有任何一丝迟疑,应声说:“我,我会拼命保护好晴明大人,不会让他受伤!”   她说得信誓旦旦,却不知道他们是否相信她这个曾经变成堕妖的人。   比丘尼抬手搭上萤草的肩膀,肃穆而期盼的说道:“拜托你了,萤草!”   他们相信她!萤草感动又激动,她大声的应了一句:“是!”   茨木童子终于才又开口说:“晴明的命就交给吾和小甜点,尔等做好自己本分吧。”   再说下去不知何时才是尽头。晴明转过身,对茨木童子和萤草说道:“那我们走吧,找个可以轻松破坏它眼睛的位置。”   茨木童子和萤草相视一眼,便跟在晴明后面很快离开了。   见他动身离开,附近的阴阳师都七嘴八舌喊道:“晴明大人,一切都靠你了!”   这期间对话看似花了很多时间,其实半刻钟都没有。晴明带着萤草和茨木童子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里。比丘尼一直目送晴明离开的方向,心里总是很不安。   “你说,晴明能成功吗?”不止她不安,博雅也是如此。   比丘尼咬咬牙,说:“他脸再黑也担着安倍晴明这名号,不会有事。我们能做的就是为他尽量争取时间和扫除阻碍。”   博雅踌躇地看了眼神乐。比起晴明,他此时更加担心神乐。他也还有不明白的事:“为什么晴明要带上萤草和茨木?明明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吧?”   “堕妖的萤草与道满接触时间最长,对它有一定了解。而且还是唯一一个能从堕妖变回来的妖怪,相信她能帮上晴明许多忙。”至于为什么也叫上茨木童子?   除了茨木童子可以和萤草在他施法时保护他以外,还有就是,萤草跟在晴明身边了,好不容易把人带回来的茨木童子又怎么可能不跟着去?   看,晴明啊,我多了解你?你还拒绝我?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与我好好商量合寮的事情啊!   茨木童子在晴明前面为他开路。萤草则在晴明身边保护他顺便辅助茨木童子。三人一路过关斩将,终于来到芦屋道满和结界附近最高的那座屋顶之上。   不知是不是靠得太近,它那血红的眼睛显得更大了,就像是装满了鲜血的大窟窿,一掉进去就会立即化为腐骨。   那暗黑浓郁的邪气很重,令人呼吸困难,眼睛甚至都睁不大开。可也正因如此,这附近一个堕妖和狂暴化的妖怪都没有。   说来可笑。无论是堕妖,狂暴化的妖怪,还是那些神志正常的妖怪,在比自己强大危险的妖怪面前,本能的求生反应就是有多远躲多远。   腥风扑面,站在晴明的这个位置往下眺,触目惊心。断垣残壁,尸首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血流成河。那尘土与血腥还有烧灼的腐臭味混杂在一起,直教人眉心紧蹙,忍不住想吐。   情况过于紧急,连天什么时候黑了下去也没人察觉。底下仍是人声凌乱,有呼救的声音,有奋战的呐喊声……   晴明的位置在芦屋道满视觉的死角,故它并没发现晴明他们的靠近。   晴明不再犹豫了,估算好可以一击即中的有利方位,对茨木童子说:“茨木,一旦我施展咒术,它势必会发现我们在这里。所以你去扰乱他的视线,帮我争取时间,让我画法阵。”   茨木童子应声,深深地看了眼萤草,便提脚飞身向芦屋道满靠近。萤草担心得快步向前奔开几步,对着茨木童子的背影小声喊道:“茨大人,小心点!”   晴明双手合十,已经开始作结印念咒画法阵的准备。他问身边的萤草:“萤草,你认为怎么才能最快破坏它的眼睛?”   |萤草泪眼汪汪地侧过头看晴明。她很快收敛了担心的神色,坚定道:“我也不知道,或许可以先近到它的身边弄瞎它,然后利用咒术破坏掉?”   晴明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已然闭起眼睛,双手迅速结印,嘴里不停念咒。   萤草只零碎听到什么斗者皆阵列前,什么如律令,便见晴晴脚下浮出一个写满了咒文的法阵。那法阵自下而上,罩住晴明全身。萤草接着便看见晴明后背忽然长出一双半透明的翅膀。   那半透明的翅膀扇动了几下,晴明就从屋顶飞起,萤草甚至来不及问他要去哪里,晴明就迎着芦屋道满那只血红的眼睛飞去。   与此同时,芦屋道满已经发现附近有强大的咒力施展,很快看到了朝着自己飞来的晴明:“可恶的晴明,你又来妨碍我!不可饶恕!”那巨大的怒吼声让大地都忍不住抖了三抖。近在他身边的晴明即使有咒力形成的防护罩,耳朵还是不可避免地淌出血来。   他大手往晴明那里一挥,速度极快。晴明暗想,它身躯笨重反应却很灵活!当下挥动翅膀往旁边躲去。但还是被那手风扇到,如断线风筝般向远处跌去。   茨木童子却及时出现在晴明身后,挡住了他坠向远处身姿。晴明稳好身形结印,茨木童子也无二话,迅速施展起自己的得意技能不断攻向芦屋道满。   一心想除掉晴明的芦屋道满被茨木童子妨碍,不禁怒火攻心。连结界也不砸了,全心要捉住茨木童子这只捣乱的小虫子灭掉。   纵是那个厉害到被了断右臂眉头都没皱一下的茨木童子也未必对付得了这个大块头,更别说是这个现世的茨木童子了。   加之刚才茨木童子挨了萤草的那一棒,妖力已然流失不少。   萤草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茨木童子和晴明苦战,自己什么都不做。瞅着茨木童子血量都快没有了,萤草急忙念起咒语,施展出治愈之光。   绿光瞬间罩到茨木童子身上,温暖柔和。与芦屋道满的手玩着捉迷藏的茨木童子还是空出了些许闲暇望向萤草这边。   那小傻蛋正一脸着急不安地看向他这边,他当然得让她看到自己威武霸气的一面。茨木童子妖力迅速回升,不遗余力的开始猛攻猛打。   晴明已经趁机摸到芦屋道满眼晴的正下方。芦屋道满不是吃素的,晴明都到了自己的弱点附近,岂会乖乖束手就擒?   他另一只手立即落在自己下巴的位置挥打。晴明为了躲闪,根本没有时间念咒。萤草见状不好,立即放弃了自己身为辅助的自觉性,很快跳过去帮晴明。   晴明正为难之际,萤草恰好出现了。她挥舞着蒲公英,以娇小的身躯抵挡住那比她还大上许多倍,如有千万吨重的鬼手:“晴明大人,趁我挡着它,请你赶快施展咒术吧!”   不必萤草说,晴明已经开始念起了咒语。   阴阳术不是万能的咒术,其中一些具有极度危险性,或不合阴阳之理的更被列为禁术。不管是危险的,还是破坏阴阳调和的,阴阳师都绝对不能施展。   一旦违反了,作为施展禁术的代价,阴阳师会受到极大的惩罚。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晴明的确不想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禁术。   唉,他还是第一次施展这个被称为斗转星移的禁术。老实说真的没什么把握能成功。可箭在弦上了就不得不发。机会只有一次,他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心下一定,晴明口中念咒速度加快,一个巨大的法阵夹着强大的咒力凌空出现了!   而从博雅他们这里望去,只能看到暗色的夜里,天空上噼里啪啦陆续闪现出或大或小的闪电,接着从云层中突然降下一道巨大的惊雷,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刺向芦屋道满头顶。   天空被乍然照亮,仿若白昼。   惊雷一落,便听到芦屋道满夹杂着痛苦与大骂的噜噜声,过了好一会儿如同巨大的山体坍塌那般轰隆隆倒了下来。他这一倒,四周又响起无数的房屋倒塌声,却意外的没再听到求救声。   他们仍在惊愕,倒下的芦屋道满身体却在逐渐缩小。同一时刻,与阴阳师和式神们混战在一起的堕妖和狂暴化的妖怪也像受到了影响,一点点如风化般消灭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不怎么擅长写大混战之类激斗,我为什么要作死呢?大家当个笑料看过就算了吧。至于那些禁术名称都是我胡掰的,没事实根据,考究党勿拍。   ☆、浪未平      黑暗终会被光明取代。   芦屋道满正一点点恢复回人类原本的姿态。头顶上大片刺目的光线直直照进他的眼睛里,好像随时会将他燃尽。   长久以来谋划毁掉现世的夙愿是失败了吧?他感到身体很沉重的往下倒去,全身的骨头都像被敲碎抽取般痛得五感尽失。视线里一片模糊,只看到眼前有红色的液体不断从身体溢出,像雨一样下了起来。   就差那么一点了……可恶的安倍晴明,总是妨碍他!他绝对死不瞑目,绝对!   渐渐恢复的神志随着被长刀肢、解般的身体一点点散去,远离。   讨厌的现世……   他张张口,想要再垂死挣扎一下。可那光亮实在太刺眼,他讨厌得连一秒钟都不愿多看一眼。   就这样死去的话,他不甘心啊……   临死之前不知为何,光速在脑海回放的记忆出现了萤草的样子。那么清晰,那么突兀。   她抱着膝盖在哭;她笨拙地爬上树摘柿子;她站直身,狠狠甩掉手上蒲公英沾上的血……   芦屋道满扭曲的脸上满是污血,全身已然没有了任何知觉。然而嘴角却吃力得勾起一抹轻浅笑意。血肉模糊,残破不堪的手颤巍巍伸向天空,不知想要捉住些什么。   ******   东方泛白。这个夜似乎很长,又似乎太短。   那些狂暴化的妖怪和堕妖随着泛起的鱼肚白尽数消失了,只有那些被摧残过的一景一物和焦腐味在昭示着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伤害和为了活下去而拼尽力气的抵抗。   没有了任何能威胁到现世安全的妖物,比丘尼连自家式神都不管,一个劲往之前那道惊雷落下的方向狂奔。   她跑得极快,沾满血的白色巫女服已经变成了红色。她嫌太碍事,用力撕破了长长的袖子和厚重的长裙。   众人非常疲累的或坐或摊在地上,也不管地面是否淌着鲜红的血液或是有残砖碎瓦。众人的内心一致有着同样的复杂心情。   有打了胜仗的满足激动;也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动;更有不敢相信他们战胜了邪恶的悸动;还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触动。   终于……在他们筋疲力尽之前结束了这一切。   他们成功守护住了现世!   总之,先让他们松口气,好好休息一下……   在一众早已累得随时会死的阴阳师和式神面前,狂奔中比丘尼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只有神乐和小白也担心晴明的情况,紧跟在比丘尼身后。   博雅其实也很想跟去确认晴明的安全,可看看这满目的疮痍和众多疲累受伤的阴阳师,却硬生生顿住了跟随过去的脚步。这里还有许多他必须要做的事!   比丘尼脚踩上血流成河的路面,溅起了无数血水,她大口大口喘着气,不顾早已因咒力流失过多而显得体力不足的身体,依然执着得奔向某个方向。   她从来没觉得跑着的大道是那么长,那么远,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无论她多用力,脚步迈得多大,都无法轻易到达。   然而道路无论长短,总有终点。即使她嫌弃狂奔而来的那条路太长太远,太浪费时间,她最终还是站到了那道惊雷落下的地方。   当时明明是非常壮丽宏观,难得一见的奇异景象,她却没有心思欣赏。她内心只有无尽的,对晴明的忧心。   神乐也很心急,只是她根本跑不过比丘尼。于是拼着命追她,气息比比丘尼还紊乱。看在小白眼里,好像随时都快断气了似的。   它看不下去,就问神乐是否要坐上他的背?却因它这一问,神乐离比丘尼又有了一段距离。她当下点头,很快跳上小白的背。小白也担心晴明的状况,即使背着神乐,四只蹄子也跑得飞快去追上比丘尼。   比丘尼终于停下脚步。   四周都是狼籍的景象,还有惨不忍睹的鲜血与腐臭味。她远远就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芦屋道满,朝着天空颤巍巍地伸着手,身体正一点点,如同纸片那样碎开化成脓水。   除却芦屋道满还有几具妖怪的尸首。唯独不见晴明的身影。不止他,茨木童子和萤草也没在。好像他们从来没在这里出现过一样,半点踪迹都找不到。   比丘尼急切地奔到芦屋道满身边,扯起只剩下胸口和头部的芦屋道满厉声追问道:“晴明呢,晴明在哪里?!”   芦屋道满只能模糊感到有个人影在使劲晃着自己,还隐约听到晴明的名字。晴明……是那个可恶的,妨碍他毁灭现世的原凶。   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残破的嘴嗡嗡动了起来,阴森快意:“禁术……晴明的……代价……呵呵……”   他的话断断续续,根本不成句子。比丘尼却蓦然瞪大了眼睛,还想逼问芦屋道满,连沾上他身体化成的脓水也毫不在意。   神乐从小白背上跳下来,也着急得奔了过去。当她靠近比丘尼时,那芦屋道满已经全部化成了脓水,连根头发都没剩下。   比丘尼就这样呆呆地坐着,面目萧索。   神乐左瞧右看都没看到晴明,又注意到比丘尼手上沾满了恶心的脓水,脑子当下一片空白。她张着嘴唇,哑着声音问:“比丘尼……晴明他难道?”   比丘尼还没回答,小白见两人这等模样,很快明白了什么。眼眶顿湿,大嘴一张就哇地哭了起来:“晴明大人,晴明大人……!”   比丘尼只是呆坐了半晌,却很快站起来,又回身往来时的方向奔去:“晴明的式神,他的式神!如果还在的话,晴明就没事!”   闻言,已经流着眼泪不知该说什么的神乐猛然一怔,跟着很快边擦眼泪边追上比丘尼:“晴明与我拉过勾,他会回来的!”   浴血奋战的式神多数都受了伤,正逐个逐个接受自家寮里的治疗式神治疗。博雅已经和好些还能走动的阴阳师,叫上各自的式神处理需要处理的事宜。   博雅家的大天狗已经治疗好了身上的伤,正跟在博雅身边帮忙。他远远看到站在角落里的妖狐,还有吸血姬以及般若三人或站或坐,衣服凌乱,污血满面,正休憩着。   他心下一动,便走了过去。   “你们都接受治疗了么?”不知该怎么开口,大天狗只好明知故问。   妖狐漂亮的白色毛发染上的红色尤为鲜艳,就像姑娘涂了胭脂似的。只是这胭脂涂过头,倒像是浑身浴血的恶鬼了。他望着被摧残过的残破景致,说:“已经回复了。不知道萤草妹妹和晴明大人他们是否也安好。”   般若也难得地没耍什么小心机,倚在墙角呆呆的不知道想什么。而吸血姬见他走来,沉默了一会儿,才把手上那把黑色羽毛编织成的团扇递到大天狗面前:“还你。”   大天狗见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沾着血,却没有半点违和感。那双眼瞳就跟血一样鲜红,十分漂亮。因为是吸血姬,所以鲜红的血液与她很般配。   他是被拒绝了吗:“已经送给你了。不喜欢的话,可以丢掉。”   吸血姬默然,低头盯着手上的那把团扇看了良久,复又抬起头来说:“喜欢。”   她凛然的直视着他,没有丝毫闪躲。大天狗就是在她这样的目光中陡然红了脸。他掩饰性的干咳了几声,转过头说:“那就好。博雅那边还有事,我,我先过去了。”   吸血姬见他奇怪的转过头去,不知道他忽然这是怎么了。而妖狐却明显看到大天狗连耳根都红了。   咦咦咦?妖狐似乎又发现了一件什么不得了的事。   大天狗似乎为了更好掩饰自己的失态,脚步飞快,逃也似的回到博雅身边。吸血姬又看了眼手上的团扇,才默默把它收好。   妖狐正想问吸血姬单纯喜欢扇子,还是喜欢扇子的主人,却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在他们不远处还有姑获鸟及其它人。大家累的累,伤的伤,却都在等着晴明和茨木童子的归来。   他寻声望去,却只见比丘尼,还有神乐和小白跑了回来。比丘尼看到他们后,那着急万分的神色才稍有缓和。   “还好,都在。”比丘尼自言自语了一句。   刚被桃花妖治疗好的雪女很快迎上去,问神乐:“神乐大人,晴明大人他们呢?”   神乐不知该怎么开口。即使晴明的式神都在这里,可晴明还是不见踪影,不知道他是否安好。   博雅也过来了。他问比丘尼:“你们不是去找晴明吗,他人呢?”   比丘尼瞧了眼他,全身忽然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般轰然倒下。博雅见此,眼明手快地扶住她:“你怎么了?”   比丘尼紧紧捉住博雅的衣袖,眼神无助极了。她抖动着双唇,说:“晴明他消失了!”   此言一出,博雅和那些听见她这话的式神都像被雷劈似的傻住了。博雅死死盯着比丘尼苍白的脸,一字一顿地问:“你再说一次,晴明他怎么了?”   “晴明,晴明他……和茨木,萤草,三个人一起消失了!”   “比丘尼,你有认真找过吗?”   “是芦屋道满亲口说的,施展禁术的代价。”比丘尼说完这句话,眼泪就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神乐也跟着哭,而小白早就哭成一只泪狐狸。   博雅定定地愣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晴明的式神还好端端在这里,没有消失。如果阴阳师失去性命,与他定下契约的式神也会切断与阴阳师的联系而消失在现世。   他们还在的话说明晴明并没有付出威胁性命的代价。   “他家的式神都在,那他一定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PASS:有人想看芦屋道满和萤草的番外吗?   ☆、代价   耳边有水流哗然入喉的轻微响动。在听到这个声音时,茨木童子很机警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不知 何时躺在一棵又粗又矮的榕树主干上睡着了。 这是哪里?茨木童子困惑不己。晴明和萤草呢?他坐起身,正要下去,却看见树下坐着一个男人。 他一头红发张扬,大手握着一个葫芦,不停往嘴里灌酒。 茨木童子心中猛惊,立即跳了下去喊他:“吾友,汝为何在这?” 那个在树下买醉的人的的确确是酒吞单子无误。他喝得酒气冲天,双颊通红,只是不屑地瞥了眼一 脸惊疑的茨木童子,又仰起头灌酒。嘴里不断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宇。 茨木童子听得很清楚,是鬼女红叶的名宇。 他像意识到什么似的,转身环视了周围的环境一圈。这里是……另一个平安京? 怎么回事?他记得睛明施展法术,然后一道惊雷落了下去。不止芦屋道满,连晴明和萤草也没有 幸免被打中。接着再一睁开眼睛,他就来到了这里。 他的小草妖呢? 茨木童子走近酒吞童子,抚上他的肩膀:“挚友,汝有没有见过一个身材娇小,拿着黑色蒲公英 的姑娘?” 酒吞童子眼神迷离的看着他,撇过头去:“本大爷身边没有朋友,没有女人,只有酒,只有 酒……’, “挚友,不要再留恋那个可恶的女人了。她只一心爱着晴明,汝又何必自降身价?”他崇拜敬仰的 酒吞童子不该是这种模样,茨木童子忍不住劝道。 “茨木童子……你爱过人吗?本大爷的痛苦你永远不懂。”酒吞童子猛地甩开茨木童子的手,摇 摇晃晃站起身来,边灌着酒边往枫叶林的方向走。 “吾友……”茨木童子没有何时与酒吞童子在这里遇见,聊过什么话的印象,只好追上去想要了 解此时的境况。 “红叶……本大爷会一直等着你。等你回心转意……”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茨木童子忽然顿住了脚步。他目视着一步一颠的酒吞童子,有些话想要说出来,到最后还是没能 说出来。 他认真的想了想,如果是以前的他,一定会死缠烂打,对酒吞童子这个模样又疼又恨。即使他再 讨厌自己,也要让他意识到强者只有力量才是最为信赖的伙伴,女人都是包袱累赘。 可是当他问自己,有没有爱过人时,茨木童子脑海第一时间跳出了萤草软糯可爱的模样来。 “是么?吾也和汝一样,陷入了名为情爱的旋涡中吗?”茨木童子喃喃自语着,目光再落到酒吞 童子身上。却忽然远远瞧见了往这边走来的鬼女红叶和萤草?! 他就这样傻傻愣在原地。 酒吞童子虽然喝得酩酊,眼力却是极好。他见到日思夜念的女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勾起唇 迎了过去:“红叶,你怎么来了?” 鬼女红叶掩唇笑了,然后把身边的萤草推到酒吞童子面前,说:“我捡到了这个孩子,看着讨 喜。我把她给你了,你不是喜欢少女吗?还有,你以后不要再到枫叶林来找我,我要一心一意等晴明 大人回来接我。” 鬼女红叶掩唇笑了,然后把身边的萤草推到酒吞童子面前,说:“我捡到了这个孩子,看着讨 喜。我把她给你了,你不是喜欢少女吗?还有,你以后不要再到枫叶林来找我,我要一心一意等晴明 大人回来接我。” 萤草泪眼汪汪地缩在红叶的身后惊恐地看着酒吞童子,,白嫩娇滑的身上都是大小不一的伤势 即便不是他喜欢的那个萤草,看到同样一张脸露出那样恐惧和害怕的神色,茨木童子的心没来由 去紧紧揪成一团 “本大爷只要你,红叶……”酒吞童子看都不看一眼萤草,朝着鬼女红叶逼近。 “你这个醉鬼真的很讨厌,不要算了。茨木童子,看好你的挚友吧。”红叶瞪了酒吞童子一眼: 转身就带萤草离开。 茨木童子己经快步朝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奔去:“不要走。告诉吾,这里宄竟是, 萤草回过头看向他, 茨木童子眨了一下眼,那个萤草居然就变成了穿着他给的衣服,戴着他送的铃铛的小草妖。 她双目含泪,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欲言又止。她对他挥起手,跟着红叶,像忽然从脚下驾上了 云彩,越走越远。 风中传来一阵很轻的,仿佛碰一下就会碎掉的话语:“再见了,茨大人。 茨木童子心头一跳,突地从地上坐起来 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他坐在一片原野上,只能看到望不到头的绿草地。有声音从他 身后传来,激动万分:“茨大人,你终于醒了!” 熟熟悉的声音与梦中的人重叠。茨木童子只感到一双小而有力的手从后面怀住自己。她的手是那么 纤细短小,根本圈不住他。 茨木童子侧过头,看到萤草熟悉的脸就贴在自己背上,很真实。他无意识地松了口气,问:“这 里是哪里,怎么回事?” 萤草不舍的松开茨木童子,神色又变得难过起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醒来就在这了。晴明 大人在那边。己经好些天过去,你们两人一直都没醒。我很怕你们都……” 茨木童子单手把萤草捞到自己面前,抚着萤草柔软的马尾:“无事,汝别担心。晴明怎么了?” 她身上有着他最喜欢的那种草香气,清新香醇。她就近在咫尺,哪里都没去。 幸好,那只是一场梦。 萤草指了指躺在茨木童子不远处的晴明,忧愁的摇头说:“不知道。我怎么叫都叫不醒晴明大 人,而且他的身体越来越凉,呼吸也停止了。他是不是死了?” 茨木童子松开萤草,站起身靠向晴明:“吾看看。” 萤草跟在茨木童子身边,瞧着他在晴明身上左摸摸右探探,浓眉也越皱越紧:“晴明看来是不行 了。吾现在用自身的妖力勉强维持他的性命。”这样说着,他弄破了一个指头,往晴明嘴里滴进一滴 血。 晴明的情况应该是他们所说施展禁术的原因。至于被施加了什么样的代价,他却不得而知。 萤草的眼泪忍不住溢了出来:“我不要晴明大人死。呜呜,没有办法救他了吗?” “吾只是个妖怪,不知道要怎么救人类。”茨木童子看不得她哭,却又无能为力。 萤草抬手擦眼泪,听到茨木童子的话,像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似的说道:“那比丘尼大人他们一 定有办法!” 茨木童子抬头望望天,又望望四周,难得没有一丝傲气的问萤草:“汝知道这里是何处吗?四处 全都是草地,连树都没有一棵。 萤草惨白的脸却微笑了起来,说:“我知道,我来过这里。 茨木童子颇为心疼得看着她笑得天真烂漫的脸。 挚友啊,吾知道。心里有了喜欢的另一半,什么力量什么强者,连自尊都只能屈居第二,第三 位,永远都超越不了。 他挑着眉,装作很感兴趣的问:“是哪里?” 萤草又像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歉疚地低下了头,声音也变得没什么底气:“是梦境与现实中的 裂缝。如果蝴蝶精在的话,我们就可以轻易离开了。” 茨木童子看了眼似乎陷入深眠的晴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在这种地方,饶他是罗生门之鬼也 无用武之地。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晴明死吗?如果他死了的话,他和萤草又会怎样? “茨大人?”见他陷入沉思,萤草有些担心的发问。随后伸出她小小的手盖在他的手背上。 “现在只好希望‘聪明’的比丘尼和博雅他们察觉到吾等在这了。” 晴明的脸上没有任何一丝血色,神情却很安详,就像睡了一样。可萤草知道,晴明现在是凭着茨 木童子的妖力在勉强支撑。 在茨木童子和晴明都昏睡的期间,萤草不断自贵,偷偷哭了不知多少眼泪。怕他们醒来担心,又 不敢把眼睛哭肿,强迫着自己不许哭。 如果她没有变成堕妖,没有帮芦屋道满伤害那些阴阳师,晴明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而自己的胸口,是否就不会烙印上代表堕妖的花纹? 茨大人是否还会喜欢她这个双手沾满了鲜血,却被称为治疗系的妖怪?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睛明大人。” 茨木童子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走过来一些。萤草以为茨木童子要贵骂她,她便乖乖地走了过去。 只是没想到,他不仅没有贵骂她,还把她抱进怀里,一起静静坐在晴明身边。 “汝要自贵吾不会拦着汝,只是希望汝不要想些什么蠢事。汝己经答应成为吾的妻子,所以吾不 允许汝再离开吾身边半步。” 不断有暖心的话语从那个不可一世的妖怪嘴里冒出,萤草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那片静谧,竹香吹 送,银光泛滥的湖面翩舞着萤火虫的美好夜晚。 “可是茨大人,我身上有很丑陋的花纹,你也会喜欢吗? ”萤草泪眼婆娑地仰起脑袋,问。 茨木童子终是忍不住在她娇嫩粉红的脸上亲了一口: “哪里丑了?吾觉得很好看。” 萤草心里又被灌了蜜。她狠狠撞进茨木童子的怀里,紧紧回抱住他,有他这些话就够了,无论再遇到什么难过的事,她都能坚持下去!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陪在晴明身边。 死亡根本不足以畏惧。 “真的好看吗?” “当然,比吾还好看。”   ☆、另一个禁术      蝴蝶精找到他们时,就看到那么一幅景象——一望无垠的原野上,天色朦胧,如坠云里雾里,静静坐着两个偎依在一起的人影。他们一大一小,一红一蓝,背对着她,就像与世隔绝般,陷入了绵软柔长的二人境界。   微风吹起阵阵草香气,蝴蝶精心如捣鼓般咚咚咚响个不停。她连忙按住像要窒息的心口,生怕自己微小的声音会打破这幅宛如画境般美妙的情景。   蝴蝶精再如何小心翼翼,最后还是被茨木童子发现了。   萤草又哭又笑地跑向蝴蝶精,紧紧抱住她。蝴蝶精也忍不住跟着哭起来。她以为再也不能和萤草一起玩耍,一起睡觉,幸好她回来了!   两个小伙伴大有久别重逢的势头,哭个不停的同时还喃喃的说了很多话。茨木童子只是静静在旁边看着她们说,看着她们哭,没有去阻止她们的意思。   直到两人的眼睛都哭肿了,蝴蝶精才注意到还昏睡着的晴明。得知晴明情况不容乐观后,也不敢再浪费时间叙旧,拍着手里的铜皮鼓,把三人送回了现实。   晴明的卧居里,比丘尼和博雅,还有神乐及小白都在。原来为了让蝴蝶精能专注去找晴明,他们把其它关心晴明去向的式神都赶走了。唯独红叶不肯,非要和他们一起等,还苦苦哀求。最后没办法,博雅才让姑获鸟打晕她带回屋去。   此时他们都在焦急等待着蝴蝶精醒来。   书案被移到一角,腾出来的地方铺上了好几张被褥。被褥周围的半空还飘着一些浅蓝色的符阵。   “比丘尼,你确定晴明在那里吗?”见久久没有进展,神乐张着大大的眼晴,担心的问道。   比丘尼颔首,心里开始浮起一丝忐忑:“我的占卜是这么说的,晴明的确在梦境与现实的裂缝中。”   博雅伸出手摸摸神乐的头,“我们再耐心等等。”   小白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入眠的蝴蝶精,紧张又心神不定地等待。   几人陷入一阵沉默之中。忽然床上的蝴蝶精动了,很快睁开眼睛醒过来。他们见状都万分紧张。眨眼间被符文包围住的被褥半空中有三道人影就掉了下来。   嘭嘭几声,被褥扬起了一阵小小的灰尘。萤草率先坐起来,接着是抱着晴明的茨木童子。   看到晴明的那一刻,神乐和比丘尼一哄而上:“晴明,晴明!”   试想一下从半空掉下来,还没弄清坐的是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就有两个女人如狼似虎般扑过来,饶是茨木童子都不禁反射性地向后缩了几步。   蝴蝶精起身,对二人说道:“诸位大人,晴明大人他因为禁术的代价,就快不行了!”   此言一出,比丘尼和神乐只感一道惊雷劈在身上,全都不受控制地定在那里。   萤草眼神迷茫的看着在座的众人,一只手揉着衣角,低头说:“晴明大人现在只靠着茨木大人的妖力支撑,比丘尼大人你们快想想办法。”   博雅已经从茨木童子那里接过仍是一脸苍白安详的晴明,把他抱到床上,盖好被子:“我对禁术没什么研究,比丘尼你呢?”   在听到萤草的话后,比丘尼很快冷静下来。晴明只要活着的话,一切都还有希望。她坐定身,沉默片刻才说:“晴明施展的禁术代价应该是生命没错。他还吊着一口气的话说明命不该绝。但要救他,没有好办法。”   神乐和小白几乎异口同声道:“那晴明(大人)不是必死无疑吗?”   比丘尼摇摇头,目光与博雅对上,她垂眸叹息:“不,还有一个办法。”   蝴蝶精跟着神乐他们一起振奋的追问:“是什么?”   “施展另一个禁术。”比丘尼面容肃穆,平静而郑重。   博雅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脱口而出:“你说的是泰山府君祭?!”   在座的几人,只有萤草亲眼目睹过芦屋道满举行过这个仪式。这个禁术之所以称为禁术,那是因为违背了阴阳之和,以己命换亡者之命的法术。   神乐脆生生的声音突兀地叫起来:“我愿意,比丘尼。我愿意以我的命换晴明的命!”   博雅首当其冲,不假思索道:“不行,你不能这样做。”   比丘尼还想说自己也可以,博雅先她一步:“比丘尼,你也不行。如果你们都要为晴明献命,那你们的式神怎么办?让他们跟着你们一起消失吗?阴阳寮也不顾了?晴明就算活过来,他会因此高兴吗?”   一番话下来,没有委婉修辞,又没有华丽的词藻堆砌,直接了当,一针见血。比丘尼和神乐顿时无话可说。   小白低声啜泣起来:“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大概是太吵了,晴明的额边渗出不少细密汗珠。在旁边照看着的萤草急急替帮他拭去,一脸迫切担忧。茨木童子知道现下不该是吃味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冒起丝丝的妒忌之意。   “我们再想想其它办法,先让晴明安静休息。”博雅当下长叹一声,劝道。   神乐当机立断:“那我来照看晴明。比丘尼,博雅,你们为了找晴明,这些天已经很累了,就先回去吧。还有萤草,和茨木,你俩也辛苦了。”   比丘尼想留下,却被博雅拉了出去。茨木童子跟着带萤草出来。蝴蝶精当然不好意思一个人待在这里,自然和大家一起走。   博雅对不肯走的比丘尼无奈道:“让神乐照看晴明,我们商量怎么救晴明。”   比丘尼不舍得朝晴明那里深深看了眼,才点头和博雅一起走。茨木童子带着萤草回屋。   他很体贴的没有缠萤草,让她和蝴蝶精,还有鲤鱼精,甚至是寮里其它人的一起聚聚。   变成堕妖的萤草回来了,大家既惊喜又稀奇。都围着她左问右问,左看右看。又哭又骂,又抱又摸,那些情表情姿势丰富得快变成了别人似的。   老实话,萤草也不知道变成堕妖的自己为什么与其它堕妖不同。只是从芦屋道满那里大概听说,别的堕妖在黑夜山时接触到黑暗种子,当下就已经在潜伏期。而她在那时失踪了,还变回过原型,所以才与他人不同。   至于两者有什么关联,她不知道,芦屋道满也没多说。不管什么关联,反正她现在能好好站在大家面前,都是托了茨木童子的福。   她以为自己会死,是他没有放弃她,她才能回到大家的身边。   众人盘问细询一番,才放萤草回去休息。之后又把心思放在晴明身上。虽说有妖力支撑,他仍是处在假死状态。如果不想办法,那再过些日子妖力不抵用,就是真的死了。   知道这么个消息,大家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般若倒是看得开,说晴明要死了,大家都可以解放了。一向低调又不惹事的座敷为此还和他打了一架。   本来萤草回来是件很高兴的事,可她回到屋里,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大家对她并无间隙,甚至比之前还要疼惜她。这让她更加愧疚。   她不曾有过害人害物的心思,故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大家的疼爱。可忽然有一天,她双手沾上无数人类与妖怪的鲜血,记忆深处还有他们临死前那绝望而不甘的样子,她又还有没有资格去享受大家的关爱?   萤草对着镜子脱下衣服,胸前那小小,突兀的绿色花纹显眼的印在那里,无法消去。她指尖轻抚过那花纹的纹理,细细端详。   这是她罪的刻印。   萤草又想起茨木童子温柔如水的眉眼。他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嫁给茨木童子。   他虽是大妖怪,以前肯定也做过不少坏事。但在现世却没伤害过任何一个人。而自己呢?杀人的触感挥之不去,那溅了满脸,带着热度的血仿佛还留在脸上,怎么也洗不掉。   她是不是不该答应茨木童子的求婚?她已经不是茨木童子认识的那个纯良可爱的小姑娘了。这样嫁给他,不就等于是欺骗吗?   再说,晴明大人如果永远醒不过来,那他和她是否又要失去自己的归所,不知何去?   茨木童子尚不知萤草又在胡思乱想,心情很好的跟着博雅跑去他寮里找酒吞童子打架。   他无法压抑心中的彭湃,好像不找点架打打,就无法平静似的。   他还想告诉酒吞童子,他终于明白酒吞童子对红叶的执着,红叶对晴明的执着,还有比丘尼对晴明的执着。喜欢一个人,是与力量,强弱无关的。   不知自己懂得这个道理会不会太晚。应该不会,小草妖都答应了他的求婚。等晴明醒过来,就让晴明帮忙,办一场风光体面的婚礼。   想想那小傻蛋嫁给他时的模样,他就期待不已。   晴明,不管禁术不禁术,你不是个那么轻易就被打败的阴阳师。赶快活过来吧,他都等不及了。想到这里,茨木童子又忍不住内心的雀跃,加快了脚步。      ☆、请命      找晴明的期间,大家正齐心协力一点一点建设起那些被芦屋道满和邪恶妖怪们破坏的地方。   只要人活着,就有无限希望。   然而晴明的状况却一天比一天差。   比丘尼和博雅每日都扎在书堆里,什么古文献研究,阴阳术起源,甚至是与阴阳术有关的器物都被两人讨论了千万遍。   晴明的情况不乐观,阴阳寮里的气氛也不大好。萤草和茨木童子两人虽说好不容易又甜甜蜜蜜的重新开始了,可也觉得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不能与萤草粘腻,茨木童子过得很压抑。一方面怕晴明死掉两人不知会怎么样,另一方面又无法满足现状。   两人在一起时,萤草多数时间都在聊比丘尼能不能救到晴明的事情,心思完全不在茨木童子身上。   他只好跑去找酒吞童子和大天狗他们打打架。在博雅家偶尔还会遇到比丘尼家的一目连,小鹿男。他仍是看比丘尼家的一目连不顺眼,但想起萤草已经答应他的求婚,还是忍不住在一目连面前炫耀了一番。   这些日子萤草一个人待着时也想了很多事情。   神乐一直茶饭不思。与小白还有其它式神一起轮流守在晴明身边照看他。而比丘尼和博雅试了好多办法还是没能救醒晴明。   萤草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   比丘尼和博雅又找了一个新的法术,遣去众人,他们便在晴明房间施展。可结果仍是如旧。   比丘尼和博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个人挺着巨大的黑眼圈,泄气地坐了下来。   “不然,还是举行泰山府君祭吧?”比丘尼疲倦的神色下是微微泛泪的脸,她几近绝望般低声向博雅探询道。   博雅人脸色也不好看,平日恣意潇洒,豪云万千的不驯全都不见了。他叹息道:“不行,比丘尼。只有这个禁术,不可以。”   比丘尼幽怨而愤懑地看着博雅,却听到萤草在外面敲门的声音:“比丘尼大人,博雅大人,有打扰到你们吗?”   博雅打开门,见只有萤草一个人忸怩地搓揉着自己的衣角站在门外。他轻声问:“有事吗,萤草?”   听到博雅的声音,萤草像做贼似的东张西望起来,确定周围没有别的人,萤草才小声说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救晴明大人。”   还坐在晴明床边照料他的比丘尼不知是耳朵好,还是晴明两个字特别能激起她的注意力。她立即窜到门口,拉过博雅问:“真的吗,萤草?”   由于激动过头,她声音的分贝也高了不少。萤草又紧张又慌乱地朝她竖起食指发出嘘嘘声:“比丘尼大人,小声些!!”   比丘尼被萤草这神神秘秘的样子搞糊涂了,怔怔然的时候,博雅说了一句:“进来说。”   萤草再次确认周围没有别人在才快步迈进屋内。她利索地关上了门,小兔子似的跳着坐下,神色不知是紧张还是犹豫,略显局促。   比丘尼和博雅分别坐到她的对面。博雅怕比丘尼像刚才那样吓到萤草,抢在比丘尼面前发问:“你说有办法是什么办法?”   他们查阅了无数古籍文献,试过无数办法,晴明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作为式神的萤草,真的有办法救晴明吗?   如果她真的有,为什么不早早说出来?   不止博雅心里有这个疑惑,比丘尼也一样。   萤草察觉到两人锁在她脸上的目光,她很快按压下自己乱撞的心跳声,脸上凝起郑重的表情:“比丘尼大人,举行泰山府君祭吧。”   博雅和比丘尼目瞪口呆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来:“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萤草很庄重的点着头,“复活亡者是大不逆的事情,用生者命换死者命不合阴阳之理。但是,我能成为那个祭品。”   从萤草口中说出‘祭品’两个字,博雅和比丘尼又是一惊。比丘尼瞪着眼前那个庄重决然的少女,好半晌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博雅也有些搞不清楚萤草的意图:“萤草,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不知怎地,萤草忽然微微笑了起来。如春花般烂漫,夏风般清爽,秋日般朗朗,冬阳般温暖。   她水汪汪的,蓝宝石般的大眼睛含着缱绻波光:“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比丘尼大人,博雅大人,我沦为堕妖时杀了不少人,已经不能当晴明大人的式神了。我不应该还活在世上。我想赎罪,你们就答应我这个任性的请求,可以吗?”   “萤草……”比丘尼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过她的话茬。只觉得千言万语都不能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我其实犹豫过很久。我不想离开茨大人,也不想离开大家,更不想死。但越不想死就越觉得,那些被我杀死的人也一定比我更不想死。现在我能为晴明大人而死,也算是一种补偿,对不对?”   两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话。他们都知道晴明对萤草有多疼爱,用萤草当祭品救活晴明,晴明会开心吗?   然而,比起考虑晴明醒过来之后的事,还是先考虑面前萤草的问题吧?   “你考虑清楚了吗,萤草?你不担心茨木?”博有些不忍的问。   萤草很决然。她咬咬牙,沉默了半晌才说:“茨大人很强大很厉害,不会有关系。我……会跟他说清楚的。茨大人就请你们多加照顾了。”说完,她退开几步,额头和双手紧贴向地面,深深朝着两人鞠了一个躬。   “萤草,你真觉得这样好吗?”虽然晴明的情况不容比丘尼多想。眼前有个人说自愿成为祭品,她应当立即答应下来。可萤草非但是晴明最疼爱的式神,还是个很为人着想的乖孩子,甚至有了茨木童子这样的恋人。   她不忍心。   萤草挺直身板,腼腆的笑了:“这是我深思熟虑后得出最好的结论,请务必答应我。”   “即使茨木阻挡你,你也做得到?”像被萤草的觉悟感染到,博雅忍不住又试探道。   “所以我才会偷偷来找你们。在举行禁术之前,请你们帮我对茨大人保密。”萤草的目光坚定,凛然直视着他们。   “晴明的情况恐怕熬不过五天。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我答应你。”比丘尼深吸一口气,像是尊重萤草的决定般认真而郑重的回道。   “比丘尼……”博雅还是有些犹疑。可比丘尼和萤草两个人已经非常坚决,他知道自己是多说无益了。   “谢谢比丘尼大人,博雅大人。”萤草又向两人弓着身头贴地的鞠躬,起身离开:“那我走了。请两位大人做好施展泰山府君祭的准备,我期待着。”   萤草走后不久,屋内气氛一时很沉闷。良久,博雅才看着坐到晴明床边的比丘尼,问:“你真的要拿萤草的命换晴明的命?”   “……”比丘尼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帮晴明掖了掖被窝,看了晴明好一会儿沉着声线道:“萤草下这个决心很不容易,这是她的觉悟。而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尊重她这个觉悟,不是?”   博雅心下一震,沉默了。   ******   茨木童子听妖狐说商町那边好像为了去除平安京连日来的阴霾搞什么庆典,出了许多新鲜玩意。他想着带萤草去那里玩她一定会很高兴,就先行去探探风。   回来后他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去找萤草。在她们的房间没看到萤草,蝴蝶精告诉他,萤草很早过去找他了,他才急急掉头回屋。   萤草蹲在茨木童子的房门前,想了良久的心事。终于听到脚步声,她立即抬头,看见茨木童子手里拿着一根红红的东西朝她走来。   她直起身,喊了他一句:“茨大人,你终于回来了。”   茨木童子见到她,不可一世的傲慢脸瞬间变得温柔无比。走近后,他把冰糖葫芦递到萤草的唇边:“张口尝尝。”   粘粘的触感在唇上压着,萤草下意识张嘴咬了下去:“好甜!”   茨木童子让萤草接过,笑了笑,“特意为汝买的,好吃么?听说商町那里为了振奋人心举行了庆典,下次吾等一起去看吧。”   萤草拿过冰糖葫芦又舔又咬,“嗯,好吃。”听到茨木童子后面的话,萤草噎了噎。她没有再说话,默默把冰糖葫芦吃完才正色道:“茨大人,我有重要的话对你说。”   茨木童子就在她身边看着她吃。等她吃完说有话说,茨木童子才推开房门:“什么重要的话?进来说。”   萤草点点头,跟着他进了屋,坐到一个蒲团上。茨木童子随意的坐到她对面,盘腿注视着她。   萤草的脸微微一红。犹豫了好半天才装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姿势来:“茨大人,之前被你的话蒙蔽,一直没想起跟你说,但我现在想起来了。”   茨木童子看着与她样子完全不搭调的表情,觉得很好笑:“吾什么时候蒙蔽汝?”   萤草气闷地嘟着嘴,很生气的模样:“你之前明明答应过我,如果我死了就会找新的伴侣,幸福活下去。我们还拉勾了。可是你却出尔反尔!”   “汝没死,所以吾不算出尔反尔。”   “笨蛋茨大人,变成堕妖的我就跟死了一样。你就是没有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茨木童子很是虚心的承认了错误:“是吾错了,汝原谅吾吧。”   萤草没想到茨木童子居然这么好说话,一时愣住了。不过她很快恢复原来凶巴巴的样子:“不原谅你。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茨木童子忍住笑意,目光灼灼地看她:“那汝想怎么样?”   “如果有下次,绝对要遵守!”   茨木童子心里暗想怎么可能还有下次?表面又顺从萤草的话:“嗯,好。下次一定遵守。”   “那我就原谅你了。”萤草装得好累。听到茨木童子答应她,她才恢复回原来那副可爱甜美的模样。然后主动亲了亲茨木童子,与他道了声晚安才离开。   关上屋门,萤草还是忍不住一步三回头望向他的房间,直至里面熄了火。   茨大人,对不起。我不能遵守嫁给你的约定了。就当是……扯平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茨木童子斜晲着看萤草:小甜点,什么叫扯平了? 萤草心虚对着手指头:就是……就是你答应我的事,你反悔了。 茨木童子轻佻地眯起眼睛:汝答应吾的事,汝也没做到。 萤草的脸涨得通红:我,我哪有…… 茨木童子靠近她,整个身体的重量好像都要压到她身上。他的气息喷在她脸上:汝之前答应过吾不会再消失,汝不是也反悔了? 萤草没勇气和他直视,立即捂住脸嘴硬道:我,我没有消失……这,这不是还在你身边吗? 茨木童子顺嘴亲了亲她捂着脸的手背:那其它事呢? 还有什么其它事吗?没有了吧?萤草悄悄撑开指缝偷瞄他。看到他笑得一脸揶揄,萤草就气急败坏了!她用力推开他,往远处逃掉了:我不知道啦,我什么也知道,什么也没说!你坏心眼! 目送逃掉的小草妖,茨木童子心情极好的自言自语道:小甜点,汝怎么会是吾的对手?   ☆、泰山府君祭      神乐听比丘尼和博雅说萤草自愿成为祭品的事,又是感激又是心疼。   他们秘密做举行泰山府君祭的准备时,萤草为了彻底瞒住茨木童子,还压下对晴明的各种担心,和他一起去逛了商町的庆典,玩得很开心。   举行泰山府君祭需在灵气稳定充足的地方。博雅他们研究了半天,最终选在凤凰林。那里不仅灵气充足稳定,还有比丘尼曾待过的神社在。   一切准备就绪,博雅把晴明转移到了凤凰林深处的神社祭坛。祭坛周围布满结界,以稳定结界内的灵气流动。上面置了两张石床,晴明就躺在其中一张石床上。   小白以及晴明身边那条宠物龙就守在神社的出口,以防有人来打扰。博雅和比丘尼则穿着正装,在放置石床边的神坛上商量和避免施展禁术过程会发生的突发状况。   自芦屋道满事件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重建家园的步伐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失去了家人朋友的人类也渐渐摆脱了悲痛。大家这时才想起晴明的事来。听说晴明快死了,每日都有人轮着上门探望。   比丘尼正好借此时机把晴明接去凤凰林。他们对外宣称找到救晴明的办法了,但要去别的地方,还不许式神们跟着。式神们只好待在阴阳寮里,等着比丘尼他们的好消息。   此时的萤草还在寮里陪茨木童子坐在庭院喝酒。不远处的樱花树下坐着桃花妖,樱花妖和三尾狐,白狼还有凤凰火,鬼女红叶她们在聊八卦。   小纸人们在兢兢业业打扫落了满地的枯叶。后院有吵闹的声传来,偶尔听到妖狐,般若,姑获鸟的说话声。可能是般若调皮,不然就是妖狐闯祸,被姑获鸟教训了。   “茨大人,我觉得好像很久都没试过这么安详的坐着了。”萤草眺望着远处,忽然感叹道。   茨木童子倚在拉门边,盘着腿,鬼手握着一只通体晶莹的酒盏不时往嘴边送。他啜酒的样子很好看,明明是一张凶恶的俊脸,啜酒时却生出几分撩人的味道。   他跟着萤草一起望过去,眯了眯眼睛:“那就多坐坐,以后可就没那么安详了。”   萤草不解:“为什么?”   “因为成为吾妻,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茨木童子很满意的看着萤草微微泛起红晕的脸,接着道:“比如陪吾打架,帮吾做饭,还要给吾生孩子。”   “生,生,生孩子?!”萤草像吓到了,说话都磕磕巴巴的。   “汝说,吾与汝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茨木童子笑着问。   萤草躲开茨木童子的目光,游移着视线:“你想得太长远啦,茨大人。”   茨木童子又啜了一口酒,低头淡然道:“晴明好了之后,都是咫尺之间的事。”   是吗?已经到这个时候了?   萤草兀自苦笑了一下。她抬头对上茨木童子的视线,问:“茨大人,我能喝点酒吗?”   她这个问题成功让茨木童子顿住了把酒盏送到唇边的动作。他颇为意外的开口:“你不是不喝酒么?”   萤草努努嘴,有些不忿:“不是不喝,是酒量差才不敢喝而已。今天天气很好,也很久没能和茨大人这么静静坐着赏景了,所以想放开些。反正我醉了,茨大人也在我身边不是?我……不能喝?”句末,萤草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茨木童子忍不住嗔了声:“吾越来越觉得汝不像小甜点,更像是个小傻蛋。汝想喝便喝,不必说些讨好吾的话。”说着,便把手上的酒盏递过去给萤草。   萤草高高兴兴接过往嘴里一送。辛辣香醇的味道传遍味蕾,很陌生奇异的感觉。她呛了一下,下意识咳起来。茨木童子见状又好气又好笑,伸过手在她后背慢慢抚拍:“慢点儿,谁跟汝抢了?”   萤草好不容易喘过气来,脸蛋到耳根都红得像火:“我以为酒很好喝,原来一点都不好喝。我头有点晕了,茨大人。”   她话说间就往茨木童子怀里倒去。茨木童子接住她,“汝酒量当真差到不行,才一小口就醉了。吾抱汝回屋。”   萤草猛然摇头,用着从童女那里学来的蹩脚撒娇技能,说:“我想待在这里,这里很舒服。茨大人,你帮我去拿被子过来好不好?我想在这里陪着你。”   茨木童子对这小傻蛋的要求不曾拒绝过。他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子,扶她靠好才站起身:“等着吾。”   看着茨木童子远处的身影,萤草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她开始觉得自己比茨木童子坏了很多。像她这种自私的小妖怪哪里配得上那么好的他?他从来没骗过她,她却三番五次的骗着他。只是这次,真是最后一次了。   “茨大人,好好活下去。”   她望着已经不见了人影的走廊,轻声说完,便拿起放在一边的蒲公英走向三尾狐她们。   “姐姐们,我有事要出门,请你们帮我转告茨大人,让他别担心我。”萤草尽量笑得平常。   三尾狐眨了眨眼,问:“你要去多久?晴明大人他们说不定很快会回来。”   “对啊,是有很急的事处理吗?”樱花妖也柔声问道。   “嗯,是非常急的事,可能要花些时间。”   “去吧,争取在晴明大人回来前回来。”凤凰火温柔道。   鬼女红叶自比丘尼带走晴明后就一直很忧心,脸都憔悴了不少:“唉,不知道晴明大人什么时候回来。真希望他没事。”   萤草安慰道:“他会平安回来的,放心吧,红叶姐姐。”   “但愿是这样。”   “……对了,之前回来没能跟姐姐们说一句,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照顾。那,我走了。”萤草笑着说完便头也不敢回的快步走出庭院。   害怕会露出马脚,连“珍重”两个字她都不敢说出口。   出了庭院,她害怕茨木童子发现自己再一次受骗而追来,所以她几乎是逃命似的一路狂奔向凤凰林。   比丘尼已经算好了举行仪式的最佳时辰,只等着萤草的出现。   越是逼近那个时辰,比丘尼心里就越是忐忑。   博雅在她面前不停走来走回,晃得她眼花。正想让他消停下来,就看到萤草过来了。   时辰刚刚好。   三个人面对面,像有许多话说。最后却全堵在嘴里,说不出来。   好半天,博雅才没话找话道:“茨木没发觉吗?”   萤草敛了神色,有些淡然悲戚:“嗯,没有。留下了不少美好回忆,我很开心。”被叫作小甜点,被骂成小傻蛋她以后都再也听不到了。虽然很可惜,但她并不后悔。   “……那就好。过来吧,我们要举行仪式了。”比丘尼也敛去面上的悲情,转身道。   即使明白这是萤草的意志,比丘尼到底还是不怎么忍心。也许她和晴明一样,都把式神当成了最亲密的家人。   明明失去的式神再召唤就好,偏偏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可为了晴明,即使不忍,她现在也绝不会半途而废。   石床冰冷,萤草躺上去感到很凉。目光触及到了一片蓝色的天空,还有团团白云。风一阵一阵吹来,很舒服,舒服得让人想睡。   出乎意料,此时此刻的她丝毫不畏惧死亡,只是很平静。平静得像她只是睡个觉,很快就会醒来那样。   比丘尼拿着符纸站在她旁边念念有词。手指隔空在她胸前划动,像在画什么符文似的。萤草隐隐约约听着比丘尼的话语,半睁半闭着眼睛,下一刻就这样睡了过去。   “谨请泰山府君苏生晴明急急如律令!”   该做的已经做好了,比丘尼站在晴明与萤草躺着的两张台床中间,双手不停交换结印,嘴里猛然大喊一声,手杖朝天空举去。   博雅在旁边看着,心惊胆颤。既怕仪式失败,又怕出什么意外。   远在阴阳寮里的茨木童子把被子拿到院子却被白狼告知萤草有事出门了,当场就傻在那里。   小草妖每次不声不响的走掉就一定没有什么好事。几人见他紧张万分的模样,还安慰了他几句。说什么这次萤草有好好打过招呼才出门,让他别多想。   鬼女红叶还十分好心的提议,如果他没有对饮之人,她可以不计前嫌的与他喝一杯。   茨木童子却完全没了喝酒的心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身体跟着很快做出反应,急急跑了出去。   然而萤草人没找到,比丘尼他们却回来了。   几人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回来的。博雅抱晴明回屋,大家很关心的围在门边探问晴明的情况。他告诉众人,晴明已经没事了,等他再睡睡就可以醒来。   听到这个好消息怎能不让人振奋?大家七嘴八舌的欢呼雀跃极了。   茨木童子却兴奋不起来。因为他被比丘尼单独找了过去,待在他的房间里。   比丘尼把手中的东西放到茨木童子面前,垂眸道:“这是萤草还给你的东西。”   茨木童子拿起那串眼熟的铃铛项链,目光凶狠地瞪着比丘尼,冷声问道:“她呢?”   “……虽然萤草让我们保密。但我认为你有知晓真相的权利。她为了救晴明,自愿成为祭品,把晴明的命换了回来。她临走前让我把这东西还给你,还让我带话给你。”   比丘尼以为茨木童子会大怒,会大骂,甚至还会对自己动手。可是他都没有。只是异常冷静地坐在对面,手里摩挲着手上的铃铛,陷入沉思之中。   他问,“什么话?”   “茨大人,如果我还能作为式神降临到现世,希望你能当作不认识我。”   茨木童子能想像出萤草说这些话时的表情。他早该料到小草妖会有此一举,不然他怎么会喊她小傻蛋呢?   他以为萤草会自私一点,没想到最后还是那么慷慨。慷慨到连自己的命都可以送出去。   他又再一次失去了她。   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失去了。      ☆、新人      晴明在昏死期间是有意识的,他一直都待在冥界里。   晴明家的鬼使黑鬼使白就在冥界主人阎魔手下做事。芦屋道满闹事时,冥界可忙死了。他们忙到都没空回去帮晴明的忙。   好不容易事态稳定,想要回去帮晴明忙时,晴明却下到冥界来了。   阎魔看到晴明时,忍不住大笑。调侃道:“我还以为晴明你会很长命呢,怎么那么早就下来了?”   晴明早有觉悟,听到阎魔的调侃并不以为意:“阎魔,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又何必拿来笑话我。”   鬼使白却是一头雾水:“怎么回事,晴明大人?”   坐在骷髅与云团制成的座骑上,轻飘飘浮在半空的阎魔不调侃他了,倒是她身边那个严肃正经的判官先开口:“安倍晴明使用了禁术,原本是会寿终正寝的命格,现在却提前到冥界来报道。”   “难道说上面的事情会这么快解决掉,是因为晴明大人吗?”鬼使黑很快明白过来。   阎魔终于正色道:“多亏芦屋道满并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晴明你这个禁术的代价才没能彻底夺走你的性命。”   判官依旧板着那张万年不化的冰山脸,替阎魔把后面的话说完:“但代价就是代价,即使没有彻底夺走你的性命,我们也不能放你离开冥界。鬼使黑,鬼使白,他是你们的主人,就由你们带他去三途川那边等着吧。”   晴明看到鬼使黑和鬼使白很为难,便说:“无妨,就由你们带路吧。”   “晴明,正好我这有件事需要处理,就在三途川那边。如果你能当打发打发时间帮忙的话,就再好不过了。”阎魔又忽然说道。   判官很快反应过来,说:“阎魔大人,这恐怕……”   鬼使白和鬼使黑听阎魔这么说便知道她指的什么事。然后又听到身边的晴明笑了笑,很爽快地答应下来:“没问题。卖个人情给阎魔大人,以后在冥界混就能多些关照了。”   阎魔好心情的悠然倚在座骑上:“哼哼,谁知道会不会有以后呢?”   说到三途川,不用多想就是关于傀儡师的事。哪怕成为式神,她一年到头都待在三途川,给鬼使黑还有鬼使白添了不少麻烦。偏偏还死不悔改,屡教屡犯。   如果傀儡师真那么好打发,阎魔和判官也不会这么头疼,还指望晴明了。晴明劝了几天未果,有些泄气。好不容易傀儡师有反应,晴明却被两兄弟带走了。   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把晴明带回去阳间,去向阎魔报告时才从她那里听说,有人给他换命,所以他可以不用待在冥界了。   得知是谁帮他换命后,鬼使白和鬼使黑都久久无法抑制内心的波澜壮阔。就连不怎么敢来这里的孟婆听说了,也忍不住天天跑去找山兔哭。   ******   从冥界回来的晴明在房间内醒过来之后,恍惚了好些天。特别是从比丘尼和博雅那里听说萤草为了救他而牺牲自己的事,更不愿清醒了。   然而那么多人盼着念着,希望他好,他也只能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振作起来。振作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先安抚了诸人一番,才说起萤草的事。   众人知道是萤草牺牲性命救了晴明,久久无法平复内心的激荡。特别是那天最后一次见到萤草的鬼女红叶她们,内心更是倍加煎熬。   如果她们能更加敏锐的话……   不,那又如何?即便她们察觉到了萤草的意图,她们又会否阻止她救晴明?   一边是晴明,一边是萤草。该选择谁,她们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这样一想,除了对失去萤草感到悲哀之外,她们对茨木童子还充满了歉疚的心情。   说起来,自从晴明醒来之后,就没看到过茨木童子了。   晴明其实不大敢见茨木童子。见到面,他该怎么和茨木童子相处?茨木童子又会怎么看待他?如今他不在寮里,反而是件好事。   无论是人死了,还是式神消失了,第二天的太阳依旧会升起,而世界依旧在转动。   难过了好一阵子,晴明总算能彻底接受萤草死去的事实。开始正常的给神乐和小白分配工作,带着式神去打鬼王,斗技,做做日常任务。   眨眼深秋就过了。   这日午后,神乐带着小白和一众式神出门,晴明独自坐在樱花树下的长桌上练书法。比丘尼正巧带着一目连过来探望他。   比丘尼明显是瘦了些,气色没以往的红润。她方一坐下就自顾自说起来:“茨木还在冥界那里吗?”   一目连跟着坐下来,只是静静听着两人说话。   距离萤草死去也有那么些时日了,可那种伤疼还留在心底深处,轻触一下便疼。一目连对这种感觉很熟悉,却无能为力。   晴明搁下手中狼毫,叹叹气:“是啊。明知萤草是式神,即使死了也不会出现在冥界,他还是每日都等在三途川。托他的福,鬼使白说傀儡师都不敢在那边占地为王了。”   “晴明,你不是积攒了很多符咒吗?重新召唤过一个萤草也能给他聊表慰藉。”比丘尼看了眼晴明铺在桌面上的笔墨,好心提议道。   “我有想过,只是担心茨木会睹物思人。”   这回倒是一目连开口了。他柔声道:“晴明大人,茨木阁下是个坚强厉害的大人物,他公私分得很清楚。”   不然,茨木童子会放过比丘尼和博雅这两个亲手将萤草推向死亡的人?又怎么可能心悦诚服待在晴明身边,不吵不闹?   “也是啊,他总要朝前看。”晴明想了想,才沉沉点头,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句。   远在冥界三途川边逛着的茨木童子又被鬼使白和鬼使黑劝告了。他不胜其烦,只好回阴阳寮。   他已经很清楚的明白,萤草不可能会出现在冥界。可是,如果不找些她或许还存在于某处的希望,又要如何度过漫漫妖生?   六道众生,万物都不过是这世间的沧海一粟。茨木童子活得太久,对很多人事物都看得很通透。渐渐也变得心如铁石,对于生离死别更是习以为常。   但那都是在他没有真正喜欢过谁的前提下。自他认识萤草,喜欢上萤草,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在这沧海桑田渡过的每分每秒都如此珍贵难忘。因为对方的一颦一笑而心动不已,拥有她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连一直以来的生存之道都起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似乎重获了妖生。   如今那个令他产生巨大改变的人却不在了,心脏好像缺失了一块,空空荡荡的,十分不适。   今日他心情照旧阴沉的回到自己屋内。才换下衣服,便听到了敲门声。   他记得回来时已是傍晚,难道是她来叫自己用晚膳了?   茨木童子有一瞬间的惊喜。他快步去打开门,惊喜的神色在看到来人时淡了下去。   老实说,他见到晴明就隔阂。   一看到晴明就清楚的意识到,萤草再也不会回来的这个事实。更可悲的是,晴明是用萤草的命活过来,茨木童子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晴明见茨木童子冰冷的脸色,自觉有些尴尬。但是他自己也觉得,一个主人与式神,这样不尴不尬地住在一起,奇怪的很,也不是萤草乐见的结果。   他还是主动来看茨木童子了。   两人都是他的心头好,掌中宝。丢了一个,另一个怎么也不能丢了。   “汝找吾何事?”茨木童子金色的眸子疏离冷漠,语气却很平淡。   晴明回想起他初时醒来见到茨木童子的那个时候。   他双眸的金色闪着光亮,好像下一刻就要扑到他身上打算弑主。可他最后只是淡淡的,又有些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好好珍惜她给汝的性命’就走掉了,不知去哪里。   想来应该是追去冥界了吧?   站在门前的晴明收起回想,苦笑道:“如果你闲来无事,帮我带个式神吧。”不等茨木童子说话,晴明就拉拉身后的东西,温柔哄道:“过来,别怕。”   这时他身后的“东西”才怯生生地站了出来。   站在晴明身边的那个小团子穿着绿色的短和服,长长的靛蓝色马尾高高扎在脑后,手里紧紧抱着一棵比她要高出许多的雪白蒲公英。   她眨着大而湿润的蓝色眼晴,半是好奇半是害怕地仰起脖子打量他。那表情简直可爱到犯规。   茨木童子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把目光移向晴明,“晴明,她是?”   晴明说:“是我新召唤到的萤草。如果你不讨厌的话,给你带着了。萤草,以后你就跟着茨木。关于现世的问题,你都可以问他。”   大妖怪天生就有强大的气场。萤草小小的腿一直抖个不停,眼睛也盈满了眼泪。即使这样,她还是强迫自己看向茨木,奶声奶气的弱弱说道:“茨……茨木大人,我叫萤草,请……请多,多指教。”   他不知道晴明召唤一个新的萤草让他带是什么意思,却清楚的知道,这个萤草不是他的小甜点。但她那张脸,还有那如出一辙的柔弱神情,都令他怀念不已。   鬼使神差般,他点头答应了晴明。   “那就拜托你了。萤草,要听茨木的话。”晴明揉了揉萤草小小的脑袋瓜儿,叮嘱一句便走了。   萤草抱着蒲公英,小心翼翼地看向他:“茨木大人,我,我会听话的。我也会努力长大,能帮上你和晴明大人的忙!”   茨木童子笑了,他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抱过萤草放到肩上:“吾会拭目以待。吾先带汝去熟悉一下寮里,坐稳了。”   萤草被他忽然的动作弄得一懵,回过神已经坐在他的肩膀上了。从未在这个高度看风景,萤草又是新奇又是激奋,“茨木大人,好厉害!”   茨木童子闻言,苦涩的笑了一下。   风水轮流转,这次是轮到他来养育萤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篇甜文,所以不虐的~嗯   ☆、解除契约      自从小萤草来到阴阳寮,不止晴明恢复了以往的活力,就连寮里的气氛都变得不那么凝滞沉闷了。茨木童子也不再往冥界去打探萤草的消息。   大概是爱屋及乌,茨木童子对小萤草很是宠爱。程度大到被博雅家和比丘尼家的式神知晓后都表示不相信,在协斗时还特地观摩确认。   想他以前的作为,看谁都不爽,三句不到就揍人。现今看来,爱情能使人疯狂,也能使妖性情大变。   晴明还是一如从前,有什么好东西都一股脑儿塞给小萤草,盼着她能早早长大。   如今晴明是个救平安京于水火之中的大人物,就连天皇对他也是赞赏有加。不像以前那么不中用。以往要花许多时间才能给式神买装备升技能,现在只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小萤草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初时小萤草很怕茨木童子这个SSR级的大妖怪。可是熟稔了之后,就变得很粘他。出门的时候特别喜欢坐在他宽大的肩膀上四处看风景。   其它式神见着这特殊的组合,有的觉得甚是可爱,有的觉得很怪异。然而两个当事人都不觉得有啥,管别人怎么看呢。   如今晴明最头疼的一点是,茨木童子带大的小萤草比起当个本职奶妈,更喜欢当个输出型式神。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小萤草依旧我行我素。   这点还真是学足了茨木童子。   但在小萤草眼里,比起把召唤她出来的晴明,茨木童子更像是自己的亲人。   还好晴明身边有桃花妖,惠比寿,樱花妖这些奶妈,不然晴明觉得自己要去斗技,十之八/九要被虐。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最近的召唤运气真的很好。接连出了SSR级的荒,妖刀姬,还有辉夜姬。连比丘尼都眼红得指着他的鼻头大骂叛徒,早知道就不救活你了的狠话。更是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来露面了。   博雅忙着与几位兄长商量平安京里的内外事务,连去斗技,做日常任务的时间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那些苦难已经过去了。大家都重新投入到各自的新生活当中。   六星满级的小萤草比萤草还要沉迷输出,对茨木童子来说也并非是件好事。   晴明虽说对茨木童子有愧于心,但既然活着,总不能一直患得患失,困在过去。茨木童子已经向前迈进,他又怎好一直停留在原地?   所以,他找来茨木童子,想让他劝劝小萤草沉迷输出的事。   茨木童子一直没有表态,只是沉默的听着,直到他把话说完。临走前,茨木童子才对自怨自艾的晴明说他会和小萤草提晴明的意见。   晴明心里又是一阵悲一阵喜。   小萤草在寮里待得有些日子了,自然听说过萤草的事。   趁着晴明找茨木童子谈话期间,小萤草又待在后院的水池边听涂避,天邪鬼一家还有般若等人在说萤草的事。   “草姐她真是非常威武霸气,对面的SSR级式神根本不是对手!”般若很是得意地瞥了眼正听得入迷的小萤草,夸夸其谈道。   涂壁在一旁很是崇拜的附和道:“对啊,草爸爸她脾气还好。该治疗时治疗,该输出时输出。用一个R级式神的面板做着SSR级妖怪才可以做的事,简直完美。”   “不止这样,就连茨木大人那么难驯服的人物,在草爸爸面前也得唯命是从。她说一,茨木大人绝不会说二。”天邪鬼青接口。   在她旁边坐着的三兄弟很是赞同的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说到茨木大人和草姐的恋爱过程,也是惊心动魄,峰回路转,满是惊喜。本该是有情有终成眷属,但是草姐她……”每次都这样。他们一聊起萤草,开头都是兴高采烈,聊到这里却变得感怀起来。   “别说伤心事了。万一被茨木大人听见我们又要挨揍。”涂避连忙摆手说。   小萤草正听得入迷,见他们不说了,急忙追问:“你们怎么不说了?快说快说,萤草姐姐之后怎么样了?”   几人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   般若恶向胆边升,凑到她身边捏了捏她嫩滑的小脸蛋,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你想知道吗?你真的想知道?”   小萤草被他捏得小脸生疼,眼角盈出点点泪光来。但她没有生气,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僵硬地点点头。   般若笑得更加阴险:“嘿嘿,我偏不告诉你。”说完,他又快速捏了一下小萤草的脸,飞也似的逃掉了。   小萤草懵了。等他早跑得没影了才反应过来。接着十分不开心的跑去找茨木童子告状。   茨木童子刚好回到屋里,冷不防小萤草就跑过来了,还口齿不清的嚷嚷着:“茨木大人,茨木大人,般若哥哥他欺负我!”   “他欺负汝?”茨木童子瞧着小萤草站在他屋门前抹眼泪,眯了眯眼。她两个腮帮子红得异常还有点肿,似乎是被捏了?   小萤草忙不迭的点头。   茨木童子挑起浓眉,弯下身,抬起手搭到她的肩膀上,严肃道:“吾不是教过汝,别人欺负汝,汝就欺负回去么?动不动就哭是弱者的表现,指望别人帮助更是愚蠢的行为,懂了吗?”   茨木童子难得这么严肃,小萤草似懂非懂的颔首,很快擦干了眼泪。   茨木童子直起身进屋,小萤草就紧跟着他:“茨木大人,我能问你问题吗?”   茨木童子指了指屋内地上的蒲团,“问。”   小萤草很乖巧地坐到蒲团上,看见茨木童子拿过一串铃铛项链盘腿坐在床边慢慢摩挲。   她骨碌着眼珠子,软绵绵的问:“茨木大人,我听般若哥哥他们说了好多萤草姐姐的事。萤草姐姐她那么厉害为什么没在寮里?是不是跟神乐大人去很远的地方工作,所以暂时回不来?大家都说萤草姐姐和茨木大人是恋人,这是真的吗?为什么茨木大人从来不跟我说萤草姐姐的事?”   连珠炮弹的问题不带一丝喘息,茨木童子听着她越问越多的问题,有些后悔答应让她问。   他完全没想到她会问关于萤草的事情。   眼前的小萤草已经长得跟萤草一模一样,无论神情还是棱角都与她毫无二致。虽然性格上有很大区别,但总的来说,还算体贴,为人着想。   ……呃,为人着想这点有待商榷。   他和萤草的孩子,应该就是像她这样的吧?既有她的体贴可爱,又有他的强大自信。   “茨木大人你为什么不说话?”小萤草等他发话等得没了耐心,遂开口催促。   “汝已经能独当一面了。”茨木童子忽然冒出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来。   小萤草不解的歪着脑袋观察他,“我能一个打十个了,我没有给茨木大人丢脸。”   茨木童子低头一笑,冷漠的脸上变得温柔缱绻:“汝想知道小甜点的事,吾可以告诉汝。呵,终于到这个时间了。”   小萤草心里既疑惑又好奇。最终还是好奇占了上风,她闪亮着眼睛凑近到茨木童子面前:“茨木大人快说快说,我好想知道与我一样的萤草姐姐的威风事迹。”   小甜点的威风事迹?他还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威风事迹。硬要说的话,大概是她曾黑化变成堕妖,还用命换了晴明的命这两件算是“威风”的事。   ******   晴明有了荒这个神子当式神,又有妖刀姬这么个厉害的输出式神,甚至还有个又可爱又漂亮的辉夜姬当辅助,自然很高兴。为了给他们弄最好的装备,能早日派上用场,他每日都早出晚归,忙里忙外。   一想到身边被厉害的SSR级式神围着喊自己,晴明认为再累也值得。   等晴明把荒升到六星时,自家的鬼女红叶居然和博雅家的酒吞童子在一起了,就连妖狐也左右逢源,处处桃花开。期间,比丘尼也召唤到一个酒吞童子,整日待在自家寮里摸酒吞童子的胸肌。   渐有起色的时日里,茨木童子在某天晚上敲响了晴明的房门。   晴明沐浴更衣完,正站在柜子前往外搬棉被之类过冬用的东西。立冬已过,很快就是冬天了,不提前做好防寒工作可不行。   茨木童子没有任何改变,一坐下就直接说事:“晴明,吾已经帮汝把小萤草带到六星满级。荒他六星了,妖刀姬也快五星满级。汝苦尽甘来了吧?”   他莫名其妙的话让晴明很奇怪。他不忙手头上的工作了,很快坐到茨木童子对面,还帮他倒了一杯热茶:“你想说什么?”   茨木童子从来不掩饰自己真正的想法:“吾要与汝解除契约。”   跟着为自己倒上一杯热茶喝的晴明“噗”一声,把口里的茶全都吐了出来。眼睛瞪得比铜锣还大:“你再说一遍?”   “吾要与汝解除契约,希望汝能成全。”   那个不可一世的茨木童子居然向他低头了?晴明有些不容置信。更令他不解的是,“你为什么要解除契约?”   “小甜点已经不在这里,吾也不想待在这里了。吾……要去找她。”   他的话让晴明神色微变。   晴明以为有了小萤草,茨木童子会渐渐忘记萤草,活得开心点。可如今看来他一直都不曾忘记过萤草:“原来你还是没放下她吗?”   “虽然吾曾答应过她要找新的伴侣幸福活下去。可吾作为罗生门之鬼,有大妖怪自己的一套作风。认定的终身伴侣,绝不会因区区死亡而放弃对方。”   茨木童子没什么表情的脸染上一层柔和温情的光,晴明心下莫名被触动到。   “……即便她真的还存在于世间的某一处,你又打算找到什么时候呢?若是你找到她,她却不再是原来的她,你又该怎么办?”晴明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茨木童子问道。   茨木童子的回答没有任何迟疑犹豫:“不管一千年,一万年,吾都会去找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吾都会一眼认出她。吾相信,她也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吾。”   “也许你可以把小萤草当成她……”   茨木童子目光冷冽凛然:“晴明,她不是她。吾只要小甜点。没有小甜点,吾这里,很难受。”说着,他神色寂寥的指了指心窝处。   闻言,晴明的心跟着像被什么东西剜了一下,很痛。他不舍得解除与茨木童子的契约,更不舍得茨木童子如此空荡荡的活着。   他纠结又难受,几近哽塞地问:“你意已决?”   茨木童子郑重颔首。   晴明低头沉默了许久。直到热茶变凉,复又抬头,目光清明透亮。他郑重回应道:“好,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各位,明天有事情要忙,所以明天的更新没了。后天恢复更新   ☆、与子成说   萤草自懂事以来总是反复做着同样的梦。   梦境里有月夜竹林,有波光圆湖,还有成千上万的萤火虫飞舞。她身处在点点星光之中,夜风吹拂,清竹香气满溢,非常的浪漫唯美。就像置身在一片梦幻仙境。   梦境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他身材高大,宽肩窄腰,右手只有空空荡荡的衣袖,左手手掌很大,好像很怪异。虽然他的面容模糊不清,萤草依稀能辨认出他是个男人。   那个男人就站在她不远处,静静注视着她。   他的瞳孔忽然亮起金色的光芒。萤草看得很清晰,那金色的眼瞳像是燃烧着的火焰,正灼灼望着她。萤草被他这样的目光看里心里一阵慌乱。   她忍不住问他,你是谁?   他的嘴唇在嗡动,似乎对她说了些什么。   萤草听不清。问:“你在说什么?”   他的话语仍旧听得非常模糊。她走近些,那个男人却很快远离她。萤草急了,想要追近到他的跟前,听清楚他到底想对自己说什么。可她追得越紧,他就离得越远。   好像永远都无法靠近似的。   萤草觉得心里很空,忍不住去追他。好不容易追到了,她扯着他空空荡荡的右手袖子,殷切地开口:“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即使离得很近,他的面容依旧模糊,似乎无论如何都清晰不了。他的唇一直在嗡动,萤草却什么都听不见。   他忽然抬起左手摸上她的头顶,萤草心头猛然一颤。正欲抬头再去辨清他的容貌,他的声音却清晰的响起,幽幽唤了她一声:“小甜点……”   低沉浑厚,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声线,清晰且空洞。   萤草霍然清醒过来。   又是这样,在她快要听清他说了什么的时候就会醒过来。   她呆愣地盯着堆满了床边的绒毛布偶,久久无法回神。   半开的窗外有和煦的阳光穿透进来,轻风吹起粉色薄纱的窗帘,将要凋零的樱花花瓣伴着香气飘了进屋。   梦里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想和她说些什么,为什么一直出现在她梦里?萤草很想知道。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床边柜上的闹钟响起,她才收起散乱的心神起床换衣服。   一如既往的起床洗漱好,萤草站在镜子前穿衣服。   她的胸口与锁骨间有一个绿色的,鸡蛋大小的花纹胎记。听长辈说,这是返祖的象征。不管是不是真的,每次看到这个,萤草总会觉得很安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再次检查了一下旅行箱里的东西。确认没遗漏什么,才在玄关处换好鞋子匆匆出门。   到了地铁站的候车室,已经有个穿着蓝色外套,白色短裙的粉色短发女生等在边上。一见到拉着旅行箱走来的萤草,立即朝她挥手:“萤草,这边这边!”   萤草莞尔一笑,朝她快步走了过去:“小觉,怎么只有你一个?大家呢?”   被她称为小觉的女生从她手中接过旅行箱,笑道:“大家都兴奋得很,老师被缠得没办法,只好先带他们进去了。我怕你不知道,所以在这里等你。”   “难得是两天一夜的修学旅行,我也很兴奋啦。”萤草像想像到大家和老师的样子,笑道,和小觉一起并肩上了开往京都的新干线。   一路上大家都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自由活动时要去哪里玩,要买些什么特产手信回去之类的事。萤草则有些无聊的单手撑着下巴,对窗外如流水线般一晃而过的风景发呆。   与她面对面坐着的小觉正拿着一包薯片吃得不亦乐乎。注意到萤草这副神情,她凑近小声问:“萤草,你又做那个梦了?”   闻言,萤草才把目光投向小觉。她颇为苦恼的点点头,“嗯,这次也没能听见那个人说了什么。”   小觉一脸艳羡的模样:“那个人和萤草你说不定是什么前世的恋人。一直做着同样的梦,遇到同一个人,简直就像电影里演得那么浪漫。对了,你不是说梦里其它地方有点像是以前的平安京吗?这次正好来的是京都,说不定你能和梦中人遇见呢!”   “小觉你真乐观。我倒觉得那个人……看起来很悲伤。”虽然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他给萤草的感觉好像很寂寥萧索,她心情不知觉的低落了。   “不要垂头丧气,快点振作起来!”小觉把手上的一片薯片递进萤草嘴里:“你可是除妖师啊,这次的修学旅行是很好的锻炼机会!”   兴许她说得有些大声,萤草吓了一大跳。立即竖起食指放在唇边:“你小声些,别暴露我另一个身份。我现在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   小觉了然般开口:“抱歉抱歉,我太激动了。要不是作为你的青梅竹马知道你是除妖师,我也是会震惊啦。不过说起除妖师,在京都最出名的人物应该就是平安时期的安倍晴明,还有芦屋道满两个阴阳师了吧?话说自由活动时我们要不要一起去供奉安倍晴明的神社寺庙转转?”   坐在她们前后两排的女生似乎听到小觉后面的话,满脸红光,兴奋地凑过头来叽叽喳喳问:“你们在说什么?”   “你们要去哪里玩,也带上我们呀?”   “说来我们下榻的地方有许多露天温泉,简直太棒了!到时一起去泡个够!”   “我也听说了,那个旅馆好像还有关于妖怪的传说。那妖怪好像叫什么茨木……”   “哈哈,信奈你又在胡说了,世上哪有什么妖怪?”   萤草看着大家打打闹闹的聊得兴起,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她听说自家祖先有着妖怪血统,所以她这一族有不少人能看得见妖怪。以此为契机,她的家族好几代都是以除妖师为职业。以前还能被人信奉崇拜,随着时代发展,现在许多人都不相信世上有妖魔鬼怪了。   作为新一代除妖师,萤草当然知道这世上的确存在着妖怪。它们躲在乡间或是田野,一般很少会出现在大城市里。因为是以后维生的工作,她从小就对妖怪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她们刚说的应该是指茨木童子吧?那个在五条渡口变成美女引诱渡边纲,却被砍掉一条手臂的罗生门之鬼。   不知为何,念起他的名字时,心里总有种很朦胧的感觉。似心痛,似期盼,又似无奈,似甜蜜。   坐新干线到达京都的时候已是傍晚。老师带领同学们到达下榻的旅馆,点过名,安排好房间后就是自由时间。众人吃过饭,就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都相约换好衣服去泡温泉。   萤草不大习惯热闹,便到旅馆的后方院落散步。正巧看到景致修剪得仪的院落角有几只长着黑色翅膀的小妖怪在搬运着什么。   初夏傍晚的风很凉快,萤草盯着那几个小妖怪的背影发呆。等看清他们搬运的东西时却忍不住笑了出声。   那是一面古旧的镜子。映着夕阳的光线,折射出昏黄的亮光。   听到她这略带嘲笑的声音,那几个圆头圆脑的小妖怪齐刷刷把目光落到她身上。   他们的嘴微微噘起,一双眼睛又圆又亮,翅膀扑簌簌的响起。喔,原来是乌鸦变成的妖怪。   萤草连忙捂住嘴,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有心要笑你们的。”   几个乌鸦怪见萤草能看见他们,又是惊讶又是不解。但都对她刚才的嗤笑感到很生气。于是直接丢掉那面镜子,扑簌着翅膀朝萤草箭一样冲过去。   萤草没来得及反应,他们的爪子一伸就扯掉萤草戴在脖子上的蒲公英项链,转身朝天空飞远了。   萤草想也不想马上追了过去:“你们快还把项链还我!”那是她妈妈去世前留给她的遗物,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萤草追得匆忙,什么也没有准备,更别说通没通知到别人了。   天色渐晚,乌鸦怪们一直往偏僻的地方飞,萤草就紧追其后。不知不觉便没入了一片浓密的翠竹林深处。   萤草追得大气喘喘,累得快不行了。那几个乌鸦怪也没有料到萤草那么有毅力追这么久,它们也觉得累了。于是干脆收起翅膀,坐在草地上喘息。   好机会!   萤草眼明手快,很快朝着乌鸦怪扑了过去,死死攥住蒲公英的项链。   出其不意,那几个乌鸦怪被她吓得惊跳起来。再也不理她,“嗖”的一下飞没影了。萤草拿回项链,终是松了口气,不再去理那些逃跑了的淘气鬼。   然而这头刚松口气,那头又忧愁起来。   萤草不认识路。   这片竹林在夜色里显得很静谧,风吹叶动,有淡淡的竹子香气钻进鼻腔。在林中偶尔有发出微弱光亮的东西在徘徊,从她眼前闪过,又很快消失无踪。   萤草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她下意识朝着深处走去,穿过一片浓密竹林她的眼前便霍然大亮。成群结队的萤火虫在湖面上飞舞,星星点点的光芒映亮了一方天空。   有个男人穿着颇为破旧的黑羽战甲,束着鲜红长发正背对着她站着。   萤草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这是怎样一种心境?他是……?   她小心翼翼,颤抖着身体走过去,张张唇,微弱的问了一句:“你……是谁?”   那个男人忽而转过身,梦里模糊的面容在一刹那清晰起来。   他的右手空空荡荡,左手漆黑巨大,额上长着一长一短的鬼角。那张脸却好看得无法形容。一双金色瞳孔熠熠生辉,正柔情似水的注视着她。   原来他是个妖怪啊。   他薄唇浅抿,似笑非笑。声音低沉浑厚,有着莫名的魅力:“小甜点……”   这个称呼让萤草身体不禁一颤。脑海里似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   啊,她终于能听完他最后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她颤动着唇,等待着。   “吾终于找到汝了。这一次,汝至死都别再想从吾身边逃开。”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为什么我觉得你……很熟悉?”作为除妖师,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妖怪感到心跳不已,紧张万分,萤草觉得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这好像又是件十分理所当然的事,她根本不觉得突兀。   他朝她笔直的,没有任何迟疑地走去。   下一刻,他把她紧紧揉进怀里:“吾乃罗生门之鬼,名为茨木童子。是汝的终身伴侣。”   熟悉的心跳声竟让萤草不舍得推开他。   她怔然:“终身伴侣?”   茨木童子低下头,在她娇嫩的唇上轻轻一吻,微笑道:“没错。跨越千年之久,吾终于找到你了,吾妻。”   萤草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像在这个瞬间全部理顺。   被尘封的久远记忆在此时幡然复苏。漫长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空落落的心终于尘埃落定。   故人重逢爱重生。   萤草颤巍巍抬起双手捧住茨木童子的脸,仔细端详,生怕漏掉一丝一毫。她目光盈盈闪烁,泪水不知不觉滚落下地。心中有千言万语欲说出口,到最后竟然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里不再是梦境。他就在自己面前,如此靠近,如此真实。   此时此刻,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她掂起脚尖吻上他的唇,痴痴凝望着他,轻声道:“茨大人,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非常感谢各位能陪我走到这里。希望这个结局是大家喜欢看到的。之后会更茨木和萤草甜甜的番外。 PASS:打个广告:讲述一个有钱任性的姑娘与反差萌将军的故事。如果有好古言调调的亲们可以先收藏。   ☆、糖与辣椒(1)      茨木童子与萤草确认恋爱关系后,每天都像糖黏豆一样天天痴缠在一起。惹得妖狐愤愤不平,跑去找晴明哭诉。   “晴明大人,茨大大人简直太过分了!谈个恋爱而已,他们天天在我们这群没有伴侣的单身妖面前炫耀,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还能不能当同伴了?”   晴明正为最近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有个闲暇时间睡睡觉,休整休整,却被妖狐吵醒了,心情很是不好。   他穿好外衣,拿着折扇睡眼惺忪,不怀好意地盯着妖狐看。   妖狐被他看得很不自然,底气也没那么足了,“晴明大人,你……别这样看着小生。小生只喜欢……可爱的姑娘……”   晴明闻言没差点岔气挂掉。他深以为然地叹了口气,说:“妖狐啊,我好不容易给你升了五星,可你的表现仍是十好九坏,你让我如何是好?最近京中那么多变故,你有空管茨木萤草的事,不如战斗时多突几下。”   妖狐越听脸色越白,心越虚。他眼角盈泪,甩过尾巴掉头跑走:“晴明大人你偏心——”   晴明没办法反驳。   最近为了给茨木童子打御魂,他确实花了很多精力。没对比就没伤害,很显然,妖狐他们是被刺激到了。既不给他们升星买装备,又被一对小情人刺激眼球,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现世还有句俗话说,秀恩爱,死得快。   他是不是应该跟茨木童子说一说?可跟那个家伙说,他肯定不会当一回事。   ……看来只好找萤草了。   此时的萤草正坐在茨木童子的房间,指着地上几罐空了的酒壶,对斜倚在床边的茨木童子说:“茨木大人,大白天不要喝那么多酒。一会儿斗技肯定会身体不适。”   茨木童子以前跟在酒吞童子身边时,喝酒都是几坛几坛灌的。就这点塞牙缝都不够。   可看萤草又心疼又生气的模样简直可爱得忍不住想咬几口,他就故意道:“小草妖你管得真多。这点酒,再喝十坛吾都没问题。”   “茨木大人!”就算能喝也不能喝太多,会很伤身体:“我是为你好……”   茨木童子大手一伸,直接把对面的萤草拉到自己身边,把她按躺在地上:“汝说什么?吾听不清,再说一遍。”   他低沉的嗓音在萤草耳边响起,呼出的热气全喷进她耳朵里。被按躺在他怀里的萤草又一下红了脸,嗫嚅着小声道:“……我,我是为你……呀!”   最后那个“好”字还没说出口,茨木童子就张口咬住了她的耳朵。吓得萤草一声惊呼,心里也开始忐忑:“你……做什么,茨木大人?”   “吃糖。”简单的两个字音才落,茨木童子又顺着她耳朵往她脸上移去。   他的唇齿间带着酒气的醇香,还有灼热的温度。萤草紧张得僵硬了身体,任他鱼肉。他的吻带着星火燎原般的来势,一点一点侵袭在萤草的脸上,唇上。   萤草觉得这样下去又要被茨木童子牵着鼻子走,很快醒悟过来去推他:“茨木大人,别咬我,好痒。”   茨木童子虽然只有一只手,可力量却不是盖的,萤草的挣扎根本没什么效用。   况且,萤草虽是不愿意被牵着鼻子走,可到底也不讨厌他这样做,所以挣扎得也不是很彻底。   喔,小草妖什么时候还学会欲迎还拒了?   茨木童子鼻尖压在萤草的头发上:“小草妖,汝好香。”他说着,已经用舌头撬开萤草被吻得湿润无比的唇,探了进去。   口腔忽然进来的异物让萤草稍感不适。她扭了扭腰,想要分离这怪异的感觉。却被茨木童子的鬼手紧紧扣着腰,没有动弹的余地。   进不可,退不得,萤草只能任着茨木童子的舌头在她嘴里翻搅,与她的舌头缠绵。   其实萤草生平第一次遇上这种事。还是个雏鸟,哪里有茨木童子老练?舌头的灵活度没他的好,只能处在弱势,在他的带领下走了。   起初的不适感很快被快意取代,她的意识又变得迷迷糊糊,什么都想不了。她也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接吻是件这么舒服的事情。   吻得意乱情迷时,茨木童子的手已经从她的腰上移探进她的衣襟里摸索。雪兔子在她胸口弹跳,小小的甚是可爱。   那触感与草香的芳泽一起融入手心,茨木童子喉头又忍不住重重地咽了几口唾液。他从她的唇齿间离开,微微低下头去亲她的脖子。   “茨木大人……”萤草的眼晴不知何时铺上一层莹莹泪光,眼角微红,视线迷离,声音酥软地唤他的名字。   “小草妖,汝真可口。”茨木童子重重朝她一侧脖子轻咬一口后又吻了下去。鬼手触到的肌肤细腻嫩滑,弹性良好。   萤草被咬得惊了一下,一句破碎的轻/吟声从唇边破出。身体里有股难耐的感觉袭上心头。像有无数蚂蚁在爬,使她既焦灼又难受。身体的温度热得可怕,茨木童子的大手与肌肤紧贴的地方更是烫得好像随时会燃起一把火。   这种感觉是之前亲吻时不曾有过的。她像一条干渴的岸上鱼,急需水源的滋养。   想要更多更多,怎样都不够。   茨木童子仰头,看向满脸红晕的萤草。那细细的,甜美又令人心动的轻吟声从她樱桃般的小嘴发出,简直比任何事物都美妙。   光是这样完全不够,他要把她整只妖都拆吃入腹!   身体某些地方在发生变化。茨木童子手一松,翻身把萤草压在自己身下。萤草的衣领已经被他拉开,就连腰带也不知何时被他扯下。   萤草迷迷蒙蒙望着茨木童子好看的脸,似实似虚,早已分辨不清。   他又与萤草缠吻在一起,身上的中衣也渐渐脱去。萤草身体热得不行,心里又觉得空荡。他的贴近让萤草像找到了根救命的稻草,双手下意识伸出怀住他的脖子。   两人的汗水汇成一体,气息也纠缠着分不清彼此。萤草想要挣脱这种无法言喻的陌生感,便不停地扭动着腰肢。茨木童子的手褪去她身上一件一件的衣服,那热度却不增反减,萤草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茨木童子的手与寻常妖怪不一样。那是一只带着骨质棱角的鬼手。它轻抚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上,萤草身上的战栗感便更加深入,又酥又痒,既舒服又并非只是舒服。   “小草妖……”茨木童子的脸也有些泛红,气息变得如她一样急喘。   忽然松开的唇让萤草有一瞬间茫然。她如同一个被突然抛弃的孩童,急欲寻找刚才相依的安全感。她此时的声音不仅仅单纯是甜美软糯,而是带了些许柔媚。她喘着气,双手紧紧攀在茨木童子已然光滑的紧实后背,微不可闻地喊了一声:“茨木大人……我还要……”   这是什么可爱的生物?   茨木童子的脑袋一下就充血了!他金色的双瞳忽地撑开,光芒闪烁,下一秒他的手就摸进她的腿/间。   意想不到的事在此时发生了!   屋门被突然拉开,晴明还未看清屋内情形就径自开口:“茨木,我听说萤草在你这里……”   咦?情况好像不大对。晴明意识到什么,定眼望去。   只见地上躺着紧贴在一起,衣衫不整的两只妖……他脸色一红,急忙目不斜视地又退回去关上门:“不好意思,打扰了。”   早被他忽然的到来惊醒的萤草看到晴明退出去重新关上门,再看看裸着上身的茨木童子,又看看自己被拉开的衣服,还能看到自己的胸……   萤草爆出一声惊叫。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茨木童子推开,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打开门。   晴明还站在门外回想刚才看到的一幕,忽见门又被打开,正好与全身都红成苹果似的萤草四目相对了。   萤草又羞又恼,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与晴明的目光对上后,又是一种羞愤不已的神色。她人也不喊,委屈巴巴的逃跑了。   茨木童子的低气压很快隔着门传到晴明身上。晴明背上的神经都绷紧了,讪笑着看向他:“我……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们的……”   谁知道你茨木童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跟萤草在屋内做……做那种事!妖怪难道都没什么时间观念的吗?这种……这种不应该在晚上夜深人静,花前月下,气氛融洽时才开始的吗?   好吧,就算可以大白天做,但也应该注意周围的情况,不然锁上门什么的也可以啊!   反正茨木童子好事不成,错不在他!   再者,依刚才萤草跑走时的表情,好像她也不是很情愿的样子。茨木童子该不是霸王硬上弓吧?   “汝若是故意的,吾不介意当第一个弑主的妖怪。”茨木童子很快调整好气息,慢悠悠地穿衣服,那双金色的眼瞳却仍是在恶狠狠地瞪着晴明。   此地不宜久留。晴明心下警钟大响,装模作样地脚步飞快往远处走:“啊,我想起我还有要事,走了走了。”   但有些话晴明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明说一下:“虽然不反对式神间的恋爱交往。可是茨木,这种事还是两厢情愿之下才能做。还有,以后要注意影响,别让萤草太为难。”   茨木童子正想骂几句晴明,晴明已经溜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完全不见了踪影。   “啧,胡说八道!”茨木童子愤恨得啐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是想补偿一下大家之前没上车的遗憾,但是这章也是岌岌可危的样子,还是作罢了。   ☆、糖与辣椒(2)   幸好是晴明撞见了,若换成妖狐或是其它人,萤草觉得自己可以去死一百次了。她一边跑一边整理好自己的衣束,却发现腰带没在。   萤草觉得自己实在是没脸见人了!她现在完全不想回头去见茨木童子,也害怕会在半路遇上晴明。   可这副模样被谁撞见了,她该怎么解释啊?   正不知所措时,却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三尾狐还有鬼女红叶她们的声音。萤草像是找到了救星,连忙向她们声音的所在跑去。   三尾狐和鬼女红叶,还有凤凰火三个人正坐在几人卧居外的廊道边磕瓜子边聊八卦。   最近晴明忙着给主力式神打装备,博雅又忙着京中的事务,而比丘尼也一样要给自家式神训练。神乐倒是闲了下来,偶尔陪晴明去打装备,偶尔也会跟着博雅去找什么幕后黑手。   几人无聊只能东扯西扯,倒也聊得非常开心。萤草找到她们时,她们正聊到哪家的男式神对哪家的女式神有意思,结果人家看不上那男式神,挑了与男式神同个寮里的另一个式神当恋爱对象。   三尾狐见萤草来了,笑眯眯招手让萤草过去坐:“萤草,感觉好久不见了。”   凤凰火在她旁边笑嘻嘻的附和道:“萤草现在整日和茨木大人在一起,当然不能像以前那样经常见到。”   鬼女红叶手里还捉着一把瓜子吃。她红艳漂亮的唇衬着瓜仁的颜色分外好看:“你们别这样笑她。她也不是自愿整日被困在茨木童子身边。”   萤草被她们这么一笑,又想起刚才发生的事,顿时困窘得想立马转身走人。可她不能走,只好硬着头皮,声音瑟瑟道:“姐姐们,我想找你们借东西。”   萤草的脸像熟透的柿子,可爱极了。但却居然没因为太害羞而捂住脸蛋儿,有点出乎她们的意料。又听到她说要借东西,忍不住在她身上流连打量起来。   三尾狐离得她最近,很快看到她脖子与微敞的胸口里有几道腥红的印子。她了然于胸,笑得极为暧昧:“你想借什么?”   凤凰火和鬼女红叶却只注意到萤草的衣服有些不对劲,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萤草被三尾狐那种奇怪的眼光盯得心慌,急急低下头,小声道:“借,借条腰带。”   这下凤凰火和鬼女红叶也懂了。三个女人笑得妩媚多情,惹得萤草真的快要坐不下去了。   还是鬼女红叶仗义,她笑完后顺手解开腰间的带子递给萤草:“喏,给你。不过萤草,下次你再跟着茨木童子,记得多系几条带子。”   凤凰火和三尾狐深以为然地同时点头。   萤草糗得不行,哪里还愿意再多待上一秒钟?谢过红叶,她系好腰带就要走人。三尾狐长手一拉,把萤草按回地上,朝她挤眉弄眼,意有所指地问:“走那么快做什么,姐姐们还有话要问你呢。”   萤草虽然很窘迫,可面子还是要给的。她只好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胆:“什么事,三尾狐姐姐?”   三个女人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眼,三尾狐便拉过她的手背轻抚,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你和茨木大人……做了?”   萤草听不大懂:“什么做了?”   忘记眼前的还是个雏鸟,又是个天然系的妖怪。三尾狐附到萤草的耳朵说了这样那样一番话。鬼女红叶和凤凰火就看到萤草的脸越来越红,好像都可以煮熟几个鸡蛋的样子。   “所以说你和茨木大人到底做到哪种程度了?”凤凰火见三尾狐对她说完话了,于是又好奇得问道。   萤草猛地摇头兼摆手:“什么程度……没有没有!我和茨木大人不是你们说的那种样子啦……”萤草最后的那句话的声音很小,几乎让人听不清。   连她自己都不信,她们这些看着就是过来人的又怎么可能会信。   “别不好意思,男欢女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证明你们之间的确是存在着爱呀。”三尾狐说。   “要是晴明大人能对我做这样那样的事就好了。”红叶真是时时都会想到晴明。   她们的样子好像不是单纯戏弄她,萤草心里的忐忑便安抚了许多。可还是觉得很害羞:“姐,姐姐们也经历过这,这个阶段吗?”   凤凰火笑了:“我倒是没有,但三尾狐经验可就丰富了。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   萤草果然是个天然系的妖怪。见有可以商量的对象,她一下变闪亮着眼睛问三尾狐:“三尾狐姐姐,我真的能找你商量吗?”   萤草的要求谁会忍心拒绝?三尾狐颔首:“当然。不过萤草,我话可说在前头。你和茨木大人其实不必那么快走到那一步。他是个活了很久的大妖怪,论经验,可能比在座的每个人都丰富。你怎么也得先学习学习,免得到时候被他牵着鼻子走。”   真不愧是过来人,一下就说到重点上来。萤草的目光立即崇拜得看向三尾狐:“请三尾狐姐姐务必要教教我!”   瞧着萤草这么急切求学的样子,三尾狐和凤凰火还有鬼女红叶同时想到茨木童子的脸,心里就十分默契打定了主意。这下有好玩的事情做了。   从三尾狐那里听了不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姑娘私话,萤草感觉还有点轻飘飘,云里云雾的感觉。不知怎么回到卧房,就看见了晴明站她的屋前摇扇子。   萤草其实还是有些窘迫。可刚才已经很没有礼貌了,看样子他还是特地来找自己,萤草觉得自己不能再逃。   于是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般硬着头皮走近晴明:“晴明大人,你是在等我吗?”   萤草的样子看起来很平常,晴明也不好意思再提刚才那茬。于是也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对她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近来事情有点多,大家的士气都有些低落。你和茨木虽是恋人关系,也无需整天总粘在一起,大家看了就更会自卑了。”   这是在责怪他们只顾私人不顾公事的意思吗?萤草听了很紧张:“晴明大人,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和茨木大人天天粘在一起。”   “你也别道歉。我并不反对你和茨木粘在一起。我也懂热恋中的人都会想时刻想与对方在一起。只是还是挑些场合时间比较好。”   原来是这样:“嗯,我会的。晴明大人,你放心。”   晴明觉得自己也算对尽力了,摸摸萤草的头就回屋去。萤草觉得晴明和三尾狐说得都对,最近还是不要和茨木童子走得太近比较好。   ******   昨日没有尽兴的茨木童子舔舔唇又跑去找萤草,结果被萤草挡在了她的屋门前。   她一本正经地开口:“茨木大人,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茨木童子不知道这小草妖又整得哪一出,便道:“汝说说看吾能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也得接受。以后我们相处牵手可以,抱一抱可以,亲,亲一亲也可以,但是不能有更过分的举动。”   “何谓过分的举动?”茨木童子闻言脸色就冷了下来。   萤草心里腾地一缩。可三尾狐姐姐说过,要表现出自己很坚定很强硬的样子。于是她壮着胆子说:“就,就像昨天那样的,不行!”   “汝再说一遍?”敢再说不行,他就在这里直接推倒她。   萤草很坚定:“昨天那样的不行!茨木大人你要是硬来……”   “硬来又如何?”见她语塞,茨木童子感到有些好笑。先前那股子想要继续饱腹的冲动很快淡了下去。   这个小草妖逗起来真好玩。看着她一脸泫然欲泣,颤抖不已的模样就非常愉悦。   萤草当然不能怎么样。她绞尽脑汁地想了好多,最后却只想到说这么一句话:“你,你要是硬来,以后不准你靠近我三米以内!”   萤草觉得自己这话实在没什么威胁性,茨木童子一定又会嘲笑她。结果茨木童子却半天没反应。萤草偷偷望过去,只见茨木童子瞳孔微微放开,一副吃惊不已的样子。   谁教她说这种话?小草妖现在胆子是不是变大了,居然敢对他说这种话?   简直,简直恃宠而骄!   好吧,与其要离她三米远,忍一忍至少还能抱抱亲亲。   “吾答应汝。不过这种事汝打算坚持多久?”茨木童子半眯着眼睛,轻佻地问道。   “……就等,等我做好心理准备!”萤草说完,挥过手中已经变得没什么存在感的蒲公英,“嘭”一下关了上门。   茨木童子愣了一下后兀自笑了。看来这事不会坚持太久。   晴明对萤草说了那样的话,可也不见得有什么效用。虽然那两人不似之前那样每时每刻粘在一起,但只要碰见面,总能酸得旁人牙关打架。   日子没法过啊。   般若蹲在妖狐身边戳他的尾巴,笑得贼兮兮:“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故事?狐狸吃不到葡萄,才会说葡萄是酸的。”   妖狐的内心很悲痛。谁说他吃不到葡萄了?他追到过的可爱漂亮姑娘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   不就是现在暂时没有嘛!   其实别看萤草和茨木童子整天恩爱非常的样子,两人也会吵架。   这吵架的起因谁都想不到竟然是因为博雅家那个茨木,还有另一个阴阳师家的萤草。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事耽误某天是没更新的,明天补偿双更,第一更是在早上8点半,二更照常。   ☆、糖与辣椒(3)   晴明带着茨木童子,萤草还有妖狐,吸血姬以及座敷,般若五人一起去打协斗。与他万年不变的搭档仍是那个欧洲人博雅。   才一见面,晴明就非常义气地拍拍博雅的肩膀,慰问了几句:“博雅,你看起来气色不大好。虽然有些事该忙则忙,但也应该注意照顾好自己。”   “晴明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不过今天还是有点时间来给他们锻炼锻炼。”博雅笑了笑,指着自己身后那群耀目的SSR级式神,说道。   晴明深有体会,“对啊。今天要是能赢的话,我来请客吧。”   博雅有些惊讶:“晴明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方了?”   晴明被呛了一下,他抽抽嘴角:“我哪里小气了?只是太穷而已。我想这次协斗之后,又不知何时才能再来。请个客就当是纪念。”   博雅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揽过晴明的肩膀,重重地拍了拍他。   晴明先是安排了般若,座敷和茨木童子出场,博雅则叫上酒吞童子,大天狗还有山兔。   坐在观战席上的萤草不小心又和博雅家的茨木童子坐到一起去了。   虽然不是自家的茨木童子,但还是茨木童子,那么近的距离,萤草心里一直紧张得噗通噗通乱跳。   茨木瞧着晴明家的萤草一直不顺眼。特别是之前莫名其妙被她打了一顿,之后都没找到机会跟她算账呢。   “小草妖,汝怎么还没死?”茨木阴森森地斜睨着萤草,冷冷道。   这个茨木说话总是那么毒舌,比自家的茨木童子还要毒上千万倍。萤草是真的很害怕他:“……茨木大人,我,我希望能与你……好好相处。那,那个你能不能不要……说这种话?”   用同样的脸说那种话,会令人很伤心。萤草觉得无论之前多害怕,不喜欢他,还是应该和他搞好关系。   毕竟他是茨木童子呀。   茨木轻嗤一声,不屑道:“吾可不想与汝这样小草妖相处。”   萤草心里觉得很委屈。忽然想起她之前是不是对他做过什么坏事,被记恨了:“茨,茨木大人,如果我之前做过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我向你道歉。你原谅我,可以吗?”   萤草泪眼汪汪地望着他,茨木直觉很厌烦。这只小草妖动不动就哭实在恼人,让他忍不住想弄死她。可偏偏打起架来力气奇大,连他都不禁要刮目相看。   这样才更加令人气愤。   “哭哭啼啼,汝烦不烦?看到吾友了吗?多学学吾友那霸气,那身姿……这才是鬼族之首的强大!”茨木指了指在场中斗得正酣的酒吞童子,一脸崇拜加敬仰。   萤草下意识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目光却落在场中的茨木童子身上。茨木童子正恶狠狠地瞪向这边,萤草猛地心中一颤。   茨大说起酒吞童子,话匣子就打开了,一脸痴相:“罢了,汝这样的小妖怪,怎么能够比得上吾友?吾友是世上最强的妖怪。看看他的身体,看看他的姿态……相比之下,汝家的茨木童子简直不堪一击。”   萤草早已经被刚才茨木童子那奇怪的视线吸引了全部心思,根本没把茨木的话听进去。   刚才茨木童子恶狠狠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是什么意思?瞧得她心里发毛。旁边的茨木还在炫耀自家酒吞童子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伟大,萤草有些不开心。   如果晴明召唤到酒吞童子,茨木童子是不是也像茨木那样整天痴缠酒吞童子?当然也不可能会喜欢上她,不会与她成为恋人?   目光不知怎么地就游移到对面的阵容去,萤草突然间僵住了。对面居然有三个同类!   正好这时轮到茨木童子出手了。他看到对面六个式神占了一半是小草妖,不知道是不忍心还是如何,暴击不出就算了,连伤害都只是平时的一半。   对面被他打了一拳的萤草很快反击过来,茨木童子硬生生不见了小半血量。   如果是一两次失误也罢。可每次打萤草他都失误那就奇怪了。害得连他旁边的酒吞童子都忍不住骂了几句。   晴明和博雅坐在萤草他们的另一边观战,萤草自然而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我说,你家茨木是怎么了?好像不在状态?”   “奇怪,前几天打斗技他表现得还很英勇,今天是怎么回事?”晴明自己也觉得奇怪。他又望了望对面观战席上的阴阳师,再瞄瞄对面场上的式神,好像懂了:“会不会因为对面是萤草的关系?”   “你是说你家茨木懂得怜香惜玉了?”博雅感到十分有趣。   晴明摇摇手中的折扇,笑道:“怎么不懂了?你不知道,自他与萤草一起之后,性情简直大变。虽然对其它式神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傲慢态度,可在萤草面前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博雅笑着附和:“如果能早日把幕后黑手找出来并解决掉所有事情,我真该上你寮里住几天,看看是不是如你所说。”   晴明又叹息道:“唉,可也不应该对敌人温柔,再这样下去对面要赢了。”   扯那么远的话题做什么?还是先搞定目前茨木童子奇怪的行径比较好。   茨木自然也听到了晴明和博雅两人的对话,然后对萤草嘲讽道:“真不愧是小草妖的跟班,连内心都弱得不行。真是丢尽了同类的脸。”   “你不能这么说茨木大人。”萤草虽然听着晴明他们的话心里更不舒服。可茨木童子终归是自己的恋人,她怎么可以不信任自己的恋人呢?   茨木瞧着萤草边说边挥起的蒲公英,脸色在瞬间稍微变了变。这东西再砸下来,他还能像上次那样只伤一点点吗?   却又不能表现出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于是茨木破天荒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想不到的动作——他伸出手捏上萤草的脸:“小草妖胆子不小。吾这手稍一用力,汝就会像蝼蚁般死掉,汝信不信?”   萤草被用力掐着脸,话都说得不利索:“米饭凯锅!(你放开我!)”   场中的茨木童子目光又落向萤草这边。看到茨木正掐着萤草的脸,两人一直在亲密的说话,心里就莫名火大。   比萤草和一目连说话时更加火大,更加焦躁。   而在萤草的眼里,茨木童子直到退场都一直处于手下留情的模式。萤草临出场前意味深长地回望了茨木童子一眼,茨木童子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什么意思嘛!   最后幸好有博雅家另外几个SSR级式神撑场,战斗还是勉勉强强赢了。既然赢了,晴明说过的话自然得算数,接下来一行人就跑酒街去庆祝。   萤草像以前那样没有跟去,茨木童子自然也一样。两人一路沉默的走回去,不似以往那般甜腻了。   两人行至商町附近,还是萤草先开口:“茨木大人,今天你表现得很不好。晴明大人差点哭了。”   走在她前面的茨木童子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瞧他的样子好像在生气。萤草不知道他又在气什么:“茨木大人你总是动不动生气,这点很不好。”   “对,反正吾这不好那不好,不如博雅家的那位茨木大人。”茨木童子的声音几乎是从鼻子那里哼出来的。   好好的说那位茨木大人干什么:“茨木大人,为什么要迁怒别人?他今日也没说什么得罪你的话。”   茨木童子突地顿住脚步,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汝还帮他说话?汝都不知道要反省吗?谁让汝跟他走那么近了?”   萤草被他这模样吓到,听着他的话更是莫名其妙。她哪里有跟那位茨木大人走得近了?   “茨木大人你好意思说我。你还不是见到对面都是我的同类,你就不舍得赶尽杀绝了。连晴明大人都说你在怜香惜玉。”   “吾没有。”   “那我也没有。”   两个人吵到这里,心下已经对对方不满意到极点。最后两人都不愿意再和对方说话,互相置气着回到了寮里。   两个恩爱无比的人忽然连着好些日子谁都不理谁,连偶然见到面也装着你没看见我,我没看见你的走过。大家自然很快就知道他们二人是吵架了。   吵架的原因不知道,大家也不好劝。   但因这两人吵架,影响到寮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众人真是有苦难言。   以前他们恩爱时嫌他们刺激眼球,现在他们吵架了又觉得痛苦。真是进退维谷。   总之看他们恩爱比看他们形如陌路好,妖狐自然而然就担起了架起两人和好桥梁的重任。   幸好茨木童子还会给自己一点薄面。从他那里听说了事情经过的妖狐又是语重心长一番教导:“萤草妹妹分明吃醋了。那代表她十分喜欢你,茨木大人。赶紧和好吧。”   茨木童子这几日虽跟萤草怄气,其实早就想跟萤草和好了。只是大妖怪的脸面拉不下去,他就一直等着萤草主动认错。   以往都是萤草主动承认错误,他认定这次她肯定也会主动找他。哪里想到,她居然比他还能沉得住气。   她到底哪来的底气跟他这么杠着?   听了妖狐的话,他认为有台阶下,就勉为其难先低头好了。   萤草比茨木童子更想早些和好。可一想起他的话,萤草就觉得很不开心。恋爱中的人都是这样患得患失的吗?而且这次的事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第三次,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纵容茨木童子了。   当她把茨木童子莫名其妙骂了一通茨木的事情告诉三尾狐和凤凰火,让她们评理时,三尾狐却叹气笑道,“茨木大人这是吃醋了呀,萤草你真是被爱着呢。”   吃醋?那个茨木童子吗?萤草有些不可思议。   “赶紧和好吧,为吃醋吵架的情侣我看就只有你们两个了。”凤凰火跟着笑话道。   是那样吗?萤草仔细联想了下当时的情况……   莫非真的在吃醋?   茨木童子正巧找过来了。分开一段时日的两人面对面,都觉得有些尴尬。不等三尾狐她们说话,茨木童子最终还是先动手,把萤草拽去不知什么地方摊牌去了。   回来时两人已经和好如初。紧紧牵着手,你依我侬,那腻歪的程度似乎比以前更甚。   谁说吵架不是感情升温的催化剂?   妖狐仰天长叹!为何他这样的单身狐要去给有伴侣的家伙提建议?他为什么要自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某日晴明和博雅又约在一起打协斗。晴明家的萤草和博雅家的酒吞童子还有其它四个式神一起先上场,晴明家的茨木童子和博雅家的茨木居然坐到了同一处的观战席。 两个互看不顺眼的同类又开启了互讽模式。 茨木:真是丢尽了吾等的脸,居然找个小草妖做伴侣。 茨木童子正欣赏着萤草的英姿。听见他这么说,当然不乐意了:汝这种单身妖懂什么? 茨木被堵了一把:吾的身体只需要吾友的支配,汝又懂什么! 茨木童子勾勾嘴角:挚友的心里只有红叶,汝没机会了。 茨木咬牙切齿:总比汝找个弱小的妖怪当伴侣要好得多。那种小草妖有什么?送给吾,吾都不想要。 茨木童子像想到了什么好事,神情变得飘飘然起来:汝肯定不会理解。只要汝抱过,摸过,亲过,自然就知道小草妖的美妙之处。简直……食髓知味,回味无穷。 茨木:……   ☆、芦屋道满番外   芦屋道满是在偶然间遇到那个妖怪的。   彼时他正为毁灭平安京的计划而作准备,四处奔波设置引导黑暗面的法阵。在某个小道旁休息时就遇到了她。   那个妖怪手里拿着一棵比她整个人还要大上许多的黑色蒲公英,正晃晃荡荡,心不在焉地走在他休息的小道上。   时值傍晚,凉风习习,天上的晚霞甚是炫丽。   她就这样直直从他身边走过,却一眼都没瞧他,像是根本没发现到他的存在。芦屋道满觉得好笑。他坐的地方在一棵古老的大树旁,应该很显眼才对。而她居然就这样眼睁睁的走过,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有趣的妖怪。   她时不时唉声叹气,时不时抬眼望向远处的村落,摇晃着小脑袋,然后折了身往附近那个小山头去了。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哪个阴阳师的式神。而且她身上的花纹很明显是在堕化的前兆。但据他所知,堕化期的妖怪很快就会变成堕妖,不可能此时还能保有留恋人世的感情。   可刚看她望着那些燃起灯火的村落,分明是十二万分不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她看来又不像是个普通的堕妖,要不要观察观察她,当打发时间?   芦屋道满来了兴趣,就一路尾随着她进入小山头。天色已晚,她在山顶找到一个被野草遮挡的小山洞当作休憩之所,便窝进去没有动静。   夜深了,待在外面不安全。芦屋道满考虑着要不要先回去,忽然又见她从小山洞里走出来。   稍一沉吟,芦屋道满还是决定跟住她。   她顺着小道往山下走,很快在山腰处找到了条小溪。她用手作碗捧了一捧水喝够之后顺便还洗了把脸,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芦屋道满思忖着她何时会变成堕妖时,就见到她忽然弯下身去。不知道在摸索些什么,她又站直了身。原来是捡到了一面小镜子。她看清是什么东西后想也没想就往自己的脸上照去。   他轻笑,原来还是个爱美的妖怪。   然而笑过之后芦屋道满却发觉她身上正在产生某种变化。他的眼睛倏然一亮,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妖怪的堕化过程。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境改变才会让她加速了堕化的速度。   实是有趣得很。   她完全成为堕妖后,芦屋道满还在跟着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做那么无聊又没有任何好处的事。   她仍是漫无目的四处游走,不知道想去哪里。   这点也让芦屋道满感到奇怪。在他的安排下,堕妖们应该会主动往平安京那边聚集进犯。怎么身为堕妖的她竟不受控制,反而往相反的方向跑?   对她这么别具一格的行径芦屋道满实在是好奇得不行。   而且堕妖喜欢杀戮。能够令它们果腹的只有他人鲜血。这点无论对方是人类还是妖怪,对它们来说没有任何分别。   她却不然。肚子饿的时候,会到处找食物吃。正值丰收的季节,即使她流浪在野外也绝对饿不死。不是在田野摘别人的玉米地瓜,就是到河里捉鱼。甚至还会去爬野生的柿子树,爬上去摘柿子吃。   她大概从未爬过树,动作显得非常笨拙。好几次差点树上摔下来。   再奇怪,她果然还是个心里阴暗的堕妖。柿子树的柿子被她摘完后,她报复性的直接挥起那棵蒲公英似的武器朝树干砸去。柿子树轰然倒下,惊起枝头上的一片飞鸟。   有个性!   而且这一路跟来,芦屋道满还惊奇的发现身为堕妖的她居然还会说话。会说话的堕妖他是第一次见。   先前的好奇很快被别的心思取代了。芦屋道满心想,这个特立独行的妖怪或者可以为自己所用?   作为与安倍晴明齐名的他手下自然有不少式神,可论质量远不如安倍晴明手下的式神好。   不过也无妨,他的式神迟早要作为祭品来开启泰山府君祭。   只是到时候,手下所有式神成为祭品,他就真的是孤军奋战了。而一个人的话,无法兼顾到多方多面。何况他早已预料到,以安倍晴明为首的那些阴阳师肯定不会眼睁睁看他毁灭现世,定会倾尽全部精力来阻止他。   有个帮手在身边不失为一件好事。即便只能拿来拖延时间也未尝不可。   他心思是一路辗转,那妖怪却是一路遇到找茬的妖怪挡道。   初时芦屋道满还在想,她是堕妖,能力心性虽比以前要果断狠戾得多,但她一幅这么柔弱的模样,真的能对付其它看似比她要厉害许多倍的妖怪吗?   芦屋道满不知是什么心情,忽然就为她抹了一把接一把的冷汗。   那个妖怪当然不知道芦屋道满躲在暗处,正为她的处境忧心。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战斗,二话不说就挥舞起手中的蒲公英。花纹流动的脸上竟还带着快意的笑容,仿佛沐浴在鲜血之中的修罗。   芦屋道满当然又被震惊到了!明明是个身材娇小的妖怪,居然有力拔山兮的无穷力量。   简直太惊喜了!   这一天那妖怪如往常一般又解决掉前来找茬的妖怪,肚子就打起鼓来。她找个处地方坐好,放下武器,掏出之前摘的柿子填饱肚子。   吃着吃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双红瞳闪过一阵阵光晕。   芦屋道满思量片刻,觉得再跟下去就会耽误计划好的时间。他是时候要走了。可又不想就这样空手而回。他再三思量,才从暗处走出,悠悠然站到她的面前去。   像是被眼前忽然落下阴影挡住了视线,她抬起眼,正好与芦屋道满四目相对。   即使绿色的花纹布满全身,甚至连她白皙娇嫩的脸上也是蜿蜒盘绕,却一点都不显丑陋,反而多了几分别致感。   那双的水汪汪眼晴又大又亮。虽有着怪异的红色瞳孔,但镶嵌在她柔嫩的脸上却一点也不骇人,甚至还有点像野兔般可爱。   她迅速拾起蒲公英向后退了几步,作出要与他一战的姿势,冷声质问道:“你是……阴阳师?为什么在这里?”   芦屋道满闻言,不禁眯起眼睛莞尔一笑,对她道:“你无处可去吧?要不要跟我来?”   对面的小妖怪先是一愣,清亮的眼眸随即警惕地看着他:“……你有什么企图?”   企图吗?   芦屋道满晃了晃手中那贴满符纸的酒壶,像在思索着小妖怪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个问题我得好好想想。不过你若讨厌这个世界,我可以帮你。”   萤草原本警惕的神色渐渐转变变成疑惑,听完他的这句话,又像是了然般,满是戾气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明显的雀跃来。   她看起来很心动的样子,他得加把劲。   他顿了顿,想起要先介绍自己:“对了,我叫芦屋道满,你呢?”   她扬起娇小又高傲的头颅,丝毫没有闪躲的直视他狭长的眼眸:“我叫萤草,曾是安倍晴明的式神,现在是个堕妖。”   她勾唇一笑。那红宝石般的瞳孔像热烈的血液在沸腾。   芦屋道满心头猛然一震,心底里突然无故涌起些许妒忌。   如果她不是安倍晴明的式神,而是自己的式神该多好?   这突如其来的叹息让自己都觉得讶异。他凝视着自称为萤草的妖怪,她两根长长的马尾辫迎风飘扬,神色傲慢,兴致高昂,目光灿然,有种桀骜不驯的野性。   他想征服眼前这个妖怪!要代替安倍晴明,成为她的主人!   心底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强烈的告诉自己,他要得到她!   然而到他死时,他仍是没能得到她。   萤草跟着他一起回到平安京,却仍是独来独往,并没有把芦屋道满真当回事。比起变成他的式神,她更像是个和他平起平坐,有着相同目的的妖怪。   直到与安倍晴明即将见面的那天,他才知道,原来他们连目的并非相同。   对啊,明明想要毁灭现世,为什么又要对她留恋不已,甚至还想去征服她?他得是个天生的坏人才对。   他也是这么告诉萤草的,也像是在告诫自己。   萤草听了他的话,脸上略过一丝的羡慕。她说——   “天生的坏人?听起来真不错。可你也是个奇怪的家伙。特地把我留在身边,不怕我杀了你吗?”   这个问题……芦屋道满已经有了答案。他很直接的告诉萤草,她是特别的。却又有些害怕,于是用了反问句,以此来保护一下自己。   萤草反应却让他有些难堪。她听了之后觉得特别可笑,甚至真的大笑起来。   她丝毫没有感情色彩的话语直直落下来,好像不断往他的心脏刺进刀尖,“一个要毁灭世界的人类,居然说我是特别的?哈哈,不行,太好笑了。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特别在乎的东西?”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特别在乎的东西吗?   是啊,他都觉得自己荒谬至极。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呢?   明明要毁灭掉这个现世,却还想招惹一个堕妖?   他忽然发现这真是件可笑的事情。   是的,他根本不应该起那些奇怪的心思。   所以他也跟着笑,假装自己只是在逗她玩。   “你说得没错。这个世上,我芦屋道满没有任何在乎的东西。换句话说,我没有任何弱点。小草,这个世界很快被黑暗侵蚀,到时我就是这世界唯一的主宰!”   没错。   到时候,若是她没有因此死掉的话,她早晚会是自己的。   早晚。   他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决定还是写一写这个番外,交待清楚道满死时为什么对晴明和萤草有执念。不喜欢看的可以跳过不看,么么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